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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灵8《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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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2/2/22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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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灵8《清明》


本书风格:民间传说 灵异悬疑
分为八册:《凶邻》、《禁地》《美尸》、《鬼子》、《桃源》、《素怨》、《路神》、《清明》


内容简介:
中华古老的鬼文化博大精深,你可知道鬼分为虚、阴、阳、妖、灵等五种鬼,而专收这五种鬼的人叫香头?香头玄学,玄之又玄,奥妙无穷,本书能让你身临其境地感受祛灾辟邪、破煞除孽、探秘寻奇的刺激!
书中的倒霉鬼叶小清撞邪后,遇到了身为香头的袁奇风。在天津老宅、奇诡腊树、美尸邪棺、鬼生鬼子、桃源惊变、黄河绝壁、路神阴谋、瑶姬降临等惊心动魄的冒险中,叶小清和袁奇风由厌恶转生爱意,而每次冒险揭露的谜底,也让人惊叫连连,真正做到悬疑、推理、鬼文化完美融合!
没有虚浮的辞藻、也没有夸张的异能,更没有过度的臆想,这仅仅是中华鬼文化的一次冒险之旅,但这已足够展现出让你欲罢不能的传奇盛宴!


目录

卷八《清明》

01.阿加莎
02.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03.寻根
04.乱世佳人
05.千古恨
06.第51天
07.回梦游仙
08.项链
09.江城县育婴堂
10.蚌中尸
11.见鬼
12.杀人魔
13.高跟鞋
14.正邪
15.叶小明之谜
16.警告
17.寸草不生
18.火葬厂
19.吊坠
20.张天师之死
21.遗物
22.三岁大的凶手
23.刘妹儿
24.寄娘
25.青女降临
26.清明
27.追月
28.仙岛之战
29.无敌
30.诛心
31.绝望也是希
32.闯地府
33.万古龙蛋
34.仇家
35.回魂

后记:谢谢每一位读者




01.阿加莎

东海小岛上,夜里电光石火,乌云翻滚,浊波淘天。岛上的一处光秃秃的黑崖边上,一个女人被一直金光连击数次,从黑崖上滚落下来。
狂风之中,女人的眼泪飞散到混乱的空气里,霎时间想到:“都说人死前的那一瞬间,生前的往事会闪现在脑海里。在我死的这一刻,想起来的只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把项链还给袁奇风。”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幕,岛上的人,包括掉落的女人,他们的思绪又回到了三个月前,就在叶小清离开天津的那一晚……
那一晚,叶小清在路神的事情结束后,当下暗暗地决定永远地离开,一大早就不辞而别。火车开往南方,起点北京,终点南宁。南宁在广西,叶小清从未去过,之所以要去那里,是因为她哥哥叶小明的缘故。那年,叶家兄妹被送进孤儿院时,叶小明很快被人接养了。那户人家曾在四川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搬走了,牵到广西落脚。叶小明断断续续地跑回四川见过叶小清几面,叶小清怕找不到哥哥,所以要不要对方的手机号码,便要了一个详细的住址。
这么多年来,叶小明都在外地晃悠,叶小清没机会去找过他。如今,面对路神的问题,叶小清不得不怀疑,自己不是叶小明的妹妹。她也曾想过,会不会她和叶小明都不是人类,至少袁奇风那么怀疑过了,否则前段时间不会三番五次地提起她哥哥。叶小清不愿意相信自己不是人,可她已经想起了黄河悬崖上的事,她如果真的死过了,为什么能又活了过来?哪个人类能够办到?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找到同是叶家子孙的叶小明才清楚吧,那是叶小清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也该叶小清运气差,这不才上火车没多久,轰隆的车厢内就响起一阵惊叫声。叶小清想着往事,悲从中来,正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望就吓了一跳。不过,惊叫声并非来自她,而是来自她身后的那个女孩子。
“怎么了?”叶小清回过神来问。
那女孩像是二十岁左右,应该是个大学生,她一脸恐惧地问:“你……是鬼?”
叶小清刚在想自己可能不是人的问题,现在被陌生人这么一问,顿时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孩子想说些什么,可身后狭窄的通道有乘客经过,她只得收住话匣子,走进这个车厢里。其他乘客也从车厢内探头出来,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叶小清怕生事端,于是赶忙对大家说没什么事。车厢有六个铺子,现在只有叶小清一个人,女孩子的票在上铺,她一进去就立刻爬上去,不敢再瞧坐在下铺的叶小清。
“刚才你喊什么?”叶小清实在忍不住地抬头问。
“没什么,可能我看走眼了。”女孩子不肯说实话。
“说吧!”叶小清着急道,再过一会儿可能有其他乘客进来,人多就不好说了。
“这个……”女孩子从上铺探头出来,纠结道,“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我刚才看见你全身都在流血,可一转眼又正常了。”
叶小清闻言大惊,这女孩可能没看错,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刚才的那一瞬间,叶小清并不觉得身体疼痛,现在衣服上面也没有血迹,难不成是女孩的幻觉。不。这种异像不会那么巧地出现了,一定是她想到了路神的问题,逼出了记忆深处埋葬的记忆,继而引发了一些身体里的机能。就如雷鸣那样,当他读过雷母留下的信,想得多了,路神的本质就渐渐暴露了。如果不是被其他人先发制人,打伤了他,恐怕他也要像奇奇一样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孩子渐渐胆子大了,还敢主动聊天。
“我叫叶小清,你呢?”
“我叫孙莹。”
在火车上,因为旅途漫长,乘客们常常用聊天来打发时间,那是最容易交朋友的地方。可叶小清现在没心情聊天,所以没怎么理孙莹。不过,孙莹好奇心重,当她不再害怕了,居然不停地问叶小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叶小清无精打采,本来不想说的,可对着一个陌生人,她忽然有种一吐为快的想法。人就是如此,有的秘密对亲人不说,对陌生人却能吐露,诸如现在的网络世界。
孙莹表示,自己在广西念大学,平时喜欢写小说,这次到天津是来见一位老爷爷,当面问一些故事素材。孙莹觉得叶小清身上也有故事,所以就不停地怂恿对方,让对方把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叶小清处于情绪混乱的阶段,这时候把持不住自己,竟真的把稀奇古怪的事讲给孙莹听了。
令人意外的是,孙莹没有说叶小清是疯子,竟然还配合地点头。叶小清心说,大概这女孩子在学校没把政治课学好,难怪会相信鬼神之事。再下来,孙莹就说叶小清的这件事和英国一个女作家很相似,而那位女作家的那段遭遇可是全世界都知道的。
那位女作家叫阿加莎,是英国著名女侦探小说家,最广为人知的作品有《东方快车谋杀案》和《尼罗河谋杀案》。阿加莎的侦探小说精心设置的悬念很成功,但最大悬念却是她本人在35岁那年神秘失踪了11天。1926年12月3日晚上,阿加莎突然失踪了,她驾驶的汽车被丢弃在外面。英国警方为此出动了500名警探,带上警犬,加上飞机,在灌木丛林中进行大规模的搜索。电台也报道了英国走红女作家阿加莎神秘失踪的消息,此事还引起了柯南道尔的关注,也参与了调查。
在阿加莎失踪后的第12天,警方终于在著名旅游胜地哈罗门酒店找到了她。后来有人解释,这是因为阿加莎生活压力大,患有失忆症。然而,对于一个擅长制造悬念的作家来说,这种说法难以让人信服,阿加莎生前也一直未对自己的“失踪”做出过任何解释。
“真有这种事?”叶小清听完觉得不可思议。
“那当然了。而且当时好到阿加莎时,她入住酒店用的名字也不是本名,是另外一个名字。这种身份错乱的现象,和你的事有点相似。”孙莹煞有介事地说,“还有,她的失忆也很特别,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不记得前段时间的事。阿加莎失踪的那段时间里,肯定也发生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事件,只不过她不愿意说出真相。”
叶小清若有所思,心说:“莫非路神在国外也有?阿加莎意识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挣扎一番,又回去做人类了?”
机轮声轰天的车厢里,孙莹大声道,“还有啊,你说的死而复生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这也不是头一次了。其他事我不说,说了你也不知道,单说最出名的吧。你听过耶稣吗?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来他又复活了。我其实也不大相信,但听你这么说,也许传说未必是假的。”
这一下,叶小清无话可说了,这些传闻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并不是孙莹乱编的。她从没往这些事情上想,现在一听,才觉得事有蹊跷。好在她不像阿加莎那么出名,不需要为失忆的事给公众解释,现在想起来了,也不需要对公众隐瞒。可她在黄河悬崖上的事又怎么说?她当时的确被画皮鬼杀了,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关于这些事,孙莹就想不出来了,接着她就一直问叶小清,能不能把将其写成小说。叶小清又不是名人,写不写对她都没影响,因此就随口答应了。聊着聊着,叶小清睡着了,孙莹也进入了梦乡。不过,孙莹睡得很不好,睡梦里老是出现叶小清浑身是血的那个画面。到了半夜,孙莹从梦中惊醒,打开了车厢里的小灯,她往下一望,立刻呆住了。

02.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车厢内只有两名乘客,一个是孙莹,一个是叶小清。半夜时,孙莹从梦里惊醒,打开小灯,往下铺一望,下面居然多出一个人来。列车一直在行驶,还没停下来,下一站的乘客不可能上来了,车厢内应该只有两个人才对。孙莹心想,那个多出来的人不是色狼就是小偷,赶紧喊人才是要紧的!谁知道,站在下面凝望叶小清的人发现动静后,马上消失在车厢内,只留下一片红光闪烁。
孙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事,惊讶地喊:“叶小清,快醒醒,有鬼!”
叶小清睡眼惺忪,迷糊道:“鬼在哪?”
“鬼已经走了!”孙莹又激动,又害怕,“你别睡了,我们把灯都开着吧?”
叶小清渐渐回过神来,忙问到底怎么了,听到孙莹描述后就没有任何睡意了。在这段时间里,灵异事件中的人都有特定的法力,他们法力的光芒是不一样的。诸如袁奇风是金色,李英杰是紫色,张天师是黑色,木清香是白色,从没看见过红色(张民是蓝色,叶小清自己是青色,但她还没见过)。会不会袁奇风见过了?因为袁奇风分不出红色,也许他见过,可没注意。
“怎么了?是什么鬼追着你不放?”孙莹从上铺爬下来问。
“我也不知道。”叶小清实话道,然后不安地问,“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孙莹不大记得了,想也想不起来,这事就此打住,可俩个女孩子再也睡不着了。叶小清不想连累别人,想问孙莹要不要换个车厢,免得再受惊。可孙莹不依,一来换车厢很麻烦,不一定能换,二来她觉得这事挺刺激的,作家嘛,没点诡异经历怎么成。叶小清见这女孩子胆子那么大,不由得感叹后生可畏,如果换作是她,恐怕已经跳下火车了。
春运将至,但那列火车上乘客不多,一直开到江苏一带,车厢里也没有其他乘客进来。期间,两个女孩子为了打发时光,又一起东南西北地扯起来。当火车开出广东不久,进入广西境内后,刚吃过一杯方便面的叶小清就觉得肚子疼,想要上厕所。可是厕所里一直有人,等了快一小时,天都黑了才空出位置来。
叶小清瞅准机会,顾不得优雅,赶忙奔进厕所里。可一进门,妈呀,不得了哦,这厕所里的情形太吓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厕所里竟然死了一个人,一个男人,浑身是血,又臭又脏。叶小清以为是鬼,却又觉得不对,火车厕所锁了那么久,估计真的有人被谋杀了。她发抖地去想去摸那死人的脉搏,可想起自己摸不出来,于是赶紧跑回去叫人。
人总是在需要理智的时候不理智。如果这是叶小清看的电影,她一定会骂女主角太笨了,发现尸体马上报警,别跑回车厢叫其他乘客,除非他们也是警察。孙莹听说火车厕所死人了,马上来了兴趣,想要去看一眼。当然,孙莹也害怕,但这种际遇不是谁都有的,火车上的谋杀案啊,这不就是阿加莎写过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吗?
叶小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处理这种事的程序。如果雷鸣在身旁就好了,至少能出出主意,还有袁奇风,他总会让她感到安心。可惜,那些人都不能再见了,他们也许心底也不愿意再见她。来不及多想,叶小清就看见孙莹跑出车厢,一路奔进厕所里。
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除了一些污秽物,厕所里连坨屎都没有,更别说一具硕大的尸体了。孙莹以为叶小清脑袋有问题,可叶小清拼命地发誓,绝对没有看走眼。如果是幻觉,那也太真实了。孙莹不由得想起疑似鬼的东西出现过,也许叶小清又见鬼了,可什么鬼会跑到火车上呢?叶小清不是说了,鬼很少能在人群涌动的地带出现,火车上的人气最旺,应该没鬼吧?不过,这趟火车人不是很多,可能这样才有灵异现象发生。
等了一会儿,什么事都没有,其他乘客要上厕所,两个女孩子就悻悻地走开了。孙莹一开始往灵异方面上想,可后来职业病犯了,老往阿加莎的那种侦探故事里去想。诸如尸体搬动之谜,或者谋杀现场转换。但在火车上很难实现,毕竟火车无法在运行中调整车厢秩序,也不可能把窗户打开,将尸体丢下火车,再说了,厕所里的窗户还是好好的。
叶小清害怕地不敢在上厕所,也不敢让车厢内的灯关掉,她坐在下铺想得头疼了都不明白。这时候,孙莹已经把位置换到下铺了,都快到南宁了,肯定没有乘客再上来了。叶小清现在不怎么想说话,只想找个懂门道的人问一问,到底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出现。照理说,没有鬼会跟来,她又没有得罪过谁,更没听说路神会有这种幻觉,何况现在她是不是路神还很难说。
“要不问一问那个袁奇风,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吗?”孙莹打破沉默地问。
“手机没信号了,算了。”叶小清撒谎,其实手机一路上都没有打开。
“那随你哦,反正我现在不想上厕所,你不要我陪你去的话,我就睡了。”孙莹假装道。
“睡吧。”叶小清敷衍了一句,现在她肚子也不通了,只想思考凌乱的事。
过了一小时,原本没有睡意的叶小清睡着了,昏昏沉沉,恨不得睡死。孙莹轻轻地推了推叶小清,没有反应,像个死人一样。一开始,孙莹还怕叶小清又出现浑身是血的情况,可这次很正常。接着,孙莹踌伫地想,要不要再去厕所里看看。刚才看不仔细,也许真有死人,不是死人,见一见鬼也好。虽然她很害怕,但好奇心太强了,这念头萦绕心中,坐都坐不住了。
想了很久,火车就快进入南宁了,孙莹才踮起脚尖,悄悄地溜出车厢,走向曾出现过尸体的厕所。门是关着的,但标志显示里面没人。孙莹站在厕所前,灯有些闪烁,她记得叶小清提过这一点,那是灵体接近引起的。果然有鬼!孙莹又兴奋,又失望。兴奋的是,这是一段诡异的经历,失望的是,厕所里没有没有发生阿加莎式的《东方快车谋杀案》,那可是她的偶像啊。
带着复杂的情绪,孙莹伸出右手,要把厕所的门推开,那一刻她有点害怕,想要折返,可门已经被她推开了。
嘎地一声,这声音很老,很老,老得像一个快死的老人在残喘。叶小清听到这声音,忽然从沉睡中惊醒,这不像是开门声,可却发现有个人出现在车厢内。灯已经黑了,不知道是不是孙莹关上的,朦胧中,黑暗里的人也不像女孩子的身型。那个人站在车厢内,身体佝偻,散发恶臭,闻了就想晕倒。
“是那个死人!”
叶小清猛地想起厕所里的尸体,本以为是她神经紧张,真的看走眼了,看来还是遇到脏东西了。意思到对方不是人,叶小清就想把灯打亮,可怎么打也没用。紧接着,叶小清又大喊起来,可车厢内很吵,喊声不是很明显,而且声音根本没有传出去。那个男鬼跳了过来,将叶小清压在床上,让她无法动弹。而叶小清那一瞬间没有想脱身的办法,却在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直到一股热热的液体落到脸上,叶小清才吃力地想推开男鬼,但什么力气也使不上来。落在脸上的液体是什么,叶小清搞不清楚,也看不清男鬼的容貌。千钧一发之际,车厢门竟然被打开了,走道的灯光照进来,叶小清头稍微一抬,看见了孙莹的身影。刚才,孙莹打开厕所,什么也没看见,所以就走回来。可是车厢门打不开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孙莹总算把门打开了,可是里面震出一股腥臭的隐力,刚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她就被弹到了走道上的铁壁上。
“孙莹!”
叶小清见状,一激动,身体里冒出青光,压在身上的男鬼就不见了,可惜还是没看见那男鬼的模样。叶小清不去想男鬼的身份,也不想为什么身体冒出青光,一脱身后,她马上去扶起昏迷的孙莹。无论叶小清怎么叫,孙莹都醒不过来,但还有一丝气息。幸好要到终点站了,列车员来换乘车牌,发现了情况后,列车员就找来了医护人员。
孙莹身上有应急联系人的信息,医护人员联系妥当后,一下车就把人送走了。叶小清跟孙莹没有关系,只是路人罢了,因此跟去医院等了一晚,人还没醒就走好先走了。叶小清要去找她哥哥,现在人已经到南宁了,她不等再等了。后来,叶小清又回来找过孙莹,可那时她已经被送回广西的一个小城市去了,那里是她的家乡。那段时间,大学停课了,都在准备期末考,所以孙莹的旷课也没人发现。
一周后,孙莹在广西的一所大学里接到一封来信,信里是一个女人写的——“我叫叶小清,和你一起从天津的火车上聊过。那天你昏迷了,我还有事,所以先走了,等我再去找你,你已经被朋友接走了。这地址是你在火车上给我的,可我没有你的手机,只好用落后的写信方式了。这次来信很唐突,但我想问一问你,那晚你闯进车厢时,有没有看清楚那个脏东西的脸?盼复。”
信到这里就完了,信纸后面有个手机号码,孙莹打过去时,那个手机是关机的。又打了几次,还是没通,孙莹就没再去理会了。因为,从南宁回来后,孙莹忘记了一切,甚至不记得曾去过天津,一直以为自己在广西的一种小城市里打转,自然也不记得叶小清这个人。可孙莹却没想到,她忘记的这场遭遇竟和阿加莎的遭遇非常相似,遗憾的是,她没有记住。
在孙莹眼里,那不过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而在一周前,叶小清离开南宁的一家医院后,她按着地址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了叶小明留下的住址。那是一幢90年代留下来的居民楼,南宁本地叫“大板楼”,没有电梯,最多七、八层楼,楼道里贴满了乱七八糟的广告,甚至还有写“帮杀仇人”这种小广告。
终于,叶小清停住脚步,站在三楼的一扇铁门前,门后就是叶小明养父母的家了。很久很久,叶小清都不敢去敲门,静静地想了很久,她还是重重地敲门了。
只敲了一下,铁门就打开了,隔在最外层的铁栏,叶小清就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03.寻根

昏黄的楼道里,脱漆的铁门打开以后,叶小清满心地想,那个人会是谁,甚至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开门的人不会是她哥哥叶小明。可就是出乎意料,开门的人正是叶小明,不是陌生人,也不是早就死去的故人人。这是叶小清头一回自己找到哥哥,而不是他哥哥主动出现。
“小清?”叶小明把门打开,走出来,可又匆匆关上门。
叶小清想进去坐一会儿,可叶小明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天都黑了,有没有吃饭?”
“怎么不让我进去?”叶小清背着包,一身无力。
“你还没吃东西吧?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叶小明嘴上商量,手却推着叶小清走下楼。
夜幕降临,路上车流拥堵,根本打不到车。这附近也没有大排档,或者饭馆,连一间小卖部也没有,很多店都关着门。叶小清不想太麻烦哥哥,况且这次远道而来,不是为了一顿饭,而是为了叶家的事。所以,叶小清从包里翻了一盒饼干出来,接着就把叶小明叫到楼下一处石桌旁坐下。那里的树又粗又大,而且叶子都是绿色的,冬天到了,依旧没有枯萎的迹象。附近只有一盏路灯,楼下跟乱葬岗一样黯淡无光,夜里看上去,很像一对情侣在偷偷地亲热。
叶小清一屁股坐上去,觉得石凳好冷,很想再站起来的,但又懒得再找地方了。等叶小明坐下来后,叶小清就问:“哥,我问问你,你养父母现在去哪了?”
“他们?年底了,去旅游了。”叶小明接话道。
叶小清看到哥哥不痛不痒,像是在敷衍,憋在心里的话就爆发了:“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人?”
叶小明笑起来:“小清,你大老远跑来找我,就为了为这句话?你脑子没烧坏吧?”
叶小清五味杂陈,不想再拐弯抹角,便直说:“哥,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告诉我,为什么江城县孤儿院没有你的记录?为什么其他人都说你不存在?我仔细一想,他们说得没错,这些年来你都是神出鬼没的,除了我,没人见过你。”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叶小清激动道:“难道他们说得没错?”
叶小明叹息一声,万般怜悯地望着叶小清,说道:“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真的吗?”叶小清高兴又怀疑地问,“那……”
“小清,你听我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叶小明眼神很哀伤,并伸过手去抚摸叶小清的脸,不等叶小清反应过来,他就催眠似地说,“睡吧,小清。趁还有时间,好好休息。你放心,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叶小清忽然困意袭来,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一头倒在石桌上,失去了意识。叶小明站在旁边一个劲地摇头叹气,像是在担心着什么,眼里充满了爱意。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点出一波红色的光覆盖在叶小清身上,嘴里还在呢喃着,这一天终于来了,很快就要彻底结束了,但愿叶小清知道真相后,不会太难接受。
大板楼下,闪过一阵红光,楼下的石桌就只剩下一个昏睡的女人了。奇怪的是,夜里的冷风吹不到女人身上,凝结的露水也碰到她,温度那么低,她一点儿都不都觉得冷。而女人也不知道,这栋楼上,除了楼道里的几盏灯,每个房间都是黑的,附近还有一块牌子写着——“此区即将拆迁,请勿靠近”。
可以想象得出来,叶小清醒来后,发现哥哥走了,大板楼这个区早就人去楼空,心里多么的震惊和无奈。任她再傻,也看出来哥哥不是正常人,否则不会住在空无一人的楼里。叶小清几经打探,这才知道,大板楼的住户半个月前就搬完了,住户里没有叶小明这个人,那个房子里住的原本是一位单身女郎。
来到南宁的第二天,叶小清跑去火车站坐了一天,想走嘛,又不知道去哪。她想回江城县,可回去能怎样,她养父母对此不知情,回去只回增加他们的痛苦。倒是袁奇风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可叶小清一个也没接,还把手机关了。这一关就是一周,直到孙莹打电话过来,也还是关机着。
叶小清不是富裕人家,身上的钱不多,顶多能在外面溜达一个月,一个月后再没工作,她就要在街边讨饭了。就在这时候,叶小清做了一个很疯狂的举动,她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曾令她很害怕的地方。
一周后,叶小清踏上了开往成都的火车,可不是去找养父母,而是去黑梨山。那里是四川和云南交界的地方,叶小清在黑梨山待过一段时间,还在那里遇到过一个女鬼木清香。说是女鬼,叶小清却不那么认为,她更觉得对方是个神仙。毕竟,叶小清见过的鬼都非常可怕,不是要吃人,就是要杀人报仇,有谁会默默地住在人也没有一个的深山里。
木清香救过叶小清,为的是还叶小清一次恩情,当初是叶小清把她从茶楼里放出来的。所以,叶小清想再打恩情牌,请木清香告诉她,她究竟是人是鬼。如果是鬼,或者是路神,那有什么办法找出自己的真实身世。木清香不是凡人,而是灵鬼,已经存在一千多年了,比每一个人类都要见过识广。如果木清香都不知道,那么谁都不会知道了。
在火车上,叶小清发现手机没电了,她也懒得去折腾,现在谁的电话也不接。这一次,叶小清所在的车厢满人了,包括她在内,一起有六个乘客。其他五个人都是大婶,话头不多,不爱和陌生人讲话。叶小清也懒得讲,她害怕再发生孙莹那样的事,自己出事不要紧,但愿不要伤害无辜的陌生人。为此,叶小清故意买了上铺票,这样下铺和中铺的人都看不见她,除了平行的另个上铺。火车冒着夜色开出南宁,轰隆声中,叶小清很快就睡着了。然而,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平行的另一个上铺上,睡了一个大婶,半夜爬起来上厕所。开灯,那个大婶竟然看见叶小清浑身是血,像是死了很久了。在叶小清身上,有一个男人趴着,那男人一身污秽,脖子上有一道液体不停地泼下来,打到叶小清的脸上。
“啊——”
听到有人喊叫,叶小清猛地惊醒,当看到大婶在上铺上惶恐的表情,她瞬间就明白怎么了。可是,叶小清没有解释,她懒得解释,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他乘客不信大婶,只当她在做恶梦,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叶小清后来就睡不着了,为什么她会满身是血,又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出现在身边,他是谁?叶小清换了第二列火车,又走过这么多人群,人气这么旺的地方,照理说鬼应该被甩掉了!
如果袁奇风在身边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叶小清眼泪就流了,她很爱那个男人,就算为他而死也愿意。可她不佩得到袁奇风的爱,因为她不是人类,而袁奇风却专门擒灵捉鬼。倘若再见面,或许袁奇风不会高兴,反而会杀了她。虽然袁奇风打了很多电话过来,但真的是为了关心她吗,还是担心她在外面害人?
叶小清眼泪默默地流着,从小到大,她就害怕伤害无辜的人,每此一有人出事,她就会难过很久,总觉得自己就是凶手。如果可以,她宁愿和木清香一起住在黑梨山的石塔里,永世不再出来。
这时候,叶小清所在车厢外的走道经过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已近中年,女的稍微年轻些。只听,男的追上女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去黑梨山管用吗?木家的源头就在那儿?”
女的回头,一阵茶香散过,她宛然一笑:“放心好了。这次我们只是去看一看,不会有危险的,路建新。人总要有根,木家的根就在黑梨山,也许这趟火车上,也有跟我一样要寻根的人。”
“十年了,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我真不想你去犯险。”男人不舍得。
女的望向黑暗的窗外,淡淡道:“再大的危险我们都遇到过了,还有什么难得到?你难道不想用清香古泉泡茶吗?”
男的终于松开眉头,也笑道:“当然想了。这次从茶陵找到的那灌古茶,我还密封着,希望没有变成灰。”
俩人说着说着,离开了走道,而睡在车厢里的叶小清却不知道,她睁开的双眼已经变成了青色,在黑暗中很像一对野兽发光的双眼。

04.乱世佳人

黑梨山位于云川边界,地处四县,正因一山四分,它才得以在纷扰的世界里留存,没人想要开发这座杉葱岩绿的山麓。去年,叶小清离开黑梨山,根本没想过要回来,巴不得忘记山里的经历。如今,叶小清又折返黑梨山,而且只身一人,没有谁陪在身边,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这次,叶小清没有走云南的道,而是从四川这边过去。不过,下了火车后,叶小清没去看养父母,路过江城县时,也没有过久地逗留。她害怕连累养父母,如果答案是可怕的,那么她宁愿自己在养父母眼里只是失踪了,而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傍晚时分,依旧青郁的黑梨山就不见径道,叶小清拿了一只小手电,孤零零地走在山里头。很奇怪,这一次叶小清不怎么害怕,也许是因为之前知道山里已然平静,没什么邪恶的鬼怪了。要有鬼,也只有一只千年灵鬼,而且不以害人为乐趣。此次入山,叶小清就是要问灵鬼一些事,她存在了一千年,多少能说出点内容来。
然而,叶小清却没什么把握,万一对方不肯见她怎么办?虽然以前叶小清把灵鬼从茶楼放出来,但灵鬼也救过她,其实两者间谁都不欠谁了。
揣着不安,叶小清连夜入山,越走越深,身上渐渐冒出白毛汗来。路上什么人都看不到,这么晚了,山里的人不会出来了,估计还在笼罩在前段时间闹鬼的事阴影里。叶小清没敢进村,那些村民至今还觉得是她和袁奇风搞的鬼,对他们咬牙切齿的。一过村子,叶小清就拐了条道,顺着野茶林翻进山沟,顺着黑河走进隐秘的桃源。
凌晨快三点时,叶小清好不容易来到清香古泉旁,可是看不到古老残破的村落,也见不到歪斜的石塔。以前,这附近有一道古老的法术,用来守护古时候的村落,就像一个时间段,不断地循环着。只有跟着鬼,或者动物走,人类才能进出这个秘境。可去年,这处秘境的法术被破坏了,但灵鬼木清香为了不被人打搅,后来又在此处施了法术,不让外人接近。
说来奇怪,叶小清在这处密林走了走,竟然闻到了呛鼻的烟火味。再一看,原来这里有人生过火,火刚刚熄灭,摸上去还是热的。这么晚了,这里又这么偏僻,谁还会来这里。不可能是村民,也不可能是游客,会是谁呢?
叶小清怕在山里遇到陌生人,对方如果心眼坏一点,把她杀了再埋起来,恐怕不会有人发现。于是,叶小清就扯起嗓子,喊了两声“木清香“,希望对方赶快现身,把她带进秘境之内。喊了好一会儿,山林依旧老样子,偶尔几道寒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没有人,或者鬼作答。
“难道她走了?”叶小清不禁地怀疑,木清香会不会耐不住寂寞,一个人住不惯,又跑到人间去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个空灵的声音飘出来,叶小清一眨眼,跟前就出现了一座石塔,还有一个废弃的村落。木清香一袭白素,从石塔上飞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上。叶小清先前演练了好多遍,想过怎么和鬼打招呼,然后再问身世的问题。不想,鬼不吃人类这一套,何况木清香身前是古人,完全不屑现代人类的礼数。
不等叶小清开口,木清香就说:“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走吧。”
叶小清看到木清香要转身飞走,她忙问:“等一下,我找你有事!”
“你想问你的身世?”
叶小清愣了愣,没想到木清香早就料想到了,接着她就问:“那你能告诉我,我是不是路神,或者别的什么?”
木清香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叶小清又问:“你存在了一千年了,肯定知道现代人类不知道的秘密。求求你告诉我,你说完我马上走,不会再来打搅你。如果我不是人,你又不嫌弃我,那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吧。”
这时候,木清香侧着的身子扭了过来,正眼望着叶小清,然后说:“我不想和人间再有瓜葛,你的事我也不清楚。今晚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明早就离开吧,不要再来了。”
木清香的回答让叶小清很失望,她蛮以为对方会说出真相,至少给个参考的答案。眼看木清香又要飞到石塔上,叶小清一急就伸手去抓住对方的手,这一抓,她和木清香都忽然僵住了。叶小清僵住是因为木清香有肉体,而且不僵硬,不像其他鬼怪,这也是她头一次摸过这种鬼体;木清香僵住是因为感应到叶小清身上的一种特质,一瞬间察觉到了异样,而且注意到了叶小清身上的若隐若现的青色光线。
木清香猛地反过来抓住叶小清的手,轻身一跃,两人就飞到了石塔顶端。这里寒风最劲,风声鹤戾,鼓噪得耳膜都要破了。木清香对寒冷的温度没有反应,但叶小清则冻得要死,恨不得跳回地面。站在塔顶上,叶小清总觉得随时会摔下去,幸亏下面一片漆黑,看得不是很清楚。刚才飞上来的那一刻,叶小清却挺享受的,就像自己是只小鸟一样。叶小清也担心木清香会害她,至于为什么要把她带到石塔顶上,这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木清香松开了手,默默地坐了下来,也示意叶小清在在冰冷的石瓦上。在寒风里吹了好一会儿,木清香才开口:“你不用怕,摔不下去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叶小清瑟瑟地问。
“跟你说一个故事。”木清香一身白素随风飘乎,像是在腾云驾雾一样。
叶小清一头雾水,此行是来求解的,怎么变成听故事了。难道木清香一个人待得太久了,脑子乱了,鬼会不会也像人一样会精神错乱?正想得入神,叶小清就听到木清香讲了一个故事——公元950年,那时唐末宋初之际,五代十国很混乱。一个谭姓瓷器商人进山采土,遇到了一个女人,见其清丽脱俗,便萌生了共结连理的念头。女人心思单纯,便不顾家人反对,依然与谭姓商人成亲了。怎知,女人久居川山,不知世间最多薄情男。成亲两年后,谭姓瓷商又找了个妾,女人也接纳了。但小妾心机甚重,还想上位,于是便用毒计害死了女人。
女人死后,谭姓瓷商没有立刻将她下葬,而是先用药物处理了她的尸身,然后选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做为墓地。之后,发生了战火,谭姓瓷商一家就搬走了。可是,女人的家人却不甘心,还请了隐居深山的道士做法,将女人的魂魄寄养在四川蒙顶山的一株千年古茶树上。
唐朝时,蒙顶山是皇家茶园,做为贡茶之用,普得天地灵气。那棵古茶树吸收了数前年的日月精华,女人依附在古茶树上,得到了难以预想的灵力,并净化了死前产生的暴戾之气。女人明白家人的用心良苦,他们怕她变成厉鬼,将来戾气太重而无法在转世为人。但他们不明白,女人已经看破红尘,宁愿用千年去修炼为灵鬼,也不愿意再做人类。
叶小清听出了这是木清香生前的故事,等对方停下来,她就壮着胆子问:“你在说你的事吗?”
木清香面无表情地望着夜空,答道:“我在说,不管做人还是做鬼,坦然接受就好。”
“那我是人是鬼?或者是路神?你看得出来吗?”叶小清不停地问。
“你……”有那么一瞬间,叶小清觉得木清香要说了,但对方还是转说,“人间有句话,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我要说的话,都在故事里了。天机不可泄露,现在不说,完全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
叶小清虽然不那么笨了,但她无法领悟这种深奥的故事,于是又问:“那我到底是什么?人、鬼、路神、或者妖怪?总不会是神仙吧?”
木清香站起来,任风吹拂,白衣乱舞。接着,木清香她叶小清也拉起来,带着她飞下石塔。当叶小清双脚着地,木清香就露出了罕见的微笑,这让叶小清很疑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就在叶小清纳闷时,木清香吹出一口白烟,她人就渐渐地昏睡过去。那一刻,叶小清听到木清香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一直念着“别再来了,你要的答案不在我这里,去找你爱的人吧……”
不知过了多久,冬日的阳光刺进叶小清微微睁开的眼缝里,朦胧的视野逐渐清晰后,她起身就发现自己睡在黑梨山外。吸了一口气,叶小清才挣扎着酸痛的身体,从冰冷的泥地上爬起来。昨晚木清香把她送出来,放在山口处,居然不怕野兽把她叼走。叶小清揉着太阳穴,回想木清香说过的话,可什么都不明白,那只灵鬼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干嘛提那些事。
从山口踉跄地走回县城,荆棘小路上只有叶小清一个人,她一边走一边盘算接下来要去哪。虽然叶小清想弄清楚身世,但她不像木清香不用吃饭,再过一周就没钱吃饭了,先找个工作才是正经的。反正她不会回天津,也不会去找袁奇风,说起来,袁奇风还欠她一个月工资没发呢。
想着想着,叶小清快要走到县城边上时,她就看见一个人朝她走过来,而且还是一个她认识的人。

05.千古恨

蒙蒙的晨光下,一个穿着灰色大褂子的老人走过来,叶小清眯了眯眼睛,又往前走几步才发现对面的老人是马四海。一开始,叶小清只觉得那老爷子很面熟,想了一会儿就记起来,上回来黑梨山时见过那个老人。据那老人说,八十年前黑梨山出过事,还提到张天师等人与珠穴的恩怨。
马老爷子爷看见叶小清,惊讶得牙齿掉掉光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去年遇到的年轻人。其实,从去年开始,马大爷一直和袁奇风有联络,只不过袁奇风没跟别人提起过,也没人问过他。马大爷把袁奇风当成了八十年前遇到的黑衣大哥,他那时还小,遇到战火时被黑衣大哥救过一命,自此就对黑衣大哥有种莫名的崇拜感。
叶小清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正愁怎么打招呼,马老爷子就洪亮地喊道:“小妹妹,你怎么来了?你男朋友呢?”
叶小清被这话噎住了,不知怎么作答,却又听到马老爷子喊:“快上我家去,山里很冷,别乱跑了。”
“马爷爷,你来山里做什么?”叶小清回过神来问,但随即想到,马老爷子常到山口走动,可能还想再见到那个黑衣大哥。
马老爷子没有回答,反而一个劲地邀请叶小清去他家做客,那热情就像夏天的太阳。叶小清刚才还在伤感,现在看到老人家这般热忱,她就跟着老人一起走向县城。马老爷子的家住在县城边上,严格的来说,算是县郊了。那边都是大院子,少有楼房,每家门前还有片菜地,大部分人都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
马家的子孙没人在家,不是出去务工,就是移居外地。叶小清进门后知道这个情况,又想替马老爷子难过,怎知人家一进门就乐呵呵地说子孙们不在最好了,他一个人清净些。院子的厅堂里还烧着一炉木炭,叶小清一进去就去烘烤僵硬的双手,两三分钟后才有些知觉。马老爷子又烧了一壶茶,让叶小清喝下,嘘寒问暖了一下子,然后就半开玩笑地问叶小清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听到这句话,叶小清吞下茶水,然后答:“马爷爷,我和袁奇风不是那种关系。”
“好,好,我不问了。”马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转道,“不过我要多谢小袁,要不是年初他告诉我那些事,我都不知道那个黑衣大哥是张天师,以前就在青城山的一座道观里。”
上一次,叶小清在黄河悬崖上出过事,那时还没听韩紫月提起张天师和素女门的事。后来,叶小清又昏死过一次,加上大家谁都没提那晚的事,所以她一直不知道黑衣男人已经不在了。不过,叶小清还是联想到曾见过的黑衣人身上去了,她也奇怪那个黑衣人怎么老跟她过不去。
叶小清还在回想时,马老爷子就一边拨烧红的木炭,一边把他打听到的故事讲出来。原来,张天师在八十年前师承青城山的清明观,在观中地位颇高,深得观主赞赏。过了数年,张天师就离开清明观,在外云游,收妖捉鬼,替天行道。途中,张天师结石一女子,然后又回到四川青城山成亲,并有了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马老爷子怕叶小清不懂,于是就解释道士可以结婚,不算是触犯教规。在道教里,全真派出家,不能结婚,正一派就可以结婚。全真派由于其孤身修行的清净丹法,所以禁止门人婚娶,并将断淫作为修道的重要标准。而天师道就不禁止门人婚娶,自张道陵天师以来,历代天师都以嫡亲身份继承法统。
张天师那时为人心善,成亲后生活也很美满,可有一次捉鬼却生出事端,那件事让他走上了极端。据说,有一晚张天师到附近的一个村子捉鬼,那只鬼是个妖鬼,专吃童女魂魄,修习邪术。张天师将妖鬼擒住后,妖鬼苦苦相求,还哭诉吃人并非它所愿,而是当初魂魄不完整,为免被同类残害才走上邪道。
张天师从不信鬼怪的花言巧语,可那晚妖鬼用苦肉计却得逞了,它承诺以后不害人就被放走了。哪里知道,妖鬼没有悔过,逃走以后,它要去一户人家里吃了个童女,而那个童女正是张天师的女儿。同时,张天师的妻子也被妖鬼害死,就在他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妻子死在妖鬼手里,那只妖鬼还没有来得及跑掉。
张天师一怒之下,将妖鬼打得魂飞魄散,还将他女儿及妻子的魂魄从妖鬼体中取出。但被吸食的魂魄已经不完整,甚至散开了,要投胎已经办不到了。张天师跑到清明观去求他的师父,可他师父却劝他坦然接受,一切都是命数,强行扭转只回引出更大的祸害。张天师不听,于是有一晚想去偷清明观里的镇观之宝,用来救他妻女。那是什么宝贝,没人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天师要去偷。
当时,张天师的师父已经料到,张天师要来偷镇观之宝,所以派了道士在看着。张天师很快被发现了,情急之下,他竟开了杀戒,杀了一个,又杀两个,一晚上竟把全观的人都杀光了,包括他那位恩师。至于后来张天师的妻女有没有救回来,是不是投胎去了,镇观之宝有没有得手,那已经没人知道了。外人只知道,张天师后来投靠清廷,创立了素女门,且变得非常残暴,杀了很多同门。
叶小清听完后,奇怪地问:“马爷爷,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还不是你男朋……那个小袁去年初告诉我的。”马老爷子说,“那时他好象刚从黄河那边回来没几天。”
“他能知道得那么详细吗?会不会是编的?”叶小清不大相信。
“当然不是了。我去过青城山,还去过那个道观,可惜文革时被毁了。有时想想,文革真造孽,日本人没毁道观,我们自己却毁了。”马老爷子叹了一声,又拨了拨热气腾腾的炭炉,继续说,“其实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正巧那天我去青城山,碰上一个挺有礼貌的后生,他也要去清明观,一路上他就跟我说了。”
“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么巧?”叶小清狐疑地问。
“应该和你们这些人没关系,那后生叫黄千山,人家做翻译的,不像小袁懂些门道。那天,小黄说下个月有外国大官来青城山,他上去是为了找点资料,熟悉后好翻译给那些金毛听。我一开始也和你一样,以为那些故事是瞎编的,后来才知道这些故事是从道观里流传出来的,你现在要是去青城山问清明观的事,那些老道士都会这么告诉你。其他人可能编故事,老道士总不会吧?”
叶小清听后就沉默了,不是因为老道士骗人不骗人,而是感叹张天师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倘若当初没放过妖鬼,或许就没有酿出后来的惨剧。张天师的师父说得对,一切都是命数,这些都是定点,强行改变只会引来更大的灾难。即使现在知道自己是鬼,是路神,是人又如何,倒不如像木清香一样坦然接受,不去计较那些。
“小妹妹,想什么呢?今天留在我家吃饭吧,你在这里应该没认识的人了。”马老爷子说罢,立刻起身去洗菜做饭。
叶小清走过去帮忙,然后问马老爷:“你那么想再见张天师,现在知道他后来变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宁愿不知道?”
马老爷一边用冷水洗菜,一边说:“不管好坏,都不是张天师的错。我们现在可以说大道理,但那时换作是我,我恐怕要干更可怕的事。再说了,最初的错,不就是张天师发了善心,放过那只可恨的妖鬼吗?”
一晚上,叶小清的脑海里都在回荡着马老爷子的话,院子里很清净,入夜后只剩下风声。马老爷子不爱看电视,唯一的爱好就是玩收音机,还有摆弄他的老照片。叶小清很感谢马老爷子请她住下来,一来省了住宿费,二来有个伴说话总是好的。不过,当马老爷子想打电话给袁奇风,说叶小清在他这里时,被叶小清阻止了。叶小清离开天津,就是害怕再见到袁奇风,不管现在她是人是鬼,见了只会心更痛。
马老爷子活了一辈子了,见过太多的劳燕分飞,于是劝道:“吵架就吵架,吵过就忘了,不要太计较。难道你想像我一样,老了还要一个人守着个空院子吗?”
叶小清心说,我当然不想了,我也很爱袁奇风,可上回在黄河悬崖上发生了那种事,我忘记了,袁奇风没有忘记,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还一直瞒着?他分明是后悔那晚的举动,既然他后悔,想要不提旧事,那就遂他所愿好了。何况,我现在是不是人类都搞不清楚,万一哪天被他收了,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袁奇风应该很恨鬼怪才是。
这一老一少聊到深夜,从南到北地聊着,像极了忘年交,他们直到凌晨才睡下。到了半夜,马老爷子夜尿来了,厕所不在房间,在院子西面的角落里,所以就披着衣服走出来。一出门,马老爷子就看见隔壁的房间有青光一闪一闪,他家里又没有青色的灯,因此就好奇地想去偷看。
一开始,马老爷子有些犹豫,毕竟里面睡了一个小姑娘,万一被人发现他偷看人家,传出去了还了得。可是,马老爷子总觉得不对劲,想来想去,他还是将脸凑到窗户外,偷过一条很小的窗帘缝隙看向屋里。
猛地,马老爷子如触电一般,缩回僵硬的脖子后,他马上慌张地跑回屋里,拿起儿子送他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接通了,马老爷子就语无伦次地说:“快来……小袁……有鬼……你女朋友出事了!”

06.第51天

自从叶小清走后,袁奇风就把马小田等人安排到同行那边,彻底结束了小雨茶楼的生意。至于“小雨茶楼”的招牌,袁奇风将它拆了下来,当叶小清走了,他才明白对过去的事一直揪着,其实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尊重。再者,袁奇风已经知道雷小雨转世为人,这也让他终于放下多年的心结。
叶小清一去不复返,连手机都关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她。叶小清自己不想被找到,算不上失踪,雷鸣对此爱莫能助,总不能通缉她。他们不敢惊扰叶小清的养父母,怕那对老人受不了,所以这事就一直悬着。雷鸣趁空去了趟湖南,远远地看了雷小雨的新生,李英杰也陪着去了。他们以为从湖南回来,叶小清就出现了,哪知道她人一直没出现。
袁奇风这时候不再掩藏爱意,可又没地方表达爱意,他心爱的女人就这么丢了。可惜生活不是电影,不能像里面的男主角一样毅然跑下一切,走遍天涯海角去找人。首先,袁奇风要把茶楼处理了,将它转手给别人。如果叶小清愿意,他可以陪叶小清去任何一个地方,现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又笨又可爱的女人了。
一栋茶楼要转手,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幸好有一个女人看上了,很快就来联系袁奇风。那个女人叫白雪,开了一家公司,颇具规模。她举止得当,雍容大方,就像西方小说里的那种贵妇。白雪以前就经常光顾茶楼,但不像其他女人那么直接,她不会表明爱意,每天就坐在角落里品茶,欣赏袁奇风的一举一动。在白雪眼里,袁奇风肯定不欣赏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她一定要静静的等待好机会。当听闻茶楼要转手,白雪即刻决定买下茶楼,一来可以利用原有的客源做生意,二来还可以找机会接近袁奇风。
就在叶小清遇到马老爷子的当晚,袁奇风应邀去白雪家里,恰谈茶楼转让的事。白雪怕吓跑袁奇风,所以一早就说到场的还有她公司的团队,他们会帮她评估盘下茶楼的风险。白雪嘴上那么说,却又准备了很多烈酒,一边暗示公司的人劝酒,一边不停地问茶楼的琐事,想分散袁奇风的注意力。
真正爱喝茶的人最怕酒,很容易被灌倒,袁奇风起初不想喝,但在应酬场合又不好拒绝,这也是他为什么很少出去应酬的原因。可一连被几个男人劝酒,再加上袁奇风最近很苦闷,他就慢慢地喝了。迷迷糊糊地过了几个小时,袁奇风就睡倒在沙发上,其他人很快被白雪送走了,但她仍对那些人说她会把袁奇风送回家的。
“终于有机会独处了。”
白雪窃喜,心跳加速地回到客厅里,可却听到袁奇风手机响了。好一会儿,袁奇风都没反应。白雪深吸一口气,大胆地过去往黑色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手机后就接听了。电话那边是个带川音的老头子,一连串地在说袁奇风的女朋友撞邪了。白雪知道叶小清这个人,去过茶楼的客人都知道。想也不想,白雪就说“我和袁奇风正忙”,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还狠狠地按下了手机上的关机键。
袁奇风觉得头很疼,听到动静,吃力地睁开眼睛。这时候,白雪镇定地把手机放了回去,假意要扶起袁奇风,但袁奇风伸手挡住,自己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头疼得厉害。茶楼的事改天再谈,我先回去了。”
白雪很想送人,袁奇风却坚持一个人打车回去了,但他没发现马老爷子打了电话过来。遗憾的是,马老爷子后来没再打电话过去,他认为这对情人已经分手了,现在年轻人分手就跟吃饭一样,一天好几次,没什么稀奇的。
马老爷子的电话被挂断后,他又偷偷摸摸地趴在叶小清窗外,可屋里却不再有青色的光线。之前,马老爷子看到一个人压在叶小清身上,脖子处有液体似的东西倒下来。叶小清似乎感觉到了,在床上不停地挣扎,青光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马老爷子怕叶小清出事,犹豫片刻,他最后还是大胆地去撞门。
门没撞开,叶小清就惊醒了,压在她身上的人也不见了。她慌张地打亮灯,跑出来问:“马爷爷,怎么了?”
“小叶,你没事?”马老爷子乍舌。
“就是身子有点酸,怎么了?”叶小清说完就愣住了,然后急问,“是不是你看见有个男人压在我身上?”
马老爷子慌过度,很久才点头,在听过叶小清的讲述后,他几乎一晚上都没说出话来。叶小清睡不着了,索性陪马四海在客厅烧炉子取暖,还反过来叫马老爷子别害怕。马老爷子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不知道说点什么,于是就提起刚才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袁奇风。叶小清一听到有女的帮袁奇风接手机,她马上就嘟起嘴,要马老爷子别跟袁奇风她来过这里。
马老爷子尴尬地笑了笑,没再多事,叶小清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她的钱不多了,总不能有手有脚还问养父母拿钱,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叶小清一连找了几份工作,但一进去上班几天,人家的店不是倒霉就是火灾。折腾到了一个多月,叶小清好不容易才在成都的一家饭馆里安定下来,还寄了一笔钱给养父母。
直到离开天津后的第51天,叶小清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饭馆的工人宿舍里,一躺下去就睡着了。这间宿舍原来有三个人,但其他人后来被叶小清吓到了,于是就慌张地辞职跑掉了。叶小清心里歉疚,饭馆老板找不到人,她就一个人一口气干三个人的活。说到压在她身上的鬼,她也很纳闷,那不是人能控制的,她也不愿意。
那只鬼非常奇怪,以往叶小清见到的鬼都会害人,不会害人的很少,但一直骚扰她又不杀她的鬼却只有这一个。叶小清几次想办法见到那鬼的真容,可试了很多次都看不到,那只鬼总是消失得很突然。
第51天了,叶小清心里念着,袁奇风可能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吧,也许孩子都生出一箩筐了。叶小清一边想,一边洗澡,洗好之后,头发还没干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饭馆的活很累,累到躺下去就能睡着。好多次叶小清都想不干了,一想起读完大学来饭馆打工,她就觉得自己特没用。可她不乐意也没办法,现在形势严峻,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再加上她又那么能害人的。
这一天晚上,叶小清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就听到有个女人在叫她。喊了很久,叶小清疲惫地睁开双眼,朦胧中竟看到了一个让她吃惊的人。说是人不太准确,应该说是鬼。叶小清不安地坐起来,朝对方问:“雷小雨,你怎么还……你不是在黄河悬崖上……”
雷小雨宛然一笑:“别怕,我是在湖南投胎的那一个。”
“原来是你。”叶小清松了口气,然后又迷惑地问,“小雨,你不是变成人了吗?怎么还能……”
“前段时间,雷鸣和小英来看我,他们把你的事跟我说了。我本来已经是个人了,但我灵魂还没完整,再灵魂没有全部长出来时,我还能保存之前的记忆。”雷小雨解释。
“你来看我?怎么不去看小英,你能出来一趟很不容易吧?”叶小清关心地问。
“我的灵魂不能离开肉体了,现在我是用最后一点灵力托梦给你,我花了49天的时间才办到的。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回到天津,去找袁奇风。”雷小雨诚恳道。
叶小清不情愿地说:“算了吧,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再说,他都有对象了,哪有空理我。”
雷小雨在梦境里若隐若现,她走过一波雾气,靠近地说:“小清,别斗气了。我知道,你也很苦,我真的理解。袁奇风以前看不透自己的心,总以为亏欠就是爱,现在他已经醒悟了。你不要看不起自己,别说袁奇风,就连我也挺喜欢你。”
叶小清难得被夸一回,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真会哄人。可袁奇风身边有人了,我再回去不是自讨没趣?”
“小清,时间不多了,我现在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答应我,回去找袁奇风,除了你没人能让他幸福了。你自信一点,没人能比你美,因为袁奇风的心里只有你,这就够了。”雷小雨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我不是人……也许不是……”叶小清害怕道。
“我也不人,可他以前拼命想找到我,虽然那不是爱,只是愧疚。”雷小雨轻轻地说。
叶小清有些动摇了,说到底,她也很想再见到袁奇风。雷小雨身体渐渐透明了,梦境里的雾气也要散掉了,她抓住最后一刻说:“小清,有些缘分是上承三世,下延三生的,你们的偶遇不是偶然,而是缘分的必然。好好把握,不要让缘分变成遗憾。认真听自己的心底话,你到底是不是想再见到袁奇风?如果一对男女真心相爱,那么苦乐都会一起承担,不会独自承受的。好了,我要走了,真的再见了!替我跟小英说,我的心里一直有她,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
“小雨!”
叶小清急着想留住雷小雨,却扑了个空,一个翻身就滚下床来。与此同时,从梦里醒来的叶小清下了决心——明天就回天津,不管结果会怎样,她要回去告诉大大方方地袁奇风:她爱他!

07.回梦仙游

回来了!
走了52天,叶小清又回到了天津,这段时间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回来的路并不顺利,因为她提前走人,饭馆老板没给工钱,差点要饭回来。三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叶小清走出火车站就发现天津下着细雨,打伞觉得多余,不打伞又容易弄湿身子。这一次再回来,叶小清没跟任何人提起,原来的手机还在用,但只用来和养父母联系。
“不怕!既然回来了,我一定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叶小清望着被霓虹灯晕出光彩的夜空,心说,“不然就不值回票价了!”
一出车站,叶小清就排队打车,直奔小雨茶楼。在从成都过来的路上,叶小清演练了上千次,总觉得还不够尽善尽美。眼看就要到小雨茶楼了,叶小清全身发热,心脏像被人用锤子打到一样,感觉就像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连呼吸都控制不了了。这一趟回归很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叶小清觉得老天终于有时间眷顾她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司机开着车,有点害怕地看了很多次后视镜,以为载到一个疯子,恨不得半路就把傻女人赶下车。约摸晚上十点多,叶小清背着行李,一身朴素地从出租车上下来,却发现小雨茶楼的招牌被拆了,换上了“雪女酒庄”的字样,装潢也不一样了。她先看了看旁边的建筑,确定没找错地方,这应该就是袁奇风的茶楼,但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茶楼内灯红酒绿,变成了酒楼一样的地方,叶小清踌躇着不敢进去,先前想的事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街上车来车往,叶小清站在路边,人家以为她是站街女,走近一看又觉得不像又转身走开了。站得久了,叶小清身上渐渐被雨淋湿了,三月还有余寒,夜里同样能冷死人。
叶小清头脑空白了一段时间,想要打电话找雷鸣问一问,这时候酒楼里有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朝她走过来:“你就是叶小姐吧,我家酒庄第一天开业,现在搞了个晚会,你进来凑凑热闹吧,免费的。”
“你是?”叶小清警惕道。
“我叫白雪,以前经常光顾茶楼,你居然不记得我?”白雪热情地招呼。
叶小清还想说,可白雪连推带拉地把人弄进酒楼里,还说:“你的朋友都在,雷鸣和袁奇风都在里面,进去说话吧。”
叶小清傻得跟猪一样,听到熟人的名字就放下警备,但不知道白雪城府极深,一进去就要着了道。刚才白雪发现楼外有人,一看出是叶小清,而且她身上穿得那么老土,现在正是狠狠踩低她的好时机。果然,叶小清一进去就悔得肠子都青了,里面的人都穿得好正式,她比村姑还老土。
白雪看出叶小清很自卑,于是进门后就她安排在最靠外的位置上,不让袁奇风和雷鸣发现她。说实话,叶小清非常感谢白雪这么安排,现在她可不愿意被人发现,要不真是羞死人了。白雪弄了点喝的过来,然后就去跟袁奇风说话,故意让叶小清气个饱。可叶小清太紧张了,完全没敢朝袁奇风那边看,那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帅,帅到她都不能直视了!
叶小清忐忑地喝了一小口洋酒,吐了吐舌头,听到旁边的人交谈才知道茶楼怎么变成酒楼了。原来,袁奇风两个月前就把茶楼转手了,他人也消失了两个月,直到酒楼装潢好了,他才应白雪之邀来酒庄一趟。叶小清搞不懂袁奇风,她还以为对方喜欢她,没想到这段时间里居然和白雪搞在一起了。
白雪知道叶小清在场,于是故意接近袁奇风,还假装趔趄了一下子。这个趔趄太完美了,度不大,也不小,刚好轻轻地倒在袁奇风身上。袁奇风脸色微变,礼貌地把人扶好,接着往后退了两步。白雪忍了两个月了,今晚她如狼似虎,步步相逼,不给袁奇风逃避的余地。哪知道,袁奇风不是很买帐,交谈中,只有白雪一个人谈得尽兴。要不是生意上有往来,袁奇风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更不会和白雪这样的女人有瓜葛。
白雪走火入魔,心里只想着要给叶小清一点颜色瞧瞧,忘了会惹袁奇风不高兴。只见,白雪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下酒杯,然后想去亲袁奇风。叶小清喝了点酒,不再像刚才那般胆小,白雪的所为全被她看在眼里,女人心中的妒火彻底被燃烧起来。可是,叶小清也有自知之明,她觉得没本事和白雪抢袁奇风。为了让自己好过心,叶小清就把拎起背包,在众人的嘲笑中跑出酒楼。
雷鸣早一步注意到叶小清了,他想去提醒袁奇风,可话还没说完,叶小清就跑掉了。袁奇风见状,立刻丢下白雪,跟着奔出酒楼,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雷鸣留在酒楼里,不失仪态地举起酒杯,对白雪笑了笑,叫她别介意。虽然白雪还是很介意,但碍于面子,她不好发作,顺着雷鸣给的台阶下来了。
呼!呼!呼!
叶小清冲出酒楼后,一路奔跑,她也不知道能跑去哪里,只知道要跑远一些,或许这样会好受一些。袁奇风头也不回地追出来,一眨眼就逮住叶小清,并抓住了她的手腕。好冷的手腕!袁奇风那么聪明,一瞬间就猜到叶小清一定在外面站了很久,三月的雨让她的心凉透了。
“放开我!”叶小清想挣脱,却又办不到。
“小清,你听我说。”袁奇风想要解释。
叶小清呆了一会儿,这好象是袁奇风第一次那么叫她,可她还是很难过地喊:“放开我!”
夜里的路人以为是抢劫,纷纷望了过来,袁奇风本来不介意旁人的目光,但担心叶小清被淋出病来,于是就硬把她拖到附近的一个地下停车场里。袁奇风的车停在那里,他想把叶小清拖进车里去解释,可最后还是给叶小清挣脱了。袁奇风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个女人爆发力挺强,能够强行脱身。
“你听我说,我跟白雪什么关系都没有,茶楼卖给她,所以今天……”袁奇风想要从头说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小清打断道,“再见,我走了!”
袁奇风急忙拦住,并重新抓住对方的手,他不敢再让这个女人无声无息地走掉了。这两个月里,他卖掉茶楼后就搬回以前的老屋,然后出去找人。找了两个月,什么消息都没有,直到白雪的“雪女酒庄”要开业了,他才勉强回来应酬的,顺便看一看叶小清是不是回过天津。
叶小清却什么都不想听,刚才那一幕已经足够了,还用解释什么。可是,袁奇风身上那迷人的味道,令人心安的温暖,有力的双手让她逐渐失去抵抗力。迷糊中,叶小清感觉整个人被袁奇风抱住,然后听到他在她耳边低沉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三个“我爱你”让叶小清淹没在蜂蜜里,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整个人都飞到了天上。袁奇风松开怀抱时,叶小清还嫌不够呢,总觉得这就是梦,很快要醒过来了。然而,更幸福的事还等在后头,袁奇风和叶小清相顾一望,心意一通,彼此就深深地吻住了。叶小清脑海不断闪现黄河悬崖上的事,这个吻太熟悉了,一点儿也不陌生。袁奇风也很怀念这种熟悉的感觉,此刻他觉得身体里有颗核弹,随时都会爆炸,血脉都要热得起火了。
等叶小清稍微清醒一些时,他们已经开车回到袁奇风以前住过的屋里了,那里离雷家很近,但却是很旧的楼房。叶小清不在意这些,也没时间在意,因为袁奇风跟她一起倒在床上,缠绵得分不开了。这爱意升华的过程中,叶小清就像一只绵羊,而袁奇风像一头狼,细腻和粗犷交织在一起时。许久,两人再次凝望,火山就喷发了。
那一刻,叶小清的视线却模糊了,隐隐约约地,她看到一个男人趴在她身上,脖子上掉下来一泼滚烫的液体。她心底很害怕,很想逃,可又使不出力气。而袁奇风也很惊讶,因为叶小清的两只眼睛忽然变成了青色,香汗淋漓的身体还冒出了淡淡的青光。袁奇风看到叶小清恐惧地抖动着,于是他就将她抱紧,慢慢地说不要怕,他就在身边。袁奇风心想,既然决定爱下去,不管这个女人是人是鬼,他都不会撇下她。
叶小清听到模糊的声音,那声音很熟悉,让她很心安。好一会儿,叶小清平静下来,又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袁奇风结实的身体抱着她,让她觉得暖暖的,也很安全,不用惧怕外界的纷扰。叶小清没有去想刚才的事,只想躺在袁奇风的怀里,任他亲吻额头。
深夜,这两个幸福的人儿相拥而眠,袁奇风睡得很香,但叶小清却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中,她来到一处满是云雾的洞天福地,四周长满奇花异草,溪流潺潺,灵鸟飞舞。雾气深处有一个女人背对着她,好象这个场景曾经在哪里见过。叶小清喊了几声,女人没有答应,她走近雾气里,看到不远处有块青石碑,碑上用红漆写了几个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叶小清呢喃着要走过去, 想看清楚石碑上写的字,但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站在雾气深处的女人就将身子转了过来。叶小清随手撩了撩浓浓的雾气,凝神一望,觉得那女人的面相很眼熟。再一想,叶小清嘴巴就张大了说:“这不可能吧?”

08.项链

那女人转过身时,叶小清穿过了层层雾气,距离隔得很近,她看得很清楚。去年,叶小清在桃川镇和黑梨山见过那女人,只不过并非真人,而是泥塑罢了。这一刻,叶小清无比惊讶,要知道对方就是传说里的瑶姬娘娘,在传说里可是一个神仙般的角色。瑶姬和泥塑的样子完全一样,高贵优雅,普通人一看到她,心里不由地会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
叶小清认为这个梦,但还是想试着交谈,也许是瑶姬托梦也不一定,雷小雨前不久就曾经托梦给她。而且,见到传说里的神仙很不容易,管它是不是梦。很可惜,叶小清看到瑶姬转身后,梦一下子就醒了,但她努力地朝白雾里的青石碑望了望,终于在快要醒来的那一刻看见了其中一个红漆刻画的字——顶。
“顶?顶什么?金庸小说里的光明顶?”叶小睁开眼睛后,冥思苦想,很久才意识到她睡在哪里,以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天啊!意识模糊的叶小清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全身一颤,哪还有心思再想那个梦境。这张温暖的床、这间陈旧房子、这床柔软的被子、这股诱人的气味,证明了昨晚的事情都是真的。袁奇风昨晚会不会喝醉了,都说喝醉的男人会把东施看成西施,弄不好袁奇风现在后悔得要上吊了。叶小清胡思乱想,呼吸都尽量放轻,头也不敢转动。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叶小清听不到别的动静,于是吃力地把酸痛的脖子一扭,马上就失望地吐了口气。床上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但还有袁奇风的体温,她能感觉到。
“他不会真的后悔了吧?”叶小清极度不自信地想。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袁奇风一进来就坐到床边,第一句话就说:“你醒了?”
叶小清用被子捂着半脸脸,涨红了脸,结巴地问:“你……我……我的行李呢?”
袁奇风微微一笑:“都在客厅里放着。你快起来,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叶小清没穿多少衣服,不敢当着袁奇风的面起身,可又想起昨晚他们都……现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袁奇风会意地起身,说要到客厅那边要忙些别的事,叫她快些起来,现在都已经早上八点了。叶小清等人走掉以后,她才急忙起身,把身上的衣服都穿好。可穿好了衣服,叶小清又不敢走出去,心里又害怕又紧张,恨不得从窗外跳出去。
“好了没?”过了许久,袁奇风在客厅外敲了敲门。
叶小清有些尴尬,听到外面的人敲门,她只好打开门走出去。袁奇风料想到叶小清第二天会这样,所以尽量多些笑脸,不像往日那般冷漠。叶小清很别扭地走出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敢抬头看人,只低着头看地板。袁奇风很清楚,都是他以前对叶小清太冷漠,今天才有这个局面。于是,袁奇风坐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很精致的项链。那项链上有一颗小珍珠,珠子白里透红,由一根细软的金丝穿引着。
“这根项链上的珍珠是我爸在舟山群岛捞上来的,那时我们家很穷,这颗珍珠就当做家里的宝贝。我爸告诉我,如果喜欢上谁,决定和她永远在一起,就把项链送给那个人。虽然现在不值钱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戴上。”
袁奇风说完就把叶小清的头轻轻地往上扶,用深邃的双眼望着她,希望她能彻底丢掉心底的自卑感。当然,他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颗珍珠的确是袁老爹在位于东海的舟山群岛捞上来的。后来发生文革大革命,没被鬼害死的袁老爹被人类斗死了,这根项链就一直放在袁奇风身上,没多久他就跟着他叔叔从河北搬到天津来了。
叶小清抬头看着袁奇风,这好象是他第一次提起他爸爸,她不由的紧张地问:“你真的也爱我吗?你如果后悔,我不会生气的……”
“你这是什么话?我还怕你后悔呢!”袁奇风打断道。
“那……你要是帮我戴上这根项链,我一辈子都不会取下来哦。”叶小清心花怒放,尽管还是有些害羞。
“除非你不爱我了,要离开我,那就要把项链还给我。”袁奇风笑起来,然后想要帮叶小清把金丝珍珠项链戴上去。
这时候,叶小清脑海里忽然闪现瑶姬的身影,还有一个清晰的女声在警告着“别戴上去,别爱上他,不然你会死!”猛地,叶小清一阵头晕,差点晕倒在沙发上。幸好袁奇风将她稳住,这才没有倒下去。可袁奇风却惊讶地愣住了,因为就在叶小清晕眩的那一刻,他看见她身上全身是血,尤其在脖子上的血迹最多。
这一幕一闪即过,一下子又正常了,可袁奇风却将它看得很仔细。叶小清因为把晕眩而把头倚在袁奇风肩膀上,所以她什么都没看到,但她不是什么都忘了,这一次她把脑海里的警告记得很牢。叶小清从未听过那个女声,可脑海里同时闪现了瑶姬的身影,或许这就是来自瑶姬的警告。瑶姬只是一个神话里的角色,何以会出现在她梦境里,为什么她以前好像也梦到那处洞天福地?那个地方是哪里?青石碑上的红漆字“顶”是什么意思?
“你还好吗?”袁奇风把叶小清扶正,关心地问。
叶小清捋了捋掉下来的几缕头发,抱歉道:“可能是有点贫血,没事的,不好意思。”
袁奇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接着把项链带上去,这时候珍珠里冒出一阵红光,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叶小清兴高采烈地想,这是她最珍贵的礼物,只要袁奇风不拿回去,她永远都会戴在身上。当项链戴上去后,袁奇风就收住微笑,忽然又变得向以往那般严肃冷漠。
“怎么了?”叶小清捂住项连,有点害怕地问,“你不会又想拿回去吧?这个可不能退货的!”
“既然我们决定在一起了,那不管哪一方有危险,都不会撒手不管,对吧?”袁奇风看到叶小清点头,然后又说,“现在我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事一直想跟你提,但没有合适的机会。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就算我死了也一样能保护你。”
叶小清在这些历练过了,知道袁奇风要说什么,她点头后问:“你是要问……我是人是鬼吗?”
“我不做无谓的猜测,要知道你身上的谜,我们必须回到你的老家——江城县。”袁奇风一字一句地说,“清明节快到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可以陪你一起回去,顺便给你父母扫墓。”
叶小清不擅长隐藏秘密,她很想把梦境告诉袁奇风,可脑海里又浮现出警告她的女声“和他在一起你会死!”。想了想,叶小清决定把这声音当做幻觉,好不容易和袁奇风在一起,就算死也愿意。不过,叶小清还是把心里的一些疑问抖了出来,这些疑问困扰她好多天了,害得她吃不香睡不饱。
“我有些事想问你,之前我一直不敢问……”叶小清认真地看向袁奇风,“我以前很倒霉,老有一些不顺心的事,这些都可以用运气来解释,虽然有点勉强。可为什么忽然有很奇怪的事情缠着我,比如说有人看见我满身是血,有个男人压在我身上,还有做一些奇怪的梦……为什么以前没有,偏偏从前段时间开始频繁地发生?”
“以前我以为你也是路神,因为你父母背景不明,而且你在孤儿院待过。但路神死了就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他们受伤后还会法力尽失,就像雷鸣那样。你身上曾有青光闪现,这青光和我们在桃川镇和黑梨山上见过,它来自瑶姬的法力。我想,最好尽快去江城县一趟,看看你父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或许这些事和瑶姬有关。”袁奇风分析道。
“会不会太夸张了,瑶姬不是传说里的神仙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小清苦笑道,但想起她的梦境,她又马上沉默了。
袁奇风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看到叶小清尚能接受,然后起身说要出去找雷鸣一趟。这段时间,雷鸣和李英杰一直在加班,清明节将至,他们能抽时间一同去江城县。叶小清知道袁奇风的房子很安全,但她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色,还是粘着要一起去找雷鸣。隔了近两个月没见到雷鸣和李英杰,叶小清怪想他们的,她还想顺便为上次不辞而别的事道歉,当时一定害他们费心了。
“那你先去洗漱,我出去买早饭。”
“好!我马上就搞定!”
袁奇风一走,换天喜地的叶小清就赶紧刷牙洗脸,她刚才就想打扮自己,可这间老房子的卫生间不在卧室里,她一出来就被袁奇风逮住了,还没机会梳洗。叶小清洗漱完毕,想梳个头,现的她就像个疯婆子一样,真难为袁奇风刚刚说了那么肉麻的话。叶小清一边傻笑,一边找梳子,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
最后,叶小清回到袁奇风的卧室里,她在桌台上翻了翻,结果把一个帐簿似的本子弄掉在地上,还有一张纸片从本子里飞了出来。那个本子很像李英杰的那种工作本,叶小清不想侵犯别人的隐私,但把纸片捡起来的那一刻,她瞥见几个奇怪的字。那些字吸引了叶小清,顾不得会侵犯隐私,她把纸片展开来一看,一瞬间整个人就僵住了。
纸片有很多褶皱,像是被揉过很多次,上面写了一行很整齐的黑字——“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你必须杀了叶小清,否则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09.江城县育婴堂

袁奇风就在楼下买早饭,回来的特别快,叶小清一听到开门声,马上像作贼似的把纸片重新夹回工作本子里。吃早饭时,叶小清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脑海里全是那张纸片。袁奇风以为她受凉了,还问她要不要多穿点衣服,不然感冒了可不好受。叶小清没有出声,只是摇摇头,她很想直问那张纸片的事情,好几次话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叶小清边吃边想:“袁奇风爱不爱我?如果他爱我,那为什么隐瞒纸片的事?难道他真的想杀我?不!我不该怀疑他,全天下最不该怀疑的人就是他!可是,那张纸片是谁写给他的?那个人怎么知道我会害死很多人?”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先留在家里?”袁奇风关心地问。
叶小清吃饱了,站起来要帮忙收拾东西,听到对方这么问,她就答:“我很好,没事,没事!”
袁奇风看出叶小清有心事,但她不肯说,他就没追问。叶小清想了想,觉得在这种关系里应该坦诚相对,所以就壮起胆子要问纸片的事。突然,叶小清又想起那张纸片原本夹在工作本里,虽然是她不小心弄出来的,但毕竟侵犯别人的隐私了,现在问出口,搞不好反被责骂。
思索中,叶小清已经把饭桌收拾好了,这时候袁奇风要出门了,她便收住思绪,准备跟着去见一见许久未见的另外两个朋友。出门时,叶小清看到袁奇风拿走了卧室里的本子,于是就装作好奇地问,本子里是不是经营茶楼时用的帐簿。袁奇风闻言,脸色稍微有些变化,但下楼时叶小清在他身后,所以没看到。
“现在都流行用工作本吗?”叶小清没等到回答,于是又问了一句。
“就是帐簿。”袁奇风简单地回答,但却让叶小清感到很惊讶,刚确立关系的头天就对她撒谎,那种感觉就像从楼梯上摔下来。
叶小清不再多问,努力地想忘掉这件事,在见到雷鸣和李英杰后,纸片的事就真的暂时忘记了。雷鸣和李英杰中午能休息半小时,趁着空挡,四个人来到一家饭馆里聊了聊。大概的内容就是商量后天去四川江城县,找一找叶家老宅,还有那间孤儿院。虽然那些地方都不在了,但档案什么的,还是勉强能找到一些。
雷鸣一见叶小清就故意刁难:“你还敢回来?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见我们了。”
“算了。这事别提了。”袁奇风替叶小清说。
叶小清自知理亏,便说:“好了嘛,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雷鸣不是傻子,听到袁奇风帮着叶小清,他就问:“你们两个是不是……”
叶小清面红耳赤地打断道:“你们怎么好像知道我要回来?要不怎么会提前计划好后天要去江城县?”
“你不回来,我们也要去那里。你一走就没小心了,袁奇风后来去找你,也去过江城县,但没找到你。”坐在一旁的李英杰开口道。
“原来是这样。”叶小清低头喝饭馆送来的茶水,不敢抬头看大家,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来,多吃点。”菜上了以后,雷鸣就换回笑脸,不再假装生气了。
叶小清的确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了,两个月下来,瘦得她风一吹就能飘起来。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商量去江城县究竟要干嘛,怎么才能不虚此行。毕竟,雷鸣和李英杰的时间很宝贵,不像袁奇风和叶小清还能到处跑。袁奇风的想法就是先去找叶家老宅,还有那间孤儿院,看一看旧址有没有凶气留存。然后,再去找一找叶家和孤儿院的档案,这两个地方肯定有联系。最后究竟要怎么做,还得看他们能找到什么线索,只要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叶小清身上的谜就能解开了。
“我最近出现的鬼压床也能解决吗?”叶小清不安地问,“那个男人老是出现,吓得我睡都睡不好,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你不会杀过人吧?”雷鸣半开玩笑地问。
“我怎么可能杀人!”叶小清没好气地说。
李英杰吃得比较少,一下子就饱了,当大家还在吃饭,她就从包里抽出一本工作本翻了翻。叶小清一看到工作本,立刻又想起纸片的事,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便问本子上写了些什么。李英杰翻了很多页,然后说她这段时间托人找到江城县孤儿院的一些资料了,虽然不够详细,但多少能有个大概的印象。
江城县孤儿院以前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江城县育婴儿堂。中国以前没有孤儿院,直到抗日战争时期,宋庆龄才创建了孤儿收养机构,旧社会称之为“育婴堂”。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将那些“育婴儿堂”接收并改建为儿童教养院和儿童福利院。现在的文献里都是这么记载的,但其实只有大城市的育婴堂被接收了,不少小县城的育婴儿堂还是由社会力量主办。
江城县地处云川边境,这种地方向来经济落后,要不是香港一位李氏富商捐资保住孤儿院,那里早就被夷为平地了。说来很巧,那位李氏富商以前住在天津,住所正是叶小清租过的那间小洋楼。不过,孤儿院的事和李氏富商没关系了,他只捐了钱,并没有参与管理。直接管理孤儿院的人是院长江伯,而江伯前不久在天津吉利养老院去世,很多话都不来得及对叶小清说。
“小李,你居然查了这么多?”雷鸣佩服道,“我都还没时间去弄那些。”
“都是些官方资料,不是很难找。真正要找的信息,应该还在江城县,这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能找到。”李英杰说完又把本子合上。
“那张民呢?后来他有没有出现?”叶小清好奇地问。
“他跟你一样,消失了很久。”袁奇风对叶小清说,“先别管他了。我还有件事问你,现在大家都在这儿,你不用害怕。”
“什么事?”叶小清嘴上那么问,心里却清楚要问什么。
“你哥哥的事!你有没有关于叶小明的照片,或者实质性的东西,能够证明他存在过?”袁奇风目不转睛地问。
叶小清叹了口气,答道:“以前我老不愿意往深处想,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过……我上回去了一趟南宁,我哥以前的养父母搬到那边去了。可后来我发现他根本不住在那个地方,之后我再也找不到他了。难道我精神错乱了?我根本没有哥哥?但那不像是幻觉,他真的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别激动,慢慢来。”袁奇风安抚道,“你既然觉得他真的存在,也许你的感觉没错。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你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吧。”
“为什么?”叶小清百思不解。
“不让别人知道他存在,肯定心里有鬼,现在的罪犯不都是这样?”雷鸣心直口快地说,“你哥不会是什么重大案子的通缉犯吧?”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袁奇风瞪了一眼过去,说道,“你难道忘记了,当年江城县接收孤儿的档案里只有小清,没有叶小明这个人。他如果是犯罪分子,怎么抹掉最原始的记录?”
叶小清想不明白,只好苦笑一声:“看来只有回到江城县才能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自从认识你们三个,老是给你们添麻烦。”
“麻烦什么?你之前都是为了帮别人才惹的麻烦!现在该解决你的麻烦了,这是应该的。”雷鸣笑道。
“对了!”叶小清忽然提高了声调,“你们既然查了那么多资料,有没有查过一个地名,当中有个‘顶’字?”
“没有。怎么了?”李英杰问。
叶小清思索再三,决定把早上的梦境讲出来,此话一出,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瑶姬不时地出现在他们遇到的怪事里,可惜那么久远的人很难查出线索来,最多只能找到一些神话故事。而那些神话都是添油加醋的,千百年来经过了很多人加工改编,早就失去最初的色彩了。
半个小时转眼即过,叶小清甚至没来得及把雷小雨的话转告给李英杰。两天后,他们要坐火车去成都,叶小清决定在火车上找机会再说。这四个人一走出饭馆,早春的风一吹,每个人都觉得比冬天还冷。大家分成两个方向各自离开,却不知远在南方的湖南桃川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去年,桃川镇的葬山发生过一次爆炸,使得山体崩裂,露出了一大片的女书石刻。从去年到现在,考古专家一直在葬山做发掘工作,他们初步判定这里可能是瑶姬古墓。终于在三月下旬的一天里,考古专家于葬山里挖出一口巨大的石棺,并找到藏在山体中心的一个小型宫殿。考古专家想要把石棺运下山,可山路崎岖,六位扛着石棺的壮汉有一个摔了一跤,石棺也跟着砰砰地摔下山,原本密封的棺盖就这么被撞开了。
几位考古专家吓坏了,赶忙跑下山,想看一看石棺里的古尸是不是化做灰烬了。等到众人赶至山下,看到了从石棺里倒出来的东西,纷纷吓得往后一退,吃惊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10.蚌中尸

两天后的夜里,在去成都的火车软卧车厢里,叶小清闲着无聊,买了份报纸打发时间。其他人都睡了,就只有她还在翻报纸,没有任何睡意。主要是两个多月前,叶小清在离开天津的火车上遇到鬼压床,之后那个神秘的男人就不时地出现,连袁奇风也解释不了。好在和袁奇风住在一起了,现在鬼压床的情况就没出现了,可回到火车上时,叶小清还是有些心里发毛。
火车夜里像只毛毛虫,往市区外前行,叶小清把报纸看得差不多了,正想合上报纸睡觉,一则考古新闻立刻吸引住了她。报纸上说“2006年3月24日,湖南江永县桃川镇上的葬山上发现一处古墓。考古专家陈今蔚称该古墓墓主极可能是当地传说里的瑶姬娘娘。石棺在运送下山的途中,因山势不平,石棺发生滚落事故,暂无人员伤亡。石棺因撞击而裂开,棺内滚出一个坚硬的巨蚌。另一位负责指挥现场的专家金万藏透露,巨蚌里有一具女性尸骸,当日因撞击而出巨蚌内脱出。目前,还未有人对巨蚌的来历做出任何解释。”
叶小清看得眼睛都大了,忙叫上铺的袁奇风醒来,还把对面的雷鸣、李英杰也叫醒了。大家传阅了报纸,读了那则新闻,一下子都精神起来了。袁奇风外出找人的两个月里,没有去桃川镇,因为他算准叶小清不会去那里。没想到,他们走后,还有考古专家去发掘葬山里的古迹,他还以为葬山上墓穴太多,当地人会阻止发掘工作。
“这么说,瑶姬是个蚌精?”雷鸣看着报纸说。
“真的是这样吗?”叶小清怀疑地问。
李英杰似是而非地说:“有鬼就有妖,有的东西活得久了,或者比较有灵性,的确是会有些变化的。”
“一个妖怪被当地人奉作神仙,这倒情有可原,以前的人认知有限嘛!”雷鸣说完了,眉头一皱,又问,“如果蚌精是瑶姬,那怎么和小清扯上关系了?小清身上又没蚌壳!”
袁奇风坐在上铺说:“难说。现在谁也不敢保证,葬山古墓是瑶姬的。留存的古迹里,瑶姬都以人身的形态出现,没有蚌身。”
“难道和瑶姬没关系?”叶小清有些失望。
“别想了,到了成都还要转车,有时间就多睡会儿。”袁奇风劝道。
大家各怀心事,关了灯后,每一个人都醒着,却又以为其他人都睡了。叶小清夜里半睡半醒,现在好朋友都在车厢里,她可不想把他们吓个半死,虽然他们不容易受惊。在火车开往成都的途中,叶小清找机会告诉李英杰,雷小雨曾来找过她,还叫她帮忙转告一些话。李英杰听了才醒悟,难怪叶小清这家伙肯回来了,原来是雷小雨暗中帮了忙。
火车的旅途平淡无奇,他们到了成都就到客运站坐大巴到江城县,直到晚上八点才到达目的地。江城县的特色是种桑养蚕,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产业了。早春一到,站在江城县的高处放眼眺望,每一处都是嫩绿色,还能闻到桑树的味道。夜里虽然看不到,但一下车就有桑树的青涩味,闻起来很提神。
小县城的旅店不多,好的就一家,其他的看起来都像是小姐出没的场所。叶小清是四个人里最熟悉江城县的,出了车站她就带着其他三个人去找旅店。在入住的时候,前台小姐问要几间房,叶小清有点紧张,一开口就说四间。袁奇风不同意,便跟前台小姐说要三间房,大概住七天。前台小姐抬眼看了一眼叶小清,微微地摇了摇头,好像在说叶小清配不上袁奇风,这让叶小清很是郁闷。
夜已深,手续一办妥,大家就把行李放好。不过,他们没打算洗澡睡觉,而是集中到叶小清和袁奇风的房间里商量事情。袁奇风倾向当晚就去一趟孤儿院遗址,据说那里是老样子,没人在那里兴建住所。当年救援工作结束了,孤儿院里的东西就那么摆着,没有人去清理过。现在趁着夜色去走一走,或许能有些收获,总比白天被人瞧见的要好。
雷鸣赞成地说:“咱们宣传封建迷信,的确适合夜里去。可小清怎么办?她也要去吗?不如把她留在房间里,让小李陪着她。”
“不用了。”李英杰直说,“她有袁奇风陪着,不必麻烦我。”
叶小清咬嘴唇说:“我才不留下来。既然都来了,干嘛要把我留下。这里我最熟,你们半夜跑出去,说不定会找错地方。把杀猪场当作孤儿院。”
“都认识这么久了,哪次把你丢下?”袁奇风一直严肃的脸,露出了一个浅笑,“一起去吧。只要你被再偷偷跑掉,我总有办法保护你。”
“受不了你们,别在我和小李面前谈情说爱好不好,你们多久没谈恋爱了,也不会收敛一点儿。”雷鸣一边笑,一边摇头。
“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袁奇风收住少有的笑脸,让其他三人手牵手,然后他再握着叶小清的手,经过一阵翻转,他们就来到了一处灯光暗淡的废墟旁。
“换位术?你上回找我时,也来过这里?”叶小清诧异道,因为要施展换位术,先决条件就是施法者曾去过目的地。
袁奇风点点头,现在他用这个法术越来越得心应手,短距离内能带几个人同时换位,把把头晕的老毛病解决了。大家站稳后,发现孤儿院位于县城外面,四周差不多都是桑田,没有人住在这一带。孤儿院倒塌的范围很广,没有一处完好,情况最好的一处就是厅堂处还能遮风挡雨,废墟的其他地方早就只被野草遮盖了。
袁奇风点起一团火,让它飘在高空,远远看上去很像鬼火。火焰照亮了孤儿院的遗址,但不知是不是火飘得太高了,火光总觉得不够,废墟看上去很像泡在水里一样。叶小清久久不敢走进去,那里面是她曾住过的地方,留下的记忆极少是快乐的,大部分不是悲伤就是恐惧。袁奇风感同身受,于是抓起叶小清的手,轻轻说不用怕。
“我总听见呜呜的声音,你确定里面没有脏东西吗?”叶小清想打退堂鼓。
“现在还没有,等一会儿它们来不来,我就不敢保证了。”袁奇风说实话。
“你不用怕,他能对付得了。”李英杰提醒一句。
“就是嘛,你男朋友连张天师都不怕,还用怕几个孤魂野鬼?”雷鸣酸溜溜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小清解释道,“就算里面有脏东西,我希望你们被伤害它们。那些应该都是曾经住在孤儿院的小孩,他们和我一样,只不过运气没我这个倒霉蛋好。只要它们不去害人,我们还是由它们去吧。”
“你就是豆腐心!我看它们可不会这么好心肠。”雷鸣哼哼道。
袁奇风对叶小清点点头,牵着她一起走进废墟里,雷鸣和李英杰也跟在后面。废墟很多年没人踏足,野草比人还高,四个人一进去,人头都看不见了。这些草比刀还锋利,极容易把人刮伤,袁奇风护着叶小清往里走,草叶都打在他的黑外套上。叶小清听到草堆里很吵,似乎有很多人在嘶喊,还有无数的眼睛对她虎视眈眈。
在班驳的火光里走了一会儿,他们穿过野草,来到了孤儿院的大门前。那里的铁门还锁着,当年倒塌事故中,救援人员是从跨塌的石墙进出的,没人来得及把门打开。叶小清走过去,摸了摸冰冷的铁门,搓落了一层层潮湿的红色铁锈。她的脑海里同时闪现过往的一幕,虽然记得不是很多,但她回忆起第一天来到孤儿院时,江伯背着她在孤儿院里玩了一天,其他小朋友都羡慕不已。
这时候,站在后面的雷鸣小声问:“阿风,你有没有想起来?上回整理我妈的遗物,发现小雨是接养的,她也来自这间孤儿院。小雨比叶小清来得早,也走得早,因此她们没有见过面。不过,我妈收藏了一张照片,上面显示孤儿院有一棵桃树,那棵是肥子国遗留的桃树。这里发生事故后,桃树就被毁了。前两个月里,你不是怀疑孤儿院有什么秘密吗?要不然他们怎么会种了一棵很稀有的桃树?”
袁奇风当然记得这件事,当时他看过雷母留下的信,知道雷母以前不能生育,后来才到江城县接养了一个女儿。没过多久,雷母就意外怀孕,生下了雷鸣。但其实这些都是被混淆的记忆,雷鸣并不是雷母所生,只是由雷母抚养,他是一个鸠占鹊巢的路神。上回在养老院的事件中,他们找到了雷母留下的东西,注意到雷母当年与江伯合照的背景里有一棵桃树。
桃树的事,叶小清记得,当时也看见了雷母留下的照片,她证实孤儿院里的确有一棵桃树。每到春夏,小孩就会爬上树摘花摘果,为此江伯还教训过淘气的孩子。这么多年了,孤儿院里剩下的只有残垣断壁,桃树恐怕早被人拿去当柴火烧了。
李英杰听完觉得很奇怪,再从铁门往里一看,废墟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此刻正桃花灿烂,在夜里的春风中舞动嫩叶。大家经李英杰提醒,往里一看,果真看见了一棵桃树。可雷鸣和袁奇风都搜集过很多资料,照片上显示桃树在事故中被毁,后来被人移走了。大家心想,会不会是后来重新长出来的桃树?
当叶小清等人绕了个小弯,要从倒塌的石墙走进去时,却吃疑地停住脚步,因为刚才看见的桃树竟然消失了。

11.见鬼

夜里的风时而强劲,时而柔和,野草摩擦出的沙沙声也跟着忽大忽小。眼下,风一吹,孤儿院里的桃树不见了,大家停住脚步,静观废墟上的每一处角落。桃树又不是东北的人参娃,没系红线就会跑,它在哪里发芽就永远在那里了。这一回绝对不是幻觉,叶小清百分百肯定,不只她一个人看到,其他三个人也同时看到了。
“不会吧?树也能跑?”叶小清奇道。
“没听说死去的植物能显现鬼影,对吧,应该没这回事?”雷鸣问袁奇风。
“的确没有这样的事。除非……”李英杰把话接过来。
“除非树下有死尸!”袁奇风刚把话说完,叶小清就抖了抖,一阵寒意侵遍全身。
他们跨过布满青苔的石块,走到曾经种过桃树的地方,看到泥土里还有断裂的树根。那树根比一般的砧板要大些,断裂面已经腐朽,一股股霉味从土里散发出拉一。过了那么多年,桃树没有再长出新芽,当年被倒下的建筑砸断后,它就跟那群孤儿一起死去了。袁奇风说树下埋有死尸,所以能显现鬼影,这不是瞎编的。
普通的植物若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如果它的根部,或者附近埋了冤死的人类,那株植物就会日以继夜地吸取怨气。时间一长,这种植物就会有微弱的灵性,甚至当它们死了,还能偶尔现显鬼影。这种死去的植物对人类不造成威胁,不像鬼魂能够游荡,四处害人。但这种植物不能吃,如果吃了,八字不硬的人很容易得病。
“你确定树下埋有死尸吗?”叶小清颤声问。
“你不信的话,我挖开看看?”雷鸣也想弄个清楚。
“不用挖了。这么说来,那晚我没看错,他在树下埋的就是死人。”叶小清脸色大变。
李英杰问:“谁在树下埋死人?”
“江伯吗?”袁奇风低声问。
叶小清摇了摇头,刹那间想通了一些怪事,难怪从那晚以后,有一个人的行为就特别怪异,原来是这么回事。江城县孤儿院是在1987年10月31日倒塌的,那时有个香港人来做慰问活动,事情就发生在那天晚上。想着想着,叶小清陷入沉思,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天色阴沉沉的,孤儿院的几只狗被人毒死了,长工老朱将狗尸拖出铁门时,在草地上留了深深的拖痕。一个小女孩站在孤儿院大堂里,看着院长江伯撕掉了一页日历,下一页日历印了一个鲜红的31号。其他大人忙着打扫孤儿院的每一处,小孩子们觉得打扫是多余的,因为孤儿院旧得都发霉了,除非重新建一座崭新的。江伯撕下日历,随手把手上的日历纸张扔掉,他身后的小女孩马上就把纸团捡起来,放到垃圾筒里。
江伯会心一笑,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和蔼地说:“叶小清,你今天表现不错,晚上的活动一定带你去。”
叶小清笑得很甜:“谢谢江伯。”
“那你快去跟其他小朋友拔院里的野草,谁拔得多,晚会上就多发几颗糖。”江伯说完就大步走出厅堂,和几位阿姨商量接待香港捐资人的事宜。
孤儿院如果没资金运行,早就被当地政府关闭了,幸好前几年有个姓李的香港老板捐款才保住。原本,捐资人打算10月中旬派人来搞个活动,给小朋友们送些礼物,顺便查看孤儿院的情况。可由于天气的缘故,香港的捐资人改变了行程,一直拖延到10月31日才有时间赶到江城县。
捐资人是个香港人,在英国待过一段时间,比起中国文化来说,他更喜欢西方文化,还爱过万圣节。孤儿院拿了好处,自然要投其所好,因此勉为其难地把孤儿院粉饰得像鬼屋一样。江伯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群没有爹妈的孩子,只要捐资代表人能帮他们向李氏富商说几句好话,孤儿院就可以拿到下一年的捐款了。
孤儿院不算大,不适合搞晚会,为了欢迎捐资代表人,江伯就和县城中学商量好了,当晚要在那里搞个晚会。江伯为了鼓励孩子们听话,给捐资代表人留下好印象,在那天早上宣布好孩子能被带去参加晚会,不听话的孩子就要被锁在屋里。小孩子们努力表现,想要晚上被点名带去参加晚会。这里被打扮成鬼屋,谁都不愿意被留下来。
叶小清懂事地走到墙角下,拔除地板砖缝隙里的野草,有个小男孩从院中的桃树下跑过来,把粘着泥土的野草扔到她头上。江伯正和几位阿姨商量事情,瞥见这情况,马上过来拉开小男孩,厉声说:“张小翔,你怎么总是捣蛋,今晚你和阳阳一起留在院子里,让你们不听话!”
这时候,一个叫阳阳的小男孩吓坏了,他跑到江伯面前说:“带我去嘛,我不要留在这里,这里有鬼!”
“瞎扯!就是因为你乱说话,所以今晚不准你去晚会那边玩了。”江伯生气道。
其他小孩不敢再做声,纷纷低头拔草,叶小清把头上的泥头扫下来,也跟着干活。可她听到其他小孩窃窃私语,说孤儿院有个小孩被鬼老太抓走了,今晚还要来吃小孩。这个鬼故事不知是谁乱编的,大概从一个叫田虎仔的孩子被烧死开始流传。不过,叶小清夜里上厕所时,也见过院里有个人影到处走动,但她认为那是值班的阿姨。
小孩子们拔出的野草越来越多,小手冻得发紫,却没人喊累。他们把一堆堆的野草抱起,走过孤儿院的铁门,准备扔到外面的桑田边上。长工老朱正在埋狗尸,叶小清和几个小女孩看见了,眼泪哗哗地就流出来。那几只狗是江伯养的乡间土狗,虽然没城里的名贵,但很通人性,是小孩们最喜欢的玩伴。昨晚,不知谁投毒,把那几只狗都毒死了。长工老朱一直负责饲养,叶小清觉得最伤心的应该是老朱叔叔,于是她就想走过去安慰几句。
不想,张小翔这个调皮蛋在远处捡起一块石头,砸到叶小清头上,疼得叶小清哭了起来。老朱见状,放下手里的铁锹,走到张小翔面前,狠狠地打了他一下。叶小清哭着跑过去,叫老朱别打了,还一个劲替张小翔求情。老朱哼了一声,然后又回去埋狗尸,一句话都没说。叶小清想去谢谢老朱帮她出气,这时候孤儿院外的桑田里就出现一个小男孩的身影,把她吸引了过去。
桑田早就砍光了,现在光秃秃的,只有旁边的树林还有叶子。小男孩躲进野林里,叶小清看到老朱和江伯都没盯着她,于是就悄悄朝野林里跑去。她往野林里走了一会儿,小男孩就忽然从后面出现,并叫了一声:“小清,好久不见啦。”
“哥哥,你真的来了?我今天好想你!”叶小清高兴地抱住她哥哥。
“你的头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叶小明生气地问。
“没事,没事。”叶小清止住眼泪,笑说,“哥,今晚我们……”
忽然,野林里响起哗啦的声音,叶小明脸色一变,转身就跑。叶小清想去追,却回头看见老朱闯进野林里,手上还拿着带土的铁锹。老朱走过来,忙叫叶小清赶快回去,江伯在数人数了,今天谁都别想跑出去玩。叶小清急着喊,刚才是她哥哥来看她,她才没有想偷跑出去玩耍。
老朱抱起叶小清走出野林,脸色凝重地说:“你哪有什么哥哥?刚才林子里也没别人!”
“我怎么没有哥哥?你才胡说呢!”叶小清嘟嘴道。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快跟其他小朋友除草去,别乱跑。听江伯说今天是洋鬼子的鬼节,你们可要当心了!”老朱说完就做出一个鬼脸,然后拎起一只狗尸要吓唬叶小清。
“唉!”
叶小清惋惜地走回孤儿院,心说哥哥被好心人接养快几个月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见过几面。他们上回约好今晚再偷偷见面,可刚才她没来得及告诉哥哥,今晚孤儿院的小孩要去县城中学开晚会,到时候哥哥恐怕要扑个空了。想了想,叶小清觉得和哥哥见面更重要,管它晚会不晚会的,到时候再从县城中学溜回来就是了。晚上孤儿院没什么人,她可以和哥哥痛快地玩,那样江伯不会来打搅他们了。
然而,叶小清不知道,她刚才去过的野林里,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小男孩。她一走,小男孩就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小男孩无法动弹了,打开眼睛后,他看到叶小明正站在一旁望着他。小男孩想求救,可刚要说话,同样是小孩的叶小明就狠狠地将他拖进野林深处,拽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与此同时,江伯在孤儿院里清点人数,数来数去都少了一个小孩。江伯疑惑地翻出花名册,逐个点名,最后发现造谣夜里见鬼的阳阳失踪了。

12.杀人魔

又丢了一个孩子!
江伯心急火燎,祈望别在这个时候出事端,要是再出现田虎仔那样的事,香港捐资人就不会再捐资了。孤儿院几个大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把事情瞒下来,说不定阳阳怕被留在院里,刚才趁机偷跑出去,没准儿晚会一过就看见他了。江伯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件事就没再多想,小孩偷跑出去玩的事常有发生,大人们见怪不怪了。
转眼就到了下午,孩子们打扮得干干净净,站着等待香港捐资代表人来参观。对方是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睛的秃头男人,他在孤儿院里走了一圈,好像不是很满意。秃头男走完一圈,坐到大堂的椅子上,给孩子们及江伯讲了万圣节的习俗。万圣节就是西方的鬼节,每年的10月31日是闹鬼夜,鬼在这一天出现,为了辟邪,人们就会在这一天熄掉炉火、烛光,让死魂无法找寻活人,又把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把死人之魂灵吓走。之后,他们又会把火种烛光重新燃起,开始新的一年的生活。
一听到这,被点名留在孤儿院过夜的小孩都傻眼了,如果把灯都灭了,他们肯定会吓得尿裤子。阳阳的失踪在大人眼里不算什么,小孩子里却已经引起不安的骚动了。江伯为了争取下一年的捐资,不顾孩子们恐惧的目光,对秃头男保证晚上把所有的灯都灭了,不会有一点儿光亮。
叶小清害怕地想,没有灯,晚上怎么找哥哥?都怪老朱叔叔,只要多给她一点时间,她就可以叫哥哥今晚别来找她了。叶小清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到傍晚前,他们都在给秃头男献花、送礼物。送走了秃头男,小孩子们在孤儿院吃过晚饭,然后就在江伯的安排下走路去县城中学。
离开的时候,叶小清回头看了一眼,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永远都再看不到这座孤儿院了。队伍越走越院,那间孤儿院愈发阴森,叶小清不禁地替张小翔担心,虽然人家经常欺负她。除了张小翔,还有有三个小孩被锁在房间里,他们要为调皮捣蛋而受罚,这事在当时是没有法律机构干涉的。
晚会很快就开始了,上台表演的都是中学生,孤儿院的小孩坐在舞台下面,吃着糖果,像过年一样开心。叶小清哪有心思看表演,心里都在想哥哥,于是表演开始没多久,她就借口要上厕所溜出了县城中学。县城中学离孤儿院很远,他们走过来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再回去就天黑了了。那边没有灯,已经被江伯关掉了,叶小清没有手电,走在夜路上的她总觉得身后有很多只眼睛在看着她。
过了很久,叶小清终于看到孤儿院的建筑了,可她却害怕地停了下来。那几栋矮楼在晚上好象坟场里的乱石岗,一点儿生气都没有,好像还听到鬼叫般的呜呜声。就在叶小清犹豫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搭到她肩膀上,吓得她连连大叫。
“别喊那么大声嘛!”
叶小清转身一看,好不容易看清楚身后站了三个小男孩,他们都是孤儿院的孩子。其他一个比较高的男孩一脸坏笑地问:“叶小清,你是不是也想趁机跑回院里,装鬼吓张小翔,给自己报仇?”
“才不是!我去找我哥,我们约好今晚见面!”叶小清说完才知道,这三个小男孩想报复张小翔,所以也偷偷跑出来了。
“你哪有什么哥哥?看来江伯说得没错,你脑子有病!”三个小男孩说完就哼了一声,一起跑向孤儿院。
“你们瞎说!我有哥哥!”叶小清急哭了,想要争辩,那些小男孩却已经跑远了。
一路小跑,叶小清还是追不上男孩子,等她跑到铁门前,那些小男孩都不见了。铁门根本关不住小孩子,虽然锁住了,但他们可以从铁门底下爬进去。叶小清没有爬进去,而是站在铁门前等她哥哥,等来等去,鬼影都没见一个。十月底,夜里冷得人够呛,大人都吃不消,更别说四岁多的小孩了。
叶小清没等到人,不由得怀疑她哥哥已经爬进孤儿院了,正琢磨要不要爬进去找一找,她就听到漆黑的楼里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那叫声回荡在夜空里,吓得叶小清哆嗦着想找地方躲,可又没地方躲,这里每个地方都像藏了鬼一样。叶小清催眠自己,不用害怕,那一定是张小翔被其他小男孩吓坏了。她刚镇定下来,却又注意到路的另一头有个人影走过来。朦胧中,叶小清看到那个人手上拎了一把斧头,这让她想起电影里的杀人魔。当即,叶小清不敢多作停留,马上匍匐着爬进了孤儿院里。
院里只有小孩住的矮楼里有人,叶小清一进来,马上跑上二楼去找张小翔。等她跑上去一看,房间的锁被人撬开了,里面一个小孩都没有了。叶小清小声地喊了男孩子们的名字,没有一个人答应,静得连呼吸声都被放大了。
这时候,叶小清躲在二楼,看到有个人从墙上翻进来,手里抓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斧。眼前的情况把她吓坏了,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哪里能冷静下来,她马上就想大哭起来,完全没想过会引起杀人魔的注意。叶小清刚要大声哭泣,不知从哪里来的手,很快将她嘴捂住,把她拖进张小翔的房间里。
“嘘!小清!别吵!是我们!”
叶小清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才在黑夜里看到张小翔,旁边还有六个小男孩。有三个是偷跑回来的,还有三个是跟着张小翔受罚的。他们原本不和,可发现有人拿斧头爬进来了,却都站在一条线上了,想要一同窥视斧头人进来做什么。他们都觉得斧头是来偷小孩的,阳阳看见的鬼就是斧头人,也许跟踪斧头人能找到阳阳。
男孩子们害怕得时候比老鼠还胆小,调皮的时候却比老虎还胆大。可叶小清是女孩子,她不敢去看斧头人,只想躲在房间里。有三个小男孩胆子大,先跑了出去,想要吓唬斧头人。张小翔平日里欺负叶小清,这时候却和另外三个男孩子留下来保护她,劝她别害怕。
过了一两分钟,叶小清醒悟道:“我哥!我哥要来,万一他碰上斧头人怎么办?”
“你没哥哥!”张小翔没好气地答道。
“我有!”叶小清生气地争执。
“好吧,我们陪你去找。”张小翔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很想去抓斧头男,然后在其他小孩子面前炫耀他的勇敢。
就在他们要溜出二楼的房间时,夜里又传来一声惊喊,这一次比上一次要吓人。叶小清退回来,慌张地望着张小翔,问他是不是其他小男孩又在恶作剧。张小翔承认第一次是他们被同伴吓到,所以才叫出声,但这次不应该再恶作剧,否则会被斧头人发现的。大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院里又没大人,只有几个小孩子。
接下来,又传来一声叫喊,这声叫喊还没完,跟着又来一阵小男孩哭喊声:“你们快逃!杀人了!有鬼!”
叶小清虽然很害怕,但脑海里都是她哥哥的身影,为了警告随时出现的哥哥,她毅然地跑出了房间。张小翔见状,和其他三个小男孩追出去,他们一下楼就看见大堂里有灯光,然后都松懈下来了。黑暗中,光亮让人心安,这是小孩子们的思维。叶小清停下脚步,和张小翔等人一起踮着脚尖慢慢走过去,当看到门是开的时候,他们就想跑进去看是不是江伯回来了。
哪知道,叶小清他们刚走到门边,大堂里的场景就吓得大伙都尿了裤子,有一个小男孩甚至晕倒在地上。
叶小清更在心里大喊:“天啊!难怪那几只狗狗会死掉!这太可怕了!”

13高跟鞋

小孩子们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想要悄悄地躲回房间里。万幸,大堂里的人没追出来,否则叶小清觉得他们一定会死。等小孩子们躲回房间里,把门掩上以后,一个个都哭了,包括张小翔在内。
“他们都死了吗?”叶小清抽泣着。
“别哭太大声,不然我们会被发现的。”张小翔边哭边劝。
“可是他怎么会杀人?他应该是杀人了吧?”另外三个小男孩一起问。
叶小清点了点头,刚才的那一幕不会有错,那三个小男孩身首几乎分离了,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杀人的凶手不是鬼,而是人类,斧头人就是老朱叔叔。在大家还在哭泣时,叶小清很快弄明白了,老朱叔叔为什么会杀人,还有晚会中途跑回来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了香港捐资代表人带来的那些钱!
虽然叶小清不知道老朱叔叔为什么想要钱,但她知道阳阳这几晚见到鬼,实际上都是老朱的身影。老朱叔叔想要守夜,是想计划怎么偷钱,算好栽赃给外贼的办法。毒死那几只狗,就是为了让大家不怀疑有内贼,谁会想到自己人毒死院里的狗。老朱叔叔偷跑回来,他没算到还有其他小孩也回来了,并把张小翔房间的门锁撬开了。被小孩子们撞见了,老朱叔叔百口莫辩,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心一狠就拿起斧头砍死三个小男孩。
老朱叔叔杀完人,转身就去大堂角落里,伸手到一个柜子里拿出被劈开的皮箱。里面装满了钞票,老朱叔叔见钱眼开,抓起一把就狂亲了一阵。叶小清他们见到这个场景,吓得跑回宿舍楼,希望老朱叔叔没有发现他们。
“滚出来!”
忽然,一声大喊从黑暗里冒出来,叶小清闻到血腥味,吓得钻到床底下。老朱拿起沾血的斧头,见一个杀一个,他从来都不喜欢小孩,要不是欠了赌债,他才不会来这里打工。老朱杀了两个小男孩,还有两个逃掉了,他转身就追出去,没有注意到床下的叶小清。两个小男孩跑得很快,但还是快不过老朱,转眼有一个小男孩又被砍死在楼梯上。
叶小清趴在床地下,哭个不停,她不知所措,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正惊慌之际,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人正朝床这边走过来。叶小清捂住嘴巴,屏住呼吸,害怕被人发现。她惶恐地想,其他人一定都被老朱杀了,如果江伯再不回来,她恐怕也难逃一死。
“小清,是我!”
叶小清以为要被杀死时,有个小男孩爬到床下,对她咧嘴一笑:“我是小明,是你哥哥啊!”
“哥哥?你没事?太好了。我以为你……”叶小清话还没说完就想抱住哥哥。
“你别哭,我会保护你的。”叶小明语气平静,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味道。
“哥哥,老朱叔叔杀人了。”叶小清哽咽道。
叶小明趴在冰冷的地上,抚摸着叶小清的头发,毫不惊讶地说:“我知道。今天老朱到野林里不是找你,是要把打死的阳阳丢进来埋掉的。他听到你说话,所以就来找你。你们一走,我就把阳阳拖到别的地方,找人救活了他。老朱叔叔以为阳阳死了,今天又被晚会的事拖住,没时间来埋尸。而且这附近没人,晚秋一到,桑田都砍了,没人来这里种东西的,就算尸体腐烂也不会有人发现。如果小孩子们跟院长告状,他肯定相信老朱,不相信小孩子。”
“哥……别说了。”叶小清又害怕起来,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小孩子会说的话。
这时候,楼下传来张小翔的喊声:“不要杀我!老朱叔叔,求你了!”
“去死吧,你们这群烦人的小鬼!”老朱恶狠狠地说完,接下来就是一记斧子,砍到张小翔没法子再喊为止。
叶小清听得毛骨悚然,心里期望江伯他们快点回来。这里附近都是桑田,附近没有人家,要到很远的地方才看得到灯火。张小翔的喊声停了以后,叶小清按捺不住了,便和她哥哥一起爬出床底,想要找机会逃走。他们猫着腰,悄悄从走廊的栏杆处望下去,很久才看清楚老朱叔叔在桃树下挖坑,想要埋掉那些小孩子的尸体。之所以老朱没到外面埋尸体,是因为带着尸体翻墙很麻烦,如果从铁门下把尸体塞出去,又会多一道清理工作,他很怕江伯现在就回来了。现在只要先把尸体埋掉,日后再找机会弄出去,谁也不会怀疑他的。即使怀疑到他身上,他也可以说是外贼干的,不然狗怎么会被事先毒死。
如意算盘打得很好的老朱挖了几铲子,很快刨出一个坑来,坑就快挖好时,他却疑惑地停了下来。停了大概一分钟,老朱才陆续的把尸体埋进去,接着将泥土盖好。在老朱挖坑时,叶小清已经跑到铁门旁,准备从铁门底爬出去了。不料,老朱听到了动静,他挥着铁锹跑来,想要杀掉叶小清。
恰好,江伯他们要回来了,叶小清能看到手电光了。她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可还是等不及了,毕竟老朱就在她身后。千钧一发时,叶小明抓住劈下来的铁锹,硬是挡了回去。叶小清想要陪着哥哥,但哥哥却推开她,叫她去后院躲起来,千万别回到楼里。吓坏了的叶小清没有再坚持,转身就往后院的花圃跑,一个人躲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楼里的灯都亮了,叶小清知道江伯他们回来了,眼泪就跟着止住了。灯的开关就在铁门边,江伯打开开关后,把小孩子们放进去,叫他们快点休息。不过,江伯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跟其他几个阿姨询问几个小孩再次走丢的事情。阿姨们怕小孩又跑出去,于是就叫江伯先把铁门锁上。怎知,就在他们刚把铁门锁上,孤儿院发生了倒塌事故,很多小孩都被压死了,根本来不及援救。
孤儿院里血流成河,几个大人冲进废墟里,把还活着的小孩一个个救人出来,然后叫他们从倒塌的墙里逃出去叫人来。叶小清吓坏了,也跟着其他小孩跑出去,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今天,袁奇风等人陪着叶小清再度回到孤儿院废墟,深埋在她记忆里的恐怖遭遇才浮出水面。
“你说的都是真话吗?”雷鸣显然不敢相信,这种重大刑事案件太罕见了。
“当然是真的。因为那晚发生了倒塌事故,正好掩盖了凶杀现场,还有几个小孩没搜出尸体,或者尸体不完整,谁会想到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叶小清揉着额头说。
“别急。慢慢想。”袁奇风凝眉安抚,心想原来这女人小时侯如此坎坷,还目睹了血腥的凶杀。小孩子不如成年人那般坚强,倘若见到极可怕的事,的确会造成记忆空白,这并不是少见,何况叶小清那时才四岁。至于那个阳阳,后来是生是死,没人知道情况。如果死了,其他人一定以为是阳阳从事故里逃出来,但还是没救活。如果没死,很可能也跟叶小清一样,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事。
李英杰看着断裂的桃树桩,疑问:“倒塌事故掩盖了凶杀现场,这说得过去,孩子没搜救完整也说得过去。甚至,江伯会以为老朱先回来找孩子,因此在事故中丧生。但你哥哥呢?你后来见到你哥哥没有想起这事吗?”
“没有。那件事过后,我很久才见到哥哥,那时事情已经平息了。”叶小清说完又觉得一阵头疼。
夜里,寒冷的早春夜风吹个不停,叶小清总觉得又回到了那个晚上,正是这些场景刺激了她,让她又想起了87年的遭遇。不过,她怎么都不明白,叶小明叫她跑开,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老朱在事故中丧生,还是有别的死因?可惜87年的救援不如现在那么完善,很大的程度上,他们都想把事情埋下来,很少真心参与救援,没人注意到事故现场有几位死者的死因有异常。
“这么说来,我哥哥真的不存在吗?那时他们就开始说我哥哥不在了?”叶小清怀疑道,“可那感觉很真实,我觉得小明真的存在啊!”
“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袁奇风心疼道。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叶小清的记忆渐渐清晰了,“那晚我看见老朱叔叔在树下挖坑,他好像在坑里看到了什么,吃惊地愣了好久。我们挖挖看,顺便好好葬了张小翔他们。你们说好吗?”
没人反对叶小清的提议,大家听罢就动手,不过没人用法术震开土坑,这是因为他们怕破坏了死者的尸骸。袁奇风从旁边找了几根粗大的木棍,他们就用木棍慢慢地把土扒开,四个人花了两小时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将87 年的尸坑挖出来。土里的尸骸早就烂掉了,骨头碎得不成样子,很难再拼凑起来,就连李英杰这个法医都直叹一晚上办不到,除非花几天的时间。
“等一下!这不对呀!”雷鸣丢掉木棍,蹲下来看着挖出来的尸骸。
“小清,那晚被老朱杀死的小男孩有几个?”袁奇风脸色凝重地问。
“七个!”叶小清肯定地答道。
“那就有问题了。尸骸现在组不起来,这还好说,可怎么会有八个头骨?”李英杰拿起木棍点了点地上发黄的骷髅头。
叶小清一头雾水,心说难道记忆还没恢复,当晚还有谁死了。想来想去,叶小清实在想不起第八个人是谁,看着地上八个小小的骷髅头,又不像是成年人的。叶小清实在想不起来了,情急之下,她拿着木棍到尸坑里扒了扒,想找一找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使得当年挖尸坑的老朱愣了那么久。
在泥土里扒了扒,叶小清果真找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只细小的红色高跟鞋。鞋子埋在土里很多年了,竟然还没褪色,就跟新买的一样。叶小清撩出高跟些,拿在手上想了很久,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她浑身一颤,终于想起了一件不愿意再想起的事。
“怎么了?”袁奇风担心地问。
“我知道我哥是谁了!”叶小清站在废墟上说。
“是谁?”雷鸣追问。
“他不是我哥,他是……”叶小清没能把话一次说完,显然还在震惊中。
“给她点时间,别逼她。”李英杰看到雷鸣还想问,于是小声劝住雷鸣的警察脾气。
袁奇风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从没这么紧张过,可又不敢催叶小清,生怕她下一句会说:我不记得了。风忽然停了,夜静如水,叶小清握着小小的红色高跟鞋,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其他三个人说:“我知道我哥后来为什么那么古怪了,因为他很早就死了,很久前的那晚我看见了真相,后来我见到的叶小明不是真正的叶小明!”
“你在说什么?”雷鸣听不懂。
“现在这事一两句说不清楚,但是……”叶小清抓着高跟鞋,慢慢说道,“有一点我能肯定,那就是这些年见到的哥哥,他其实是……”
“小心!”
叶小清话还没说完,暗处就袭来一道黑色的气箭,袁奇风发现得早,立刻将她拉开。黑色气箭射中废墟里石块,顿时把石块击成粉末,空气里也掀起一波尘雾来。大家全身戒备,想弄清楚谁躲在暗处,此时叶小清就见到一个人影裹着腾腾的黑气从废墟石块下面冒出来。

14.正邪

那人形渐渐凝聚,面孔慢慢清晰,叶小清惊魂稍定,发现从地下冒出的鬼正是当年杀死七个小孩的老朱。自从孤儿院倒塌后,叶小清就没过老朱,今次再见,对方竟已经变成厉鬼了。黑夜里,叶小清看得不太真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老朱身上的黑气夹了一些青色。
废墟上不只有叶小清一个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地害怕,这也许和那晚的恐怖遭遇有关。袁奇风看到叶小清惊骇得连吸几口气,于是就把她护到身后,免得她被老朱吓个半死。实际上,叶小清见过更阴森的鬼,只不过童年的记忆会影响一生,那种恐惧感在心中发芽生根,很难完全拔除。
雷鸣见到老朱的鬼魂,怒不可竭,他生平最恨打女人的男人,还有虐待小孩的成年人。要不是老朱死了,雷鸣肯定要把老朱抓起来,揍到老朱连他奶奶都不认识了。对付人类,雷鸣完全能胜任,对付鬼魂嘛,自然是袁奇风的拿手活了。为了不让好朋友分心,雷鸣便把叶小清拉过来,叫李英杰跟他一起把人看好。
“老朱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李英杰看到袁奇风走开,她就问叶小清。
“要不是今天看见老朱的鬼魂,我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叶小清摇头道。
这时候,老朱看到袁奇风要来捉他,马上阴阳怪气地大笑起来。随着笑声的扩散,墨绿色的烟雾也迅速飘开,鬼雾里有很多小孩的脸,呈现出死亡前的扭曲形态。袁奇风默默地走过去,身上猛地震出金光,将混有人脸的墨绿雾气都打散了。可老朱一点儿也不害怕,看到袁奇风步步逼近,反而留在原地等待宰割。
袁奇风觉得奇怪,以为附近有什么陷阱,直到他想用桃木剑的灵力了结老朱时,他才知道老朱为什么有恃无恐。桃木剑的五彩光气化作一把剑,刺穿了老朱的身体,换作张天师都要忌惮三分,可老朱什么事都没有,仍旧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雷鸣在后头失声道。
“老朱太厉害了吗?他最多死了二十年,不可能比之前遇到的鬼厉害吧?”叶小清也很疑惑。
“老朱情况特殊,恐怕辟邪的法术伤不了他,这和他的死因有关。”李英杰醒悟道,刚才她就觉得老朱有点问题了。
与此同时,袁奇风也明白过来,那晚死的不只是那些小孩,就连老朱也死了。虽然叶小清并不知道,那晚叶小明和老朱怎么样了,但袁奇风认为老朱应该是被叶小明杀了,老朱的尸身也在桃树下的某个地方。倘若死尸埋在桃树附近,死尸会吸收桃树的灵气,这样一来,不但力量大增,还能不惧怕辟邪法术。更何况,那棵桃树是东海灵木,本身就和其他植物不一样。
话说回来,袁奇风一早就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他们先前看到桃树魂影,说明桃树在被毁掉前就埋了死尸。老朱杀了小孩,挖坑埋尸时,他看到早就有人埋尸了,所以才愣了很久。要知道,小孩死尸刚埋一天不到,桃树马上被毁了,那些死尸根本来不及吸收足够的桃木灵力。
那么,究竟是谁很早前在桃树下埋了死尸,死者又会是谁呢?不管最先遇害的人是谁,老朱死后抢占了那些蓄积的桃木灵力,因此才有今日的修为。否则,任老朱生前有多凶悍,死后都不可能在20年间有这么强的邪力。
袁奇风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老朱仗着不怕辟邪法术,肆无忌惮地在废墟上咆哮着。老朱知道袁奇风伤不了他,当炫耀过实力后,转眼就反扑过来,想要吞噬魂魄。袁奇风见状就后退一小步,叶小清看得心惊胆战,以为心上人对付不了,恨不得上前把那该死的老朱打下十八层地狱。
雷鸣拦住叶小清,他知道袁奇风不打没准备的仗,那家伙永远比人想得远,要吃苦头的恐怕是坏心眼的老朱。果然,袁奇风从容地退了一步,嘴角就微微上扬,邪邪地笑了起来。老朱腾云驾雾似地,正要从对面扑来,却见到那年轻人笑了。老朱觉得毛骨悚然,怎么自己先害怕了,鬼怎么能害怕,应该是人害怕才对!
只见,袁奇风抬起右手,手掌心冒出滚滚黑气,就跟鬼身上的一样。不等老朱撤身,袁奇风就将黑气凝聚起来,接连化出十支利箭,射穿了老朱的魂体。霎时间,老朱被打得邪力尽散,黑气和青气都飘到夜空里,仅仅剩下他那快要透明的鬼魂。袁奇风没有痛下杀手,而是收住手里的黑气,转而一掌震出金光,将老朱定在废墟上,让它不能逃遁。
“你居然会邪术?”被擒住的老朱大惊失色。
袁奇风冷酷地笑道:“正派道法对你没用,邪术总能对付你吧?”
“这怎么可能,你们这种人怎么会邪术?而且练得那么厉害!”老朱气道,“你少装了,是不是也偷偷用鬼魂练邪功!”
袁奇风懒得回答,但他并不像老朱说得那样,这些邪术都是道法修炼所用的。这段时间以来,袁奇风不断地遇到强敌,他的道法是纯阳风派的。一旦阳功练到头了,日夜感到体内热流滚动,那就必须修炼一定的阴邪之术来中和体内的阳气。天下间,最强的东西不是纯阳之物,也不是纯阴之物,而是阴阳融为一体的力量。而且,道法原本没有正邪之说,而是要看你把道法用在好或坏的事情上,如果用邪术捉鬼除害,只要不伤身,那和正派道法也没区别。
明白过来后,老朱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叶小清!又是你!你真是我的克星!每次见到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别怕,那只鬼被袁奇风镇住了,伤害不了你了。”李英杰对身边的叶小清说。
“我不怕。我只是在想,那晚老朱叔叔是怎么死的。”叶小清惶恐地走在碎石上,想走近一点说话。
雷鸣怕叶小清摔跤,一直和李英杰跟在她身后,还不忘提醒:“你走慢一点。阿风把它困住了,跑不掉的。”
“别扶我,我能走得动!”叶小清踉跄地在废墟上跑了一段路,奔到了袁奇风身旁。
“早知道,我那晚就该先杀了你!”老朱凶神恶煞地说。
袁奇风不客气地将流溢出金光的手掌缩了一下,老朱的魂体就烧出几颗火苗,几声鬼叫就像鸭子一样喊了出来。叶小清怕袁奇风下手太重,把老朱打个魂飞魄散,于是赶紧问:“老朱叔叔!你快告诉我,那晚我躲开后,你和我哥哥……和那个叶小明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老朱又气又急。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快说!”雷鸣帮腔道。
“我偏不说,大不了你们杀了我!”老朱蛮横道,“老子死了一次,不怕再死第二次!”
李英杰笑了笑,说道:“谁说要杀你了?如果你不说,我就用镇魂钉把你钉在恶鬼经常出没的地方,让你的同类天天折磨你。如果你觉得还不够过瘾,那我就把你的魂魄收起来,放到素女门的紫烟炉里,让你的鬼心每天都像被剖开一样的痛苦。”
“你敢?”老朱不信。
“怎么不敢?没人规定不能折磨鬼魂,何况你是个恶鬼,谁会理你。”李英杰阴沉道,“你既然修炼了二十多年,应该遇到过不少同类,素女门的名号总该听过吧?”
老朱吓了一跳:“就是很久以前,张天师搞的邪门帮派,专门练邪术的?”
叶小清和雷鸣意外地看向李英杰,他们早知道素女门不是善茬,但不知道李英杰还留着那些邪恶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素女门本就是替清廷扫除异己的,又不是帮忙捉鬼的道派佛教。有些本性邪恶的鬼怪,根本改不了习性,张天师不就因为一念之仁,而造成千古遗恨,害得他后来整个人都变了。
“好吧,只要你别把我拿去练那些邪功,我什么都说。”老朱很快转变态度,看得出他很怕素女门,估计以前吃过素女门的苦头。
这时候,袁奇风对叶小清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放心地问,老朱逃不出他手掌照出的金光的。叶小清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着趴在地上老朱,想了想就问:“那晚,你是不是被救我的小男孩杀死的?”
老朱哼了一声,笑道:“我还以为你都知道了,原来你根本不知道!”
“你别卖关子,快说!”雷鸣一恼,又显露出警察的脾气。
叶小清疑道:“我知道什么?那晚我逃开后,我的那个哥哥不是杀了你吗?”
“你根本没有哥哥,那个小男孩肯定是鬼!我如果是被鬼杀死的,早就投胎去了,哪有本事把桃树积累的灵力都占为己有!”老朱气道。
“这么说,你真的是被人害死的?”袁奇风一边问,一边点了点头,这些事都符合了他心里的猜想。
“那是谁杀了你?孤儿院是怎么倒塌的?”叶小清着急地追问。
“叶小清,你以前很聪明的,是不是在那晚被吓傻了?”老朱没好气地说,“到现在你还搞不明白吗?那么多人说你没有哥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15.叶小明之谜

叶小清闻言就沉默下来,难道真的跟她想的一样,那么多人说她哥哥不存在,是因为孤儿院很久前的一个秘密?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那时叶小清刚刚被送进孤儿院,有一晚她想父母想哭了,一个人偷偷地走出房间,想跑回自己家里……
老朱被困在金光里,愤愤地打断叶小清的思绪:“你们自诩正义,是不是?那要抓也不能抓我!这都是江良的错!”
“江良就是江伯的名字,你们在天津养老院见过他。”叶小清对其他人讲道。
“怎么?你后来见过他了?”老朱稍感意外。
“别套近乎,继续说你的事!”雷鸣警惕道。
老朱横了一眼,接着说:“我问你们,一大群小孩,你能全部记住吗?那些小孩不是一开始就住在那里的,经常有进来的,也有被接出去的。我不记得,叶小清是不是跟她哥哥一起被接进来的,但那晚在桃树下挖坑时,挖出了一具小孩子的尸体。我那时还不清楚,谁比我先一步杀了人。那小孩子的尸体早就烂到只剩白骨了,我后来去找江良问这事……”
“你去问江伯?这么说,你那晚逃走了?”叶小清不大相信,她还以为是那个变成鬼的叶小明震塌了孤儿院,还把老朱杀了。
“当然了!你逃走后,你的哥哥就不见了。孤儿院倒塌后,我逃掉了。那晚,我找到江良,想问他是不是杀过一个小孩,还把尸体埋在桃树下。没想到他很快就招了。”老朱越说越激动,“我怕掩盖不了杀人偷钱的事,于是就想用这事要挟江良,哪知道他假装答应,等我一转身就把我脑袋打个稀巴烂!那场事故真是天赐良机,谁杀了人都能用倒塌来隐藏……”
“江伯杀了你?”叶小清吃惊道。
“这还用说?因为最先埋死尸的人就是他!”老朱不屑道,暗地里却在把罪责推给别人。
叶小清仔细一想,往记忆深处挖了挖,那晚她想偷跑出去,的确看到江伯在院里的桃树下挖坑。叶小清傻里傻气地,以为自己被江伯逮住了,于是在远处问江伯在干嘛。江伯慌忙地踢了一个东西到坑里,然后厉声喝了一句,赶叶小清回房睡觉。末了,江伯还说自己在给桃树施肥,夜里施肥比较舒服。
现在,叶小清回忆起这事,的确有点古怪。谁会大半夜给桃树施肥?可如果江伯杀了小孩,为什么要把尸体埋在院里,难道不怕被人发现?江伯是院长,手上有出入铁门的钥匙,不会像老朱那样,因为没办法背尸体出去,才把尸体先埋在桃树下。
“别想了!傻瓜!”老朱嘲笑叶小清,“江良杀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就是叶小明!”
“你说的是实话?”雷鸣不相信,又有点相信。
袁奇风不动声色,脑筋却转得飞快,他将金光收紧,逼问道:“真正的叶小明现在在哪?你是不是吞了他的魂魄?”
叶小清不懂袁奇风为什么要这么问,李英杰在旁会意地解释:“如果叶小明很早就被杀死了,那他应该比老朱先吸收桃树的灵力,现在老朱得到了那些灵力,这就是说老朱可能吞掉了……”
“你们怎么那么笨!”老朱见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便都招了,“我没吞谁的灵魂,我哪有那本事!我死得时间比那小男孩晚,他要是冤死的,我就反被他吞了。真相就是——那小男孩是病死的,他早就投胎去了。只不过,他的尸骨吸收了桃树灵力,就像是没有主人的财宝,我就捡了个大便宜。其他死鬼小孩怕我,没敢和我争。那晚,我找江良对质,想借此要挟他,他其实没承认杀人,而是发现叶小明病死了,于是着急地把尸体埋在医院里,因为那晚也有一个捐资人住在里面。要是出了差错,其他小孩就会被遣散,江良必须拿到捐款。埋尸的那晚,那个坑真的是为了放化肥的,后来江良就直接把……”
叶小清听得精神都要崩溃了,这么说来,叶小明的确早就死了,而她真的有一个哥哥,但那都是过去了。后来之所以没人查得到叶小明的接收记录,八成是因为江良把记录销毁了,否则捐资人一旦要查看,他就要露出马脚了。叶小清记起来,叶小明被送走的消息就是江良告诉她的,所以她一直认为哥哥存在。叶小清苦笑一声,难怪大家都说她没哥哥,原来都是江良在散播这个消息。江良在天津还想要见她,就是以为她真的疯掉了。
可如果叶小明早就死了的话,那后来一直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个叶小明又是谁?是鬼吗?什么鬼这么善良,多年来总是守护着她?
看着深思的叶小清,袁奇风沉住气问:“该知道都知道了吧?那我就动手了。”
叶小清刚点头,袁奇风就动手把老朱捏个魂飞魄散,让它被金光烧得连灰都不剩了。对于这样的恶人,雷鸣一点儿都不怜悯,谁叫老朱杀了那么多人,死后居然还想作恶。李英杰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老朱死不悔改,刚才还想骗他们,把责任推给江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今天他们知道了很多信息,多到无法马上消化,一个个话都不多了,全在想孤儿院的往事。
如果以前某些部分给予孤儿院资金支持,或许就能避免这么多悲剧,但人生没有如果,否则悲剧早就绝迹了。
“你没事吧?”袁奇风回过神来,看到叶小清的眼里全是泪水,心里也不好受了。
叶小清没哭出来,强忍着说:“害你们操心了。原来你们以前跟我说的都是真话,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来。我哥既然早就死了,那后来出现的叶小明是谁?是路神还是……”
“路神只是个称呼,他们又不是神!”雷鸣抢道,“你别老提路神了,那话好像在瞧不起我似的。”
叶小清破啼为笑:“好了。我不说路神了。但说真的,我不觉得第二个叶小明想害我,要不然早就动手了。这么多年,他对我非常好,就跟亲哥哥一样。会不会……我哥死了,放不下我,又回来找我了?”
“老朱不是说了吗,你哥病死后就转世了。”李英杰纠正道,“病死的人没多少灵力,也是虚鬼,所以你哥哥不可能留下来,还能在整个中国随便游荡地去找你。”
叶小清想了想,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她本想继续琢磨第二个叶小明的来头,可一想到真正的叶小明死了很久了,心就疼得非常厉害。袁奇风想说些安慰的话,那些话到嘴边了,又说不出来。这时候,再华丽的语言也安慰不了叶小清,人心的伤痛只有爱和时间才能抚平。最后,袁奇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周围昏暗的桑田,还有冷冷清清的废墟,想象着叶小清以前生活过的环境。
雷鸣受不了沉默的气氛,便说:“你们先别顾着伤感,我们把尸骸挖出来,总要找个好地方埋回去,不能留在废墟上吧。”
“我来吧。”李英杰说完就戴起塑胶手套,将尸骸分几次地搬到孤儿院废墟外,选了一处离桑田比较远的林地,把尸骸重新拼凑好再埋回土里。
快要到清明节了,叶小清本来在想,既然找到她哥哥的尸骨了,不如迁到她父母坟边。可叶小清的父母那时火化后,尸骨葬在江城县外的公墓山上,那里可不能随便乱挖。衡量了一会儿,叶小清才决定把她哥哥葬在废墟外的林子里,这样她哥哥还可以有几个小孩子做伴。虽然她知道她哥哥已经转世了,但她还是希望那些小孩留下的尸骨都能做个伴,不至于死后还那么孤单。
袁奇风陪着叶小清在林子里,对着埋好的尸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林子里的夜鸟都困得叫不出声了。雷鸣发现袁奇风把空中的火收起来了,便问李英杰有没有带手电,他想要确认地上的尸骨都埋进去了。李英杰身上带了一只小手电,听到雷鸣想用,她就取出来递给雷鸣。
“咦,这个……”雷鸣拿着手电对草地看了一遍,没找到东西,视线就停在叶小清的右手上。
李英杰以为自己漏埋了尸骨,便问:“怎么了?”
“小清,你手里抓的……”雷鸣迟疑道,“你手里的高跟鞋是怎么回事?那只红色的小高跟鞋不是刚从土里挖出来?难道那晚还有小女孩遇害了?”
叶小清抬起头,看了身旁的袁奇风,然后才说:“不,这是我的东西。”

16.警告

包括袁奇风在内,站在林子里的人都意外地看向叶小清,夜风也吓得停住了。桃树下的土坑埋了几具死尸,叶小清说高跟鞋是她的,大家第一反应就是高跟鞋的主人也被杀了,并被埋在土坑里多年。而且,叶小清对辟邪法器很敏感,甚至碰不得,其他人以为她也是鬼,这不算奇怪。
叶小清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东西是我的,但我没被埋啦。”
“那东西怎么会在土里面?”雷鸣问。
叶小清回忆道:“可能江伯那晚埋坑,把我哥的东西也埋进去了。没想到我哥把这鞋子带在身边,这原本是我三岁时的生日礼物……”
“这应该是一双的,现在只找到一只,还有一只呢?”李英杰细心地问。
袁奇风看得出来,叶小清绞尽脑汁在回想着,可三、四岁的事情谁能一下子全部想起来。好一会儿,叶小清都想不起什么,袁奇风就叫她先别想了,他们还有时间,不急于现在就把谜底挖出来。时间晚了,他们再不回去,县城旅店就要关门了。这里可不像城市,24小时都开门营业。
回到旅店时,前台服务员在打瞌睡,没注意到四个旅客从前台走过。江城县没有夜生活,一过晚上12点,街上就没人了,连红绿灯都关了。四个人轻手轻脚回到房间里,道了声晚安就把各自的门关上,准备冲个澡睡一觉。叶小清这时候才想起来,她和袁奇风共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虽然他们在天津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她总觉得很害羞,特别是想起那张要杀她的纸片,她就提不起兴趣。
袁奇风却很自然,一进门就问谁先洗澡,叶小清不好意思地说你先洗,我后面洗。袁奇风奇怪地看了看叶小清,然后抱起衣服走进浴室,痛快地冲了个热水澡。叶小清紧张得快窒息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袁奇风那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爱她,为什么要留下那张纸片,不想杀她的话,直接扔了就是了;如果那个男人不爱她,为什么又一直帮她,还跟她来到偏僻的小县城里,找寻多年前的答案。
更重要的是,那张纸片是谁写给袁奇风的,那个人怎么能预先知道她会害死很多人?
“我好了,你洗吧。”
叶小清还在想事情时,袁奇风已经从浴室里走出来了,他这回没穿衬衣,只裹了一条浴巾。叶小清的脸像在发高烧,比番茄还红,她没敢正眼看过去,抱起衣服就急急地走进浴室里。她洗了很久很久,一半原因是想拖延时间,另一半原因是她不知怎么去面对。和袁奇风睡在一张床上,她总会想起那张纸片上的话,虽然他们才刚刚确立关系。
终于,叶小清拖不住了,再洗下去,人家一定以为她晕倒里面了。她穿着一件衬衣出来,假装在吹干头发,想等袁奇风睡着了再过去。又折腾了一段时间,叶小清估摸袁奇风该睡着了,于是就蹑手蹑脚地钻进床上。袁奇风本来是闭着眼睛的,但叶小清一钻进被窝里,他就翻了个身,抱住柔软的叶小清。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叶小清吓一跳。
“没有。”袁奇风低沉地回答,然后亲了过去。
灯光朦胧梦幻的房间里,袁奇风结实的身体压在叶小清身上,深深地吻着她清甜的嘴唇,这让他体内的火焰烧得很旺盛。叶小清情不自禁地抱住袁奇风,配合地回吻着,可她又想起那张纸片,这让她心凉到极点。她不想隐藏秘密,不然心里很难受,吃睡都不香。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她和奇勒基宝接吻都会没感觉。
“等一下!”叶小清吃力地想推开袁奇风,两手撑在对方结实的肩膀上。
“怎么了?”袁奇风喘气道。
“那张纸……你打算怎么做?”叶小清语无伦次。
“什么纸?”袁奇风愣道。
叶小清把袁奇风推到一边,从暖和的床上坐起来,说实话:“上回我在你家里……就是你家的老房子里找到一张纸,上面写现在还来得及,你要杀了我,不然会有更多的人送命。”
袁奇风脸色一变,问:“你看到了?”
“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明说,我以后都不会缠着你了。你要让我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我虽然是个扫把星,但是……”
“傻瓜!”袁奇风一边淡淡地笑,一边抚摸叶小清的头发,“我是怕你太担心了,所以没告诉你。”
“你要杀我,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又不是日本人,当然怕死!”叶小清把话说开了,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又问,“那张纸到底是谁跟你写的?”
袁奇风严肃起来:“我怎么可能杀你,先别说这犯法,就算不犯法,我杀谁也不可能杀你。唉,我老觉得你笨,还真的笨!你以为那张纸出现我屋里,就是写给我的吗?你这种心理暗示真是暴露了你的智商。那张纸不是写给我的,是写给张民的。”
叶小清喜出望外,没想到那张纸不是写给她的,这么说来,她白白担心了好多天。袁奇风琢磨,既然这事提出来了,不如一次说明白,免得笨女人又胡思乱想。原来,自从张民失踪后,医院又不承认张民是他们的员工,就连房东都不记得有过那个人。雷鸣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就和袁奇风悄悄地去张民屋里搜索了一番,想看一看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好几次,袁奇风都找不到蛛丝马迹,雷鸣也一无所获。就在他们以为张民把重要的东西都处理掉了,想要趁夜色离开小洋楼时,有一个人就从门外塞了张纸进来。袁奇风和雷鸣面面相觑,小洋楼因闹鬼传闻而没人住了,而且半夜里谁会知道他们闯进张民家里。他们拿起那张纸一看,上面有一行字“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你必须杀了叶小清,否则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袁奇风迅速地打开门,想看看是谁写的警告,可打开门后什么人都没见到。普通人不可能一转眼就跑掉,要么留下警告纸片的不是人,要么那个人会换位术。
“事情就是这样。”袁奇风交代。
“会不会就是张民写给你们的?他可能知道你们老去他屋里找东西,干脆写张纸引你们离开。”叶小清想来想去,觉得那张纸其实还是写给袁奇风的。
“谁会知道我们在里面?”袁奇风不认同。
“张民不是普通人,他当然有办法知道。”叶小清坚持自己的看法。
“别想了。总之,我不会伤害你就是了。”袁奇风把叶小清抱起来,又将她放回床上,温柔地说,“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叶小清接连“啊”了三下,幸福来得太突然,此刻人家要杀她,她都不会反抗。袁奇风又一次亲吻着她的额头,并小声地说,那天送项链时就有这个想法了。他们既然在一起了,他愿意永远陪在她身边,这些年赚的钱也足够他们去别的地方过生活了。叶小清心情复杂,听到袁奇风这么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袁奇风也没给机会让叶小清出声,因为他又深深地吻了下去,并紧紧地抱着她,让柔软的她贴着他结实的身体,把压抑许久的爱再一次释放出来。
缠绵了一晚上,叶小清幸福地进入了梦乡,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么英俊帅气的男人会想跟她结婚。然而,喜悦的心情只维持了一个晚上,就在叶小清进入梦境后,她又来到了白雾弥漫的洞天福地。梦里,瑶姬不再背对着叶小清,而是站在雾气最深处,像是在等叶小清到来。雾气转动时,叶小清先扫视青石碑的踪影,想搞清楚梦境里的地方是哪里。这一次,叶小清还是只看到青石碑上写了个红字“顶”,其余的字愣是看不见。
这时候,瑶姬走近一步,叫了一声:“小清,你来了。”
叶小清头一回听到瑶姬说话,一时半会不知该答什么,总不能说神仙你好,帮我实现几个愿望如何。她紧张之中,久久说不出话来,接着却听到瑶姬又说:“你不用惊慌,也必怕我,因为我是你母亲。”

17.寸草不生

早上醒来,阳光一扫阴霾,给三月底带来一些温暖,晚春不再跟冬天一样难过了。叶小清迷迷糊糊地醒来,总觉得人还在梦境里的洞天福地,搞不清楚身在何处。直到袁奇风走到床边,对着她笑了笑,她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袁奇风,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叶小清坐起来说。
“什么梦?又见到瑶姬了?”袁奇风问。
“你不要老把我的话抢了嘛。”叶小清闷闷道,心里却在佩服袁奇风的料事如神。
袁奇风拍了拍叶小清的肩膀,示意她先起床,梳洗后再说梦境的事。叶小清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点头,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对着镜子刷牙时,叶小清心说袁奇风起得真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穿好衣服了。下回她也要偷偷地早起,跟那家伙比一比,谁起得比鸡早。刷着刷着,嘴里满是泡沫的叶小清忽然看到胸口的珍珠项链冒出一阵红光,可就闪了一下,她再想仔细看时,项链又变回普通的样子了。
这时候,雷鸣过来敲门,问袁奇风和叶小清好了没,要是还没好,他就和李英杰先到旅店旁边的酸辣米粉店里等他们。叶小清不想让雷鸣久等,便匆匆地梳洗了一下,接着就和袁奇风出门了。旅店右边有一家酸辣米粉店,江城县的许多人都把酸辣米粉当早饭,一进去就挤满了人。叶小清特别喜欢吃酸辣米粉,昨晚就约好大家早上过来尝一尝。
等空出位置后,叶小清就去占位置,然后陆续端了四大碗的酸辣米粉过来。她刚想叫大家动筷子吃吧,袁奇风却提醒她,梦境的事还没讲完。叶小清“哦”了一声,想起来后又把筷子放下,坐在餐桌边上跟其他三个人详细地讲了一遍。雷鸣一开始以为是叶小清想多了,这段时间没少查阅瑶姬这个人,做了关于瑶姬的梦很正常嘛。
叶小清知道雷鸣会这么想,于是又说自己最近还有幻听的现象,老有一个女人叫她别跟袁奇风在一起,否则会死。叶小清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幻听的事,就连袁奇风都不知道,昨晚她顾着纠结纸片,也没来得及讲出来。袁奇风紧皱眉头,有些烦意地吐了口气,他明白那幻听不是幻觉,一定是某种灾难的预警。
大家都在思考时,李英杰忽然问:“小清,你刚才说,瑶姬在梦里告诉你,她是你母亲。这是原话吗?”
“嗯。”叶小清点头。
“你真的是瑶姬生的?那你三岁时在火灾里出事的那个人……”雷鸣没敢把话问完。
叶小清不介意地答道:“这事我完全能肯定,三岁时的火灾里,遇害的人是我爸妈。我妈和瑶姬一点儿也不像,养父母比较开明,他们怕我想爸妈,帮我从江城县找了一套相片过去。我认得的!”
“难道出事的那个人不是你的亲妈……”雷鸣小声问。
“这怎么可能?”叶小清觉得这问题很荒唐,她说,“你不想想,瑶姬是多少年前的人了,她还能生吗?”
袁奇风一直没说话,叶小清发现了,便朝他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袁奇风敷衍道,但心里却一直在想幻听的现象,这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当耳边风。也许他真的会害死叶小清,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不该喜欢上她?
讨论了几分钟,酸辣米粉要凉了,叶小清就叫大家趁热吃,待会儿去县城的老兽医站。兽医站那一带在江城县的老城区,如今随着县城的发展,老城区的住户越来越少。那一带靠近山区,地势不平坦,要搬迁是迟早的事。兽医站经营了一个养殖场,多年前养了很多鸡鸭,现在早就搬空了,鬼都不多一个。叶小清以前就住在养殖场里,她父母负责把饲养,后来为了生计,他父母又去兼职做别的活计。
四个人吃过早饭,叫了一辆没有面包车,坐着去了兽医站那一带。面包车司机以为这四个年轻人来探亲,便好心提醒那一带没人住了,要是找亲人的话,估计要到新城区这一带找。叶小清刚想说去玩的,不找人,哪知道天空响起春雷,把她吓了一跳。江城县不算太大,大约花了十分钟,他们就赶到兽医站了。
江城县两边靠山,中间平坦,兽医站被靠大山,养殖场以前饲养的鸡鸭就圈养在山脚下,专门吃蜈蚣之类的野虫。这座大山没有名字,但连接着黑梨山尾部,离茶村那边非常远,要走几天山路才能赶到。养殖场经历过一次火灾,烧掉了一半的房屋,还有一半没有烧掉,但现在也没有人住了。那些房子都是红砖黑瓦的平房,那些人不会多留恋,搬去新城区的楼房住下后,也没人过来拆这些砖瓦。
袁奇风下车一看,养殖场的围墙塌了一半,后面又接着山脚,估计毒蛇毒虫把那些老屋当巢穴了。他们这样贸然进去,估计要吃苦头,要是夜里再来这里,一定要用火把那些小东西都赶跑。叶小清不怕虫蛇,还能分辨哪种有毒,哪种没有毒。从倒塌的围墙跨进养殖场,叶小清就径直地往一排乌黑的破房子走,其他人一看就知道,那就是叶小清以前住过的地方。
当然,叶小清知道这里没人住了,即使她回来也找不到人回答她心里的疑问。叶小清很多年没回过这里,她有时间回来,但一直不敢回来。此时,袁奇风却忽然拉住叶小清的手,不让她跑过去。李英杰见状,便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才明白袁奇风的用意。这处养殖场中心像个足球场那么大,房子集中在一侧,另一侧靠着山脚。这里多年来没人走近,竟然没有一点野草,半点绿色的东西都看不到,像个荒漠似的。
“这里的怨气好重。”袁奇风怔怔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叶小清不懂。
李英杰解释道:“这里寸草不生,所有的植物都被怨气压制了,是不是当年有人是冤死的?”
“不是说,那场火灾是黑梨山的案子引起的吗?”叶小清说完就想起那个横跨半个中国的溺毙火尸案。
“你爸爸是老田村的人,这点没错,不过俞鸿和俞波父子可没承认他们害死了叶亏天——也就是你爸。”雷鸣提醒道。
叶小清一听,心里五味杂陈,莫非三岁那年不是鬼来寻仇,而是有人故意放火杀人。这股怨气的主人是谁,该不会是她父母吧?要真是她父母,她一定要劝他们放下仇恨,马上投胎去吧。要不然,袁奇风把他们收了,再打个魂飞魄散就糟糕了。
养殖场没人住了,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所以他们要找到答案,那就得靠自己了。叶小清总觉得是她父母的鬼魂在做怪,所以就叫袁奇风别急着捉鬼,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她的身世之谜。袁奇风宽心地笑了笑,他分得出轻重,况且世界上那么多鬼,一个人能抓得完吗?
“啊哈哈——”
忽然,空旷的养殖场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那声音回荡个不停,吓得叶小清寒毛都竖起来。雷鸣四下一看,没见到女人的身影,李英杰忙叫他别看了,这是鬼声。现在日正当空,尽管阳光不烈,但这只女鬼能显现鬼声,说明不是一般的角色。袁奇风嗅了嗅空气,微暖的和风里有邪气的味道,可那只女鬼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难道不怕他们吗?还是想搞恶作剧?
“我们还去不去那边?”叶小清胆怯地问,“我以前住的地方就在那了,去看一看吧,虽然不大可能有东西留下来。”
“去吧,有我在,没事的。”袁奇风轻松地说。
雷鸣疑神疑鬼地跟在他们后头,还叫李英杰别掉以轻心,因为他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只女鬼就在附近。叶小清也很小心,当走到火灾留下的破屋时,她先探个头进去,没看到鬼才敢进去。房屋的瓦片早已掉光了,横梁也烧断了,只剩下几堵覆盖着火灰的砖墙。叶小清看了几眼,有些惆怅,屋里什么都没剩下,也许她要找的答案并不在这里。
“奇怪了!你家里以前就有这个吗”这时候,雷鸣在叶家老屋里翻了翻,弄出乒乓的响声,从碎瓦里抽出一个被灰土包裹的东西。
其他人循声望去,一刹那,他们的目光都被雷鸣手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18.火葬厂

叶小清以为雷鸣找到以前留下的玩具,起初没多少兴趣看过去,当李英杰说那是瑶姬娘娘的雕像时,她才急忙走到雷鸣那边。袁奇风守在叶小清身边,时刻提防隐藏的女鬼,就怕他们不注意时被偷袭。现在是白天,由于日光影响,鬼气难寻,只有在夜里才比较容易找到脏东西的藏身地。
他们围在屋里,争相观望从砖瓦碎片下找到的雕像。空空的屋顶灌进一股风,雕像身上的灰土都吹走。雷鸣被尘土呛到了,猛地咳嗽了几下,于是只好把手上的雕像递给叶小清,让其他人先看一看。袁奇风扫了一眼,立刻确认那就是瑶姬娘娘的雕像,只不过比以往见过的都要小,很像是在家里供奉的那种神像。
李英杰见状就问:“小清,你还记得你家为什么供奉瑶姬娘娘吗?”
叶小清摇头道:“我就记得以前住过这里,其他事不怎么记得,那时我才三岁嘛。”
雷鸣咳嗽完了,转身回来说:“该不会你真是瑶姬的女儿吧?那你不就是神仙了?”
“她要是神仙,脏东西怎么敢动她?”袁奇风否定道。
叶小清握着瑶姬雕像,思绪混乱,那年火烧了她家,瑶姬要真能显灵,怎么不来救他们一家。是不是神仙很忙,没时间救人?就像很多人拜观音,观音她老人家不是每个都救了,面对世间的数十亿人,纵有千手也无奈。不过,问题不在于此,而是在于她家里怎么会有瑶姬娘娘的雕像。
放眼中华,出名的神灵不胜枚举,瑶姬娘娘的名声很小,最多只在桃川镇有点名头。古往今来,店铺里拜财神,私宅里拜观音,乡村里拜土地公公,极少有人会把名不见经传的瑶姬娘娘请进家里。要不是叶小清去过湖南,又见过女书,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瑶姬是谁。她父母不见得是很有文化的人,应该也不认识瑶姬娘娘才是。
叶小清望着手上的雕像在发呆,李英杰就在一旁问:“你妈妈不会是桃川镇上的人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以前户籍管理很混乱,很多人名字写错、记错。我妈名字和我一样,估计就是写错了。”叶小清直叹,“她的籍贯就写江城县,但我觉得籍贯也写错了。”
“怎么说?”袁奇风问。
“你们别看这养殖场和兽医站都很破旧了,像六十年代留下来的,但我以前住在这里时,一切都是新的。我妈以前就在江城县,怎么会搬到养殖场来,应该在其他地方还有房子才对。”叶小清推测道,“我爸就不用说了,他以前住在黑梨山里面,在江城县肯定没房子。”
等叶小清把话说完,蛮以为大家会夸她聪明,可没人说话,一个个都把她当作怪物一样地在看着。叶小清看向袁奇风,想问他怎么了,却觉得不大对劲。再低头一看,她身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了好多刺眼的鲜血,就像刚从血泊里爬出来。叶小清想问怎么回事,可一转眼过去,身上又干干净净的了。
这是其他三个人同时看到这种异象,袁奇风等异象消失了,这才安慰地说:“没事了。”
“为什么我最近老这样?”叶小清慌了。
“会不会跟你家的事有关?”李英杰问。
“她家的事怎么会让她变这样?”雷鸣不解。
“先别讨论了,只要人没事就好,这点我们慢慢再想。”袁奇风怕叶小清往坏里想,便终止这个话题。
叶小清也没多大反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干脆懒得理会。屋里除了被掩埋的瑶姬雕像,剩下的大多是被烧黑的砖瓦,以及没烧完的木炭。大家见没什么可找了,于是纷纷走出破屋,放眼望着空荡荡的养殖场。刚才显现的邪气不见了,那女鬼乱笑了一阵,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叶小清记不得那女声是谁,也许是哪个邻居吧,但决不是脑海里的警告声,这个声音是不一样的。
养殖场很大,要一一搜过,一天内办不到。袁奇风没打算都搜一次,但他想晚上再来一趟,说不定能逮住那只女鬼。既然女鬼怨气那么大,又没离开这里,估计就是养殖场的人。只要逮住女鬼,他就能帮叶小清问一问她父母的事,女鬼是上一代的人,肯定还记得以前的事。
回旅店的路上,袁奇风问叶小清,当年火灾死了多少人。叶小清就记得她父母遇难了,至于其他人是否也遇难了,她就无从得知了。那年的火灾没得出具体的调查报告,只写了电路老化这个原因,可袁奇风总觉得那场火不是意外,而且很可能也和黑梨山的俞家父子没关系。说不定,叶家火灾和孤儿院的倒塌事故一样,都是利用灾难来掩盖谋杀。
清明将至,江城县的街上有很多卖花圈、纸钱的小摊,叶小清回到旅店时,想去买一些到清明时拜祭父母。可雷鸣觉得那些东西很渗人,便没让叶小清这么早就买,再说了,人家旅店肯定也不愿意看见那种东西被带进来。
他们进了旅店,各回各的房间,准备半夜再去老城区的兽医站。雷鸣刚脱了鞋,想要躺一下,却听到有人在敲他的门。他往门上的猫眼一看,敲门的人是李英杰,于是他把门打开,问道:“小李,有什么事?”
“我想去一趟火葬厂。”李英杰镇定地回答。
雷鸣拉着脸,又问:“你疯了?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是来看火葬厂的?”
李英杰耐心地解释:“我记得,张天师提过,叶小清三岁时在火灾里就死了。后来被拉去火葬厂,又活了过来。这事很多江城县的老人都知道,我今天也偷偷打听了。他们说,火葬厂的工人还是同一批,所以我想去问一下具体情况。小清现在不太记得黄河悬崖上的事,我先去打探一下,等回来在跟你们说一说情况。”
“可我们晚上还要去养殖场那边。”雷鸣边说边佩服李英杰胆子大。
“没事。如果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去吧。你就跟他们说,我找朋友叙叙旧,晚点再回来。”李英杰压根没打算跟雷鸣商量,她只不过来通知一声就走人,哪管雷鸣同意不同意。
火葬厂不在江城县内,那个火葬厂离县城三十多公里院的山下,县城的公路刚好穿过那里。他们来江城县的路上,还在大巴车上见过那家火葬厂。李英杰不愿意四个人腻在一起,情愿分开行动,多方打听总好过慢慢找。雷鸣知道劝不住人,只好由着李英杰离开,她不是普通人,应该能应付突如其来的危险,不需要太担心。
李英杰走出旅店,几经周折,没人愿意送她去县城外的火葬厂。找来找去,过了一个小时了,她才找到一辆没有车牌的面包车,付了来回双倍的钱才让司机肯送她去。那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也听过叶小清在火葬厂活过来的事,当他听说李英杰要去那里打听那件事,便说有什么好问的,那个女孩子是扫把星嘛。
路况不是很好,车子在公路上开了近一个小时,下午才到达火葬厂附近。司机怕沾上晦气,只把面包车停在几百米远的地方,让李英杰自己走过去。司机拿了钱,没有马上跑掉,他还想等李英杰回来,再赚一次回程的钱,毕竟这里没有乘客回去,他可不想打空车跑回县城。
司机在冷清的公路上左等右等,天都快黑了,李英杰竟还没有从火葬厂那边回来。那司机大叔觉得蹊跷,以为载了一个女鬼过来,现在很近清明节了嘛。正当司机以为真的遇鬼了,把车子调头准备开回县城时,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接着就骇然地大叫了一声,吓得公路两边的野鸟都从栖息的树上飞到高空中。

19.吊坠

日落西山,暖意渐逝。空空的公路上,面包车刚要驶离火葬厂,车里的司机大叔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具死尸从破下滚下来。那火葬厂地势较高,从公路旁走进去,还有一个斜坡。司机大叔以为火葬厂的人抬尸体去烧,不小心被人家弄丢了,结果却看见死尸滚到公路上后,又自己爬起来,朝他的面包车蹒跚地走过来。
司机放声大喊,吓得蛋蛋都缩进肚子里,清明节真的见鬼了,比中元节还倒霉。司机想要开车逃走,这时后视镜反射出一道紫光,他便停住了动作。只见,李英杰从火葬厂的斜破路上一跃而下,人一落到公路上,她不知从哪摸了把匕首出来,手臂使劲一挥,一道耀眼的紫光就划过死尸的头颅。那死尸原本摇摇晃晃地走向面包车,头断开掉在地上后,尸身也跟着倒下去。不过,尸体没有头了,它还能动,就像一条蜈蚣似的在公路在爬来爬去。
见到此情此景,司机大叔调头就跑,没有把车子停下来。李英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去追面包车,她知道跟司机解释不清楚,就让那位大叔以为真的见鬼了吧。这时候,火葬厂跑下了一个面相凶悍的老伯,他见到公路上的情况没有慌张,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对李英杰说了好几次谢谢。
李英杰忙说不用谢,这只是举手之劳,倒是她现在没法回县城,所以想请那位老伯用火葬厂的车载她回县城。老伯连连吃惊,这可是他头一回遇到这么大胆的女人,不但不怕死尸,还敢主动在傍晚找火葬厂的车载她回县城。老伯对李英杰印象非常好,对于载人的要求立刻应允,但要先请李英杰帮忙把死尸抬回火葬厂。
“我现在也不急着回去,先帮你们把事情全部处理好再说。”李英杰沉着地讲完,然后就射出几发闪着紫光的镇魂钉,将还在活动的死尸钉住。
老伯见状,忙招呼厂里的人下来抬尸,还说:“妹子,真是谢谢你了。唉,要是你肯来我们这里工作该多好。”
李英杰什么也没答,只是笑了笑,然后跟其他人走出火葬厂,准备把那具死尸火化。与此同时,李英杰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发生的事,这些事甚是出乎她的意料——下午时,李英杰刚走进火葬厂,想打听当年发现叶小清活过来的工人是哪一位,一进去就发现正要火化的三具死尸动了动。李英杰以为又跟叶小清的情况一样,但立刻发现不对劲,因为死尸冒出常人不易察觉的淡淡黑气了。
一般来说,很多电影里、小说里说的鬼魂附身是极难实现的,它们几乎没本事借助人类的身体去行凶。因为人类体内有人气和阳火,鬼魂最忌惮阳火了,如果自身邪力不够,附身后反而会伤到自己,更别提借人类的身体作祟了。除非是张天师、木清香那样的角色,他们才能够自由支配人体,但他们已经修炼出肉身了,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地去占据人家的肉身。
李英杰跟着一位工作人员进来找人,看见抬出来要烧的死尸动了动,她刚要提醒那些工人,死尸竟然坐了起来。火葬厂的人比较信鬼神之说,他们见到这情况,也没有慌张。那三具死尸坐起来后,没有躺回去,而是跳起来扑向活人。老伯带着其他工人,折腾了很久,好不容易抓回一具死尸,塞进焚化炉里烧掉。还有两只,分头跑掉了,直到傍晚他们才解决第二具死尸,还有一只跑到公路上去了,正好被面包车司机看到。
李英杰看出异状后,想用法力切到死者头颅,阻止他们在行动。可头断了,死者依然能动,逼得李英杰只能先用镇魂钉将死者的动作缓下来。死尸被塞进焚化炉时,他们都不停地敲打金属壁,跟打雷似的,让站在外面的活人怕得要死。
当有问题的死尸都被塞进焚化炉后,老伯就问李英杰:“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看得出你不是普通人,难道算出今天厂里会出事,所以来帮忙?”
李英杰解释:“我可没那本事。今天来是想问一问三岁女尸在这里活过来的那件事,只不过凑巧碰到你们出状况。”
焚化炉还在运转,一时半会烧不透死尸,于是老伯就把李英杰请出厂,问道:“你想打听叶小清那女娃的事?”
“对啊,老伯,当年就是你发现叶小清活过来的吧。”李英杰认真地问。
“没错。不过和那女娃没关系吧?”老伯说,“我记得,那年火灾死了好几个人,其他养殖场的工人说那女娃娃的老娘不是人,是从养殖厂后面的山里出来的妖怪。”
“是吗?”李英杰一边说,一边抬眼看了看变黑的天色。
老伯摇头说:“当然不是了。其他说,女娃娃的老娘经常进那座山,是里面的妖怪。但我可不信,因为以前火化死尸时,要填写记录的,当然现在也要。资料上写着,那女娃娃的娘亲不是四川人,而是浙江舟山人,很久前才搬过来,然后就跟一个黑梨山出来的男人结了婚,定居在兽医站的养殖场。”
“叶小清的妈妈是舟山人?”李英杰奇怪地想,那就更不对了,舟山人不会拜瑶姬娘娘吧。
“外面传得邪乎了,真相是我去看那女娃娃的尸体时,她就是好好的。估计是在火灾里被烟火呛到了,一时喘不过气来。”老伯叹道,“外面的人对我们这里的事都喜欢添油加醋乱讲,你可别被他们骗了。”
李英杰点点头,心想这次来总算有些收获,起码知道叶小清的妈妈来自浙江舟山,不是四川一带的人。老伯说完叶小清的事,然后才问今天的死尸是怎么回事,以往这些尸体最多动一下,从没有跳下地到处乱跑的。李英杰也回答不出来,往往天地有异变时,这种奇怪的现象就会发生,很可能是江城县某处有邪力影响到这里了,绝非鬼魂附体那么简单。
“我跟你说,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从一月份开始,厂里有过七八次的这种情况。”老伯神秘道。
李英杰狐疑地想,今年一月份的时候,不就是叶小清想起黄河悬崖上的那段时间吗。天知道,叶小清还想起了什么,可相隔甚远的火葬厂跟叶小清有什么关系,她怎么能够影响死尸呢?一般来说,火葬厂很干净,鬼魂很少在这里逗留,不应该有邪气才对。李英杰在夜幕降临时,在火葬厂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特别的地方,也没闻见邪气的味道。
“小妹妹,你是干什么的,胆子真大。那么晚了,还在这里逗留?要不,我现在送你回去?”老伯跟在身后问。
李英杰停在火葬厂的一栋宿舍楼前,看着两层结构的这座建筑,说道:“我不急着回去。先等你们把尸体完全烧掉再走,免得再生事端。还有,我是法医,所以不怕这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老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还有些高兴,难得有人敢来这里待那么长的时间。
“这楼里都住了谁,好像问题就出在这里面。”李英杰感觉到宿舍楼在夜里有淡淡的青光闪现,如果不够仔细,会把它认为是路灯的灯光。
“全部工人都在楼里面。”老伯答完,眉头就皱起来,似乎想起点什么。
李英杰也想到一件事,便问:“那年,叶小清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你们取下来没有烧掉?”
老伯猛拍大腿,对着焚化炉那边大喊一声:“老赵!快过来!”
原来,火葬厂有个叫老赵的人,喜欢把死尸身上比较值钱的东西取下来。反正都要烧掉的,谁取走了,死者家属不一定知道。况且,叶小清一家几乎都被烧死了,谁会来清点他们身上的财物呢。那个老赵慌张地跑过来,听到老伯逼问,他马上承认以前是从叶小清身上拿下过一个吊坠。老伯早知道老赵的手脚不干净,但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没有说过什么。
老赵有点怕老伯,对方叫他把吊坠拿下来,他二话不说就跑上楼了。那些东西都被老赵锁在柜子里,能卖的卖掉了,卖不掉的就扔在那里。等老赵把吊坠拿下来,递给李英杰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最近火葬厂不那么太平了。
又是瑶姬像!
李英杰握着精巧的瑶姬吊坠,问能不能带走它,因为这可能是火葬厂出状况的根源。老伯又不喜欢吊坠,便瞪着老赵说东西随便拿,不用跟他们客气。李英杰马上道谢,心里头还想,一定是瑶姬散发的灵力影响到死尸了。到底瑶姬是什么来头,怎么在很多地方遗留了强大的灵力,如果对方是敌人,他们恐怕斗不过的。
找出根源,又把死尸烧得差不多了,李英杰才叫老伯送她回县城。回去的路上,李英杰想起叶小明的事,又向充当司机的老伯询问了一些事。当年叶家遇难,资料经过几次转移,已经没人能确定叶小明是不是一早就存在了。这一回,老伯却很肯定地说,叶家没有全部死绝,当时还留下一个小男孩,就是叶小清的哥哥叶小明。老伯记得那么清楚,就是因为叶小清的事,他一发现人还活着,转身就把两兄妹带去县政府,然后找到江城县孤儿院接收了他们。
“原来是你送他们去孤儿院的?”李英杰醒悟道,但她没有点破叶小明已经死了的事。
老伯说了那么多,眼看车要开到县城了,前面已经有灯光了,他就问:“妹子,你来打听那女娃娃的事干什么?是不是她闯祸了?”
李英杰摇头否认,只说自己准备转行了,想当个记者,采访一些奇闻趣事而已。老伯不是傻瓜,一看李英杰不方便说,他也没继续追问下去。李英杰绞尽脑汁,想不出是什么人取代了叶小明,这么多年来潜伏在叶小清身边,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该不会,假的叶小明真的想要保护叶小清,可他和叶小清有什么关系呢?
大约过了半小时,老伯把李英杰送到旅店门口,絮叨了几句就把车调头开走了。李英杰握着瑶姬吊坠往楼上走,并打了个电话给雷鸣,问他们是不是在养殖场那边。雷鸣他们刚吃过晚饭,还没动身,一直在等李英杰回来。接到李英杰的电话,雷鸣刚想说你怎么才回来,却见到坐在他对面的叶小清忽然全身冒出阵阵青光,连双眼都全部变成了青色。
雷鸣急忙地挂了电话,叫李英杰快点到他房间里,然后就问袁奇风这是怎么回事。李英杰在电话里头听到动静,觉得很奇怪,再低头看着手里的吊坠,居然也同时发出闪耀的青光,在楼道里映现出美丽的色彩。

20.张天师之死

吃过晚饭,叶小清跟袁奇风去雷鸣房间商量事情,顺便问李英杰几时回来。说着说着,叶小清就觉得脑袋一空,什么都不知道了。当她睁开眼睛时,先看到房顶那团朦胧的灯光,还有三个模糊的人影。很久,叶小清的视野才恢复正常,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发现自己躺在雷鸣房间的床上。
“你可能贫血了。”雷鸣说这话时,瞅了瞅旁边的袁奇风,还有刚刚赶回来的李英杰。
“我贫血?是不是我又……”叶小清意识到什么,又把话打住了。
袁奇风看到叶小清从床上坐起来,便问:“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叶小清忙答:“不用。刚才就像睡了一觉,没有觉得不舒服。”
李英杰手里拽着瑶姬吊坠,煞有介事地瞥了雷鸣和袁奇风,心想会不会是吊坠在搞鬼。十多分钟前,她匆匆赶到雷鸣房间里时,叶小清和吊坠都在冒着奇怪的青光。持续了几分钟,人和吊坠同时熄灭光亮,一切才又恢复平静。李英杰趁叶小清未清醒,跟他们讲了火葬厂的事,还有吊坠的来历。雷鸣认为吊坠不吉利,想扔得远远的,但袁奇风却要把吊坠留在身边,也许这跟吊坠没关系,而是跟神秘的瑶姬有关。
叶小清睁开眼睛后,他们怕吓坏她,没有一个人提起刚才的事。其实,叶小清知道自己有问题了,倒不会害怕。只要和袁奇风在一起,她总会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叶小清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窗帘外边,天色已经黑了,县城也那么热闹了。她记挂着养殖场的老家,便问袁奇风能不能用换位术带他们过去,或许晚上去能有些收获。
袁奇风二话没说,叫大家互相牵手,经过一阵翻转,他们就置身在暗淡无光的养殖场里了。那里靠着一座山头,附近的人家本就不多,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搬到新城区,这里一入夜就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了。清明就快到了,万物吐新,惟独养殖场中心地带跟荒漠一样。后头的山脚倒是披上了嫩绿的新衣,在凉爽的夜里,那些林木草叶弥漫出一股苦涩的味道,比桑树味要提神一些。
“你家搜过了,不必再看了,要不要去后山找一找?”袁奇风问叶小清,同时手掌心升起一团明亮的火焰,飘到不高的空中。
“好吧。”叶小清答应道。
李英杰望着后山随风摆动的野林,回忆起火葬厂的老伯提过,以前的老人说叶小清的妈妈经常去后山,估计那里有问题。这种细节现在没人记得了,只有老伯依稀记得些内容。李英杰一回来,她就跟其他人讲了,所以他们不再想搜老屋,而是想到后山去看看。后山连着黑梨山麓,严格地来说,后山也是黑梨山麓的一部分,只不过在最末端了。
雷鸣见又要进山了,迟疑地停下来,问:“这里好久没人来过了,山里肯定没路可走,还是等白天再去吧,谁知道有没有毒蛇野兽。”
“这些不用你担心,要担心就担心今天听到的笑声吧,那女人肯定是个鬼。”袁奇风边说边琢磨,那女鬼和叶小清有什么关系,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八成对叶小清有恨意。
叶小清不怕地说:“既然都来了,几只毒蛇有什么好怕的。如果谁怕,那就在这里等我吧。”
雷鸣哼道:“我怎么会怕?我只怕你会怕。”
“那别念绕口令了,赶早不赶晚,去吧。”叶小清说完就朝后山走过去。
袁奇风紧紧地跟着叶小清,就怕她忽然被神秘的女鬼捉去了。李英杰一心在想,山里头有什么东西,会让叶母经常进去。那个年代,经济条件不好,也许叶母进山采野菜,节省家用。袁奇风也曾那么想过,但邻里的闲言闲语不会是空穴来风,真要采野菜的话,其他人怎么不去?
很快地,他们一行四人来到山脚下,那里果真没有山路可入,必须砍出一条路来。清明将至,山里头每一出都很湿很滑,岩石布满了水份极重的青苔,踩上去就很容易跌倒。袁奇风叫叶小清待在他身后,然后他就手扬金光,一下子冲开一条小路来。就这样,袁奇风在前头开路,大家慢慢地跟进山里,空中的火也缓缓地移到林子上头。叶小清走在中间,又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不怀好意地窥视着她。更奇怪的是,她心里竟有点心虚,跟做过坏事的人一样。
“等一下!”走在前头的袁奇风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叶小清慌张地问,以为前面杀出一个血淋淋的女鬼来。
“这里真的有问题,附近有法力在做怪!”袁奇风警觉地扫视参差不齐的野林,想找到问题的根源。
雷鸣不懂,便问:“什么法力在做怪,难道是鬼打墙?”
走在最后头的李英杰答道:“我们又没绕圈子,不会是鬼打墙。”
袁奇风不停地张望,想要找到那股法力的来源,这极可能是叶母经常入山的原因。但山里不像有人隐居,否则不会荆棘丛生,半天都不见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可如果没人住在山里,谁会在半夜施法,不会是哪个妖精在修炼,想要得道成仙吧。大家跟着袁奇风往山里头又走了一圈,经过一条小溪时,他们就停了下来。
那里是后山地势最低的地方,照理说阴气聚集,孤魂野鬼最爱在这里游荡。可袁奇风却感觉不到一点阴气,也连从养殖场流溢出的邪气都触不到这里,仿佛有人在庇护此处。袁奇风收住手上的金光,不再使用法力,免得跟山里的那股神秘的法力搞混了。
这时候,叶小清拍了拍袁奇风,然后指向溪水的上游:“我好像看见那边有光亮,就一下子,你说有人用法术,是不是在那边?”
“我也看见了。”李英杰肯定道。
光亮只闪了一下,袁奇风再看过去时,那边黑漆漆的,只见到树影在摇晃着。袁奇风没有马上追过去,因为那股法力离得远,一时间分辨不出是人类的法力,还是邪祟在做怪。俗话说得好,地灵出人杰,山灵出妖精。天知道是不是鬼怪在修炼,他们贸然闯过去,或许会生出事端。
想了想,袁奇风还是决定走过去瞧一瞧,毕竟叶母以前常到山里,如果真有鬼怪盘踞在这里修炼,叶母恐怕早就被吃了。叶小清也很想过去看看,当袁奇风往上游走时,她就大步跟去。雷鸣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李英杰,确定人还在,他才继续追着袁奇风而去。
“蟒蛇!”
叶小清远远就看见一条巨大的蛇在溪边游窜,吓得她叫出声来,还提醒袁奇风别走太快了。那只蟒蛇没有反过来攻击人,察觉到动静后,蟒蛇就慌忙地窜进野草堆里,转眼就不见了。袁奇风没有为难蟒蛇,要不他能一眨眼就将它切成几截,倒是前面的岩石上好像有个人影坐在那,刚才蟒蛇是想爬上去。
“你们别靠太近,退后一点儿。”袁奇风提醒身后的三个人,然后又点出一团火,让火焰飘在头顶上。
“天啊!这不是……”叶小清吓得头发都直起来了,眼前一处突起的岩石上,盘坐着一个穿黑衣长袍的男人,他的样子跟张天师一模一样!
雷鸣和李英杰也吃惊不小,在他们的认知里,张天师已经死了,死后的鬼魂也被打散了。眼前的张天师平静地闭着双眼,盘坐在干爽的岩石上,周遭全是青苔和泥土,但他盘坐的地方却很干净。叶小清很害怕张天师,没敢靠近,惟恐张天师又跳起来要杀她。可张天师一动不动,任由面前的四人盯着他,跟个死人一样。
“他死了。”袁奇风也很久才说出话来。
“他的袍子上有血。”李英杰还记得,马四海提过一个黑衣男人,当时黑衣男人的腹部因受伤而流血不止。
雷鸣也想到了那事,他问:“难道跟马老爷子分开后,张天师就死在这里了?”
“这是他的尸身,不是鬼魂。”袁奇风说完就伸手过去,但被一道气弹了回来,还闪出一道彩色的光亮。
“怎么回事?他还没死透?”叶小清惊恐地问。
“他的确死了。只不过,他死前用法术保护了自己的肉身,可能以为自己还能再重新活过来。刚才那条蟒蛇想吃人,激发了那道法术,所以你们才看到光亮。”袁奇风解释道。
“那你说林子里有法力,是不是源自这里?”叶小清忙问。
袁奇风点了点头,要不是张天师留下的法力太强了,他不可能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应到。也亏得张天师法力高深,要不然不能让尸身近百年不坏,还能防止虫蛇侵袭。叶小清看着张天师,心想她妈妈经常到后山,难道就是来看张天师的尸身,这应该不可能吧。话说回来,张天师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法力不比袁奇风弱,居然英年早逝。
“现在怎么办?”李英杰问,“要不要打破张天师的法力,不让他继续维持尸身的状态。这么多年没人发现他,不代表以后没人发现,这会引起骚乱的。”
雷鸣却说:“别急。先等等。咱们瞧瞧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小清的妈妈经常进山,八成和这死尸有关。”
就在大家商量下一步怎么做的时候,叶小清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因为她看见张天师紧闭的双眼微微地动了动。

21.遗物

夜晚,山里传来怪异的鸟叫声,还有野兽窜动时,撞到树木发出来的砰砰声。叶小清被这些声音弄得很不安宁,没想到张天师的眼皮跳了一下,吓得她以为张天师诈尸了。她还没喊出声来,张天师又没动静了,仿佛刚刚看见的只是幻觉。
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叶小清想提醒他们,又怕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接下来,叶小清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因为张天师周身猛地震出一道看不见的气流,把旁边的四个人都弹到很远的地方。叶小清撞在一棵树根下,身子都散架了,没想到张天师死了还这么厉害,可见杀死张天师的人更可怕。
袁奇风爬起来,走过去扶起叶小清,忙问:“你怎么样?”
雷鸣被撞在岩石上,都快吐血了,他一站起来就抢道:“你个重色轻友的混蛋,怎么不先问问我?”
袁奇风复杂地看向雷鸣,刚想照雷鸣的话问一遍,李英杰就从另一处草堆里站起来,左边肩头的衣服渗出一大滩血来。叶小清赶紧奔过去,问李英杰疼不疼,随即又觉得这话很多余,出了那么血,肯定疼得要命。李英杰摇了摇头,表示没大碍,只不过是皮外伤。接着,李英杰用手捂着左肩的伤口,那里便迸出一阵淡淡的紫晕,血就止住了外流的趋势。
叶小清想劝人家回去,但这么劝会显得瞧不起人,她只好转头问袁奇风:“张天师是不是没死?我刚才看到他的眼皮动了动?”
“你见鬼了吧?”雷鸣一边说,一边怀疑地看向远处的张天师。
袁奇风叹道:“估计是他留下的法力在做怪,我们靠得近了,法力就会起效,将靠近他的人和东西动弹开。”
“你在黄河悬崖上不是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吗?现在怎么连他的尸身也斗不过?”雷鸣不相信。
叶小清也觉得奇怪,她还没问,袁奇风就慢慢走近张天师,并把揣测讲给大家听。张天师生前就有一定的修为,但大部分都是辟邪正派的法术,直到创立素女门时,他才修炼阴邪之术。可见,张天师那时也已经把阳功练到顶端了,所以才要练邪术。在张天师死后,他生前积累的法力会转移给魂魄,但通常会减半,不可能把所有的法力都占着。
“这么说,他如果还活着,你那时在黄河悬崖上根本打不过他?”雷鸣问。
袁奇风诚实地点点头,实际上,他很佩服张天师,可惜对方走上了邪道。张天师变成鬼了,一心为恶,且很自大,这样才导致他败在后生小辈手里。话说回来,就算现在张天师的鬼魂回来了,也不一定能破掉他生前留下的法力。关于这一点,袁奇风的确怀疑张天师曾回来过,想要取走自己的肉身,但碍于自己没办法走近肉身,只能饮恨离去。
叶小清听得一阵哆嗦,心想张天师这么危险,幸亏早就死了。大家和她想的差不多,都认为既然找到了张天师的尸身,而且又这么危险,一定要想办法破除遗留的法力。以免日后谁闯入深山,会被这道法力伤害。
“你们站远一点儿,我来破他的法力。”
袁奇风等其他三人站到远处,他就站在离张天师尸身十多米外的地方,口念几句法咒,身上就飞射百道金光,一起转向张天师那头。那百余道金箭般的光逼近张天师时,他尸身周围就弹出一道五彩光墙,将金光全部挡在外面。袁奇风不停地念着法咒,全身闪发的金光越来越多,把昏暗的山林照得像白天一样。
“他行不行?不会有危险吧?”叶小清开始担心起来。
“放心,实在不行,他知道该怎么做的。”雷鸣望着袁奇风的背影说。
李英杰也说:“没事。有问题的话,及时收手就行。”
怎料,他们话音未落,死去的张天师眼皮又动了,这一次动得非常明显,每一个人都注意到了。袁奇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想要撤回法力,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张天师就忽然睁开了紧闭多年的双眼。叶小清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心说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听雷鸣他们说,张天师连魂魄都被打散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张天师一睁眼,垂放的手臂也跟着伸开,紧接着每个人再次被一道闪耀的光亮震出老远,附近的树木都断掉了,闹出非常大的动静。叶小清迷迷糊糊的,觉得肚子被撞得很疼,很久都爬不起来。隐约中,趴在地上的叶小清看到一个人朝她走过来,一开始她以为是张天师,想要喊救命又喊不出来。直到那个人扶起她,她才发现对方不是张天师,而是袁奇风。
“你们都没事吧?”雷鸣很久才从山林里的角落钻出来。
李英杰在附近应声道:“还好。”
“你呢?”袁奇风叶小清。
“我也没事。张天师人呢?他真的活过来了吗?”叶小清把头歪了歪,努力地看向袁奇风身后的山林,却没见到谁追来了。
“他没有活过来。我刚才破了他的法力,他那是最后的一道防御反弹了,现在已经造不成威胁了。”袁奇风轻描淡写地说。
叶小清半信半疑,摇摇摆摆地走近一瞧,张天师这回真的没法折腾了,他现在不仅动不了,皮肤也迅速萎缩,变得像陈皮一样。叶小清惋惜地叹了一声,张天师长得一表人才,也挺英俊的,可惜转眼就成了一堆烂肉。这要让马老爷子知道了,非得跟他们闹个没完,这事绝对不能告诉他。
想起马四海了,叶小清就顺道跟大家提起,前不久去过马老爷子那里,还知道一些关于张天师的事。以前的张天师不坏,可后来放走一个妖鬼,结果那个妖鬼恩将仇报,害死了他女儿和老婆。之后,张天师想救妻女,于是回到拜师的青城山里,找到清明观里的师父,想要借用镇观之宝。张天师的师父没答应,于是他血洗清明观,然后他就被天师道赶出师门了。
雷鸣一听,有点同情张天师,并问:“清明观有什么宝贝?会不会是黄河悬崖上的虚无印?要不,张天师怎么会又回去找它?”
“我也不知道,事隔多年,谁还记得一个小道观里有什么宝贝。”叶小清耸肩道。
李英杰一边听,一边跟袁奇风去检查尸身,想找一找张天师身上有没有的遗物。以张天师的悟性,他应该不会有那种死而复活的念头,八成是他死前身上带有重要的的东西。为了防止那东西丢掉,或被人取走,他才用强大的法力护住自己的尸身。袁奇风在张天师的黑色长袍里找了找,不一会儿,他就摸出一卷羊皮卷轴。
叶小清见到后就问:“那是什么?武功秘籍吗?”
“你怎么不说那是葵花宝典?”雷鸣笑了笑。
李英杰瞧了一眼就说:“皮质氧化得发黑了,应该在张天师施法前就变黑了,肯定是件古物。”
袁奇风拆掉羊皮卷轴上的金色丝线,把头上的火团引下来,然后就慢慢地把卷轴打开,想搞清楚张天师为什么死前要留住这东西。那卷轴有股臭味,打开之后,叶小清不由得捂住鼻子,还往后退了一小步。雷鸣歪着脖子看了看,没看出卷轴上的内容是什么,李英杰也瞧不出个大概来。
羊皮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几千个字,可没有一个汉字,不是女书,也不是香文。羊皮卷轴末尾有一副很小的图,像是地图,又像是航海图。袁奇风看不出门道,其他人也不行,他们就决定先把卷轴收起来,日后有机会再去研究。当务之急,他们得先把张天师的尸身埋起来,免得将来有人发现腐尸,还以为这里曾经发生命案。
袁奇风这回没有体力去挖,而是用法术炸出一个坑,这样就把张天师下葬了。叶小清不知何故,望着土坑里猪肝色的尸身,心里有一种拂不去的哀伤。张天师总是为难她,还想杀了她,为什么她会对此难过。尸体埋好以后,袁奇风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倒不是同情张天师,而是如今像他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少,再过几年恐怕中国就没有懂玄门奇术的人了。
“你们别难过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办。”雷鸣提醒道,“再说,小李都受伤了,你们少磨蹭好不好。”
叶小清转身说:“小英,要不叫袁奇风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血暂时止住了。”李英杰推道,“袁奇风用了很多法力,再来回用换位术会很伤身的,你应该舍不得吧?”
叶小清原本惨白的脸红起来,答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袁奇风观望四周,对他们说:“你妈妈以前经常入山,应该不是来找张天师,就算他们认识,你妈妈恐怕也不能靠近尸身。从张天师留下的法力依旧留存来看,除了我们四个人,没人再靠近过了。”
大家一边说,一边走回溪水边的岩石带那旁,张天师的尸身可能也抑制了野生植物的生长,那一带比较空,相对山林的其他地方要干净许多。他们正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眼尖的袁奇风就发现地上有个东西,刚才可没看见它在那里。

22.三岁大的凶手

高跟鞋?
袁奇风心疑地刨开黄色的碎土,拾起一只红色的小高跟鞋,同时想起曾在江城县孤儿院见过另外一只。那一只被埋在桃树下,和数具小孩子的尸骸混在一起,叶小清说那是她的东西,但没解释鞋子为什么会随着叶小明被掩埋在地下。袁奇风都快把这事忘了,如今冷不防在山林里见到,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雷鸣见到那只高跟鞋,便问:“这种地方哪来的高跟鞋?难道是小清的另外一只?”同时,雷鸣还想女人真是可怕,年纪那么小,居然也能穿,不闲脚跟疼么。
李英杰忍住疼痛,走过去费力地一瞧:“好像这只上面有血迹?”
大家一齐看向叶小清,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而她也在努力回想着。那年,叶小清才三岁,不可能记得三岁的每件事。可一见到另一只高跟鞋,过去的一幕幕就断断续续地浮出水面,展现在叶小清的脑海里。袁奇风不想给叶小清太大的压力,为了转移高跟鞋的注意力,他就把火光又拉近一点,接着在碎土中找一找有没有其他东西。
岩石带边有很几处野草堆,刚才袁奇风破掉张天师的护身法力时,不仅把一些岩石炸碎,连周围的土层都被震开了。若非如此,他们绝不会知道附近埋了一只高跟鞋。雷鸣以犯罪思路来琢磨,埋高跟鞋不可能跑那么远,搞不好附近还埋了死尸。果然,不消半分钟的功夫,李英杰就先在碎土里找到一只干枯的手骨,袁奇风也很快从附近找到各种尸骸的碎片出来。
叶小清站在溪水边上,默不作声地旁观着,不是她偷懒,而是脑海中涌出来的记忆越来越多,多到她快承受不住了。其他人在碎土堆里找了找,竟找出两个裂掉的骷髅头,说明土里不只埋了一个人。袁奇风看着凌乱的尸骸,搞不懂谁会选这种地方埋尸,为什么不选其他地方。再说了,张天师的尸身留存在岩石带上有近百年的时间了,这些尸骸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像八九十年代的,埋尸人肯定知道张天师的尸身在附近。
“哈哈——”
大家都一头雾水时,一个阴森的女人大笑起来,许多山鸟在夜里惊起,纷纷逃到夜空里。叶小清的思绪被笑声打断,这笑声有点像白天的那个,让她心慌意乱,像捉贼被抓住的感觉。袁奇风也是心中一惊,刚才顾着注意张天师遗留的法力,竟没发觉有脏东西靠近了。他急忙一个转身,一道金雾就迅速扩散开,一个女人的墨色身影就被暴露在一个藤蔓缠绕的青树上。
“快过来。”袁奇风眼疾手快地把叶小清拉到身后,生怕那女鬼想对叶小清下毒手。
女鬼脸色发黄,头部有钝器击伤留下的伤口,两眼渗着血,浑身都被一股半透明的黑烟包围着。女鬼大吐一口气,像是被压了五百年的猴子,终于能够脱身了一样。袁奇风看准了女鬼的鬼心位置,随即不遗余力地击出一记金光闪闪的穿心指,怎奈女鬼溜得太快,只打住了无辜的青树。
那女鬼又恨又笑地游荡着,还叫道:“叶心,你真了得。到现在都没死,还找了这么厉害的帮手来,你想斩草除根,是吗!”
“叶心是谁?”雷鸣仰头问。
女鬼生气地哼道:“就是那个一脸无辜的女人!”
“叶心?”李英杰嘀咕地望向身旁的叶小清,心说难道这是她以前的名字。
“你要么快走,我暂时可以放你一马,要么我就不客气了!”袁奇风在地上喝道。
“别那么凶嘛!”女鬼忽然变得妩媚起来,但却让原本阴森的面孔更加扭曲,它顿了顿继续说,“你那么好看,又把我救了出来,不如自杀了,跟我做对鬼夫妻,怎么样?”
袁奇风愣了愣,心中的疑惑顿时明朗了许多,这只女鬼一定是其中一具尸骸的主人。有人将他们杀死后埋在张天师附近,八成是想借用张天师的强大法力来压制尸骸的鬼魂。可现在只有一个女鬼,还有一个鬼魂上哪去了,莫非早就投胎去了。那女鬼不给袁奇风时间多想,它冷冷地笑了一声,便奇快地从上空俯冲下来,附近的树木都被那股力量摧倒了。
十多棵粗壮的老树倒下来,只要被一棵砸中,不死也要脑残。幸好袁奇风及时用灵力震开那些树,护住了每一个人。女鬼非常狡猾,趁袁奇风用两手的金光冲开那些树木时,它就想一掌打向袁奇风的心脏,彻底杀死这个男人。正当女鬼使出全力,以为要得手了,来不及用手抵挡的袁奇风就侧了侧身子,胸口处就激出五彩光芒。女鬼没来得及躲来,桃木剑的威力就爆发出来,把它的魂体都要打散了。
“不知好歹!”袁奇风冷冷道,“你被张天师留下的法力压制这么多年,他的法力都被我破了,你来为难我们,不是自己找死吗?”
女鬼不甘心地依附在一根歪树边,怒道:“我找死?没错!是我找死!你有灵木剑,我打不过你,但别以为你代表狗屁的正义!你要是正道里的人,那就把杀人凶手交出来,血债血偿!”
叶小清发现女鬼朝她瞪了一眼,马上害怕地躲到袁奇风身后,不敢再多看女鬼一眼。女鬼咯咯地笑着,很享受恐吓叶小清的感觉,心中的强烈恨意让另外三个人都感受到了。李英杰想叫叶小清别怕,他们不会让女鬼伤害她的,但又觉得女鬼不会开玩笑,一定是叶小清曾做过对不起女鬼的事,女鬼才不肯放手。
可是,叶小清离开养殖场时才三岁多,三岁多的小孩子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雷鸣打心底认为女鬼在混淆视听,在他眼里,叶小清连蚂蚁都踩不死,绝不可能杀过人。再说了,女鬼口口声声喊叶心,那又不是叶小清的名字,顶多同姓而已。十有八九是这女鬼太久没见过人了,把仇人认错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女大十八变,女鬼如何能肯定叶小清是不是当年的凶手。
袁奇风也不相信地说:“你认错人了!她不是叶心!”
女鬼恨恨道:“她化作灰我都认得!我老公就是被她害死的,你们刚刚不是把凶器翻出来了吗?那只细小的高跟鞋,上面有血迹,那就是我老公的血!”
叶小清闻言,便哆嗦地从袁奇风身后走出来,胆战心惊地看向女鬼。她很害怕,但如今答案已经接近了,再害怕也要面对。叶小清一边鼓励自己,一边努力睁大眼睛,想将女鬼的面容看清楚。可叶小清想不起女鬼是谁,似乎那女鬼以前不是养殖场的工人,不知道女鬼从何而来。而且,三岁的叶小清弱不禁风,不可能杀了人以后,还有能力把尸体拖到深山里埋掉。
“你老公是谁?”袁奇风逼问,同时趁女鬼没缓过来之际,用闪耀的金光罩住了它,免得它像狐狸一样逃掉。
女鬼嘴硬道:“你们想得美!我只告诉你们,叶心是凶手,是害死我们的凶手!其他的事,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不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救得了她!”
“你现在又动不了她,怎么救不了?”雷鸣奇道。
女鬼大笑:“不用我动手!你们还不知道真相吧?哈哈!叶心的老娘以前也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她就把我……”
“我妈杀了你?”叶小清难以置信地问。
女鬼蛮横道:“没错!不过你别想把责任推开,你老娘杀了我,但我老公是你杀的,这点你休想否认!”
袁奇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刚才那女鬼完全有机会先杀叶小清,可它却先攻击法力最强的他。这么说来,女鬼并不想取叶小清的性命,又或者让叶小清继续活着,能让它享受报仇的快感?袁奇风联想起叶小清最近的反常,便追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女鬼停住笑容,幽幽地说:“别妄想了。我说了也没用,你们救不了她的。你那么英俊,我可不想你为她而死。”
“死?为什么我会死?”叶小清搞不懂,随即又开小差地想,人都会死,这问题真荒唐。
女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仿佛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她一面暗暗使劲挣脱袁奇风的束缚,一面咬牙切齿地说:“说来可笑。你老娘找到我,本来就是想救你,可她没想到反而会让你死得更惨!还有,你们别以为我认错人了,是你们自己没搞清楚!那丫头以前就叫叶心,两岁时才改的名字!啧啧,别那么惊讶地看着我,你们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她老娘要把名字起得跟她的一样?”
众人听后大吃一惊,原来这不是户籍登记错误,把名字改成一样真有别的用意。大家以为女鬼会继续把话说完,可它其实是故意吊人胃口,好让袁奇风松懈下来。眨眼间,女鬼就大喊一声,魂体内滚动出浓烈的黑气,将金光淹没在夜色里。

23.刘妹儿

女鬼不敢再硬拼,再纠缠下去,绝对要吃大亏。挣脱了炽热的金光束缚,女鬼立刻化身作一股黑风,朝山林外滚滚飞去。袁奇风暗骂自己粗细大意,这女鬼明显知道全部真相,倘若放走它,日后可能很难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实际上,他们也没时间去追寻真相了,叶小清的反常情况越来越密集,他们必须弄明白这些谜,这样才能占得先机。
一见女鬼化身黑风,横冲直撞地离开山林,袁奇风就立刻用换位术赶到前头,着急地想将那女鬼擒住。雷鸣料到袁奇风会追去,劝也劝不住,想叫对方小心一点儿,可话还没说出来就不见人影了。远远地,他们能隐约看见黑风跃到山林上头,又被金光拉下来。女鬼不及袁奇风厉害,但能随风而走,一时半会不至于被人捉走,可也无法用邪术逃遁。
叶小清恨不得跟着追去,飞无奈自己不懂换位术,跑也跑不快,只能干着急地站在溪边直跺脚。李英杰稳住叶小清,劝她别太激动,袁奇风今非昔比,那女鬼不是他的对手。雷鸣不敢离去,忙叫叶小清和李英杰先在溪边坐下,他生团火等袁奇风回来。叶小清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现在追去只会添乱,免得袁奇风回来找不到人,山林那么大,要找人可不容易。
雷鸣找来一些枯枝老叶,凑在一起就用打火机点燃,然后说:“小清,别想多了。脏东西最喜欢迷惑人,它们说的话都不能信。”
李英杰没那么乐观,女鬼不会这么傻,明知道不是袁奇风的对手还敢现身。女鬼心里一定有很大的恨意,所以一脱身就来发泄了。不过,李英杰没把这话说出口,只道:“一切还是等袁奇风回来再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叶小清盯着跳动的火堆,又望了望黑压压的山林,心想袁奇风可能追远了。旁边的两个人跟她说话,她也没听见,满脑子都在想女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其实,自从在孤儿院的桃树坑里见到高跟鞋,叶小清就想起了点什么,但她潜意识里总是抗拒着那些记忆。慢慢地,叶小清眼里含满泪水,可她强忍着不许眼泪流出来。
“小清……”雷鸣坐在火边,不忍心地说,“别哭嘛,我最怕女人哭了……”
李英杰却说:“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叶小清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冲出眼眶,她哽咽道:“我杀过人!我真的杀过人……”
雷鸣和李英杰一下子愣住了,俩人没想到叶小清会说出这句话,看她样子不像疯了,倒像是罪犯招供时的模样。其实,女鬼不说,叶小清脑海里零散的片段组织起来,也能窥见冰山一角了。先从那对高跟鞋说起,那对鞋子是叶小清三岁生日时在县城看中的,叶亏天爱女心切,便掏钱将那对高跟鞋买起来。
说是高跟鞋,并不算太高,但鞋跟非常尖。叶小清那样的年纪穿着不合适,只不过想尝尝鲜,拿回家后也没穿上。那天晚上,叶小清决定再试穿一次,还到养殖场里走了一圈。就在那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叶小清身后,用手将她抱住,还把她压在地上。先不说叶小清是不是胆子小,但凡一个女人被男人这么压着,谁都会怕得要死。
叶小清发现那个男人摸她脖子,她就不停地挣扎,还大声喊救命。三岁的叶小清不懂得强暴的意思,但本能催促她反抗,还不停地用双脚踢向扑过来的男人。忽然间,那男人的脖子流下来一泼滚烫的液体,吓得叶小清僵住了。没想到,叶小清乱踢了几脚,竟把那男人的脖子踢穿了,高跟鞋扎穿了大动脉。
叶小清满身是血,带血的鞋子掉了,她就穿着一只没带血的鞋子慌忙地跑回家,这时候,她就撞上了刚好赶过来的父母,还有她的哥哥。他父母一见那男人的尸体,慌张地处理了现场,还打算把尸体拖进山里去埋掉。不料,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昏暗的养殖场,还逮住了叶小清的父母。不知怎么地,他们吵了起来,叶亏天激动地捡起一块石头,杀死了那个女人。
后来的情况,叶小清就不大记得了,但她父母应该将那对男女埋在张天师附近,也就是现在发现的两具尸骸。那晚她父母去后山时,她哥哥就陪着她在养殖场里,还把血迹洗掉了。这一切都是她哥哥帮忙做的,她就呆呆地坐在旁边,害怕有人再过来。她哥哥看见她穿着一只鞋,便叫她脱下来,换了一双干净的球鞋。
“你哥哥冷静得不像小孩子!后来还把那鞋子带去孤儿院,不会丢掉吗?”雷鸣惊道。
李英杰咳道:“那只鞋又没血,丢不丢掉都没事。对了,是不是那件事过后不久就发生火灾了?”
叶小清记不起具体的日子,但应该差不多是在那时候,她父母就葬身在火海里了。本来,叶父能活下来的,但后来跑进火海去救叶小清和叶小明,结果和叶母一起遇难了。叶小清小时候经历数次灾祸,性格变得孤僻了,认为自己是扫把星。迫不得已,叶小清的养父母就骗她,说她爸爸在她出生时就心脏病死了,不是救她而死的。
雷鸣不再作声,心里还沉淀淀的,谁会想到叶小清这么命苦,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坎坷。那个男人被高跟鞋捅死,完全是意外,而且他那么压倒一个小女孩,还去摸人家的脖子,天知道是不是变态狂。叶小清那时还小,乱踢之下杀了一个人,这并不能怪她。拿到法庭上说也是一样,要怪会怪父母看管不周,小孩不应承担刑责。
雷鸣想了想,准备说这事不怪叶小清,却见她哭得更厉害了。忽然间,雷鸣很想拥叶小清入怀,可他已经没资格这么做了。李英杰见状,便将抱住叶小清,让叶小清在她的肩膀上哭。话说回来,叶小清搞不懂自己哭什么,到底是哭自己杀过人,还是哭逝去的亲人,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溪水潺潺,夜林幽幽,伴着一个女人的哭声,整座后山的植物都渐渐地垂下枝头叶首,仿佛一起为之悲哀。不知过了多久,没人说话时,溪边红光一闪,出现了一个男人。叶小清抽泣着看过去,立刻收住眼泪,惊恐地从火堆边站了起来。雷鸣和李英杰十分警惕,拉着叶小清退了好几步,就怕对方要杀过来。深山老林,能在半夜出现的人,绝对不是好人。当然,他们四个人除外。
“你……是……”叶小清语无伦次,溪水对面的男人就是她三岁误杀的男人,可她觉得这男人的眼神有点古怪,以前好像经常见到。
“我和刘妹儿不一样,她故意害你,我只是想救你。”那男人说完,见没人相信他,于是他就转了个身,样子就变了,并讲:“我说过,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叶小清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男人竟然变成了叶小明成年时的模样,难怪她会觉得那男人的眼神如此熟悉!这么多年来,她失手杀死的男人就藏在她身边,假扮早已死去的哥哥。叶小清吓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雷鸣还以为她是单纯的怕鬼。李英杰看不到袁奇风的身影,不知道他追女鬼追到哪去了,但愿女鬼不是调虎离山,让她老公做后援。
那男的见叶小清没说话,便对他们解释:“我绝对不会害你。现在时间不多了,趁她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你们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否则叶小清就万劫不复了。”
李英杰担心那男人要使诈,想要出手,却被那男人弹出的红光制住了。雷鸣和叶小清还没做出反应,也被那男人用红光定住,乖乖地跌坐回火堆边。那男人满意地停下来,没有再动手,并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要说的事,就是你们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接下来,深夜的山林里掀起一阵强风,小溪被刮得水花四溅,火堆也被吹灭了。没人想得到,真相会突然来到,而且如此的残酷。

24.寄娘

我叫是叶根山,自小学道,十岁以前都和父母躲在东海的一座荒岛上。我父亲本是以前在四川青城山做道士,六十年代还俗后就在浙江的舟山结婚生子了。后来,发生了文化大革命,父亲就和一群牛鼻子老道躲到荒岛上,那年我刚出生不到一年。
我的经历在要讲的故事里不值一提,关键在于我从荒岛回到舟山后,认识了一个叫作刘妹儿的女人。刘妹儿一家人在浙江长兴开过一个神坛,在文化大革命中他们一家一人几乎死绝,只剩下刘妹儿一个人活了下来。我认识刘妹儿时,大家互吐苦水,因境遇相似,久而久之就谈婚论嫁了。
到了八十年代初,有个亲戚来找我,想要我替她女儿求个寄娘。那亲戚是我父亲的一个表妹,她叫叶小清,以前也住在舟山,后来移居到四川江城县。在那里,表妹和一个姓叶的男人结婚,并生了个女儿。可是,同姓人结婚,如果八字不对,其后代会多灾多难,病痛不断。表妹一家人起初不信这种事,直到她女儿几次在死亡边线上挣扎,她才和老公一起带着女儿来舟山找我。
我没什么法子,在荒道上修道时,那群牛鼻子道士就教我凡事顺应天命。但凡世间之乱,皆应妄图改命逆天而生,只要心如止水,风浪即平。其实,只要他们离婚了,分居两地,他们女儿的苦难就能终结。我不能劝表妹夫妇离婚,而那时杭州有个宅子闹鬼,我受人所托就离开了舟山,并答应表妹几天后回来再商谈。
然而,就在我走的那几天里,故事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我回到家时,表妹一家人已经回四川了,之后没有来找过我。刘妹儿没跟我说实话,我也以为他们接受了现实。直到舟山的一个老道,将他孙女杀死时,一个深藏的阴谋才初见端倪。那老道曾和我在荒岛挨日子,我很了解他,他道行很高,不可能随便就被脏东西附体,继而行凶为恶。可为什么老道忽然疯了,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女?
老道被关押后,我去见过他一面,他却说这是在救他孙女,而不是想要害人。原来,他孙女从小也多灾多难,老道听说我妻子刘妹儿在浙江长兴开过神坛,替人找寄娘,便去找我妻子求个法子。
所谓寄娘,实际上是一种毫无血缘关系的寄亲,寄就是寄挂着的意思,但孩子还是由亲爹亲娘抚养,不需要送去寄娘家。民间有种习俗,凡是不好养的孩子都要认个寄娘,这样才能快快长大,长命百岁。如果命数极苦,那认人类做寄娘就不够了,必须认神灵做寄娘,由神灵庇佑那个小孩。
刘妹儿就是这么对老道说的,但不能随便找观音这种大神,因为求他们的人太多了,神仙哪里应付得过来。于是,刘妹儿就说可以找瑶姬娘娘当寄娘,那女神只在湖南一处小镇有名声,求她的人应该不多。认了寄娘后,每年要去那里烧香一次就可以了,以示敬意。当那孩子长大成人,结婚时就亲自去寄娘那里,拜最后一次,他们就会解除关系,苦难也就此结束。
这个习俗在民间广为流传,有点类似于西方世界的教父教母。不过,中国的寄娘习俗有个禁忌,而刘妹儿却将这事隐瞒了。那个禁忌是男孩只能找女性仙神做寄娘,而女孩必须做男性仙神做寄父。这样是避免寄娘或者寄父因贪恋凡尘,会借其肉身降临人间,彻底占据寄子寄女的肉身,到时候他们的灵魂也会被吞噬掉,所以必须两者性别相反。
当然,世界上有没有神仙,这点我们谁都不敢妄加评断。可那老道越发觉得孙女不对劲,他常用天眼看见孙女身上有许多青光丝线,还对辟邪之物有排斥感。一查之下,老道竟发现瑶姬根本不是神仙,而是一个走火入魔的邪女。古时,瑶姬还是凡人,她生前在东海钻入一个珍珠巨蚌里,之后就没再出来。过了千年,瑶姬的阴灵上岸了,并到处显圣,让百姓以为她是神仙。
瑶姬进入珍珠巨蚌,是想借用海纳百川的势气,将自己的灵魂凝聚成神。世界上没有这种修道之法,如果不能清心寡欲,便会走火入魔,自取灭亡。可瑶姬就算走火入魔了,力量也不弱,至少当时没人能对付得了她。瑶姬虽能以魂体暴露在阳光下了,但却还不满足,因为她还不足以控制整个世界。
为此,瑶姬就动了一个念头,想要寻找天下间第一个灵魂,借其灵性再提升自己的邪力。为了阻止瑶姬,古时的佛道联合起来,先一步找到名为“清明”的第一个灵魂。那是最干净的灵魂,可惜远古时被一分为二了,佛与道只能找到一半。他们见时间紧迫,又没办法毁掉一半的“清明”,只好通过关系让郑和把封住“清明”的石棺送到海外。
瑶姬修炼了千年,但在凡间并不是无敌的,佛道联合起来后,她受到重创,最后躲到深山去了。直到清末时,有人才在滇蜀交界的地方寻到瑶姬身影,而那时她早就悄悄地让偏僻山村的人认她做神,那种认知历经数百年,已经难改掉了。瑶姬经过那次重创,一直无法恢复,即便借助黑梨山的珠穴疗伤,效果也不明显。再加上,后来珠穴被道派和香头发现有邪气,又一起围攻她,遗憾的是,她又逃掉了。
早在元代以前,道派兴起过一阵猎杀路神的风潮,不管是白路神还是黑路神。据说,用路神这种灵性生物做丹药,吃了能多活几十年。就在那时侯,白路神和黑路神大量减少,见到他们的人也不多了,而很多善良的白路神也因此与人类反目。瑶姬能逃走,就是有一个白路神暗中帮忙,之后就找不到他们的所在了。由于文化大革命,死了很多修道之人,瑶姬的事就更没多少人知道了,还因此让很多人产生了憎恨人世的心态,刘妹儿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刘妹儿,我很早就看出她的心思了,本以为结婚后能让她放下仇恨,可仇恨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后来,有几个人想找她帮忙认寄娘,让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刘妹儿拒绝了几次,因为那些人在文革时没有站出来帮她一家子,反而落井下石。尽管那些人不是文革的那些人,可刘妹儿还是恨得要死,她不甘心有事来求她,没事就反踩她一脚。
邪恶的念头逐渐滋长,刘妹儿不知从哪打听到瑶姬的事,竟丧心病狂地答应几个人找寄娘的事。那些人之中,皆是替女儿找寄娘的,刘妹儿就让她们全部认了瑶姬当寄娘。刘妹儿明知瑶姬是邪灵,不是神灵,为的就是让那些家庭不得善终。人类的成长是一种奇特的现象,远比万物生灵还要奇特,只要不会被人类体内的阳火反噬,邪灵就可以占据人类的肉体,借此修复伤口,或者提升邪力。
普通的邪灵,想要附身的话,不会被阳火烧伤。可这样只能让她支配人类的身体,无法借人类的身体养伤。刘妹儿算准这一点,便让瑶姬当寄娘,这样在两方建立了灵体上的关系后,它们就能互通灵体了。也就是说,瑶姬可以获得新生,不但重伤痊愈,还能重回世间。
老道查出这个问题后,斩不断寄娘的关系,又不想孙女被瑶姬吞噬,弄得魂魄全无的下场,只好提前杀死孙女,好让孙女尽早转世。其实,瑶姬还不能在一认她作寄娘,就马上占据女孩子的肉身及灵魂。一定要在寄女成年后,且找到真爱,准备结婚之前才能完全占据寄女的肉身与灵魂。
那时候,它们双方的灵体会彻底互通,没人能再阻止瑶姬重临人间,除非有人能先杀死瑶姬。

25.青女降临

叶小清眼鼓鼓地瞪着叶根山,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故事来,难怪瑶姬最近对她频繁现身,还在梦境里说自己是她的母亲,原来那是寄娘的关系。雷鸣和李英杰比叶小清还要震惊,听着叶根山说话,他们连呼吸都快忘了,像是进入了故事里。
叶根山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说:“小清,你不必自责。那晚,我知道寄娘的事,马上赶到你家里,想拔掉你脖子上的瑶姬吊坠。因为我找到了所有通过刘妹儿认瑶姬当寄娘的女孩,她们身上的吊坠都没有问题,惟独你的吊坠有青光闪现。这意味着,老道杀了孙女,瑶姬就换了对象,她要选你做寄女。”
依旧没人说话,叶根山就抓紧时间说:“那晚,也怪我没说清楚就动手拔吊坠,害得你反抗之下失手杀死我。可那种事能说得清吗,我怕刘妹儿比我先到,所以就……幸好我从小修道,比刘妹儿厉害许多,一死后就能立即让魂体脱离肉体,不至于被你父母葬在张天师附近,受其压制不能离开。”
“那我爸妈是怎么死的?”沉默了很久,叶小清终于问出声来。
“你父母听了刘妹儿的话,在这后山建了一间瑶姬庙,给你日夜焚香。我死后,利用修道的灵力附在你弟弟身上,将寄娘的事警告你父母。你父母相信我,但又没法子,我也没法子。后来,你父母为了救你,不仅把名字改成一样的,想混淆寄娘与寄女的关系。但你母亲怕这么做还不够,于是想偷偷放火死自己,这样就断掉了同姓人结婚带来的灾难。可惜灾难已成,不能回头了。那晚,火灾烧死了你父母,你也死了,但瑶姬利用你们之间渐渐互通的灵体,让你再次活了过来。”
“那我哥……”叶小清颤声问。
“你哥不是病死的,都怪我日夜附身,耗尽了他的生命。”叶根山内疚道,“以我的修为,要再附身并不难,但我怕日后瑶姬再临,没有点能耐可对付不了她。于是,我就化作叶小明的样子,借口被接养走了,然后就躲到山里潜修。幸好我从小就修道,短短十几年,借着根基和道派里的宝贝,迅速地冲到了灵鬼才有的修为。期间,我偶尔来看看你,顺便了解瑶姬大概什么时候会彻底占据你的肉身和灵魂。”
雷鸣傻眼地想,难怪叶小清在黄河悬崖上能重新活过来,那些青光都是瑶姬在显灵,跟叶小清本身没关系。他们一直找错方向了,全以为叶小清不是人类,谁会想到是她的寄娘在做怪。瑶姬这么厉害,能让死人再活过来,如果她不怀好意,没人能阻止得了。张天师费尽苦心,多半也是想除掉瑶姬这个最大的祸害。
叶根山也在说,张天师的确这么计划的,但因心狠手辣,没人敢和他为伍。那回,在黑梨山里,张天师是想用珠光壁的回光返照,映出瑶姬躲藏的位置,直接找到本尊单挑。可惜,重伤后的瑶姬渐渐复原,即便不用现身,她也能借叶小清的肉体在黄河悬崖上消灭了张天师。张天师几次不杀叶小清,就是因为叶小清死了也能借瑶姬的灵力活过来,杀了也白杀。
“可你为什么要现在才说?如果早点说,我们或许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去应对!”李英杰不明白地问,同时看着漆黑的山林,却依旧见不到袁奇风的身影。
“我说了也没用。先不说你们不知道瑶姬的藏身之处,即使知道了,也是去送死。”叶根山叹道,“况且,我不能惊动瑶姬,所以才一直以叶小明的形态出现。”
“你这么做,也是因为你想弥补刘妹儿的错,不想让我太孤单吧?”叶小清能理解那种心态,她也有过同样的际遇。
叶根山点点头,说道:“现在我把真相告诉你,就意味着你和瑶姬的灵体快要达到完完全全的互通了。再过一小时不到,她就能完全占有你。不过,这是瑶姬最薄弱的时候,为了跟你融合,借人类的身体疗伤,她要在降临之前把灵力减低,不然人类的身体会承受不住。我必须趁这个机会先杀了她,这是唯一能阻止她的办法,但是……”
“她在哪?我们一起去吧!张天师连瑶姬的面都没见到,人就先死了,你找上门去,岂不是……”雷鸣不放心地问。
叶根山摇了摇头,笑道:“我最近才知道瑶姬躲在哪里,要找她可不容易。你们好好守着小清,这样就够了。如果一小时内,小清身上青光不断出现,眼睛也变成青色,那就意味着我失败了。你们一定要逃得远远的,这个原因就不用我说了,我想你们都已经了解瑶姬的厉害了。”
“哥……舅舅!”叶小清纠结地叫道,“不要一个人去,等等袁奇风,他能帮我们的。”
“不行。瑶姬在蒙顶山的古茶园里,那里被她用邪术保护着,人类没办法闯进去,除非像我这样的鬼。”叶根山百感交集,说道,“小清,很高兴你能找到爱你的人了。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如果我失败了,要怪就怪我,别怪刘妹儿,她以前很善良的,只不过……”
忽然,山林里骚动起来,叶小清看见远处有金光闪过。叶根山看向山头,说了声保重,一转身就变做红光飞走了。叶小清想拦住舅舅,但追不上去,雷鸣和李英杰也在阻止她。踩到溪水里的叶小清,双脚冰凉,但却激得她想起一件事来。蒙顶山?古茶园?莫非,梦境里的青石碑写的是“蒙顶山”?叶小清记得很牢,上回去黑梨山里找木清香,对方曾说自己死后依附在蒙顶山的千年古茶树上净化鬼魂的戾气。
这是个巧合吗?
思索中,袁奇风终于用换位术回来了,但女鬼还是逃走了。过了一会儿,他见三个人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雷鸣扶着叶小清坐回火边,把火堆重新点着,然后就把刚才的事跟袁奇风讲了一遍。李英杰很不乐观,觉得叶根山会失败,但没有把话讲出来。袁奇风更是惊得浑身冰凉,心想果真晚了许多步,有早就应该去追查叶小清的身世了。可他的确没算出来,叶小清就是个普通的人类,问题都在她的寄娘身上。其实,他早几年去查,和现在的结果也一样,因为只有在瑶姬将要降临时,在她灵力压到最低的状态时,叶根山才肯把真相讲出来,否则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这个深埋的真相。
“我哥……我舅舅他会失败吗?”叶小清抱肩坐在火边,瑟瑟地抖着。
袁奇风不避耳目 ,当着雷鸣和李英杰的面抱着叶小清,喃喃道:“别怕。一定要保持清醒,瑶姬不会得逞的。”
“可是如果我舅舅失败了,我不就连灵魂也没有了,身体还要被她拿去。”叶小清心慌道,“我不怕死,我真的不怕死。可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没有爱够,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傻瓜,你不会死的。”袁奇风无力地安慰着,可他最清楚不过了,叶根山很可能会输掉。
“阿风,你不能现在赶去帮忙吗?虽然你没去过蒙顶山,但可以用神行大法赶过去。那个古茶园虽然人类进不去,但神行大法移动的是心神啊?”雷鸣担心地问。
李英杰也说:“去吧,只要我们还在,不会让任何人动小清的。”
这时候,叶小清哆嗦起来,像是癫痫病要犯了一样。叶根山走掉近一小时了,想必他的计划没有成功,瑶姬即使灵力减到最低,叶根山仍然是她的对手。袁奇风心说糟糕,想要稳住叶小清时,却被她身上忽然冒出来的青光震开了。叶小清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无论谁想靠近,都会被她身上的青光弹到一边。那阵青光不再一闪一闪的,而是持续亮着,叶小清好似体内装了一枚青色的电灯,通体都青得诡异。
“我不行了!瑶姬要来了!我舅舅他失败了!”叶小清咬着嘴唇,好不容易停住挣扎,趴在一处岩石上喘道。
袁奇风想用法力破掉青光产生的障碍,可根本没用,叶小清见了就警告:“别这样,你们快走!我坚持不住了,她真的要来了,我感觉得出来!”
“我不会丢下你的!”袁奇风急疯了,可又无能为力。
叶小清咬破了嘴唇,尽力保持清醒,她将眼前的三个人都望了一遍,同时劝:“求你们了,快走。我脑子里全是瑶姬的身影,她真的要来了。你们斗不过她的,走吧!”
雷鸣和李英杰没有办法,只能心疼地看着叶小清,虽然他们不愿意离去,但叶小清的话没错,现在不走,只会当作瑶姬降临的祭品。只要留住一口气,便有机会找到办法,将瑶姬杀死,救回叶小清。袁奇风没有逃走的念头,他只想和叶小清在一起,不赶走那该死的瑶姬,他哪里都不去。
“求你了,快走!”叶小清两眼渐渐被青光占据,她努力地说,“袁奇风,我爱你。还有雷鸣,小英,我爱你们,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可惜没机会报答你们了。”
此话一出,叶小清的身体就从地上飘起来,接着一股强烈的青光爆开,逼得地上的三个人以及林中的动物都闭上了双眼。远处的几个县城里,又看到一股冲天的青光,将黑夜映出诡异的青亮,仿佛人间跌入阴间了一般。

26.清明

五天后。
清明节快到了,袁奇风和雷鸣、李英杰来到舟山,栖身在离海不远的一座旧楼里。袁奇风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回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每次一想到叶小清,袁奇风的心就好像被人紧捏着,他恨自己没用,救不了心爱的女人。那晚,叶小清被瑶姬占据后,青光一闪,人就不见了。袁奇风和李英杰、雷鸣在山里找了一天一夜,实在找不到人了,他们才不舍地离开。
叶小清是不是彻底不存在了,还有没有救,这是三天里困扰他们的疑问。袁奇风听雷鸣把叶根山的话复述一遍后,便决定动身去浙江舟山,想要找到最先察觉刘妹儿阴谋的老道。那老道早年杀了孙女,没有被判死刑,但被判无期徒刑,一直没有放出来。打听了一番,他们才知道老道被关在合肥的监狱里,于是又匆匆赶到安徽合肥。
经过一番周折,袁奇风一个人去探监,见到了快进棺材的老道,并立刻将来意说明。老道在监狱里记挂着当年的事,但没法出去,只能苦思如何对付瑶姬。老道一听袁奇风说,瑶姬找到寄女,灵体互通后占据了肉身,却没有太惊讶,好像早料到瑶姬一定会成功。
隔着玻璃窗,老道拿着话筒说:“可惜你发现得太晚了,如果像我那样发现得早,杀了寄女后,瑶姬就会走掉了。那妖女虽然能让寄女再活过来,但她的灵力不是无穷无尽的,不会继续纠缠下去,总不能我刚杀,她又把人弄活,无限地循环下去。你的事现在看起来好像太迟了,因为瑶姬已经抢走了寄女的肉身与灵魂。不过别灰心,年轻人,你还有一个机会救人。不管瑶姬多厉害,她都不可能一下子就跟寄女融合,况且她的伤千年不愈,绝不会一下子就完全占据寄女的身体与灵魂。你要趁她伤好之前,杀了她,不能让她用寄女去疗伤。”
“可瑶姬去哪儿了?我根本不知道。”袁奇风六神无主,不像往常那般沉着了。
“你别急,先听我说完。两个灵体在一个肉体里,一定会产生排斥,尽管寄女和寄娘灵体完全相通,但要真正融合必须要有一个东西粘和。这就像两张一样的纸,必须用胶水粘起来,否则怎么凑在一起也是分离的。”
“你是说,瑶姬去找那个东西了,现在寄女还没有完全被占据?”袁奇风大喜,原来还有一线希望。
“你听没听过女娲造人的传说?就是世间第一个灵魂的事?”老道问。
袁奇风点点头,答道:“我听说过。不过‘清明’一分为二,现在两半都找不到。”
“你错了。”老道神秘道,“其实‘清明’并没有失踪,有一半被送到海外,还有一半被镇在东海的仙岛上。如果我没猜错,另一半已经被瑶姬拿到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她会找到仙岛那里去。”
“用‘清明’粘和?”袁奇风若有所思地低喃着,然后从怀里抽出从张天师身上找到的羊皮卷轴,问老道,“前辈,你知道这上面记载了什么?张天师以前也想除掉瑶姬,我怀疑卷轴上记载的东西和瑶姬有关。”
老道惊得双眼圆瞪,喜道:“这是清明观的镇观之宝,原来在你身上!”
袁奇风把张天师的事照实说了一遍,老道一边听一边点头,暗叹世间竟还有这种事。话说回来,多年前,叶根山一家从四川青城山搬到舟山时,老道也是同行之人。羊皮卷轴上的文字是青城山道观里的密文,外人拿去也看不懂,因为密文只传给将要做观主的道士。老道曾是青城山的一个观主,识得那文字,见到羊皮卷轴可谓是天缘。
实际上,羊皮卷轴并不是藏宝图,也不是法术秘籍,而是记载了“清明”来历及踪迹。
最初,世界是一片死寂,有一天地底深处钻出一个灵体,孕育了后来出现的每一种灵体,那就是“清明”。因此,第一个灵体对于每个灵体来说,它就像万能的O型血,能够粘和一切。修道念佛之人在汉朝时寻到了“清明”,将其好好保管,惟恐被邪祟利用。早在唐朝末年,战乱不断,为免生灵涂炭,佛道把“清明”一分为二。接着,他们又编造了几个谎言,称一半“清明”被黑衣男人取走,另一半不知所踪。还有几个类似的谎言,和这些都差不多,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这样一来,如果谁心中邪念,想要利用第一个灵魂,他们就会找错方向。
人心不净,故人间不静。虽然少数知道秘密的人没有泄露,但有个叫瑶姬的女人修道走上邪路,利用海里的珍珠蚌萃炼自己的灵魂,变成了可怕的鬼邪。佛道怕瑶姬想染指“清明”便把半边“清明”送出海外,还有一半则镇在东海仙岛上。清明观的密文卷轴记载的就是这件事,只有历代观主才能得见,而仙岛在地图上找不到,只有用卷轴上记载的方法才能寻见。
“卷轴上说怎么找仙岛?”袁奇风急问,因为探监的时间马上要结束了。
老道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别急昏头了。我看你底子不薄,难道不懂凡人看不见仙岛,是因为只有灵体才能寻到吗?要找仙岛,必须灵魂脱窍,或者濒临死亡才能见到。”
袁奇风恍然大悟,这和黑梨山的塔殿差不多,都是一个原理。可总要知道仙岛的大概位置才能去找,不能用灵魂到处溜达去找,东海又不是一个小池塘。羊皮卷轴末尾倒是个有小图,但袁奇风看不明白,上面标的岛图和现在的不一样了,用这个东西去找,只会迷失在东海上。
老道没有马上说明白,而是劝戒:“小伙子,你要答应我,找到仙岛上的那一半灵魂后,不要用来造孽。不然,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那东西只能用来消灭瑶姬,用完之后,你必须把它逼出体外。那灵魂的力量不是人类承受得住的,你把它留在体内越久,死的几率就越大。所以,你也没多少时间去对付瑶姬,只要一拿到那半灵魂,一定要尽全力杀了瑶姬。”
袁奇风迟疑道:“如果我杀了瑶姬,那她的寄女……”
“我不是傻子,看得出你爱那个被占据的寄女,可没有办法救她了。”老道明着说,“你杀了瑶姬,她的寄女也会跟着死掉。除非瑶姬愿意脱身,但应该没这个可能了。千万别心存侥幸,如果瑶姬得逞,人间会瘟疫横行,天灾不断的。”
袁奇风沉默下来,不知如何是好,说到底,还是救不回叶小清了。一瞬间,袁奇风就像死了一样,全身都没有知觉了。为什么?他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心爱的人?老道估摸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就没时间把仙岛的位置说出来了。于是,老道劝袁奇风以大局为重,然后在被带回监狱前,说出了仙岛的大概位置。
“夜里朝着海上的月亮开船,大概开出三十多里,你就要用天眼看一看,是不是海上有五彩光亮的烟雾,这时候就可以用灵魂出窍的方式找到仙岛了!记住,只能晚上去,白天看不到仙岛的,不过你是人是鬼。”
离开了合肥,袁奇风回到舟山时,一路上一个字都没说,雷鸣和李英杰也没去问。过了一天一夜,袁奇风从悲伤中醒过神来,才将老道的话告诉他们。雷鸣听完直叹气,李英杰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也想不到解救的办法。袁奇风望着窗外,清明节快要了,海上渐渐风雨飘摇,渔船纷纷从东海归来,人们都赶着回来给祖先扫墓。
“阿风,在想什么?” 雷鸣走到窗边,打断了袁奇风的思绪。
“在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袁奇风转身答道。
雷鸣把窗户关上,不让风雨飘进来,然后问:“渔船联系好了吗?那个船家不会又改主意吧?今晚估计风雨很大,出海挺危险的。”
李英杰这时从沙发上起身说:“但你不能一个去,我和雷鸣肯定要跟着。”
“我知道劝不住你们,只好先谢谢你们了。”袁奇风疲惫地笑了笑,却掩饰不了心里的伤痛。
这时候,几滴大雨珠打到窗户上,他们一齐望出去,隐约中看到天空里的雨云闪过淡淡的青光,那光亮正朝东海那头奔去。

27.追月

深夜,一艘小渔船慢慢地驶离海边,向天尽头的弦月开去。渔船表面的漆皮脱了许多,船身也很小,加上船家在内,四个人就嫌挤了。渔船好像很多年没开过了,一离开岸边,马达声就震耳欲聋,不少船家在岸边听到了,都好奇地望过去,嘀咕着谁在这种鬼时候出海呢?
袁奇风站在船头,算了算时间,只盼瑶姬还没到仙岛。老道告诉他,仙岛只能在夜里看见,但瑶姬如果强到无可匹敌,会不会在白天就先一步赶到仙岛了。雷鸣也是那么想的,瑶姬不是神仙,就和路神一样,只不过有个好听的名号罢了。瑶姬抢先到达东海,也不一定能够马上找到仙岛。况且,瑶姬占据寄女的肉身与灵魂已达五日,既然现在才现身,说明她还不知道确切的位置,不然早就来了。
李英杰窝在船舱内,往船头看了看雷鸣和袁奇风,然后问船家今晚的浪那么大,渔船应该还安全吧。船家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名叫李狂药,他是唯一肯在今晚出海的船家,袁奇风找不到第二个船家了。李狂药不像是地道的渔民,一开始他没兴趣出海,当听袁奇风说只在晚上出海,且要追着月亮开船时,他就点头答应了。
李狂药一边驾船,一边答:“今晚风浪大,不打紧的。三十里外的海都有很多小岛,如果有危险,我们可以躲到上面去。”
“你经常出海吗?”李英杰有点不放心,生怕这只小船会开到半就石沉大海。
“不经常。”李狂药狐疑地看着李英杰,又问,“你们不会想来打捞海底的沉船吧?也想找一百年前沉下去的葡萄酒?”
李英杰脱口而出:“对葡萄酒不感兴趣。”
李狂药还是有些怀疑,便问:“你们出海追月亮做什么?只听过夸父追日的,没听过有人追月亮。”
李英杰不想惊吓船家,便说他们要找一个没标在地图上的小岛,大概和寻宝家差不多吧。李狂药一听是寻宝,似乎有兴趣,又没什么兴趣,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过,李狂药拍胸脯保证,他不会跟上岛偷看的,也会等船上的人一起回来了才开船回舟山,这点他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
李英杰笑了笑,便走出去找袁奇风和雷鸣,问他们有没有找到仙岛的踪迹。袁奇风站在船头,心事重重地用天眼检查海面,却只见海上的雾气,没有见到会散发五彩光芒的水雾。渔船已经开出近二十里了,袁奇风还没收获,急得他怀疑老道是不是骗了他。雷鸣第一次看见袁奇风自乱阵脚,于是劝这位好兄弟别着急,越着急越会败事。
海上没有来回的渔船,他们倒是经过了几个死寂的小岛,但那上面什么都没有。袁奇风不停地用天眼扫视着反射月光的海边,都快产生幻觉了,就是看不到仙岛。他们运气不好,不仅没寻见仙岛的踪影,月光反而渐渐被乌云遮盖,再过不久就会失去海上弦月的目标了。
幸好,船家李狂药在舱里大声道:“你们放心!月亮被挡住了,我也知道它在哪个位置,跑到天上的哪一点了!”
雷鸣奇道:“真的假的?这么神?”
李狂药轻笑一声,答道:“别以为就你们有故事,小哥我也在海上出生入死过好几次了,这一带的传说太多了。”
“传说?”雷鸣来了兴趣,追问,“是不是夜里见到一个岛有五彩光芒?”
李狂药一愣,不紧不慢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看得出你们不是同路人,我可以跟你们讲一讲。我家太爷爷以前是舟山渔民,以前在海底捞过沉船宝贝,后来还有很多传奇经历呢。你们到舟山那边问老渔民,李狐是谁,他们会告诉你,李狐就是那个捞到宝贝,杀人跑路的坏蛋!当然,事实不是这样……”
袁奇风站在船头,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虽然很吵,但勉强能听到船舱里的动静。一听到“李狐”二字,袁奇风就想起天津那家养老院地下有个坍塌酒窖,里面有许多古老的葡萄酒,石壁上还有人刻过一句话:千珠笛在李狐手上,丁家子孙一定要替我报仇——丁寒。莫非,那个李狐就是船家提到的太爷爷?世间竟有这种巧事!
不过,袁奇风没有多嘴,也没兴趣交谈。眼下,他要不遗一秒地搜索海面,务必在今晚就找仙岛。至于找到仙岛后,怎么找另一半的“清明”,袁奇风就没主意了。老道没说明白,但灵魂不能随便放,像“清明”那样有灵性的灵体,一定会镇在能够储藏天地灵气的生物上。可以是古老的桃树,也可以是千年灵芝,更可以是会动的巨龟。
渐渐地,海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天上的乌云也变得多而厚,月亮终于被全部遮住了。李狂药认真地驾驶渔船,没有再聊自己的经历,一副很负责的派头。李英杰也懂得开天眼,当发现月亮不见了,便再次走出去帮忙注意海面上的异常情况。
雷鸣看不透,只能干问:“你们说,瑶姬是不是变态?居然主动钻进巨蚌里等死,让灵魂躲在蚌里修炼,哪有这种疯鬼。”
“我记得,有篇报道提过,桃川镇出土了一口石棺,里面有个巨蚌,蚌里有尸骸。”李英杰说,“我猜,那就是瑶姬的尸骸,她藏身的巨蚌后来被捞上来下葬了。她创造了女书,又在那个镇上名胜显赫,只要给一群人托梦,那些人一定会帮她办后事的。”
“我是说,她脑子不正常,死了就死了,干嘛还要害人呢?小清真是无辜!”雷鸣不懂。
“也许她被人辜负过,也许她被人害过,也许……”李英杰耸耸肩,答道,“也许不甘心在古代女性地位低微,一心要强,所以才有今日的瑶姬。叶根山不是说过吗,以前瑶姬被佛道一起围攻过,可能从那时起就更恨这个世界了。他们应该重在感化,而不是重在消灭。这世界上的罪孽太多了,灭不尽的。”
“怎么像说禅?”雷鸣听得头大,转头去问袁奇风,“你觉得小清能救得回来吗?”
袁奇风心猛地刺疼起来,脑海里回响老道说过的话,一定要用另一半“清明”的力量去杀瑶姬,否则世界将多灾多难。这样一来,叶小清就永远救不回来了,他去杀瑶姬,也等于是去杀死他心爱的叶小清。袁奇风多么想叫李狂药把船开回去,懒得去管瑶姬了,世界多灾多难与他何干,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救不了,还救什么全世界。
可是,袁奇风办不到,因为叶小清那么善良,她绝不会知情而不去管。一方面,袁奇风想按叶小清的意愿行事,另一方面,袁奇风心存侥幸,认为还能救回叶小清,即使死也要死在一起。
雷鸣没听到袁奇风回答,便想再问一句,可袁奇风却注意到远方有五彩光亮,头顶上空还有一道青光飞过。

28.仙岛之战

仙岛!袁奇风大喜,终于找到了它了!
瑶姬正好从渔船上飞过,被袁奇风看见了,她的速度比渔船快百倍,一眨眼就消失在前面了。袁奇风知道大战在即,必须沉着冷静,否则将一败涂地。雷鸣却在想,怎么以濒临死亡的状态上岛。他们可以让袁奇风逼迫灵魂离体,那谁去开船,灵魂能开船吗?
袁奇风早就思考过这一点了,所以一早买了艘橡皮船,他们可以让李狂药将船停在附近,坐上橡皮船驶向仙岛。到时候,袁奇风会让灵魂暂时离体,再用灵力将船推向仙岛。一靠岛,他就让灵魂回体,需要的时间不长,灵魂离体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雷鸣没试过灵魂离体的感觉,有点跃跃欲试,可李英杰却说那感觉不好受,人醒来后,会有点像喝醉了,身体重重的感觉。
李狂药没多问,把船停下来后,人就坐在一旁发呆,不去偷听船头三个人在说什么。袁奇风望着若有若无的仙岛,想说你们别去了,我一个人就可以。可这话早在岸上就说过几次了,实在甩不掉他们。一切就绪后,他们一个个地跳上能够载三个人的橡皮船上,朝李狂药挥了挥手,然后就慢慢睡下去。
呼——
一阵冷冷的海风吹过,雷鸣感觉身体飘了起来,但没飘到空中,像一只摆着线的气球一样。袁奇风已经念咒,让三人的灵魂暂时离体,同时尽力让灵魂的一半都留在身体里,免得旁边两个人的灵魂会像断线的风筝,随风而去,很难再寻回来。紧接着,袁奇风就望向海面前方,暗中使力将橡皮船推过去。
仙岛的名字不知是谁起的,名字挺好听,但用灵魂去看它时,竟没有五彩光亮了,只有一片沉寂的昏暗。岛不算大,最多只有四个足球场大小,岛上有个没有特别的东西,远远看上去很像普通的小岛。不过,在穿过一层雾气后,袁奇风就听不到外面的海浪声和风声了,仙岛附近静得像真空一样,人在对面说话也听不清楚。
“魂归本原,阴阳聚,合!”
咒声一起,三个人的灵魂又回到肉体,同时橡皮船撞到岛边的礁石上,猛烈地震了一下子。袁奇风一醒过来,迫不及待地赶到岛上,想要看一看瑶姬是不是拿走了“清明”。雷鸣和李英杰把橡皮船拖上岸,然后大步追上去。岛上几乎没人来过,所以没有路,植被也不多,更别说有灵性的植物了。袁奇风点起四团火光,照亮这座黑乎乎的仙岛,并想这应该叫鬼岛,怎么会叫仙岛。
往岛中心走了几步,他们立刻看到中心有一处沙地,两旁摆了风蚀严重的石像,最前面有个坟包一样的石头建筑。袁奇风琢磨,那会不会就是另一半“清明”所在,石头建筑附近好像有禁制法咒,能使风雨不侵。他们三个人刚想奔过去,却听到一个女人在笑,笑声像银铃一般,开心得很。
“果然,我寄女的预感很准,你们会在这时候出现。”一阵青光闪现,叶小清就从空中缓缓落下,但那已经不是她的声音了。
袁奇风怒目相视,当即想用胸口的桃木剑全力攻去,但或多或少会伤到叶小清,他可不愿意见到那样的结果。瑶姬早就到仙岛上了,仿佛是为了等人,故意拖到现在才现身,也不急着去取那一半的“清明”。叶小清还穿着那晚的衣服,神态却已经不一样了,双眼还冒着青光,像个恐怖的女鬼。
“你到底想怎么样?”袁奇风不敢妄动。
“我啊?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想先跟你们玩一玩。”瑶姬笑道,“那个叶根山我一下子就打发了,真没劲!”
袁奇风朝李英杰使了个眼色,叫她先和雷鸣站到一边,由他先对付瑶姬。无奈,这次的对手强得有理,即便心思不腻味,也能将危机化为先机。再加上,袁奇风每招都留有余力,怕伤到叶小清,所以一直无法逼近瑶姬百米之内。老道的话又一次响在耳边,袁奇风不敢再侥幸了,必须全力以赴。他知道,叶小清也不想被瑶姬控制着,去残害人间,没有比魂魄俱灭更惨的事了。
一定要杀了瑶姬,救不回叶小清,也要将惨重的后果将到最低——至少保住她尚未被完全侵占的魂魄!
“五木之精,驱邪灵,斩!”
漆黑的岛上,一道五彩光亮化做巨剑,劈向瑶姬,可她只望了一眼,那桃木剑的威力就弹开了。接着,袁奇风又用了几招厉害的法咒,可依然伤不了瑶姬。现在瑶姬挡在另一半“清明”的前面,袁奇风不能去取过来化为己用,只能凭真才实料去拼了。擒灵大阵因要把灵体一分为七,且要花点时间,袁奇风没敢这时候用,否则瑶姬趁虚而入,他就大势不保了。
想了想,袁奇风拔下脖子上的桃木剑,捏在手里。瑶姬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见到这个阵仗,还是把目光移了过去,生怕大意之下会赴张天师后尘。袁奇风目光寒寒,脸面冷峻,不像刚才那般激动了。桃木剑在他手里被捏成了粉末,顿时那些粉末就化做五彩光粒,像螺旋一样地缠绕在袁奇风身边。很快地,光粒越变越多,亮度也增大了,构成了一道彩色的银河。
这座昏暗的孤岛上,一道螺旋彩光冲天而起,然后猛地转了一个弯,朝瑶姬袭去。瑶姬有些忌惮,便一蹬脚,跳离了地面。但光粒汇聚的彩光犹如长了双眼,竟又转个弯,继续朝躲散的瑶姬冲去。瑶姬显得有些狼狈,不如刚才那样潇洒,她一怒,便又落回地上,并停了下来。那道彩光滚滚而来,带着一股压力冲下去,瑶姬单手去挡,虽然震得身体有些疼,但硬是化解掉那股威胁了。
“你就这点本事了?还要借用法器?”瑶姬笑了笑,“看来你好不如叶根山,至少他跟我斗了很久,也没借助外力。”
“你不一样要借用寄女的肉体和灵魂?”袁奇风反唇相讥,“以前的伤千年不愈,你也就只配用邪术逞威风了!”
“我可不会一直霸占叶小清的肉体和灵魂!”瑶姬骄横地说,“区区一个凡胎肉体,怎么长期承受我的力量?时间一长,不是腐烂就是爆炸,活动起来也不方便。”
“那你还不快脱身?”袁奇风一边说,一边观察这座孤岛的形势。
“这躯体只不过给我疗伤罢了。这也不是我头一回占有寄女了,现在就差最后一个寄女我的伤口就能完全愈合了。”瑶姬仰头吸了一口气,望着黑色的夜空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别吓坏了。其实,被送到海外的那半灵魂早被我拿到了,要不然,我可不敢轻视你。”
袁奇风大吃一惊,一直默默在一旁的李英杰和雷鸣也吓了一跳,原来瑶姬早就拿到了另一半灵魂。可是,在黄河悬崖上,那个异国魂的记忆里明明是被张民收走了那半边灵魂,怎么会转到瑶姬手上了。而且,张民自从在天津消失后,只在陕西铜川的塘溪公路出现过一次,以后就没有踪影了。
“怎么?怕了吗?”瑶姬长笑一声,“我现在就等着取走另一半灵魂,然后合二为一,彻底化为己用。”
“谁告诉你我们怕了?”几个声音分别从几个地方冒出来。
瑶姬暗觉不对劲,再往岛上的周围一看,心说哪里多出几个人来,接着从容的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29.无敌

荒芜的岛上,李英杰和雷鸣不知何时将灵魂分开了,每人分出了三个灵魂。原来,袁奇风故意一人对付瑶姬,暗地里却让李英杰和雷鸣用他这几日教的分身化影术,一起分出六个魂体,最后再一起用擒灵大阵来收拾瑶姬。
瑶姬知道张天师败在此阵之下,不敢轻敌,想要立刻冲出阵外。可袁奇风却接连用金光灵力去拖住瑶姬,不让她马上跑掉,硬是将她留在岛心的沙地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见瑶姬不能脱身,沙地上的七个人影就同时坚定地大念擒灵法咒。
“百家仙灵,借力七方。杀摄不祥,收擒瘟毒。登山石裂,法法如章。神师伐鬼,不避恶强。先灭邪精,后斩夜怪。红血之火,青木之基,黑石之心,白雪之晶,金光之剑,蓝天之风,紫玉之魂。分身化影,普告万灵!”
登时,平静的海浪掀起巨浪,孤岛仿佛地震一般。沙地上的七角扬起耀眼璀璨的光亮,织成了一张密网。光网上还有许多奇怪的符咒,每个符咒的光亮都不一样,在夜里看起来美丽得醉人。可瑶姬没心思去欣赏,她被困在擒灵大阵里,难受得想呕吐,只想快点挣脱这个该死的阵法。
李英杰本身有底子,学起擒灵大阵得心应手,再加上不用一分为七,只分成三个就可以了,所以很快就学会了。雷鸣在五天里,勤修苦练,做梦都在练,就怕关键时候不能帮上忙。如今,他和李英杰一样使出擒灵大阵,心里别提多兴奋了。那兴奋的感觉一闪而过,雷鸣知道要像袁奇风一样冷静下来,千万不能让瑶姬有逃走的机会。
法咒还在持续着,瑶姬见逃不掉,索性不再想着逃跑,而是双手合十,然后分开倒转。接着,瑶姬就旋转出同样闪亮的青光,那些青光不断地去撞击擒灵大阵的光网,一下要撑破,一下又被压下来。这样僵持了很久,瑶姬恼怒不已,她见破不了擒灵大阵,将收住了手里的法力。
“哼!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那半边灵魂有什么能耐!”
瑶姬诡异地一笑,从口中吐中半个清亮的小人影,然后晃了晃手,那清亮的人影就变作一股带有千斤压力的光雾滚来。霎时间,擒灵大阵被毁掉了,连雷鸣和李英杰的分身化影术也被破了,灵魂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体内。由于震力太强,他们一倒地就吐了许多血出来,袁奇风眼疾手快地用灵力护体,这才没有大碍。
“行了,我玩够了。不跟你们磨蹭了。”瑶姬小心道,“袁奇风,让你死在心爱的女人手里,我也对得起你了,放心去吧。”
袁奇风料到,擒灵大阵对付不了瑶姬,接下来对方肯定要出杀招,并将他视为后患。瑶姬边笑边手扬青光,化出百把利剑,飞向袁奇风一个人。那些利剑穿过空气,似乎能将空气都划伤,还激发出嘶嘶的刺耳声。青光利剑飞过去时,瑶姬目不转睛地望着,想看袁奇风是不是能避开。果然,青剑扫过,袁奇风人不见了,敢情是用换位术跑到海边去了。
“你只知道逃吗?”瑶姬话音刚落,又见到袁奇风用换位术回来了。
“你以前不也逃了好多次?”袁奇风讽刺道,故意提起以前瑶姬被佛道追杀的那段历史。
怎料,瑶姬怒火中烧,一闪身影就来到袁奇风身边。这身法快如闪电,袁奇风未能还手,瑶姬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身体举起来。瑶姬冷笑一声,问袁奇风肯求饶吗,求饶的话就让他死得痛快一点。可袁奇风依旧轻蔑地对她一笑,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瑶姬怒不可竭,一手掐着袁奇风的脖子,一手猛力地朝他心口打出一掌。
砰——!
一声巨响,袁奇风倒在远处,吐了一滩的血,动一下全身都疼,一时间无法爬起来。雷鸣一见,吃力地爬起来,跑过去从后面抱住瑶姬,将袁奇风以前给的纯阳血符贴到她身上。可是,瑶姬却发笑地转过身,把符咒取下,轻松地把它丢到一边去。雷鸣以为邪物都怕那东西,没想到瑶姬完全没反应,等雷鸣意识要逃开时,人已经跌倒在袁奇风身边,两眼黑了过去。
李英杰因伤势过重,没有能马上站起来,瑶姬走过去,准备对她的头部重击一下。忽然间,袁奇风又站了起来,并用换位术赶去,从后面用金光掌打向瑶姬。这一次,瑶姬没有躲避,那掌打下去时,她半点事都没有。袁奇风稍稍一愣,赶紧又用换位术闪开,他刚闪掉,瑶姬的背部就震出一股力,将一块突起的海礁撞个粉碎。
瑶姬转过身,暂时没去理李英杰,而是对着伤痕累累的袁奇风问:“你这是何苦?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还来送死?”
“你不懂!”袁奇风吃力地站在沙地上,不让自己再倒下去。
瑶姬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发觉两边的眼角分别溢出一股热流,她将热流抹掉,竟发现那是人类的眼泪。寄女被她完全控制了,居然还能感应到心上人受伤了,痛苦地流出眼泪。瑶姬大惊,心想必须快点用寄女的肉灵愈合伤势,不宜再和这三个人玩下去了,否则快要复原的伤势会加重的。
“让你跟我动手,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瑶姬说罢,用手结出五个青色的人影,将它们依依弹出去,那些人影就围着袁奇风展开攻势。瑶姬得意地笑起来,然后坐在一旁,又结出两个青人,守在她的旁边。就在袁奇风对付那五个青人时,瑶姬就喃喃地念着法咒,周身的青光闪现的频率逐渐加快,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袁奇风一边斗,一边注意瑶姬的举动,她要找空档用寄女去疗伤。袁奇风心疼叶小清,不想让她在煎熬着,却又不能出声。可他腾不出手来,那五个青人一个个都极其厉害,每个都邪气翻腾,像是百年厉鬼一样。袁奇风不得不想,难道瑶姬没有弱点,真的无敌吗?以前的佛道捉她能成功,是因为会法术的人很多,大家用的是人海战术。可现在袁奇风只有两个帮手,两个都已经倒下了,他也快不行了。
眼看瑶姬皱起来的眉头渐渐舒展,袁奇风急得头发快白了,可只消灭了一个青光人,还有四个在纠缠着他。瑶姬运气养伤,逐渐地,眼角的热泪停住了,她又将寄女近一步地占据了。满意的瑶姬起身转向沙地尽头的石头建筑,一步步地慢慢走去,头也不回,很肯定袁奇风没能力这么快脱身。
“那边一定是另一半灵魂,绝不能让瑶姬得逞!”
袁奇风心一横,想用自杀式的法术杀出青人阵,冲去阻止一步步逼近石头建筑的瑶姬。就在这时候,暗牢一样的孤岛上空像是闪电一样,划出一道蓝色的光,一个人影落到岛中心的沙地上,而四个青人也同时被忽然出现的人打得散成空气,消失在冰冷的黄沙地上。

30.诛心

袁奇风停住手上的法术,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雪白的人形出现在眼前。李英杰正想吃力地站起来,要过去帮袁奇风,当看到白色人形时,她就心说这是传说里的白路神!瑶姬刚要走向石头建筑,发现动静后,又马上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瞪向身后的人群。
“你居然也背叛我?”瑶姬在远处喝道。
白色人形转了一个身,化出了一个人类的模样,他就是张民。袁奇风和李英杰都惊讶不已,原来张民真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白路神。张民早在Mary Campbell的记忆里就出现了,这说明张民活了数百年,灵力不是雷鸣所能比拟的。可半边灵魂明明在张民手里,为何又会落入瑶姬之手?
张民不多言,只说:“你快去照顾你的朋友,我来替你打一架!”
“白路神,你真要这么做?”瑶姬阴阴地问。
“我以前被道士围攻,差点被抓去炼丹药,是你救了我。这点,我很感激你,也一直想要让你忘掉仇恨。”张民诚恳地说,“可你还是要走向邪路吗?”
“这不是邪路!”瑶姬不高兴地否认,还说,“我们以前走投无路,惺惺相惜,我真不愿意见到今天这个局面。念在以前你把那半边灵魂给我找来,我可以放过你,你马上走吧!”
张民却道:“你不要执迷不悟,再这样下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背叛的人才不会有好结果!”瑶姬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叶根山暗中勾结,暴露了我藏身的位置。你早就看不惯我了,为什么不早点走,还要装模作样地陪着我。”
“因为我以为能感化你,没想到……”张民摇着头,没把话说完。
趁着瑶姬分神的时间,袁奇风将李英杰和雷鸣聚到一起,用清神法咒让他们暂时舒缓一点儿。雷鸣一醒来,见到张民现身,还和瑶姬打了起来,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奇风先用法术帮雷鸣和李英杰疗伤,让他们暂时能活动后,便劝他们要不要先乘橡皮船回去。如果他打不多瑶姬,还可以用换位术回舟山,他们不必担心他。
“少骗人!”雷鸣反笑道。
“那你要是死了,可别来怨我。”袁奇风瞪道。
李英杰摇摇头,轻轻道:“先看看张民怎么样了,他估计也斗不过瑶姬,不如我们去帮忙吧?”
袁奇风一转身,就见张民掌心飞射出万道蓝色气流,将瑶姬裹得严严实实。果然,拥有数百年修为的白路神不简单,还好张民没有反过来帮瑶姬,不然他们三个早就翘辫子了。瑶姬的青光穿不透蓝色的烟雾,短暂地被压制住了。可袁奇风没来得及帮忙时,瑶姬又使用了半边的“清明”,用清亮的风与光打散了张民的攻击。
瑶姬恨意加深,不满被人背叛,一看张民被反震退几步,她就转眼袭来,想要一招取命。张民是在场最了解瑶姬的人,倘若让张民一起来攻她,恐怕她会功亏一篑。张民闪得非常快,瑶姬手一抓,只抓到影子,碰到没碰到张民一下子。
“袁奇风,你攻她左边,我攻她右边。”张民飞转到一旁,喝道,“雷鸣、李英杰,你们要是还能活动,再用擒灵阵围住她。虽然你们只能分身化影出六个魂体,但也能削弱她的邪力!”
瑶姬见张民指点她的敌人,想要快刀展乱麻,却两手腾不开来了。张民跟她一起躲在四川蒙顶山修炼,他们的法力几乎路数相同,都知道如何抵挡。而袁奇风受到张民鼓励,信心大增,灵力竟然大涨,也不好应付了。李英杰和雷鸣在外围用不合格的擒灵大阵干扰瑶姬,害得瑶姬不能专心对付张民和袁奇风,让她好生懊恼。
渐渐地,瑶姬处于下风了,张民料想她又会借用半边“清明”抵御,所以和袁奇风不停地杀过去,让瑶姬腾不出手借助外力。瑶姬意识到张民不会手下留情,当即狠下心来,撤掉了对付袁奇风的手,然后使出半边“清明”,朝敌人横扫一通,每个人又再次被强劲的力道打出老远的距离。
张民伤得最重,瑶姬对他恨之入骨,还嫌出手得太轻了。张民倒在袁奇风旁边,吐了一滩血,只不过不是人类的红色血液,而是蓝色的液体。张民一下子被“清明”伤得太重,几乎不能再站起来,多亏袁奇风用金光点住张民心口,这才将伤势缓下来。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你还想再试一试吗?不过你也没机会了!别以为只有你知道我的弱点!”瑶姬愤怒道。
张民抹掉嘴角的蓝血,没有回应,而是对袁奇风说:“你比我想象得要厉害得多,我现在被她伤到路神的心脏了,很快就要死了。”
“怎么会这样?”雷鸣想站起来,可却和李英杰一样,又在沙地上苦苦挣扎着。
“不管是白路神还是黑路神,我们的弱点就在心脏这处,稍微伤一点就会死。”张民对雷鸣说,“我在塘溪公路上射伤你,就是想断掉你的灵根,不让你再拥有路神的法力,这样一来,你虽然没了深藏的法力,但不至于让心脏成为弱点。这是路神的悲哀。”
渐渐地,张民的皮肤越来越白,袁奇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张民没有难过,也没有胆怯,却对着每一个人微笑着,包括瑶姬在内。那个笑容让瑶姬浑身颤栗,仿佛张民很肯定她会失败,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不!瑶姬冷静地想,白路神死了就死了,什么都不剩下了,又怎么能跟她继续斗呢?
“别灰心!也别像我心软!”张民要变回白路神的原形之前,嘱咐道,“一定有办法救回叶小清的!”
张民的话很深奥,不像是胡说八道,可袁奇风自认打不过瑶姬,何况她有一半的“清明”在手,张天师来帮忙怕也没用。张民倒下后,化作白色和蓝色夹杂的烟雾散去,袁奇风三个人看得万般难过,瑶姬却又一次大笑起来。不等袁奇风再次攻向她,她就先用“清明”的力量化作一股巨浪,重重地朝袁奇风他们三个人卷去。
转眼,黄色的尘沙四起,三个人倒下去没有起来,也没有动一下。瑶姬满意地看着沙地上的人,心说谁跟我斗,这就是下场。奇怪的是,瑶姬两边眼角又流出滚烫的液体,这是人类的眼泪,她讨厌至极!明明寄女被她占据了,她的心也被控制了,为什么还能流泪呢?
“讨厌的人类!”
瑶姬心烦地念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向沙地尽头的石头建筑,打算取走另一半“清明”就离开仙岛。只要把伤养好了,她就可以马上丢掉寄女的肉体,当然寄女的灵魂则被拿去愈合伤口,永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瑶姬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慢慢地走过去,心安理得地想,这些寄女没有她的庇佑,早就死了几百次了,现在拿她们的灵魂用一用,没什么大不了的。
终于,瑶姬走到了石头建筑边上,那里像一个小型的金子塔,四周有禁制法咒,不让邪灵靠近。可那些法咒在瑶姬面前不值一提,她一拂手,手里的青光就将禁制法咒消去了。瑶姬先回头看了一眼,袁奇风趴在远处痛苦地望着,这让她很是快乐,今天真是她的好日子!紧接着,瑶姬又扭回头,用法力炸开了这座石头建筑,里面立刻露出一口被尘土满盖的石棺。
“找了这么久,终于让我得手了。”
瑶姬笑了起来,并吹了一口青雾,将封住的石棺盖子吹开了。袁奇风注意到动静,心想糟糕,瑶姬得手了,没有办法再阻止了。这么多人对他有信心,可他失败了,最后救不了叶小清,还要搭上好朋友的性命。可是,前方久久没有下一步动静,袁奇风一开始以为瑶姬在平静激动的情绪,但平静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一点儿?
就在袁奇风想要站起来时,瑶姬就在沙地尽头对着石棺大喊一声:“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31.绝望即是希望

怎么了!?
袁奇风大惊之下,慢慢地站了起来,雷鸣和李英杰也清醒了,俩人扶在沙地边上的石雕也站了起来。袁奇风觉得前面不对劲,瑶姬刚才自信满满地,像是天下尽在手里,怎么忽然口气大变?石头建筑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瑶姬如此激动?不等袁奇风想明白,石棺就闪出剧烈的彩光,将岛上的黑色夜幕映出极光那样的景色。
“彩光咒?”
袁奇风干笑一声,当初在海南岛上,那口从西沙捞起来的石棺里头也没有半边灵魂,只有一个封了好多年的彩光咒。千算万算,没人想到仙岛上根本没有半边“清明”,袁奇风刚才还以为瑶姬要得手了。可老道说得那么认真,不像要欺骗他的样子,如果仙岛上没有半名“清明”,那叫袁奇风跑来不是送死吗?
瑶姬怒火中烧,转身瞪向袁奇风:“你们使诈?另外一半的灵魂在哪,马上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们统统杀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袁奇风恢复过来了,又想再次攻击过去。
“你是活腻了,还是死不了?怎么每次打倒你,你还能站起来?”瑶姬又气又恨。
“你还没倒下,我怎么能倒?”袁奇风冷酷道,同时两眼露出凶光,又要展开新一轮的攻击了。
“凝神聚形,震九天,剑魂归一,绝地起!”
瑶姬听那到斩钉截铁的口气,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袁奇风难道还留有一手,能够对抗她这个千年修为的鬼女?顷刻间,孤岛上的空气里映现出万把发着彩光的剑影,一起朝着金光闪闪的袁奇风聚集而去。其实,早在一开始袁奇风毁掉桃木剑,并不是鲁莽之举,而是一个长线之计。
那把桃木剑不是普通的桃木剑,是真正缘自上古的灵木,而那种灵木本身就能与人类灵魂媲美的灵性。拥有此物的主人,只要日夜修炼,用自己的灵魂力量去萃炼剑身,剑也会形成魂体,与剑身合二为一。这种法器一旦炼成,它会只认一个主人。倘若剑身的形体别灭,剑身的法力就会进入主人体内,与主人同为一体。
不过,剑魂必须炼到成熟时才能使用,不然捏碎剑身也没用。袁奇风算到叶小清会有大难,为了应付将来的危险,他那段时间都在加紧修道。这种法器很少有人能炼成,袁奇风也不知道威力有多大,在等剑魂完全融进身体后,他就拼出全力杀向瑶姬。
瑶姬想要挡,可怎么都挡不住,连续几道剑影一过,她就几乎要倒下海崖了。瑶姬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敌不过袁奇风了,便想再借半边“清明”反杀回去。袁奇风暗说不好,“清明”那么厉害,剑魂估计抵不住了。情急之下,袁奇风加大了剑魂的威力,想要化掉“清明”的巨大冲击力。奇怪的是,瑶姬好像法术失灵了,竟没有将法力发挥,反而被袁奇风连续击出的几道金光打中,一下子跌落海崖。
“小清!”
袁奇风吓了一跳,没想到瑶姬使不出“清明”的力量,竟然忽然被打倒了。这让雷鸣和李英杰也百思不解,本以为那是瑶姬的圈套,可跌下去的人却没有再回到岛上。瑶姬跌落海崖的那一瞬间,天地间涌出大片乌云,叶小清的意识又回来了。那一刻,叶小清眼泪横飞,不知怎么地,心里却在想:“都说人死前的那一瞬间,生前的往事会闪现在脑海里。在我死的这一刻,想起来的只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把项链还给袁奇风。”
然而,叶小清不知道,项链上的珍珠红光闪烁,犹如一颗活的心脏在珠子里面跳动一样。她人还没落进海里,手里就流出半边清亮的人影,那人影很快又钻进了珍珠里面。这一瞬间,虽然很快,但叶小清看得很清楚。她人一落海,体内的另一个邪灵就脱了出来,让她感觉像是不用再背一个重物了,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可冰冷的海水让叶小清又陷入痛苦中,只见一道金光也冲进海水里,她人就被捞了起来。叶小清人刚离水,海里马上浮出一大片青色的黏液,像是漏出来的海底石油,只不过颜色不是黑的。
“小清,小清!”
袁奇风放下叶小清,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他终于救回她了!叶小清喘息不停,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像做了一个梦一样,一切发生的事她都记得,可她就是没办法去阻止。叶小清知道袁奇风为了她,拼死拼活,醒来后就想抱住袁奇风大哭一场。不想,叶小清抱过去时,竟然扑了一个空,眼前的袁奇风竟然没有肉体了!
“你……”叶小清浑身是水,惊恐地问,“你怎么了?”
这时候,李英杰赶到海崖边上,雷鸣跟在后面,双手抱着一个人——袁奇风。叶小清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一切,眼珠子都要掉到沙地上了,刚才心上人救了她,怎么可能马上离去呢。可是,袁奇风的魂体的确游离在肉体外,如果他还能回身,一定会马上回去,用力地去抱住失而复得的叶小清。
“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回体了。”袁奇风的魂体在海风中飘着。
“为什么?”叶小清站起来问。
“刚才我用尽了法力,不能再下海救你了,所以用灵魂的灵力把你从海里捞回来。”袁奇风对大家解释,“刚才又趁势消灭了瑶姬,但她同时也伤了我的魂根。魂根就是连接肉身的关键部位,一旦坏了,魂体就不能回到身体,也就是死了。”
“不!不会的!”叶小清不知所措,也不去管为什么瑶姬刚才法力失灵,珍珠里有什么蹊跷。
“听话。跟雷鸣他们回去,别在岛上待太久。”袁奇风像哄小孩子一样。
“我不信!你不会死的!我不要你为我死,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叶小清一急,想要重新跳回海里。
岛上的人一头雾水,也一团乱时,一道白影掠过空中,落到了黄色的沙地上。袁奇风大惊,以为瑶姬还没死,刚才那可是他趁瑶姬暂时失势时全力一击,要是瑶姬再没死,他可没折了。却见,那白影落地凝聚出人影后,一道淡淡的茶香飘遍岛上。
“绝望即是希望。”
“木……木清香?”刚想跳海的叶小清回过头,张大了嘴巴,谁都没想到隐匿在黑梨山的灵鬼会在这时候出现。
“这是你以前对我说的话。”木清香停在原地,声音却不受风声所阻,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以前对你说过那句话吗?”叶小清搞不懂。
“其实,直到你上回来找我,我才发现你就是叶灵,你都不记得自己谁了,不记得那句话也很正常。”木清香宛然自若地一笑,“你不用担心,虽然袁奇风的灵魂暂时回不了身体,但只要在七天内将魂根治好,他还能回体。”
“怎么治?快教我!”叶小清病急乱投医,即使对方是鬼也想去求。
木清香却不急,还说已经施法将李狂药送回海边,她现在来就是带岛上的人离开。在把人送走后,木清香向叶小清许诺,会将她忘掉的过去告诉她,还有……她和袁奇风的前世姻缘。

32.闯地府

冰凉的凌晨到了,木清香用法力将岛上的人与魂都送回了海边。夜里,没人在海边走动,雷鸣怕袁奇风的身体受冻,又背着袁奇风回到他们住的小旅店里。老板娘以为袁奇风喝醉了,没有多问,倒是其他人一身伤,她还以为这群旅客去打架了。回到旅店的房间里,木清香和袁奇风的魂体已经等在那里了。叶小清满心疑问,不知木清香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但她更关心怎么救袁奇风。
“别急,叶灵。你两次有恩于我,这次我一定会报答你。”木清香语气平缓,多少让叶小清也不那么慌张了。
“你先说怎么救他嘛。”叶小清哀求道。
雷鸣和李英杰伤得很重,很想倒下睡一觉,可却依旧打起精神,要听眼前的灵鬼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木清香落在地上,用秋水一样的眼睛望着叶小清,开口讲了一段很久以前的故事。数百年前,四川的蒙顶山上有数棵古茶树,那里本是唐朝贡茶地,后来因战火而荒废了。木清香成鬼后,家人请道士把她的魂魄镇在千年古茶树里,借此净化她死时产生的暴戾之气。可蒙顶山不是小山,古茶园有数座,古茶树也有十多棵。道士把木清香的魂魄放在古茶树里时,旁边的一棵古茶树里也有一个鬼魂被养在里面,而那个鬼魂的名字叫叶灵。
古茶园里没有人类,两个女鬼就做伴聊天,说起了自己生前的故事。叶灵本是蜀地一个桑蚕大户的小姐,爱上了一个天师道的男人,想要和那男人私奔。天师道虽然能够结婚,但桑蚕大户的主人不同意,还将叶灵软禁起来。时日一久,叶灵的父亲将她许配给一个官家老爷,叶灵被迫被嫁过去。当晚,天师道的男人要来救走叶灵,不想因救一个被鬼迫害的农妇而耽误了时间。叶灵等不到心上人,又不想跟官家老人圆房,无奈之下,只好投井自杀。
后来,那个天师知道真相后,郁郁而终。而叶灵也被家人请了道士,放在古茶树里,想以此净化她心里的怨气。殊不知,叶灵当时就要去投胎了,可却被道士镇在古茶树里,哪里都去不了。叶灵一直对木清香唠叨,只要她在古茶树里练出本领,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重新投胎转世,去找心上人再续前缘。
木清香认为修出灵力,不如留在山里头当鬼,否则千年修为会在转世时化为乌有。再说,人间多情,因而生恨。木清香六根清净,不想再染红尘,但却劝不住一心寻爱的叶灵。叶灵早木清香一步练出本领,挣脱了古茶树的符咒束缚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投胎去了。没了叶灵的日子里,木清香苦苦地挨日子,心也越来越静,不过她还是偶尔想起叶灵,很想知道叶灵有没有找到真爱。
就在那晚,叶小清一个人跑去黑梨山,木清香才认出叶小清就是当年的叶灵!
“我以前也是鬼?”叶小清脸色刷白。
“每个人投胎前都是鬼。”木清香镇定地解释。
“这么说,我们以前就是朋友了?那你能不能救袁奇风?”叶小清央求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年喜欢的男人是谁,但我知道你一开始就爱上了袁奇风,想必你们还是在一起了。”木清香微微笑道。
“你先说怎么救他!要不然,我们只能人鬼恋了。”叶小清快要哭起来。
木清香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我本不会再来人间,也不去理会瑶姬的事。但念在你救我一次,又陪我度过数百年,今天我就是来帮你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半卧在床上的雷鸣问。
“你活得不长,自然不懂,有些话要在适当的时机说才有用。”木清香复杂地说。
“那你怎么不来帮我们?万一瑶姬胜了,小清连魂儿都没了。”雷鸣责怪道。
“说起来,瑶姬倒下海里时,有点怪。为什么她想用那半边灵魂,没用出来?”李英杰这时候问。
袁奇风的魂体费劲地落到他的肉身边,然后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根珍珠项链里,藏了另外一半灵魂。我爸以前说过,那是从东海里捞起来的珍珠,也许他以前就去过仙岛,并早就拿走了半边灵魂封在珍珠里。张民死前跟我那么一说,我老觉得不对劲。还有,叶根山也是后来才知道瑶姬的藏身处,我想张民怕瑶姬还会走上邪路,所以早就留了一手。我爸死得早,我不知道他的经历,但他很可能也认识张民,还在张民的指点下拿到了半边灵魂。”
“第一个灵魂很有灵性,它们一半在瑶姬手里,一边在项链上。虽然项链里的半边灵魂被封着,但处的日子久了,两半灵魂在紧要关头合成了一体,瑶姬才没有得手。我看小清脖子上的项链没有光泽了,第一个灵魂是不是又跑了?”李英杰接着推断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其实那东西不见了也好,省地妖魔鬼怪会继续找小清麻烦。我下海时,瑶姬还在懵懂之中,这也给了我一个机会将她消灭,不然真不好对付。”袁奇风望着自己的肉身说。
叶小清有点后怕,问:“她真的被消灭了吗?那片青色黏液就是她?”
“现在她没追来,八成是死了。我记得阿风提过,关在监狱的老道说,瑶姬要是没死,伤一好,世界就会多灾多难,瘟疫啊,地震什么的会频繁出现。这些以后再说,关键是怎么让阿风活过来。”雷鸣向木清香问。
可木清香却答:“魂根很难治,虽然我修了一千年,但也治不好。”
“那你还说这么多?”雷鸣没好气地问。
“我说知道怎么救人,没说自己能救。”木清香不气不恼地解释,“要治好魂根,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投胎,在母体里修复,这个办法你们肯定不会选。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闯地府,拿龙蛋。”
木清香料到众人会不明白,便马上解释地府并不是阴间,而是一处积郁了龙气的地穴,也就是古人说的龙穴。那种地方门为皇家做墓穴,如果龙穴存在了万年,万年龙气会集结成圆滚滚的晶石,像一个会发光的蛋一样。那种地方虽然比不上珠穴的灵石那般好,但用来治疗受伤的魂根戳绰绰有余了。
“哪里有龙蛋?地府又在哪里?”叶小清忙问。
木清香望了袁奇风一眼,然后才缓缓答道:“雷小雨的离去之地。”

33.万古龙蛋

多年前,雷小雨在重庆的一处山野出事,丢了性命。在那里,袁奇认识遇到了木清香,还因此结下梁子。大家一听到这几个敏感的字,好一会儿都没出声,只有叶小清跳出来,抢着要去闯地府,找龙蛋救人。袁奇风怕叶小清会出事,想用魂体护送她去,可木清香却摇头说不行。
“先不说你的魂根伤得很重,就算没有受伤,一旦魂魄离肉体太远,一万枚龙蛋也救不了你。你必须留在身体附近,现在你的魂魄最好不用再用灵力,否则魂根会彻底死掉。”木清香叮嘱道。
“那我陪小清去。”雷鸣抢道。
“要不我去?”李英杰是唯一活着,又懂点法术的人了。
“你们如果希望袁奇风早点死,那就去吧。”木清香冷冰冰地说,“别忘了,袁奇风得罪过很多邪灵,它们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们必须好好守护他的肉身,还要适当地给他敷些药。肉身坏了,魂根医好也没用。小清,我只能把这个方法告诉你,成不成就看你了。我也没办法一直保护你,如果你真的爱他,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你不跟去?”雷鸣不放心地问。
“龙穴是龙气最旺的地方,鬼邪难近,我最多只能走到附近,根本没办法去拿龙蛋。那年。况且,我要留下来暂时定住袁奇风的魂魄,现在他魂根坏了,会像断线的风筝乱飘,一飘走就很难找回来了。不过,我只能定住魂魄七天,七天一过,他的魂根就不可能医好了,肉身也会跟着坏掉。”木清香警告道,“小清,你必须快去快回,你的心上人耽搁不起了。”
叶小清不怕苦,为了救回袁奇风,她死也不怕。袁奇风为她做了那么多,是时候换她为心上人做一些事了。可是,那处龙穴没有皇族埋葬,是一处极少有人进处的山水之地。那年,木清香在那里出没,就是因为和一个道士斗法受了伤,想找龙蛋治好自己。谁知道,她进不了龙穴,还遇到了袁奇风,接着就被囚在茶楼里了。
袁奇风不舍得让叶小清以身犯险,想说死就死了,可叶小清眼泪直流,说什么也不让他就这样死去。木清香把龙穴的具体位置告诉叶小清,再把龙蛋的样子描述出来,天一亮就催叶小清赶快上路,七天要打来回,时间紧得很。他们现在也不适合移动袁奇风,只能暂时在这小旅馆里藏着,免得让袁奇风的肉身和魂魄都再次受损。
临走前,袁奇风飘在空中,念道:“小清,如果遇到危险就快逃,不要强求。只要你开开心心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你,我不会开心。”叶小清强颜欢笑,一出门后就抽泣着奔去车站。
为了赶时间,叶小清什么都豁出去了,她先从舟山坐快巴赶去杭州,再从杭州坐飞机赶往重庆。可惜,转车的次数太多,叶小清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才赶到木清香提到的龙穴附近,而且天已经黑了。重庆的龙穴是在和四川交界的地方,那里是一处尚未开发的山谷,只有一些老中医偶尔进山采草药。龙穴的位置不难找,因为那里埋了很多古坟,坟墓的规格都不算大,不及皇陵那般气派。
据说,那是在宋朝时寻到的龙穴,当地富豪占据了山谷,还把朝廷的风水老先生打发走了。因此,那是一处皇族没有染指的包地,葬的大都是古时富贾一方的大老爷。可惜后来还是有盗墓贼去挖了古坟,很多古坟都被破坏了,当地政府嫌山路崎岖,也懒得去保护。反正东西都被挖光了,只剩个烂摊子,没有油水的活谁也不愿意去接管。
重庆背靠大西部,这一带的山近似西部大山,巍峨壮观,不似江南青峰的秀美。如果说西部大山是男人,江南青峰就是女人。叶小清一经打听,才知道那个山谷叫鬼谷,难怪木清香会说那里是地府。鬼谷一带后来又埋了不少新坟,现在清明节将至,好多坟前都摆了腐烂的包子、肉、鸡鸭,弄得山谷里头臭气熏天的。
夜里的鬼谷真的跟地府一样,乌鸦在半夜还叫个不停,很多地方还有鬼火飘荡。叶小清兜里准备了三支手电,还有两个打火机,就怕在鬼谷里头迷失发现。龙穴在鬼谷的最深处,夜里会浮现淡淡的黄晕光芒。龙蛋是龙气郁结而成的晶石,在黑暗的龙穴里会发出黄色的火光,很好认,但很多脏东西也会去贪婪地吸食龙气,所以很容易在那里撞鬼。
“不用怕!不用怕!”
叶小清连夜走进山谷,不断地催眠自己,连瑶姬都被消灭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当走过一个个坟墓时,叶小清还是忍不住看过去,仿佛里面随时会爬出一个骷髅架子。越走越深,叶小清就开始有种错觉,好像有人在附近盯着她,还不时地发出嘲笑的声音。
好不容易,叶小清在午夜十分找到了龙穴,也就是一个地裂洞口。地穴里有多深,叶小清搞不懂,她没有时间去调查了,一见到入口,马上就钻进去。那个入口跟一个怪兽的嘴一样,叶小清总觉得入口一张一合,像是在等着吃人。还没钻进地穴前,叶小清先把手电关了,然后往里面观察了一会儿。
“没有光亮,会不会龙蛋早就被人拿去了?”叶小清有点害怕,但愿龙蛋还在里面。
“估计龙穴很深,先进去看看吧。”叶小清不敢犹豫,马上跌跌撞撞进闯进龙穴里。
幸好那处龙穴没被古代皇族改成墓穴,否则机关重重,入口也被封住,叶小清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进去。龙穴里不会有脏东西,木清香已经证实了这点,但难保不会有猛兽毒蛇。叶小清半路买了一包雄黄,入山前就洒在身上,为的就是驱开毒蛇之类的东西。龙穴里非常壮观,一些嶙峋的怪石真的像龙一样,水里还有一种透明的鱼类,眼睛像金鱼一样大。
不过,叶小清没心思去赞叹,除了龙蛋,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看。往龙穴里走了一公里,叶小清什么都没找到,黑暗的隧道里好像没有尽头,她也渐渐焦急起来。又往里走了一公里,叶小清踩到一个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低头一看,她吓得叫了一声,眼前竟然有几具人类的尸骸,更远处还有一具硕大的蛇骸,比蟒蛇还要大。
“古时候就有人来过了?那么龙蛋……”叶小清自言自语,随即加快脚步,不去理会那些尸骸。就在叶小清经过巨蛇骨骸边时,她注意到骨架子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但里面有黄色的光亮渗出来。
龙蛋!原来这条古代巨蛇吃掉了龙蛋,然后被人杀了,龙蛋就在蛇的肚子里。叶小清惊喜地掏出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心说好在巨蛇只剩下骨头了,要不然她就错过龙蛋了。那枚龙蛋并不大,比柚子要小一点,但污泥被剥掉后,晶莹黄澄的龙蛋就闪烁出纯净的光芒,比手电还要亮。
“袁奇风有救了,我要快点赶回去,七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叶小清边想边往龙穴外跑,一方面怕时间不够了,另一方面怕还有巨蛇躲在里面,她可不想被蛇吞掉。跑了半小时,叶小清才跑出龙穴,外面的鬼古阴沉沉的,乌鸦还在努力地叫着。还没出来前,叶小清又用污泥把龙蛋抹黑,因为木清香警告过她,龙蛋是脏东西最喜欢的东西,很多鬼邪都在龙穴外游荡。一旦拿到龙蛋,它们八成会来抢,所以找龙蛋不困难,难就难在怎么带回来。
果然,叶小清刚跑过一处古坟堆,喘着气的她就感到身后一阵冰凉,一个尖尖的女声飘了出来:“叶小清,我看今天谁救得了你!”

34.仇家

叶小清惊恐地转过身,护着装有龙蛋的背包,回头一看,心想她的名气那么大吗,怎么到处有脏东西认识她。一个黑色的人影飘在一棵树上,渐渐地显现出面孔,叶小清望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女鬼是刘妹儿,就是在养殖场后山见过的女鬼!那晚,袁奇风对刘妹儿一路追杀,可还是让她逃了,没想到会在鬼谷里冤家路窄地碰面。
“你还真是命大,连瑶姬娘娘都对付不了你,我就不信了!”刘妹儿大为火光,说罢就化出三道鬼雾,想要困住叶小清。
“我见过叶根山了,就是我的舅舅,其实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舅娘。”叶小清忙说,“一家人别闹了,你放我走吧!”
“别跟鬼攀亲戚,你杀了我老公,你老娘又杀了我,一定要偿命!”
刘妹儿不跟叶小清罗嗦,转眼就携着黑气冲下来,吓得叶小清转头就跑。现在没人救得了她,一切只能靠自己。为了袁奇风,对付一个女鬼没什么好怕的,她不能让袁奇风就这么死了。刘妹儿知道附近没有叶小清的帮手,顿时她心中生出一股快感,好久没有这般痛快地报仇了。
更倒霉的是,不只刘妹儿一个女鬼,还有垂涎龙蛋的脏东西也纷纷现身,扑天盖地朝叶小清追过去。这些脏东西都不及刘妹儿那般厉害,它们还没追上叶小清,刘妹儿就一拂手,将那些不识相的脏东西打跑了。刘妹儿眼冒邪光,心里大喊,今晚她不但要叶小清的命,还要那枚万古龙蛋,一个都不能少!
叶小清慌不择路,一时在夜里找不到方向,跑着跑着,方向竟然又转回鬼谷深处去了。刘妹儿下手极重,每一道鬼气都把野树击倒,山石炸碎,如果打中人,肯定要死掉。叶小清慌了一阵,随即镇定下来,虽然没人能保护她,但雷鸣在她临走前递了几张纯阳血符给她,以备不时之需。
“有办法了!”
叶小清一个激灵,放慢了逃跑的速度,然后一只手从怀里的口袋翻了翻。刘妹儿见叶小清跑不动了,她也不耐烦了,只想快点杀死这个丫头。刘妹儿双脚离地,迅速地朝前面飞过去,想要一招拧断仇人的脖子。叶小清背后冰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知道刘妹儿靠近了,于是忽然煞住脚步,一个急转身就抛出一张纯阳血符。金光一闪,黑色的人影就往后被震飞十多米远。
“你……臭丫头,居然比老娘还狡猾!”
刘妹儿中计后恼羞成怒,一心要除掉叶小清,还更加谨慎了。叶小清不敢多用纯阳血符,因为刘妹儿时刻提防着,抛不中脏东西的话,血符只会落到地上,她可没空捡回来。往鬼谷里头跑了一段路,叶小清发现她又回来了,龙穴就在不远处。那个地方龙气郁结,脏东西最怕了,可以回到那里暂避一下子。
“好你个鬼灵精,居然知道躲回龙穴里。”刘妹儿不敢靠近龙穴,只得在远处大骂。
叶小清连续几晚没睡好,不要命地疯跑了一段时间,累得倒在地上喘着气。虽然暂时没有脏东西能靠近龙穴,但叶小清还是逼自己爬起来,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地府一样的鬼谷。现在过去三天了,回浙江舟山恐怕也要两天多,她必须提前一天回去,以便腾出时间让龙蛋起效。
想了想,叶小清就朝龙穴外喊:“你放过我吧,只要让我把龙蛋送回去,我再回来让你报仇!”
“你当我是傻子,等你找人来收我?”刘妹儿好笑道。
“我当年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人。”叶小清无力地辩解,她想起三岁的事后,也一直在责怪自己。
“别解释了,我只要你的命,你要真有点良心,那就出来受死!”刘妹儿横道。
叶小清不想逃避,她的确杀过人,即使是无心之失,她也不会原谅自己。可救人要紧,时间一去不回,她绝不允许因她的罪孽害死袁奇风。事实上,刘妹儿底气并不足,她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果当年刘妹儿不想害人,不乱用寄娘的禁忌,叶根山就不会着急地跑来要取走瑶姬娘娘的吊坠。一切的因都是刘妹儿种下的,后来的果与叶小清没有直接的关系。
可叶小清没想那么深,她只想偿还孽债,于是她一边慢慢走出龙穴,一边恳求道:“我可以让你报仇,但无论如何请把龙蛋送回舟山,求你了。”
“我不会答应的。”刘妹儿不同意。
叶小清知道说服不了刘妹儿,不让刘妹儿报仇,她自己也会永远背负深深的愧疚感。因此,刘妹儿即使没答应,叶小清迈出龙穴,准备接受刘妹儿的一击。刘妹儿见到叶小清从黄晕闪闪的龙穴里走出来,先是吃了一惊,以为附近有埋伏。过了一会儿,刘妹儿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于是邪邪地一笑,扬起一道浓浓的黑风扫向叶小清。
深夜,星月无光,鬼谷里飞沙走石,叶小清被鬼风掀了起来,转了几下就跌撞回龙穴里。龙穴入口有很多尖锐的石头,叶小清的头部正好撞了上去,一时间血液四溅,她也立即失去了知觉。眼看血越流越多,刘妹儿心花怒放,看着痛恨的人慢慢死去,那种感觉就像吃了一个小孩一样爽。
“可惜还是让你跌进龙穴了,不然我现在不仅要龙蛋,还要吃掉你的魂魄。”刘妹儿还是不甘心。
叶小清昏迷了,没有知觉,可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喊:一定要快点醒来,马上去救袁奇风!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反复念了很多遍,叶小清的一根手指动了动,这让刘妹儿又恨又急,心说这丫头怎么还没死,即便是猫女也该把九条命用完了吧。当看到叶小清重新站起来,刘妹儿抓狂地朝龙穴打了几支鬼气凝结的利箭,想要再杀一次叶小清,可龙气挡在入口处,任何邪气都进不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叶小清不再慌张,她一边念着这句话,一边慢慢地又走出龙穴。
刘妹儿开心地笑起来:“好!让我再杀你一次,让我过过瘾!看来你真是与众不同,居然这么想死。”
叶小清极为沉着地走出来,跟刚才的她完全不一样,迷离的眼神也忽而锐利起来,并又答道:“我和你是不同,你一心只报仇,却从没想过怎么救心上人,或许你从没爱过吧。”
“我爱不爱,关你屁事!”刘妹儿一恼,整个魂体都冲过去,准备像捏死蚂蚁一样地捏死眼前的丫头。

35.回魂

千钧一发之际,叶小清一手伸出去,左右一摇,大声念道:“月离于箕,风扬沙,起!”
忽然间,鬼谷内金风大起,大到像风暴一样,刘妹儿瞬间就消散了,所有山谷内的脏东西无一幸存。原来,刚才刘妹儿用了黑风杀人,这让叶小清想起了袁奇风教她的金风术。龙穴内有这么多龙气,一个简单的金风术就跟抽风机一样,把所有的龙气一下子吸出山穴,在山谷里形成了金色风暴。别说刘妹儿抵不住,瑶姬来了也要吃大亏。
叶小清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危险了,当务之急要马上离开山谷,把龙蛋送回舟山那边。没有了脏东西,山谷显得极为宁静,叶小清紧张地跑出去,连后脑勺的伤口都没时间处理。可惜命运总喜欢跟叶小清开玩笑,因为龙蛋有奇异的光芒,还有难以解释的物质,所以在通过机场安检时,叶小清被拒绝登机,差点还把她以贩卖文物的罪名送到公安局。
实在没办法,叶小清又不会飞,只好从火车站离开重庆。火车站也有安检,但不比机场,叶小清一通关,马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火车不如飞机快,一起开了快两天才到义乌务,而且在义乌转车到舟山又花了半天时间。从雷鸣怕叶小清出事,这六天里不停地打电话问,龙蛋拿没拿到。
终于,在第六天晚上,叶小清风尘仆仆地赶回舟山海边的小旅馆,那六天就像隔了一生一世之久。袁奇风因日夜难安,担心叶小清遇害,木清香就暂时施法让袁奇风的魂魄安睡,以免过多地消耗灵魂的能量。李英杰早早就去火车站接叶小清,当看到叶小清一身是伤,她不由得有些羡慕叶小清和袁奇风之间的爱情那么苦、那么甜。
夜里,叶小清一进房间就连连发问:“袁奇风怎么样了?他的肉身上的伤如何了?为什么他的魂魄不动了?”
“他的魂魄睡了,这样才能在七天内不过度消耗魂体的能量。”木清香还未离去,一直镇着袁奇风的魂魄,不让它飘走。
“阿风的伤都是我敷的药,还帮他天天洗澡呢,等他醒了,你可别告诉他,那七天都被我看光光了。”雷鸣苦笑道。
“小清,我帮你上点药,你后脑的伤口化脓了。”李英杰关心道。
“不!我不要紧。”叶小清坚持道,并把包打开,抽出龙蛋,“东西在这儿,木清香,怎么才能让袁奇风魂魄回体呢?”
“龙蛋里有万古龙气的精华,我会施法让袁奇风的魂根汲取那些精华,只用一晚他就能完全恢复了。”木清香的话让叶小清如释重负。
接着,木清香又说:“小清,你们先到外面等我,我施法时不能被打搅。因为龙蛋里有龙气的精华,稍有不慎,连我也会被龙气反噬的。”
叶小清连忙点头,不敢打搅木清香,马上和雷鸣、李英杰到门外守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开了,叶小清以为是木清香出来了,但又想起木清香不用开门,她可以直接穿过墙壁。当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叶小清面前,她的眼泪又哗啦哗啦地流出来,袁奇风终于醒了!这一次,叶小清用力地抱住袁奇风,哽咽着说话,却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袁奇风也没说什么,只是闭着眼睛抱住叶小清,他很怀念拥抱她的感觉,仿佛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雷鸣走回房间一看,木清香早已离去,不知所踪了。李英杰想叫叶小清先好好休息,可话没出口,叶小清就在袁奇风的怀里晕过去了。袁奇风赶紧把人放回床上,然后觉得肚子很饿,这才想起自己在七天里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靠李英杰买来的营养液注射进体内,保持生命机能的运行。
“小清怎么晕了?”雷鸣站在房间里问。
李英杰给叶小清仔细检查后,确定只是疲劳过度,答道:“她太累了,这六天半里恐怕没怎么睡。让她好好睡吧,别吵醒她。”
雷鸣和李英杰见人都救回了,便打算回房,自己也好好睡一觉。出去前,袁奇风对他们说了声谢谢,他很少说这样的话,所以让雷鸣和李英杰都感到有些意外。袁奇风很感激这对朋友,能为好朋友付出这么多,繁扰的世界里很难再找到一样的人了。雷鸣和李英杰一起疲惫地笑了笑,然后就回房睡觉去了,没再打搅袁奇风和叶小清。
当叶小清再醒来时,天是黑色的,她着急地坐起来,以为龙蛋被她弄丢了,忙喊我的蛋呢,我的蛋呢。袁奇风正坐在床边,一看叶小清惊醒了,忙抚摸着她有数道血痕的脸颊,轻轻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叶小清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自己在做梦,记不起龙蛋是不是送回来了,认为袁奇风依旧是个鬼魂。
“你好了?”叶小清难以置信地问,嗓子一动就疼。
“好了。辛苦你了。”袁奇风心疼着说。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叶小清哭了出来,并抱住袁奇风,想要触摸他结实的身体,以确定眼前的男人是个人,而不是魂体。
“饿不饿,我买点东西给你吃,现在应该还能买到宵夜。”袁奇风松开叶小清,想要站起来。
叶小清紧紧地抱住袁奇风,忙说:“我不饿。你不要走,让我抱着你,我怕你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我不走,你不用怕,一起都过去了。”袁奇风安慰地说,可他话一讲完就听到叶小清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叶小清害羞地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但还是抱住袁奇风,不让他离开半步。好不容易,他们能在一起了,不再有脏东西阻碍,不再有寄娘捣乱。忽然间,叶小清觉得心有一种很暖和的感觉,仿佛心脏里原本有颗冰块,千年之后终于融化了,带来了春天的暖意。袁奇风嗅着叶小清头发上的香味,脸上不自觉地淡淡笑着,怀里的女人就像他的心脏,似乎没有她就不能活了,此刻他们只想永远这么依偎着,直到天荒地老。
那一晚,叶小清幸福地又睡了过去,袁奇风也睡得很沉,他们一起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中年男人出现了,袁奇风认出来那是他爸爸。袁父抱了抱袁奇风,又抱了抱叶小清,说了一些祝福的话,然后感叹终于可以安心地走了。袁奇风还想问项链的事,可袁父没给他时间多问,只留下“珍惜你们的缘分”这句话,转眼就消失在梦境里。
在准备离开舟山那天,李英杰和大家分道扬镳,在汽车站里说:“我还有一点时间,打算回上海看一下长辈,你们呢?”
雷鸣提着一个大包,站在人群里答道:“我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天津,准备处理积累的案子了。”
“找个女朋友嘛。”叶小清搂着袁奇风,对雷鸣说,“你又不是很难看,找个老婆不难。”
“我可不想结婚了又离婚,你和阿风千万别离婚,不然结婚给的礼金得退回来。”雷鸣开玩笑道。
叶小清红着脸,然后仰头看着袁奇风,听到他说:“李英杰、雷鸣,你们保重。我和小清去四川看她养父母,很快就会回天津了,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就这样,四个人分三个方向,在汽车车站里各自离去,准备在天津再见面。叶小清挽着袁奇风,开开心心地上了汽车,虽然那天是阴天,但她觉得阳光明媚,每个人都那么开心。袁奇风小心地护着叶小清,不让拥挤的人群撞到她,在他的世界里,这个女人就是他人生里最快乐的泉源。
半小时后,三辆大巴车陆续从舟山驶出,朝不同的方向开去,也继续着不同的故事。三辆大巴车一驶出舟山,东海深处的一个地方,一条鱼受到惊吓,想要游开时却忽然死了。同时,数十股粘稠的青色液体从四面八方凝聚起来,变成了一个女性石雕,海底轻微地一震,扬起一层浑浊的洋流,但那个女性石雕再也没有动过。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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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7]常住居民III

发表于 2012/2/22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结束啦。。。。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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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旳姿态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3/1/30 07: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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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二娘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3/8/12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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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式沉默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3/8/16 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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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3/8/19 20: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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