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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灵4《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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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2/2/22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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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灵4《鬼子》


本书风格:民间传说 灵异悬疑
分为八册:《凶邻》、《禁地》《美尸》、《鬼子》、《桃源》、《素怨》、《路神》、《清明》


内容简介:
中华古老的鬼文化博大精深,你可知道鬼分为虚、阴、阳、妖、灵等五种鬼,而专收这五种鬼的人叫香头?香头玄学,玄之又玄,奥妙无穷,本书能让你身临其境地感受祛灾辟邪、破煞除孽、探秘寻奇的刺激!
书中的倒霉鬼叶小清撞邪后,遇到了身为香头的袁奇风。在天津老宅、奇诡腊树、美尸邪棺、鬼生鬼子、桃源惊变、黄河绝壁、路神阴谋、瑶姬降临等惊心动魄的冒险中,叶小清和袁奇风由厌恶转生爱意,而每次冒险揭露的谜底,也让人惊叫连连,真正做到悬疑、推理、鬼文化完美融合!
没有虚浮的辞藻、也没有夸张的异能,更没有过度的臆想,这仅仅是中华鬼文化的一次冒险之旅,但这已足够展现出让你欲罢不能的传奇盛宴!


目录

卷四《鬼子》

01.精神病人
02.女书
03.最后一个稳婆
04.血水
05.鬼门开
06.叫魂
07.反方向
08.一路向西
09.虚若小观
10.唐海松的生父
11.基石
12.上古神迹
13.金风之术
14.生死簿
15.守灵夜
16.葬山
17.瑶姬天书之谜
18.好久不见
19.到底怎么了
20.逆天
21.灵宠
22.小镇往事
23.中元节惊变
24.祸首
25.千军万马
26.阴阳门
27.鬼子



01.精神病人       

在离开海南的前一晚,雷小雨现身,对叶小清透露了实情。早在重庆时,李英杰因为体内有蛇魂,所以雷小雨在救治时灵魂被击散了,一半被黑衣人收去,一半在李英杰手里。雷小雨只想和李英杰在一起,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不愿再和生前的人纠缠,一直以来都未和别人联系过。直到有能力转世时,雷小雨才来找叶小清,让她好好珍惜袁奇风。
雷小雨转世的医院在湖南永州市的第一人民医院,这里的建筑外面看起来新,内部的墙就不太干净了。叶小清一走进来,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心里毛毛的。要不是李英杰在旁边,叶小清都想转身就离开,不想到这种阴森森的医院里来。不过,叶小清非常好奇,转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从没见过。李英杰不知叶小清有扫把星的威名,带着她去看转世,一来就开始倒霉了。
只听,医院忽然有个女人大喊,走廊里立刻跑过两个保安,还有一些好奇的病人在附近围观。叶小清和李英杰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能够窥视到产房里的情况,这是熟人帮忙设计的。当有一个女人疯喊时,医院就不平静了,叶小清转头看向闹出声响的那边,不小心错过了机会,没能看见雷小雨化身的那道光是如何转世的。
这时候,医院里的保安在走廊里大喊,回声很刺耳:“快把她绑起来!”
“抓住了,我抓住她了!”另一个保安喊,“马上叫芝山医院的人来!”
叶小清扫兴地从产房外的另一个角落溜出来,看到被保安扑到的女人正在努力挣扎。李英杰看了一眼,漠不关心,可能还在为雷小雨的离去而难过。看到保安把疯女人带走,叶小清没有动,和其他人一样在围观。李英杰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女人大概40多岁,肚子瘪瘪的,不像是怀孕了。
女人一边被绑起来,一边哭喊:“医院里有鬼!他们要偷我的孩子,救命啊!放开我!我没疯,我不要去芝山医院!”
叶小清愣了愣,诧异道:“天啊,唐阿姨?”
李英杰不爱凑热闹,早就退到人群外了,她在外头喊:“小清,我们走吧!”
“不行,我不能走,我认识这个人!”叶小清吃力地挤出人群,不放心地说,“能不能明天再回天津,你也想再看小雨一眼吧,虽然她已经……”
李英杰往人群里看了一眼,那个中年女人被保安连拖带拉,绑到了走廊尽头处。这种事情其实到处都有,即便要管,也没那权利。于是,李英杰就问:“你认识那个女人?”
叶小清忧心冲冲:“不太熟,我只见过几面,她是我男朋友的妈妈。”
“你男朋友……我还以为你喜欢袁奇风。”李英杰直说。
叶小清红着脸,当那女人被拖进一扇门后,人群也散掉了,她急道:“我是说在大学里的男朋友,叫唐海松,刚进大学的第一个月认识的,后来他被楼上的花盆砸死了。因为被花盆砸死时,我就站在男朋友旁边,所以他妈妈来学校处理后事,我和他妈妈见过面。”
“就是你刚才说的唐阿姨?”李英杰逐渐有了兴趣。
“唐阿姨刚才喊医院里有鬼,会不会是小雨转世时被她看见了?”叶小清猜想。
李英杰朝走廊尽头走去,叶小清跟在后面,她回头说:“你的唐阿姨也许真的疯了,刚才保安说的芝山医院是永州的精神病医院,她可能就是那里的病人。所以,唐阿姨的话不能信,其实很少有鬼在医院逗留,除非是在医院里被人……”
不知道永州的芝山医院很近,还是效率高,不消几分钟就有人来把疯女人捉走了。叶小清一路跟上,心酸地看着唐母被绑上车,扬尘而去。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叶小清就想起了唐海松——大学时代的初恋。唐海松很风趣,不到一个月追到了叶小清,不料在送叶小清回宿舍时,被女生宿舍楼上的花盆砸死。唐海松家住湖南江永县,生于单亲家庭,姓也跟了母亲,听说他父亲也死了。唐母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过了四年人就疯了。
李英杰缓步走来,拍了拍叶小清肩膀,说道:“如果你想见唐阿姨,我可以找人帮你安排一下。我还能再休假几天,也想再陪陪小雨。”
“为什么唐阿姨要从芝山医院逃出来,然后跑到这家医院喊有鬼偷她孩子,她不是只有海松一个儿子吗?”叶小清自言自语。
“你和小雨一样,都喜欢管闲事。”李英杰好不容易笑了笑。
叶小清望了望刺眼的天空,热得有些晕眩,可还是坚持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芝山医院看一看,我怕医院的人会打唐阿姨,你没看见他们刚才凶神恶煞的,比刽子手还狠。”
“先别急,现在你要见人,恐怕不容易。我也需要时间安排,现在走关系,至少都要等一天才行。再说了,你又不是她家亲戚,人家不能随便让个陌生人进去。”李英杰话里有话,“相信我吧,现在精神病院里关着的人,通常都不是普通人。”
叶小清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如果大一没谈男朋友,或许唐母就不用变成疯子。都怪她,这个该死的扫把星,害死了唐海松,现在还把他妈妈害疯了。可是,李英杰却另有想法,因为她转身抬头看着医院时,猛然间瞥见医院楼顶有个日本军人!只一会儿,那个日本军人就不见了,整座医院缭绕着蒙蒙的灰气,像是空气受到污染一样。
难道唐母变疯另有隐情,或者她根本没疯?
而在另一个地方,芝山医院的车停在医院门口,唐母一路被拖进病房,双脚穿的鞋子都被磨破了。可惜她被人封住了嘴巴,喊不出声了,一股脑地就被关进了一个有铁门的房间里。那是一楼的重症区,平日里极少有机会出来,唐母是趁今早的放风机会逃出去的。那里的病房在白天都很昏暗,到了晚上,开的灯光更渗人,还不如不开。
“有鬼!真的有鬼!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唐母一边捶打铁门,一边大喊。
这一天,唐母一直在喊,喊得嗓子都哑了,话都说不出来了才停歇。夜里,医院的灯又开始闪了,这种情况在一个月前开始的。电力维修工人检查过几次,总找不出问题,只能归咎天气太热。唐母刚疲惫地躺下,忽然觉得房间里很冷,可房间又不通风,不是该很闷热才对吗。
嘶!嘶!嘶!
整座芝山医院一下子陷入黑暗中,值班的人急忙出来维护秩序,打着手电到处奔跑,工作人员集中在轻度精神病人的区域里,重症区的病人都是单独关着,所以没人到这边安抚病人。可是,唐母却听到有一个响亮的脚步声再走近,像是靴子的声音,在医院的回廊里特别清晰。唐母蜷缩在床上,抱着软软的被子,不再敢乱喊。
“砰!”
在黑暗里,有人将铁门一一敲响,让病人们发疯地大喊。随着铁门冷冷的击打声,病人的心脏像被震到一样,胸口疼得难受。接着,铁门的小窗灌进一阵阵冷风,摩擦出呜呜的声音。唐母不敢动,瑟瑟地躲在床上,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感到有个人就在床前。那人有一种压迫感,不知道怎么穿过铁门进来的。唐母深吸一口冷气,终于想到这不是人,是……
“我不怕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唐母一激动,跳下床想搏斗,却扑了个空,跌到在冰冷的地板上。然后,对门的女病人猛烈地敲打铁门,唐母慌张地爬起来,听到那个女病人“呃、呃”地怪叫。唐母奔到铁门后,透过门上的小窗想看过去,可什么都看不到。过了一会儿,对门的女病人就没了声音,芝山医院的电力又恢复了,这时唐母才看见对门的病房里染遍了红色的鲜血。
“有鬼啊!快来人啊!”
夜里,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夜空,人声车沸的市区都被吓了一跳,全都静了下来。芝山医院的人起初以为唐母胡喊乱叫,直到第二天清晨时,他们才发现对门的女病人被人割破了喉咙,血液飞溅到四面墙上,房间里闷出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刚过一天,叶小清就来到芝山医院,李英杰陪在身边,也想来看看情况。不料,他们一来就看见有人在处理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她们本来已经打通了关系,可医院突发事故,于是又被劝离了。李英杰一眼就瞧出来了,失血那么多,血又干了,那女病人肯定死了。这不是芝山医院的失职,因为女死者的失身有肉眼看不到的黑气,显然又是一桩悬案。
看着工作人员把女尸处理了,李英杰就问她朋友:“我们都来了,麻烦让我们到病房那边看一看,我们只见唐阿姨,不会惹别的麻烦。”
叶小清也央求道:“求求你了,我们隔着铁门,不会闹事的。我只想问,唐阿姨到底怎么了?”
李英杰的朋友叫黄梨,只负责后勤,不是医生,并没有多大的权利。当黄梨看见其他人都去讨论尸体的事,她就大胆地带着李英杰和叶小清往重症区走。要带人溜进来,黄梨倒挺有信心的,因为重症区经常有病人疯喊,很少有人过来。病人都被铁门锁着,无需惊慌。叶小清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闯鬼门关一样。
回廊里,留有浓烈的腥臭味,李英杰习惯了这种味道,并不觉得难受。叶小清捂着鼻子,一间间病房望过去,当走到唐母的那间病房时,她才看到唐母发抖地卧在床上。病房里也不太干净,唐母可能自残过,然后用血在墙上涂鸦。李英杰站在叶小清身后,瞧进病房里有奇怪的涂鸦,于是就凑上前去看了看。
“精神病人喜欢乱画,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黄梨不以为然。
叶小清对涂鸦不关心,刚想喊唐母一声,却听到李英杰说:“墙上的文字是女书。”

02.女书

女书,又叫女字,是世界唯一的女性文字,起源和流行于湖南江永县。后来,江永县的女人有部分嫁到广西,因此女书在广西也有流传。这种文字很奇特,是旧时汉族女性用于秘密交流的文字,男性却读不懂。女书由母亲传于女儿,女儿再传给下一代,直到1982年时才被世人发现。
李英杰起初看见病房里的女书,也有些意外,可再一想,唐母就是江永县人,懂得女书倒在情理之中。素女门与女书大有渊源,因为当年她们的典籍均用女书记载,门人都很精通。可以说,旧时的素女门多才多艺,不但懂女书,还会几种外文。只有如此,她们才能打入旧时的上流社会,完成慈禧排除异己的任务。
当然,这种话在黄梨面前,李英杰没有讲出来。面对叶小清的疑问,李英杰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唐阿姨,昨晚对门的病人出事,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叶小清一听,也没心情再问女书的事,隔着铁门说:“唐阿姨,是我啊,我是叶小清!”
唐母可能被关太久了,精神状态不好,有人在铁门外叫她,她也懒得做声。黄梨站在回廊里,拉长了脖子,就怕有人过来。果然,她们还未说上几句话,芝山医院的工作人员就过来了。黄梨怕被追责,忙叫李英杰快撤,叶小清也怕添麻烦,只能悻悻地离去。她们三人一出回廊,绕进另一条路子,转眼就躲开了芝山医院的人。走过那条道,她们绕到了一处草坪,那是芝山医院的侧门,轻度精神病的人都在这里散步透气。
叶小清站在草坪边,紧张地看着精神病人来往,还看见几个保卫在监视病人。黄梨对唐母的情况不清楚,只记得唐母被送到芝山医院几个月了,是唐母的大哥送过来的。如果要问情况,问医生是没用的,不如去江永县问唐母的大哥。江永县是永州市的一个小县城,果园满山,尤以香柚最出名。
李英杰颇感为难,因为假期就要用完了,她不方便再陪叶小清去江永县了。况且,李英杰还想在永州这边多看雷小雨一眼,哪有心情往别的地方跑。精神病人的事情很复杂,她们想管也管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叶小清总把自己看成罪魁祸首,若当年不要唐海松送她回宿舍,人家也不会被女生宿舍楼上的花盆砸死。眼看初恋男友的母亲落到这般田地,叶小清很想帮忙,至少让唐母的大哥把人接回家,不能继续待在芝山医院里了。
“你陪我去嘛。”叶小清撒娇地说,“我不认识路,万一又碰到……那种东西怎么办?”
李英杰看了看黄梨,道了谢,然后就带着叶小清走出芝山医院。在路上,李英杰就说:“我不是不想帮你,我时间也挺紧的,不如把袁奇风叫过来。他开茶楼,爱关门就关门,比我们自由多了。”
“他才不会来呢!”叶小清嘟起嘴。
走在街上,李英杰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同时神秘地一笑:“那可未必。”
八月的永州,像在火堆上的城市,街边的树木、高立的楼房、打伞的行人都无精打采,像是被抽干水分的植物一样。叶小清在出租车里吹着冷气,舒服得想睡觉,可一听说李英杰要回天津了,她就忍不住地叹气。叶小清能理解,毕竟那是人家的饭碗,总不能让李英杰丢了工作,陪她到处跑啊,没钱怎么跑?
回到酒店时,叶小清就坐在床上发呆,又在责怪自己在大学时不该早熟,谈哪门子恋爱啊。李英杰明天就要去长沙赶飞机了,留下叶小清一个人,她也没经济能力继续待下去。自从离开了天津,又和陈佬肥说拜拜了,叶小清都不知道能去哪。要不,回四川老家好了,可万一又把养父母害了怎么办?
李英杰在浴室里冲澡,叶小清正好想到女书的事情,于是就隔着浴室的门大声问:“唐阿姨写的女书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胡乱写的?”
李英杰关着门,什么都没听到,叶小清就无趣地又想坐回床上。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房门,这把叶小清吓了一跳。以前,叶小清听过不少酒店里的故事,有色狼会跑进酒店里强奸女客人,所以一有人敲门她总是很害怕。从猫眼往外一看,叶小清以为看走眼了,因为门外站的人是袁奇风。
叶小清欣喜地打来门,;连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不是回天津了吗?”
袁奇风打量了叶小清一眼:“先让我进去,行吗?”
“你进来干嘛?小英在洗澡呢!”叶小清自从听到雷小雨这么喊李英杰,她也这么喊了。
“那你到我房里来!”袁奇风站在门口说。
“你也住这里吗?去你房里……”叶小清脸微红。
“你拿了我的桃木剑,到现在还没还我,我来拿回东西。”袁奇风板着脸说,当时在海南他把桃木剑给叶小清带着,离开时都没要回来。
叶小清把桃木剑放在口袋里,一刻未离身,于是赶忙递回去,怕被剑身烫伤。袁奇风凝眉望着,心想叶小清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桃木剑抵触。7月29日时,叶小清满身青光,吹奏出牧蛇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袁奇风一直对这事很疑惑,可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也没问过叶小清是不是干过什么特别的事。
袁奇风站在房间门口,有一两个客人路过,看到他和叶小清在递东西,别人还以为这两个人在干特殊的生意。叶小清这才意识到,袁奇风为什么急着进去,或者叫她到别的房间里。李英杰洗澡的时间很长,因此叶小清就留了张字条,跟袁奇风到另外一间房去说话。
原来,李英杰早料到叶小清不肯走,可她没时间了,只好昨天打了一通电话给袁奇风。李英杰的身份已经暴光了,她一打通电话就说唐母的事情有蹊跷,叶小清肯定不会放手不管,请他马上从天津过来一趟。李英杰这么做,也是帮雷小雨的忙,尽量撮合这两个人,完成雷小雨的心愿。不然天各一方,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被距离拉远,毕竟袁奇风那么英俊,身边又有那么多女人。
叶小清一进房间里就局促地站着,直到袁奇风叫她坐下才敢动。当知道李英杰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叶小清不由地感激道:“小英人真好。”
“你怎么和她在一起了?我以为你离开海南时是一个人。”袁奇风坐在床边说。
“我来看……”叶小清差点说漏嘴,“来看唐阿姨的,小英应该和你说了吧。”
“你爱管闲事的毛病就不能改改?你不如去当百姓官好了。”袁奇风挤兑。
叶小清一脑热,马上反驳:“我怎么爱管闲事了?你没看到那些人怎么把唐阿姨拖进医院的!就算唐阿姨真的疯了,也不该送她到这种地方!你不知道啊,今天唐阿姨对门的病人死了!那里的病房密不透风,房里又没刀,不是鬼杀人会是什么,我觉得那里不干净!”
“行了,行了!说那么多,你有钱继续住在永州吗?不用工作吃饭了?”袁奇风把现实问题提出来。
“我……”叶小清语塞了。
“算了,当我还你的人情吧,那两天让你一个人在山洞里守着我们的肉身,肯定很辛苦。”袁奇风似是勉强地说,“我再帮你一次,刚好夏天到了,我想多出来走走。”
“真的?”叶小清喜出望外,还以为要哭着求人才管用,没想到袁奇风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说实在的,那两天被困在山洞里,叶小清的确很痛苦,但她坚信袁奇风一定会回来,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叶小清高兴后,又问:“那雷鸣呢?”
“他要上班,哪有时间过来。不过要帮你的唐阿姨,少不了走关系,需要时再联系他吧。”袁奇风慢条斯理地说。
“对了,昨天唐阿姨说医院有鬼,你不是说医院没有鬼吗?”叶小清好奇地问。
“我是说,在那里死去的人会离开,不是转世就是去报仇了,但是……”袁奇风把话音拖长。
“但是什么?你别卖关子啊!”叶小清急性子。
“如果医院里有人干别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或者医院盖着一处凶气凝聚的地方,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袁奇风说完,话峰一转,“你出来找工作,身上肯定有简历吧,现在去拿一份给我看看。”
“要我简历做什么?”叶小清狐疑道。
“你不是想找工作吗?正好我过段时间要去武夷山的下梅村做一桩茶叶生意,你来帮我的忙吧,肯定不会亏待你。”袁奇风讲出这话时,竟觉得这话很难开口,下了很大的勇气。
叶小清高兴得跳起来,她求之不得,于是赶忙回房间翻出简历。这么一个英俊的老板,叶小清日思夜想,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叶小清根本不懂,袁奇风一石二鸟,除了真的想让她帮忙,还有就是想从简历一窥她的来历。叶小清冒出青光的那一幕,袁奇风总觉得不对劲,因此想尽量搜集笨女人的资料。
当叶小清把简历拿过去时,李英杰还在洗澡,很享受沐浴的感觉。叶小清拿了简历就跑过去,递给袁奇风后就紧张地等待,怕人家后悔了。袁奇风浏览了一遍,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党员?”
叶小清着急道:“党员怎么了,党员也有好人啊!”
袁奇风罕见地笑出声:“我又没说党员不是好人,你急个什么劲。听你这话,好像是说党员不是好人。”
叶小清低下头,不好意思再出声,幸好袁奇风看完后满意地还给她了。不像其他老板,一般看了就说这不好,那不好。叶小清总觉得像做梦,从芝山医院一回来,失业的她竟这么快就有了一份工作。听袁奇风说,八月底要去武夷山那边的下梅村,和一个姓林的茶商做一笔买卖。因此,他们必须在月底前把唐阿姨的事情解决。
袁奇风不识女书,听到叶小清把事情经过讲一遍时,便问:“你说的唐阿姨……在病房里写的女书是什么内容?”
叶小清这才想起来,当时在等出租车上,虽然听李英杰讲了女书的来历,但没有听她把内容讲出来。这时,李英杰洗澡出来,看见叶小清留下的纸条,于是就走过去敲门。叶小清正想问病房里的女书是怎么意思,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见李英杰,没等人家走进房里,她就迫不及待地问病房里的女书是什么意思。
“女书虽然是素女门记录时用的文字,但唐阿姨不是素女门的人,这应该和她出身于江永县有关吧。”李英杰一边走进来,一边说:“她在墙上写的那些字都是同一句话——我儿子没死!”

03.最后一个稳婆

在念大学时,叶小清见过唐母,得知唐海松是她唯一的儿子。唐海松被楼上的花盆砸到时,叶小清就在身旁,还一路送到医院,可还没送到就死了。听完李英杰的话,叶小清就相信唐母真的疯了,医院可能真的没鬼,也许是她多虑了。
“反正这事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李英杰讲完看了袁奇风一眼,转身就要出去。
叶小清追出去,在门外问:“那你以后还要来永州吧?不是说黼黻不能穿太久,否则灵魂反而会被它控制?”
李英杰点点头:“等小雨灵魂完整了,我会回来帮她脱去黼黻。那东西不宜附在身上太久,普通人驾驭不了,会整日整夜要除邪擒灵,变成另外一个人。”
走回房间后,叶小清又问:“那另一个雷小雨呢?她变成这样了,你会不会还想去找她?”
“我答应过小雨,不会去找她的另一半魂魄。现在小雨有机会重新长出另一半灵魂了,没必要那么做了。”李英杰看得很开。
叶小清一边把简历放回包里,一边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我还以为你喜欢雷鸣呢,原来你……”
“我不喜欢男人!”李英杰语出惊人,“我去接近雷鸣,只是小雨想看她弟弟而已。”
叶小清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站在旁边看李英杰收拾东西。话说回来,雷鸣其实不比袁奇风差,脾气又很好,可惜就是没桃花运。这次雷鸣回到天津了,不晓得张丽丽会不会再去缠他。叶小清想得出神了,过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李英杰收拾东西是要走人了。叶小清没有多作挽留,也许李英杰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也许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哭出来,也许这样才能忘掉某个人。
那一晚,李英杰离开了永州酒店,一个人拖着行李在暮霭中离去。叶小清默默地看着, 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雷小雨最后的托付言由在耳,只要李英杰去黄河边上时,叶小清一定要跟在身边,只是不知道那会什么“劫难”,她有没有能力帮忙呢?黄昏中,叶小清一个人站在酒店外发愣,袁奇风静悄悄地走到身后,吓了她一跳。
“干嘛呢?你和李英杰有什么秘密?”袁奇风似是洞穿了。
“你问那么多干嘛?”叶小清慌张地否认,“小英走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袁奇风盯着叶小清说:“还能怎么办?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然而,世事多变,平地最喜起风波。在橙色的黄昏下,一个女人神色慌张地从芝山医院跑了出来,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等叶小清满足地放下筷子,李英杰的朋友黄梨打了电话过来,告诉她唐母又跑了。今天市里来人调查医院里的事故,检查重症区时病人被带到草坪上,唐母趁机溜走了。
黄梨还说,李英杰曾托她把唐母的资料复印出来,以便助叶小清一臂之力。原来,唐母是江永县最后一个稳婆,给无数的家庭接过生。现在科技发达,医疗机构逐渐规范,稳婆就慢慢失业了。根据资料的记载,身在江永县的唐母还曾到永州市接过生,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资料上没写有记录。叶小清琢磨,那至少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谁还会找稳婆接生。
资料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唐母如何疯掉的,也没写明白。唐母之所以被关在芝山医院,是因为唐母的大哥签字送过来的。现在唐家大哥在江永县,要去说服他把人接回去,那恐怕不简单。况且这是唐家的家务事,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坐在餐馆里,袁奇风托腮想了想:“我记得你说,唐巧上回逃出来,也跑到第一医院去了?”
唐巧就是唐母的名字,叶小清抹完嘴巴就答:“是啊,她在医院里喊有鬼!接着,保安就把她绑起来,我听他们的语气,好像唐阿姨来闹过好多次。”
袁奇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叶小清什么都爱管,可别人的家务事通常都不宜插手。如果是医院里有什么肮脏的交易,导致恶鬼横行,那只能怪某些人自取灭亡,袁奇风懒得去救人。不过,唐巧是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儿子又死了,这种处于弱势的人能帮就帮了吧。想到这儿,袁奇风结了帐就和叶小清走出去,要到第一医院去看看。
第一医院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步行过去只要十分钟,现在打车过去,估计半小时都到不了,堵车比天津还厉害。叶小清凭记忆带路,也不知道方向对不对,一紧张就把路带错了。袁奇风头一回来永州,不太熟悉这一带,只好跟着笨女人打转,走了几个地方他就察觉他们还在原地打转。
“喂,天都快黑了,你到底认不认识路?”袁奇风叫住叶小清。
叶小清左右看了看,不肯定地说:“好像快到了吧?”
“快到了?你已经说了多少遍了,算了,打车去吧。”袁奇风不抱希望了。
此时,叶小清却喊:“别急,我看见唐阿姨了,快跟上去!她可能又逃出来了!”
人群中,唐巧的身影出现了,叶小清匆忙地越过马路,跟了一小段路就看见唐巧跑进第一医院里了。袁奇风急步追到医院门口时,感到阴邪之气扑面而来,可不算太重。这在每家医院都有,毕竟凶杀的人不是马上死亡,有的是被送到医院才死的。因此,所有医院都是如此,这里也是最难发现鬼魂藏身之地的地方。
“不见了!”叶小清气喘吁吁,“人不见了!”
“别急,唐巧执着地到这里来,不是没有原因的。”袁奇风不慌不忙,“她没闹出大的动静,也许是想私底下干什么?你说过,她在医院喊有鬼偷孩子?”
“你认为她说的真的?”叶小清吃了一惊。
“不知道。”袁奇风还未有定论,只是隐约觉得唐巧不是单纯的发疯。
天黑了,医院里的人不太多,叶小清很快又看见了唐巧的身影。唐巧低着头,怕被人发现,穿过了问诊楼就到了另一栋楼里。叶小清记得那个地方,那栋楼里有住院的产妇,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楼里的灯光不太亮,有的早就坏了,很久也没人来修。叶小清很怕灯会黑,幸而袁奇风纵容她,还跟在身边,心里顿时落下一块石头。
“要不我们分头找吧,万一被保安发现唐阿姨了,她又会被绑起来的!”叶小清商量。
袁奇风摇头:“你不怕?现在天都黑了,万一有鬼怎么办?”
“这个……”叶小清动摇了,“那你刚才看见唐阿姨往几楼跑了?”
“啊——”
忽然,医院里传来一阵哭嚎,把平静的医院搅乱了。那是一个女人的在哭,好像是她孩子出事了,这样一来,医护人员都集中往这栋楼跑。叶小清和袁奇风抢在前头,一到二楼就发现有个刚做母亲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哭喊,那婴儿就是她的孩子。这位母亲语无伦次地喊着,她儿子刚才还好好的,只过了几分钟就死了,一定是医院的责任。
人群围着那位母亲,叶小清站在外围,瞥见唐母就在楼道的尽头处。那里灯光照射不到,没多少人注意,叶小清一看见就往那追过去。袁奇风跟在后头,可那位母亲忽然冲出人群,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扯住他。袁奇风本想推开那位母亲,可看她哭成泪人了,怀里的孩子又没气了,于心不忍,只好任她拉扯。
叶小清没看身后,一个劲地追到那头,就怕唐母再一次跑掉。可唐母一直站在那儿,等叶小清过来了就猛地捂住她的嘴,然后把人拖到黑暗的角落里。叶小清吓了一跳,本想和唐母交流,没想到疯子的力气那么大,难道想蒙死她不成。被拖走的一瞬间,叶小清依稀看见袁奇风居然还在走廊里,和其他女人拉拉扯扯,也难怪啊,长得帅到处都被勾搭。
“嘘——叶小清,这里有鬼,是我把鬼带来的!”唐母忽然出声了。
“呜、呜!”叶小清出不了声,可她心里有点高兴,因为唐母还认得她。
“你看,这条道的尽头……看见没,那个鬼!”唐母阴阳怪气地小声说。
叶小清以为唐母在胡说八道,谁知唐母把她往走廊尽头推了推,露出半边脸后,真的看见另一头有一个日本军人。来往的行人似乎都没察觉,那日本军人提着锋利的军刀,刀上染了鲜红的血液,像是刚杀过人一样。更奇怪的是,袁奇风居然没有发觉,还在和那位母亲纠缠。
终于,叶小清安静下来,她知道这不是幻觉。日本军人不可能扛着军刀在医院出入,那是鬼,是日本鬼子吗?就在叶小清观望时,尽头处的日本军人忽然不见了,而唐母的手也松开了。叶小清想要转身说话,不料一转身就看见日本军人在后面,他将军刀刺进了唐母的身体里。
“唐阿姨!”
叶小清大喊一声,唐母身上虽然没血,但日本军人的刀上却满是鲜血。紧接着,唐母立刻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两只眼睛也关上了。

04.血水

叶小清靠墙站着,瑟瑟地抖了抖,暗骂袁奇风怎么还不来。别他妈的日本鬼子被赶出中国许多年了,今天还要死在日本鬼子的亡魂刀下。那日本鬼子杀戮成性,唐母的倒下没有满足它,反而握着军刀继续朝叶小清刺下去。叶小清本能地想用双手握住寒光闪闪的军刀,可一抓过去,却只抓到一团空气。
袁奇风在那头被一位年轻的母亲抱住,一开始还礼貌地站着不动,直到发现走廊尽头处鬼气浓烈,这才拨开人家的手。千钧一发之际,日本军刀就要刺入叶小清的心脏时,袁奇风用手里的金光给挡住了。那军刀虽是虚物,但锋利无比,袁奇风硬生生地接下来,手掌就立刻被划破了。
人群都集中在那位伤心大喊的母亲身边,谁都没看到,走廊尽头处有一个日本鬼子。这边的楼梯处于阴暗区域,隔得远了,很难看到有什么情况发生。袁奇风推开叶小清,近距离地看了日本鬼子一眼,不禁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既然都变鬼了,也不会打扮自己,脸挂居然满了蠕动的蛆虫,看不出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通常,鬼最喜以生前最后的形态出现,只在要迷惑人类时才会幻化为其他形态。日本鬼子都已经要下杀手了,没必要再迷惑人,可见这只鬼死前就是这个样子。袁奇风对日本有一种莫名的憎恨,一发现这是个日本鬼子变成的鬼,他就毫不留情地用尽灵力消灭对方。那只鬼子见风使舵,一看这位香头灵力高过它,马上就随着黑暗遁去了。
“别追了!你快看看,唐阿姨是不是……”叶小清急忙叫住袁奇风。
“你没事吧?”袁奇风先问。
“我没事啊,唐阿姨她晕倒了,她有事!”叶小清着急地说。
袁奇风恨恨地回头看了一眼,鬼子往楼下遁去,鬼气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了。叶小清托着唐母的脑袋,摸不到脉搏了,心就凉了一大截。袁奇风蹲下来把了脉,便说唐母没有大碍,只要休息数日就能恢复了。刚才那把军刀是虚物,能伤人魂魄,普通的药物根本没办法医治。袁奇风先把人送急诊,然后通过李英杰的那位朋友,好不容易才把唐母安排在第一医院里。只要这一周内,袁奇风暗中用灵力愈合魂魄上的伤口,唐母还是能够醒转的。不过唐母的疯癫和心理状况有关,并不是魂魄乱了,因此疯癫的情况无法改变。
可能都是干医疗行业的,大家虽然信仰唯物主义,但多半都见过怪事。李英杰的朋友没有多问,袁奇风说什么,那位朋友就干什么。芝山医院过来要人,可看到唐母半死不活的,怕引火烧身,于是就把烫手山芋转给第一医院。芝山医院给唐母的大哥打了电话,叫他马上过来办手续,这正好让袁奇风他们免了去江永县的车舟劳顿。
忙乎了一晚上,唐母躺进了病房里,可一直未苏醒,而时间也到了深夜十一点。
医生没检查出问题,还把责任推到芝山医院那边,说他们虐待病人,致使病人身体极度虚弱。可医生很乐意唐母昏迷不醒,这样他们就少了很多麻烦,毕竟疯子疯起来很难控制。医院方面打算等唐母的家人来了,叫他们把人接回去,省得到时候人死了,要怪医院草菅人命。
等人都走光了,叶小清就小声说:“谢谢你,其实你不用掏钱先付了住院费的……”
“这事别提了,钱又不是不能再赚回来。”袁奇风无所谓道,“不付钱,谁会救死扶伤?还是等唐家人来了再说吧,这两天我们把人看好就行了。”
叶小清心里过意不去,为什么老给人家添麻烦,自己真是不争气。还好袁奇风肯帮忙,这回真是做牛做马都还不清了,干脆嫁过去好了。叶小清越想越离谱,红着脸收回心神,然后就端详唐母满是风霜的脸。这位老人家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惹到一个日本军人的鬼魂,真的是日本鬼子变的吗?唐母顶多是50年代出生,要么就是60年代出生,怎么会和日本军人有纠葛?
袁奇风看出笨女人的心思,于是说:“今晚我留在医院里,你先回去睡觉吧。”
“那怎么行?你是我老板,苦差事让我干好了。”叶小清擦了擦汗。
“你看你,浑身都是汗,快回去洗洗。”袁奇风连哄带骗,总算送走了叶小清,可他怕路上生变,又把桃木剑扔给她。
叶小清勇敢地走在夜幕下,尽管不敢摸桃木剑,但却觉得袁奇风就在她身边。一路走回酒店,叶小清全身都湿了,她挑好衣服后就马上冲澡。可刚关是浴室的门,叶小清就听到有人敲门,这间房里又没别人,会是谁在敲门呢。叶小清第一个念头就是鬼跟她回酒店了,她鼓起勇气打开门,啥也没见着。
“怎么搞的?难道我听错了?”叶小清自言自语,然后把所有的灯都打亮,还把桃木剑用纸包起来,握在手里。
尽管房间里灯火通明,但李英杰走了,袁奇风又不在隔壁,叶小清总觉得很害怕。尤其洗头时,眼睛会闭上,什么都看不到。叶小清干脆不洗了,握着桃木剑走到床边,想拨个电话问袁奇风,鬼会不会跟她回酒店。她初到此地,没得罪过谁,照理说鬼不会跟她过不去。可是一来二往,哪次不是初来乍道,偏偏鬼都要为难她。
叶小清进门时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被子还没整理,一下找不到手机了,她就想掀起被子找一找。可她刚一伸手过去,褶皱的被子就动了动,底下似乎藏了一个东西。叶小清心想,不会是老鼠吧,酒店的卫生环境也太差了。还没想明白呢,房间里的灯就闪了闪,这一次灯没黑,但就是一直闪,让人眼花缭乱。
一黑一亮中,叶小清看见被子在动,却不知道被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叶小清手握桃木剑,吸了一口气要将被子掀起来,灯光依旧在闪,在闪光中雪白的被子下有一滩黑红色的血水。阴冷的空气里,那滩血水里居然还有一团暗红色的肉质在抖动,可灯光闪个不停,又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冷不防地,雪白的被子飞了过来,把叶小清撞倒在地上。此刻,桃木剑在叶小清手里起不到明显的作用,好剑只能在好剑客手上发挥最大的威力。黑红色的血水像是活物,并没有浸入床单,而是从床上游了下来,朝叶小清的小腿处奔过去,那块暗红色的肉质也跳着跟来。
而在医院那头,袁奇风坐在病房里沉思,那个日本军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古以来,战死沙场的鬼魂有是有,可很少有留在人间做恶的。经历过战争,大家都明白,那是时代的原因,没人把怨恨放到下一代,甚至下一代的下一代。中日战争虽然造成两国关系紧张,但都没有听过亡魂留在中国造孽。俗话说,落叶归根,一般战死异国的鬼魂都会跟着退走的军队回到他们的国家。
“是什么原因让那个鬼子留下来?”袁奇风想了想,这个问题可真难办了。
医院里哪天不死人,死法更是千奇百怪,很难找出日本鬼子从何时起待在这间医院的。刚才哭闹的母亲死了孩子,那孩子全身青黑,凶气缭绕,是死于邪物之手,并非医院的过错。袁奇风一想到那是日本鬼子的亡魂在行凶,心里就怄气,活着屠杀中国人,死了居然还想放肆。
夜渐渐深了,医护人员不怎么走动了,袁奇风就从病床边上站起来,在唐母的病房四周凭空画了几道隐形的符咒。这些符咒能够辟邪,而且有邪灵要入侵时,袁奇风也能马上感应到,以便尽快回来处理。
一出病房,袁奇风就往产妇那边的病房走,楼下就是放婴儿的房间,那里有护士日夜看守,袁奇风经过时,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里面现在没什么异常。倒是一个可爱的女婴吸引了袁奇风的注意力,那女婴身上流溢着一股灵气,不像凡人所生的婴儿。那股灵气并非邪气,倒有点像山川大泽孕育的灵气,那是好东西,女婴的父母有福了。
顺着朦胧的灯光往里走,袁奇风很快来到唐母出事的地方,然后看了看往下的楼梯。下面是一楼,日本鬼子落败时,它就是往下遁去的。有的医院是有地下室,也许日本鬼子躲到地下去了。这么大的医院,如果有鬼魂停留在这里,那真是一个适合藏身的地方。楼梯里的电灯坏了,一直没人修理,袁奇风走下去时,猛地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扑上来。
走到一楼后,那里有一条长廊,长廊里的灯光都是冷色调,在夏天里也阴沉沉的。这楼不是普通的问诊楼,除了产妇和新生婴儿,没有别的病人。一楼没有病人住,好像是医生的办公室,夜里没有一间屋是亮着的。袁奇风不慌不忙地走在长廊里,两边的房间都紧闭着门,看不到楼外的情况。当来到尽头处时,那里有一扇铁门,铁门上没有贴标识,也没用油漆写门后是什么,只有一把生锈的大铁锁。
袁奇风好奇地走过去,还没摸到铁门,忽然门后就撞出一声巨响,刺耳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长廊中。

05.鬼门开

且说叶小清一个人回到酒店,想要冲去一身的热气,却未料灯光闪烁不断,忽然冒出了一滩能够活动的黑红色血水。每到此时,叶小清总想放声呼救,无奈喊破喉咙了,也没人来救她。眼看血水要流到她小腿处了,房间内就冒出一阵铁门的捶击声,震得叶小清的心脏都要破了。血水的波纹猛地静止,接着就化作一阵黑风,消失在房间里。
叶小清庆幸地爬起来,把被子丢回床上后,马上跑出了房间。这房间不能待了,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袁奇风的身边。没想到医院里的鬼居然跟回来了,到底是什么鬼,为什么不是那个日本鬼子,难道这次又不只有一个鬼?这世界是怎么了,到处都是鬼,是世人造孽太多了?
夜路走多了,叶小清胆子也没怎么变大,在路上见了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都以为那又是鬼。叶小清想要打电话告诉袁奇风,可这样一来,袁奇风就要回到酒店保护她。谁能保证,日本鬼子不会趁袁奇风走后,肆机把唐母杀了。思前想后,叶小清决定到医院后再把事情讲清楚,反正路不算远,应该不会再出事了。
叶小清穿过马路,快要到医院大门时,那里有一条黑暗的街道。傍晚时,叶小清就注意到了,那条路上的灯都被砸坏了,像是坏了很久的样子。三更半夜,经常有变态佬出没在这种路上,不是露出私处,就是要追逐路过的女性。叶小清宁愿看见鬼,也不愿遇到那种人,当她正要走到第一医院门口时,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就开了过来。
“快点!快点!”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抱这个婴儿,慌乱地从医院跑出来,车上的人急不可待地催促着。很快地,那对男女抱着婴儿上了车,车子就立刻朝远处开走了。叶小清把事情经过全记在脑海里,她总觉得有人在偷小孩,明天如果有哪位母亲喊孩子被偷了,估计就是刚才的人干的。可惜的是,叶小清没看见车牌,她要追上去时,车已经开远了。
叶小清不敢多做逗留,望着远去的面包车,然后就回头走进医院里。穿过了第一栋楼,叶小清就想爬上第二栋楼,要去找袁奇风。可是,她刚走近那栋楼时,楼道里就传来刺耳的撞击声。叶小清本能地想起,这声音和酒店里的差不多,难道刚才的血水跑回医院里了?
“声音在一楼?”
叶小清心里嘀咕,可不确定,只是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来制止这嘈杂声。一楼里的灯光偏冷色调,好像堆满了冰块似的,放一碗滚水在这里也能瞬间变凉。叶小清把迈上二楼的脚步收回,大起胆子,想要看看是谁在敲门。多管闲事的她握紧了桃木剑,剑身有一张纸裹着,但她还能感觉到剑身愈来愈烫。
转了一个弯,叶小清就看见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袁奇风。这里的走廊两边都是紧闭的房间,窗帘都放下了,站在走廊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叶小清先是一惊,然后就想那会不会是假的袁奇风,也许是鬼变成的幻像。
“袁奇风,是你吗?”叶小清壮起胆子,喊了一声。
袁奇风转过身,嫌麻烦地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小清听这口气就放心了,这就是袁奇风,于是她就松懈地走过去:“刚才我在酒店见鬼了!会不会医院里的那个鬼跟着我回去了……”
这时候,铁门的敲门声忽然停下了,袁奇风猛地感觉到不对劲。果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正朝这边赶过来。这条走廊里没有躲避的地方,袁奇风走过去拉住叶小清,接着就用一道开锁的法术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房间,推着叶小清躲进去了。
“喂,你干嘛?”叶小清推开袁奇风。
“小声一点儿,有人来了!”袁奇风低声道。
“你怎么能随便破门而入?万一被警察捉住怎么办?外面有没有摄像头?我们有没有被拍到?”叶小清罗嗦地问。
袁奇风不耐烦地看了看这间房,里面有几张办公桌,别的什么都没有了。桌子上的灰尘很厚了,想来一楼的房间已经被丢弃很多年了,即便被撬开也不会有人发现。刚才那扇铁门后邪气翻腾,袁奇风正想用开锁咒把门打开,不料叶小清这笨女人又回来了。他怕伤了无辜之人,只好留着那把铁锁,没有轻举妄动。
现在,夜里有个人进来了,不知道那人是谁。脚步声在走廊里被放大了数倍,叶小清听见后就乖乖地住嘴了,然后竖起耳朵,心脏狂跳。房间里虽然没有光,但门下有缝隙透进冷光,叶小清能看见有一个人走过来,有部分影子透射在房间里。袁奇风很想出去看看,那人是谁,不过怕吓着叶小清,只好做罢了。也许只是医院的保安,听到医院里有动静,所以走过来瞧瞧。
袁奇风认真地听了听,外面的人应该是一位男性,脚步声是那种大头皮鞋的声音。外面的人走到尽头处,脚步就停了下来。叶小清一开始,也在想外面的人是谁,因为听脚步声不像是保安。那人走进来上时,太缓慢了,根本不像发现情况后,急着赶到现场的保安。想着想着,叶小清逐渐觉得不对劲,袁奇风怎么抱着她啊。
一瞬间,叶小清冰凉的身体变热了,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和袁奇风亲密接触呢?一点都不浪漫!袁奇风好像也没注意,一直在窃听外面的情况,没想过要松开叶小清。昏暗中,叶小清红着脸,也不去挣扎,任由别人抱着。夏天里,是个人都很容易出汗出油,袁奇风身上却那么干爽,还有淡淡的茶香味。
叶小清又陷入遐想时,外面就传来手机按键声,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喂,是黎老吗?你跟我说过,妇产楼的地下铁门有声音就给你电话。现在我告诉你,它今晚响了。”
一阵安静过后,外面的男人又说:“铁门里面关了什么东西啊?你们都退休了,还管那么多干嘛,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没人再提过了。”
接着,走廊里的灯光闪烁不停,外面的男人没来得及挂断电话就往外跑。电灯闪了一分钟,就像夜里的雷暴,电光不停地划过夜空。袁奇风听到人跑了,这才发现搂着叶小清,于是尴尬地松开手。叶小清竟觉得意犹未尽,恨不得叫那个男人再回来,然后叫袁奇风继续抱着她。
“刚才那声音我好像听过。”叶小清回过神,强迫自己不再乱想。
“那个男的?”袁奇风小声问。
叶小清欲言又止,最后才说:“我也不确定,应该听错了吧,不可能是他!”
“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袁奇风答道。
叶小清扭捏了一会儿,不大确定地说:“我不是吞吞吐吐,可能是我听错了,刚才外面的声音好像是唐海松的……”
“你大学里的男朋友?”袁奇风声音变得有点高了。
“他大一刚来一个月就出意外了,就在我身边出的事,我看着他……反正他不可能还活着,都过了四年了,也许我听错了。”叶小清摆摆手。
这时,外面闪烁的灯光全都黑掉了,袁奇风马上嘘了一声。叶小清什么都看不见了,很想叫袁奇风弄一团火出来,又不敢出声,仿佛一出声就会被外面的鬼发现。黑暗中,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叶小清自己的呼吸声。袁奇风虽然就在她身边,但这家伙静得就像一具尸体,居然听不到呼吸声。叶小清惊得一身冷汗,但不后悔,因为她一走了之,唐母就再无依靠了,难道要靠唐家大哥吗。
“砰!”
一阵巨响,走廊尽头的铁门似乎被打开了,还有铁锁掉在地上的声音。本不通风的走廊里竟吹起阵阵阴风,叶小清在门后都能听到呼呼声。袁奇风没有急着出去,不想逞莽夫之勇,铁门后既然有邪物藏身,那就等它出来后再收拾它,顺便看看它要搞什么古怪。
阴风的呼呼声持续了几分钟,当风声消停了,走廊的电灯也跟着恢复了。袁奇风把门打开,和叶小清一起走出房间,然后一齐看向尽头处的铁门。铁门此刻大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具体情况。叶小清浑身战栗,可又不停地催眠自己,不用怕、不用怕,袁奇风就在身边呢。
可是,袁奇风却回头说:“跟我到那边看看!”
“哦……”叶小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紧贴着跟过去。
越往里走,一股怪味就越浓,不像是尸臭味,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点像炒花生的味道。叶小清心想,难道里面是一间厨房,有人在里面炒花生。袁奇风满身戒备地走过去,虽然邪物好像离开了,但里面的邪气依然不弱。他率先来到门口,见了里面的情景后不由得心中骇然,后悔把叶小清也带过来了。袁奇风本想遮住叶小清的眼睛,不让笨女人看见,可一切都晚了。

06.二世叫魂

夜里,铁门后扑过来一阵怪味,叶小清很是好奇,想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那里面有一个通道,下面有一个地下室,存放了很多玻璃器皿。走廊里的寒光透射进去,照亮了一个角落,叶小清看得很仔细,那些盛满透明液体的玻璃器皿装载了很多婴儿,有的成形了,有的还留着鳃部。恍惚中,叶小清好像看到那些婴儿在液体里游动,有一个还睁了一下眼。
“别看了!”袁奇风把叶小清往后推。
“可是……”叶小清想争辩,甚至忘了害怕。
“没可是!保安可能要来了,我们还是别待了!”袁奇风不容分说,把叶小清拉住,强行带着她离开了一楼封闭的走廊。
果然,他们刚上了二楼,马上有两个保安朝这边走来。没过一会儿,妇产楼下就围满了保安,还有医院领导也来了。袁奇风站在楼上俯视了一眼,便把叶小清拉到一旁,叫她别去管那间地下室了。楼下的吵闹声惊动了婴儿,很多婴儿一起哭闹,产妇也起来围观,一时间没人注意到袁奇风和叶小清为什么还在医院里。
袁奇风站在唐母的病房前,问叶小清:“你知道再过十三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怎么知道?你生日?”叶小清乱猜。
“中元节。”袁奇风此话一出,病房外就吹起一道冷风。
叶小清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唐母还未清醒,然后她回过神说:“中元节跟楼下的地下室有什么关系?我看医院方面的反应,他们应该不知道地下室有什么东西,可这不是他们的地盘吗,怎么会不知道?”
“你先别关心这些!”袁奇风看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便把叶小清推进唐母的病房里。
看到袁奇风把门虚掩,叶小清就糊涂地问:“一楼没死人,你还怕警察来了,会发现我们去过那里?”
“那里又不是机关重地,谁不让去?”袁奇风不慌不忙地说,“地下室里的东西肯定和医院无关,不然今晚也不会有这种阵势了。再过十三天就是中元节了,也就是鬼节,民间有一种很特别的叫魂方法……”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叶小清呆呆地问。
袁奇风不忍打击叶小清,逐将后面的话收回,想要斟酌之后再讲明。医院方面一楼的情况不大了解,这一点暂且不提,可地下室里的摆设分明就是二世叫魂法。这种叫魂法很特别,通常被叫的魂魄已经转世为人了,且至少转世了两次以上。在被这种方法叫回来以后,魂魄就永远无法回身,被迫沦为鬼魂。
二世叫魂能把轮回过两次以上的魂魄叫回来,如果施法者灵力得当,还能叫回十世前的魂魄,更别说只轮回过一次的魂魄。因为这种叫魂法力量强大,所以必须选在一处极阴之地,以及极阴之时操作。如果那个魂魄本身也有不弱的灵力,那么叫魂法必须蓄积一定的阴灵之力,才能把那个魂魄强行拘回来。
除了殡仪馆等地,医院就是阴气最重的地方,二世叫魂法很适合在这样的地方进行。妇产楼是轮回之地,又是医院里阴气凝聚之地,楼底的地下室用来叫魂最合适不过了。刚才那里面摆满了玻璃器皿,里面都是早死的婴儿,似乎长时间未有人进入。在鬼节前夕,地下室的阴气爆满,冲破了那道铁门——有一个人的魂魄被叫回来了。
叶小清在听完二世叫魂法是怎么一回事后,心里凉了一大截,难道唐母不甘心唐海送死得早,发疯之下把儿子叫回来了?叶小清又想,这不对啊,唐母是一个稳婆,会接生,怎么懂得二世叫魂这种邪法。
“不管是隔几世叫魂,都要懂得对方的生辰八字,还要拿到生前用过的东西。”袁奇风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唐母,“叫魂通常由死者的亲人提出来,由香头去完成,不过叫魂始终很危险,所以香头一般不会答应。”
“刚才躲在房间里,我听到唐海松的声音,在铁门打开前就听见了,肯定不是唐母在叫魂吧?”叶小清仍不相信,并列出证据,“再说了,要在医院里做这种事情,医院会不知道吗?唐阿姨现在一进医院就被赶出去了,哪有那本事。”
袁奇风一看没吓倒叶小清,便把最狠的料给抖了出来:“你也不想想,人家都轮回两次以上了,还被你叫回来,能甘心吗?为了魂魄回体,被叫魂的鬼就必须杀死叫魂者,还有……害他丧命的人。”
叶小清立刻怔住了,害死唐海松的人不正是她?难道在酒店里的那滩血水就是唐海松?可那时候铁门还没被郁结的阴气冲开,时机未至,唐海松不可能提前来取她的小命。但如果不是唐海松,唐母为什么会遇害,稳婆或许也会一些邪术,她那么思念儿子,也许真的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话说回来,袁奇风并不肯定,被叫魂的人是不是唐海松,但在医院里出没的日本鬼子八成是被叫回来的。而叶小清也不知道,稳婆在古时候比香头的地位还高,掌握的玄门之术非常多,不可小觑。日本鬼子的鬼魂出现在医院里,这很反常,它一心要取走唐母的性命,这就证明了是唐母把日本鬼子叫回来的。
“可我看唐阿姨很普通,她真的会叫魂?”叶小清仍不敢相信。
袁奇风琢磨了一会儿,倘若唐母是叫魂者,那么日本鬼子肯定还会来取她性命。如今之计,就是等明天唐家大哥来了,让他把唐母接回江永县。通常地域之间隔得远了,鬼魂无法走过来,否则在路上会被人群的阳气冲伤,灵力会耗尽,除非是妖鬼和灵鬼才能随意走动,或者它们依附在某件物品上,被人带去目的地。
到了明天,袁奇风想跟去瞧瞧,唐海松的尸骨当年是怎么处理的。如果是土埋的,被叫魂人的坟墓边上会寸草不生;如果是火烧的,留下的骨灰就会变成黏土。第一医院的地下室里阴气爆涌,足以叫回好几个人的魂魄,也许之前就有人被叫回来了。唐海松如果真的回来了,那么他一定会杀了叶小清和唐母,否则鬼节一过,他们就永远回不了肉身了。
“我们必须在鬼节前把事情处理好,这不仅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救别人。他们转世后的躯体没了魂魄,会变得虚弱,而且疯癫。鬼节前如果不帮他们把魂魄归体,他们就会死掉。”袁奇风把话说完,也不知道他讲清楚没,只看见叶小清愣头愣脑地在消化那些内容。
叶小清想了想,透过虚掩的门往外看:“那地下室的事情怎么办?如果从这边着手,应该很快能查出是谁把婴儿的尸体摆在那,医院不可能没有记录,这里又不是黑店。”
“得了吧,很多医院都把婴儿的尸体当成医疗废弃物,随便乱扔,死尸被泡在甲醛里也不算犯法。也许是哪个老教授留在那里的,一楼肯定出过事,否则也不会封闭起来。”袁奇风早已心中有数,“这事我会找人查清楚的,你就别操心了。”
这一晚,叶小清都在想唐海松是不是回来了,是不是还在怪她。袁奇风怕再出事,因此没把人赶回宾馆,只叫叶小清先在病房里的椅子闭目养神,然后他就站在一旁守着。叶小清本来很怕医院的气氛,这样靠在椅子上也不舒服,此刻却觉得很踏实,一闭眼就睡到天亮了。叶小清醒来的时候,袁奇风还站在门边,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免不了尴尬。
叶小清抹了抹嘴边的口水,转移话题:“唐阿姨没醒?”
“最少还要一周的时间。”袁奇风简单地回答。
叶小清还以为袁奇风会骂她罗嗦,因为他昨天就提过了,唐母不可能立时痊愈。只有等今天唐家大哥来了,看他是否同意把人接回江永县。把病人留在医院里,医护费用很高,唐家没钱没势,肯定吃不消的。至于怎么找个理由跟唐家人回去,袁奇风早就想好了,只要说唐海松生前的朋友就行了,别人不可能深究。况且叶小清的确是唐海松的朋友,回来看一看唐母,也说得过去。
“你先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我晚些再去叫醒你。”袁奇风少有的体贴。
叶小清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这怎么行,我都睡了一晚了,你回去睡吧。现在大白天的,我就不相信会有……脏东西。你不睡觉,怎么有力气应付这些事?”
袁奇风的确很疲倦了,白天也不方便在医院里走动,不如先让雷鸣找一找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关系,拖人查一查第一医院里的妇产楼出过什么事。魂魄已经被叫回来了,那些婴儿的尸体也被医院搬走了,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如果唐母被接走以后,还会遇到凶险,这就证明唐母脱不了干系。那些被叫回的鬼魂会找到寄宿物品,借助那些物品的流通,转而找到唐母,它们总会有办法办到的。
“你去睡吧。如果唐阿姨的大哥来了,我跟他解释一下,你在场也不合适。”叶小清难为情地说。
“那好。有什么事情再给我电话,桃木剑你留着,我在上面加了一道法术,你如果遇到危险,我会感应到的。”袁奇风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晨光中,叶小清看着袁奇风离去,心里觉得暖暖的。可是,她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总觉得袁奇风并不是单纯对她好,难道……叶小清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又走回病房里,想要确保唐母的安全。冷不防地,叶小清一走回病房,立刻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在微亮的光线里,唐母原本干瘪的肚子竟鼓了起来,就像怀胎十月一样!

07.反方向

叶小清乍一看,认为那是被子堆起来了,可夏天里没那么厚的被子。当她狐疑地走过去,刚想要掀开那白色的、轻薄的被子时,唐母的肚子马上瘪了下去。叶小清迟疑了一阵子,想了想就往刚才鼓起的地方按了按,却摸不到任何异常,仿佛只是她眼花了。
就在叶小清琢磨要不要解开唐母衣服看一看,会否有鬼附体了,一个医生就走了进来,跟进来的还有一位老实巴交的中年人。那人穿着90年代的老衣服,满脸黄黑色,露出的皮肤都开裂了。经医生介绍,叶小清才得知,这中年人就是唐母的大哥——唐大海。
这极度出乎叶小清的意料,她还以为唐母的大哥是一位凶神恶煞的主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个那么憨厚的老实人。唐大海一进来就关心地问,唐巧情况如何,是不是一定要接回家了。在他们交谈时,叶小清厚着脸皮站在一旁听着,心想既然关心自己的妹妹,干嘛把人送到精神院,去那个地方住一天,不疯也得疯了。
唐大海是个口吃:“医生,那我……我把阿巧接回家,要……不要给她吃什么药?你们怎么没开药……药啊?”
“那是芝山医院的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是看唐巧晕倒在医院,所以好心地让她先待在医院里,你还是快把人接回家吧。没事别瞎把人往芝山医院里送,那地方不干净!”医生批评道,“要是没什么事了,就跟我去办出院手续,她睡几天就没事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全把叶小清当空气,很快就把唐母的生死决定了。如果真的这么把人送回江永县,袁奇风不跟过去帮忙愈合灵魂上的伤口,那人不可能清醒过来的。叶小清迷糊地站在病房里,心想算了,这事先别计较。重要的是先把人送回家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愿被叫回来的鬼别跟回去才是。
这一天上午,唐大海都没回来,直到下午时才满头大汗地回到病房里。叶小清一个人守在病房里,正在打瞌睡,一看到唐大海又局促地站起来。唐大海比叶小清还紧张,实在和坏心肠的人不一样,搞得叶小清都快以为唐大海是假的。
“护……士?你怎……么还在这儿?”唐大海结巴地问。
叶小清醒悟了,原来唐大海以为她是护士,难怪上午时没打招呼。可她穿得像护士嘛,这明明就是便装。叶小清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唐大海直叹她心地善良,居然还记得来看他妹子。两相交谈,叶小清也才知道,原来唐家兄妹并不是湖南人,而是江西人。
唐家只有两兄妹,唐巧早年随母亲改嫁到湖南江永县,唐大海就在江西的一家茶场做学徒,后来才慢慢经营起一家不大不小的茶叶铺子。唐大海一直在江西,母亲死后,和唐巧的联系不太多。一年前,唐巧的精神状态恶化了,唐大海才放下江西的茶叶生意,跑到湖南来帮妹妹处理一些事情。
现在科技发达,身为最后一个稳婆的唐巧为了生计,早已改行做神婆了。虽然女人生孩子都去医院了,可大家有啥怪病的,还是会去找神婆问一问的。前不久,江永县出了件怪事,频频有人看见一个日本鬼子在夜里行走。唐巧有一天受一个老人所托,要赶走日本鬼子,不料那晚过后就疯掉了。
过了几天,唐大海从江西赶过来,眼看妹妹变成这副模样,于是就把妹妹送到永州市的芝山医院。一来可以远离那个神秘的日本鬼子,二来能得到科学的医治,因为唐巧一直都说她儿子没死,也许她人真的疯掉了。
叶小清醒悟地想,唐大海还算有良心,他把人送到芝山医院是怕日本鬼子继续害人。她和袁奇风都搞错了,日本鬼子最初出现的地方不是永州市,而是它所辖的江永县。事情既然是这样,那把人送回去,情况就变得更糟糕了。叶小清本想把人弄回去,远离日本鬼子和被叫回来的鬼魂,不料唐大海和他们想的差不多,他们现在反过来了。
可是,有些事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该要面对的总要面对。如果不把事情彻底解决,那么唐母永远都不会好转。叶小清仔细观察,发觉唐大海一把年纪了,见的世面不少,也许不会像别人一样对鬼神嗤之以鼻。叶小清心一横,干脆说自己不仅是唐海松的同学,她朋友还是唐母的道友呢。
唐大海听得一愣一愣得:“什么道……友?真有……这事?我怎么不……不知道?”
叶小清听唐大海说话就累得慌,于是赶紧接道:“反正能帮你把事情摆平就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唐大海很容易相信人,也就没再多问,转而去把车辆联系好,傍晚就要把人接回江永县。叶小清看人走了,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袁奇风,怎想袁奇风却先打了过来。
“你知道张民是哪里人吗?”袁奇风第一句话就把叶小清弄糊涂了。
“张民怎么了?他不是在天津吗?”叶小清不明白。
“你和他住了几个月了吧?怎么一点也不了解他?”袁奇风紧巴巴地问。
“什么叫我和他住了几个月,他住他的,我住我的,我们连邻居都不算,中间隔了个空屋呢。”叶小清辩解,然后又问,“你怎么忽然提起张民,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我早上回去就打电话给雷鸣,让他找关系查了查,原来第一医院的妇产楼以前出过事。那时,一楼有个叫张民的妇科医生,弄死了两个去生孩子的产妇。后来家属聚众闹事,在一楼打死了两个医生和一个护士,一楼就被封起来了。医院是生死轮回之地,夜里有人看见鬼魂漫游,一来二往就传成了一个很邪乎的地方。后来因为连年发洪水,一楼常被淹没,所以一楼就没再使用,丢弃到现在。”
叶小清听完就佩服雷鸣真有一手,这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可张民应该是同名同姓吧。中国那么大,人又多,有几百个同名同姓也不奇怪,何况张民这个名字很普通。不过,袁奇风那么聪明,不会不考虑到这个因素,他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有他的理由。
只听,袁奇风在电话那头继续说:“一楼地下室里的东西你还记得吗?有些医院会把婴儿的尸体当作医疗废物处理,有的还会随意丢弃。有的则会泡在甲醛里,用来做医学研究。档案上说,是一个叫黎右手的老医生搞的,张民的事情闹起来后,他就退休不干了,东西也没搬出来,一直留在那里面。”
叶小清站在病房的窗户边上,打量了楼下来往的行人,然后问:“你提了张民好几次,会不会只是名字一样?”
“这事我见了你再说。”袁奇风话峰一转,“对了,你刚才说唐大海来看唐巧了?那你先回酒店吧,收拾一下东西,今天就跟他们回去,不用再留在这边了。”
“不用留在这里了?”叶小清很犹豫,她心想,就算日本鬼子最初先出现在江永县,那也不能保证和地下室没关系了。天知道,被叫回来的鬼魂是谁,如果不把那个鬼魂送回去,将来免不了一场杀戮。昨晚他们听到在一楼里打电话,那人的声音和唐海松一样,电话内容正好提到一个姓黎的人。这么明显的线索,怎么就不管了呢?
可是,袁奇风没给争辩的机会,讲完电话就挂断了。叶小清想要打过去,想来想去,还是以唐母为重,毕竟这才是她认识的人。黎右手是谁,她又不认识,兴许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干脆让他自食恶果好了。谁吃饱了没事干,退休了还把一堆婴儿的尸体堆在地下室,这不明摆了有猫腻吗。
叶小清看了看昏迷的唐母,又瞧了瞧窗外金色的阳光,于是就先去找唐大海,请求下午一起去江永县。唐大海求之不得,当下就答应了,让叶小清赶紧去收拾包袱。叶小清不敢怠慢,虽然病房里有禁止邪魔入侵的法咒,但天黑以后,再厉害的法咒有时也会减弱力量。唐大海上楼后,叶小清就直奔酒店,要去找袁奇风问一问,为什么刚才提起张民时的口气那么古怪。
袁奇风根本就没休息,一回酒店就打电话找雷鸣了,然后从一些渠道找来第一医院的资料,一览这几十年的发展情况。这间医院是国有资产,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唯一一次就是张民那次的医闹事件。一开始,袁奇风也没想太多,张民这名字很普通,也许不是一个人。毕竟,那次医闹事件发生在十年前,而十年前的张民应该还是个少年,哪有资格进医院当医生呢。
可是,当袁奇风翻开那次事件的新闻报道时,他却清楚地看到张民的照片,这人竟和天津的张民长得一模一样。

08.一路向西

叶小清一回到酒店,立刻收拾好东西,然后去敲袁奇风的房门。正好,袁奇风在看第一医院的资料,叶小清刚瞅了一眼也觉得纳闷。天下间真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人吗?叶小清马上想到张民不是人,袁奇风以前也提醒过她,没想到真有那么一回事。可住了那么久,也没见张民来害她,除了在天津市医院的那一次,当时叶小清被王梅的鬼魂锁在医院的厕所里,她逃出厕所后一开门就看见张民在外面。
“这么说,张民是鬼?那他怎么能像常人一样,吃饭睡觉,上班下班?”叶小清觉得很奇怪,不是说鬼不能和人住太久吗。
袁奇风把报纸摆在桌子上,眉头微皱:“他肯定不是鬼,就算是灵鬼,也不可能在人间住那么久。再厉害的鬼怪,都会被阳气冲弱,很难在人间待那么长的时间。”
“那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他还是一个样子?难道他长生不老?”叶小清忐忑不安,没想到竟和这么一个人住了很长的时间。
“天下间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这种荒唐的事情,不管你灵力再强大,终有老死的一天。”袁奇风很肯定。
叶小清被堵得没话说,既不是鬼,又不是人,那是什么,人妖吗?不过,袁奇风对此不太感兴趣,这世界上那么多奇事怪闻,真要管哪里管得过来。接着,他们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唐巧发疯的事情上,袁奇风一听说日本鬼子最初先在江永县城出现,更坚定了去江永县的念头。
至于黎右手,那就更巧了,他从第一医院退休以后就回到老家了,而他老家正是江永县。所以说,此行去江永县,绝对是一举两得,比留在永州要有用得多。这里之所以出现怪事,很可能是与唐大海把唐巧送过来有关系。如今回去,正是追本溯源,将问题的所在揪出来解决。
叶小清提着箱子,正要和袁奇风走出房间,忽然就打了个喷嚏。房间里开了冷气,房间外热得像炉子,这一冷一热,害得叶小清有点感冒了。本想害羞地抹一抹鼻子,却听到袁奇风绕了个弯子,丢下一句话:“你要是病了,待会儿在车上别坐我旁边。”
“哼,不坐就不坐,有什么好神气的!”叶小清赌气道,然后不争气地又打了一个喷嚏。
回到第一医院,唐大海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当看到袁奇风出现时,帮忙把唐母送上车的一名护士就忘神了。一个不小心,唐母从护士的手里滑了出来,面朝水泥地倒下去。叶小清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她一边享受护士投过来羡慕的眼神,一边帮忙把唐母放到车座后面。
那辆车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从江永县开过来的,唐大海给了300块钱。袁奇风看了一眼这车子,摇了摇头,好像嫌这车太破旧了。叶小清自小吃过不少苦,对贫苦大众总能将心比心,于是就说这种车算好了,没叫马车来已经很不错了。可袁奇风依旧沉默不语,站得远远的,上下打量这车子。
“怎么了?你嫌脏啊?”叶小清走过去开解道,“谁让你老穿白色的衣服。”
袁奇风不是黑色长裤就是白色衬衣,很少有别的颜色,单调得紧。听到叶小清这么说,他就瞪过去:“我是看这辆车有问题,我怕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难道会出车祸?你别势力眼,看不起这种面包车。”叶小清不明就理。
“你怎么那么笨?”袁奇风懒得再说了,而且唐大海正要走过来,问他们为什么还不上车。
袁奇风看到唐大海过来了,于是就直接问:“你那个司机不会姓黎吧?”
唐大海愣了愣,答道:“你……你……怎么知道?老黎住我妹子的隔壁,这车是他……他买来运药材的。”
“黎右手?”袁奇风再问。
唐大海直呼:“小伙子,你……神……神了!你怎么知道老黎的名字?你比我妹子……妹子厉害多了。”
顶着烈日,叶小清香汗淋漓,可一听完这些对话,一阵寒意就袭遍全身。世界上哪有这等巧事,刚知道黎右手和那些婴儿尸体有关,没过一刻钟就见到他本人了。难怪袁奇风会说这面包车有问题,原来他不是嫌车破旧,而是真的有古怪。面包车里的司机位置上坐着一个慈祥的老人,怎么看也不像坏人,不过最近叶小清已经深刻地体会了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这时候,医院门口越来越拥挤,面包车不好继续堵在这里,司机就大声催了几句。叶小清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不太敢上车了,现在的她觉得那不是面包车,而是一辆灵车。叶小清偷偷望了一眼袁奇风,可恶的是那家伙的脸上什么也没写,搞不懂他怎么知道司机正是黎右手本人。即使袁奇风是香头,会一些旁门左道,那也不能预知未来,要不然他不早中了几亿彩票了。
叶小清很是后悔,早把帮唐母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可一看到袁奇风上车了,她也跟着走上去。谁知道,袁奇风嫌她感冒了,叫她去坐前面,别坐在他旁边。叶小清不高兴地嘟起嘴,闷闷不乐地坐到前排,然后怯怯地瞥了旁边的黎右手一眼。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袁奇风想到黎右手会来接唐母呢,难道这一切都是黎右手在使坏?
猛地,叶小清忽然想起海南岛的事情来,这不正是海村的翻版。当时,尸小美的妈妈葬身海底,就是赵家二姐搞得鬼。然后,赵家二姐就怂恿赵宇把大姐的尸体制成假古尸,一石二鸟,毁尸灭迹。莫非黎右手和赵家二姐一样,先把唐母害成这个样子,然后怂恿唐大海把人送到第一医院,撇清干系?现在是向钱看的社会,哪有这么好心的人,黎右手肯定是想假意献殷勤,然后一路动些手脚罢了。
要不,黎右手为什么把婴儿尸体放在医院里那么多年,从没想过要把那些尸体处理掉?
当叶小清回过神来后,面包车已经开出了市区,一路向西,开往江永县的桃川镇。黎右手话不太多,听到唐大海提起袁奇风是唐母的同行,他就从后视镜望了一眼,像是在琢磨什么。这么一个老人,叶小清不愿把他往坏的方面想,不过她越来越觉得,唐母的事情和这个退休的医生脱不了干系。
袁奇风比黎右手更沉默,上车后一直不说话,且两眼微闭,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唐母躺在最后面,由唐大海看着,一路的颠簸也没让那个女人醒过来。唐大海不禁怀疑这个选择是错误的,如果把人运回去,死了怎么办?而且日本鬼子最初是出现在江永县,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那个鬼跟去永州了,就不许它跟回来?
唐大海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比年轻人更容易相信鬼神,于是就在呼呼响的车里问:“小兄弟,你说……你说回去了,要怎么把我妹子治好,怎么让她醒过来啊?要……要多久呢?”
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只要灵魂伤口愈合了,就能立刻醒转过来。不过,唐母的疯癫是精神问题,光用玄门异术是不管用的。所以,最后还是要看精神病医生,或者解开唐母的心结。袁奇风把这些问题讲出来时,黎右手竖起耳朵偷听,叶小清在旁边看得很真切,更断定这老医生有问题,最邪恶的人往往就是身边的人。
一路开去桃川镇,途中没有大风大浪,平静如水,什么怪事也没有发生。这出乎叶小清意料,她本来还担心黎右手忽然把车开到山坡下,来个鱼死网破。袁奇风也没什么反应,像个木头人一样,比唐母还安静。唐大海前一半路是醒着的,后一半路就睡着了,天塌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桃川镇是江永县的一个小城镇,以香柚而闻名,但经济还是不太发达,跟一般小县城没什么区别。最让叶小清记忆犹新的是,街上的垃圾到处都是,脏得不得了,河里的垃圾把河道也堵上了。听镇上的人说,只要一发大水,垃圾就顺水流入广西,搞得广西人老骂他们。这也怪不得那里的人不爱干净,关键是政府没把保洁工作做好。
靠近街边的房子还好些,若是往里走,几乎都是五、六十年代留下来的老房子。那些房子里几乎都没配厕所,要拉屎拉尿就得去公用的茅厕。茅厕就是土堆起来的小屋,上面搭几把茅草,底下挖个大坑,坑上摆两块木板。叶小清根本不敢往下看,站在木板上时,都担心会把咿呀作响的木板压断了。
桃川镇上有一个招待所,招待所里的厕所比外面的好一点,可唐大海以为袁奇风真是唐巧的道友,于是就热情地邀他们住进唐家。唐家在一条臭水沟旁边,房子破破烂烂,除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还有几盏黄色的电灯,就没有别的电器了,连床铺都是木板搭起来的。
叶小清一看到唐家的这般境况,不免心酸,不再去想厕所的事情。这种房子她不是没住过,以前的孤儿院比这房子还要差。叶小清感同身受,如果她这么辛苦把孩子拉扯大,然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肯定也会疯掉。唐母现在只有一个哥哥了,和叶小清的情况简直一样,一时间,唐母身心的痛楚似乎都转移到了叶小清身上。
当唐大海把唐巧放到床上时,袁奇风就站在一边问:“我记得你说过,唐巧帮一个老人赶日本人的鬼魂才出的事?那个老人住哪里?”
唐大海忽然说得滑溜起来:“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就是我妹子的邻居——老黎啊!”

09.虚若小观

黎右手住在唐家隔壁,,这一带的房子据说都是旧时代留下来的,没有一座是新建的,没准儿哪天就把人埋了。听唐大海说,黎右手有一晚起来上厕所,出门时看见前面有个人。夜里,黎右手没有打手电,也没想到那人会是一个日本鬼子的模样。等他走近后,马上吓得转身跑回屋里,第二天就找隔壁的唐巧问卜吉凶了。
叶小清听到这些话,立刻打定主意,就算尿裤子也不半夜去上厕所。桃川镇真像旧社会,搞个好点的公厕会死人吗,那种茅厕谁敢去上呢?可能这里的人也习惯了,从未想过要改变。叶小清越想越偏,万一谁拉肚子,家里又离茅厕很远,在路上岂不是会……
唐大海说完这些话,然后就去张罗晚饭,让叶小清和袁奇风先在屋里坐着。唐巧随母亲改嫁到湖南,男方也姓唐。在南方有一种说法,就是同姓的人不能结婚,否则日子会过得很苦。不知是不是克夫,还是真应了那种说法,男方一家竟全死光了,连远房亲戚都逃不了厄运。男方也是穷苦人家,除了这间祖屋,也没给唐巧的母亲留下什么。唐巧的母亲死得早,要不是唐巧会接生,恐怕早就饿死了。
唐家祖屋除了一个堂屋,就只有两个睡房,这让叶小清很是为难。唐大海以为叶小清和袁奇风有什么关系,让他们俩睡一屋,屋里住有一张很小的床。除非叠罗汉,不然睡觉的时候,肯定有一个人要被踢下床。另一间给昏迷的唐母睡,唐大海打地铺,随时照看他妹妹。叶小清很想去住招待所,起码厕所干净一点,也不会半夜有鬼跑出来拦路。可是,袁奇风要留下来帮唐母愈合灵魂的伤口,住太远就不方便了。叶小清权衡轻重,尴尬总比撞鬼强多了,谁知道那滩古怪的血水有没有跟来,她可不敢一个人住招待所里。
袁奇风趁唐大海出门时,走到唐母身边,悄悄地把手放在唐母的额头上。登时,一阵淡淡的金光流进唐母的身体里,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叶小清站在一旁观望,心里有无数个问号,恨不得叫袁奇风把唐母的灵魂叫醒,问一问到底唐海松的魂魄在哪。可惜唐母的灵魂有伤口,不适合被叫醒,否则会恶化。
“你还愣着干嘛,帮唐大海准备晚饭吧,别让他一个人忙前忙后。”袁奇风忽然回头说。
叶小清哦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去,洗锅洗米。洗锅时,叶小清感叹唐大海太老实了,就这么出去买菜,把两个陌生人留在屋里,居然不担心他们把东西偷完了。不过,唐家祖屋也没什么可偷,除非把房子拆了。叶小清看唐家挺困难的,这才想起应该叫唐大海别去买菜了,不能一来就让人家破费。
洗米完了,叶小清就看见袁奇风走出门,随即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他要去哪。唐家的屋子三百米开外有间茅厕,那茅厕像个坟包似的,不分男女,爱怎么上就怎么上。茅厕旁边还有几块菜地,叶子又肥又绿,十足的全天然绿色食物,可叶小清根本不敢去吃那里的青菜。她本以为袁奇风要去上厕所,却见袁奇风绕过那几块菜地,几座房子一挡,人就看不见了。
叶小清觉得奇怪,想要走出去,看看袁奇风到底上哪去了,黎右手就忽然从隔壁走了出来。现在屋里只有叶小清以及一个昏迷的唐母,如果黎右手要乱来,那该怎么办。这片地方都是老屋,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来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谁能来救她?该死的袁奇风每次有危险都不在身边,天都快黑了,居然还有心思去溜达。
只见,黎右手走到门口,往里望了望,然后问:“小姑娘,唐巧的肚子有没有鼓起来?”
叶小清心一沉,这老不死怎么知道唐母的肚子曾经鼓起来,黎右手果真不是好人。那晚,在医院一楼她听到唐海松的声音在打电话,就是打给黎右手。此刻,叶小清恨不得直问,那晚是谁给你打电话,为什么声音和唐海松的一样。不过,袁奇风很快就回来了,这着实让叶小清松了口气。黎右手似乎等了很久,专门挑这个时机来问话,眼看袁奇风又回来了,于是就灰溜溜地走回自己的屋里。
袁奇风径直走回来,问叶小清:“黎右手跟你说什么了?”
“他……”叶小清一张口,又想起唐母肚子鼓起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怎么了?”袁奇风耐心问。
“他问我,唐阿姨的肚子有没有鼓起来!”叶小清回过神说,“我一直没跟你提,在第一医院的时候,我看见唐阿姨的肚子鼓起来,好像怀孕了一样。”
“有这种事?”袁奇风略感意外,既然黎右手来问了,那肯定有问题,绝不是叶小清看到了假象。
叶小清把锅放下,和袁奇风一起进屋,想要查看唐母是否还有隐藏的危机。可无论袁奇风如何试探,唐母身上只有灵魂受伤这现象,并没有别的古怪。乡间常有怪病,也曾有人没怀孕,肚子却变得很大,但没听过谁的肚子忽大忽小。袁奇风不好撩开唐母的衣服,检查肚子的问题,刚好唐大海回来了,他和叶小清就走出房间。
唐大海看见锅和米都洗好了,马上夸道:“小姑娘啊,你人真好。可惜海松去得早,要不你们……”
叶小清刚想假装客气,说自己没那么好,却听袁奇风问:“那边菜地有几座烂房子,以前是干什么用的?”
唐大海买了一条鱼,还有两把青菜,放下这些东西后就眉毛一扬:“那不是茅……茅厕对面吗?我对这里也不太熟……熟悉,这你要问老黎了,他在这里土……生土长的。”
叶小清心里很好奇,却没当着唐大海的面问,怕让唐大海感到事态严重。等唐大海把煤炉点燃了,忙着做菜时,叶小清才小声问:“你刚才去那边做什么?”
“你偷看我?”袁奇风眉头微锁。
叶小清没料到对方会这么想,赶紧转移话题:“那边的房子怎么了?是鬼屋吗?”
袁奇风没有深究,转而答道:“那边原本好像是一座香头开的小观,现在已经破败了,我有点好奇罢了。”
叶小清心里可不这么想,袁奇风才不会好奇,既然走过去了,肯定在来时的路上就注意到了。同行开的小观,肯定在文革时被捣毁了,哪里还会有人住。唐大海正在烧饭做菜,刚把锅架上去,冒了一缕炊烟,他就扭头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是,唐大海又摇了摇头,继续做菜。
“唐叔叔,你刚才想说什么?”叶小清追问。
唐大海停住手里的锅铲子,回头说:“我记得……我妹夫一家人死了,我来奔丧。那会儿,我嫌厕所不干净,想去那些菜地后面的房子里……解手。后来老人说,那里……”
“那里怎么了?”这回轮到袁奇风发问。
唐大海显然怕被误会自己是疯子,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用结巴的言语讲明白那些事情。原来,那里的小观叫虚若小观,是一个老香头开的。可虚若小观并不是文革被砸毁的,而是在抗日战争时被日本人炸成废墟的。从那以后,香头死了,小观也没落了。后来,曾有一段时间,有人看见过日本鬼子的身影,似乎这才是最初鬼子出现的事件。遗憾的是,老人也不记得日本人的鬼魂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出现,只依稀记得那应该是文革以前了。
“还有啊,我妹子和阿妈嫁到这边时,这边的孕妇生孩子经常死胎!”唐大海激动道,“多亏我妹子和阿妈,不然现在很多人都没活下来。要不是我妹子没结婚就生下娃娃,她名声不至于变臭了。我那妹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海松的爸是谁,她到现在都不肯说。”
唐海松生活在单亲家庭,唐母一直没说,孩子的老爸叫什么名字。若非这事,唐母的名声不会一落千丈,遭人白眼。一提这事,叶小清就心道,海松的老爸到底是谁,会不会和唐母变疯有关。孩子死了,如果母亲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那她肯定会去联络孩子的父亲。一想到这里,叶小清就想去唐母房间里找一找,也许会有线索。恰好唐大海忙着做饭烧菜,没时间理睬别人,于是叶小清就思考要不要去翻一翻。这样可能不太礼貌,可为了把事情搞清楚,不再有人横死,道义什么的就先丢一边吧。
袁奇风看出叶小清的心思,便轻声道:“你不用去找线索了,我知道唐海松的父亲是谁。”

10.唐海松的生父

唐大海不仅口吃,还有点耳背,一烧菜就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了。叶小清听到袁奇风这么一说,也不管唐大海是否真听不见,马上就问唐海松的老爸究竟是谁。袁奇风向来不卖关子,要么就根本不会提出来,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就没打算继续瞒着叶小清。唐家祖屋没有厨房,烧饭做菜都在堂屋里,袁奇风不想惊扰了唐大海,于是就把叶小清叫到另一个房间里。
那间卧室只有一张床,唐海松念初中后,他就住在那间房里。叶小清急切地想知道唐父是谁,进了房间后,早把夜里要同卧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袁奇风进屋后就转身,可没有马上说明白,只是凝望着叶小清,好像在担心什么。这种眼神让叶小清很不舒服,仿佛她命在旦夕了一般。
“怎么不说话?”叶小清尴尬道。
袁奇风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可后来想了想,这话不能随便乱说,因为连他都不敢相信。尽管答案离奇,但袁奇风已经试了五次,绝不可能出错。早在从永州开车到江永县时,袁奇风就已经考虑到,必须先找出唐海松的生父,他的生父肯定和唐母遇险有关。
在香头盛行的年代里,医学鉴证还不发达,一些男人怀疑老婆和别的男人通奸,他们就会找香头来确认。以前的香头自然不会如现代医学那样,对比两人的DNA,他们通常会暗中用玄门之术确认子嗣的灵魂从哪来的。虽然灵魂是转世而来,但要转化为人,必须吸收生母的阴气,以及生父亲的阳气,阴阳结合,才能将魂体化为纯正的灵魂。而香头能够找出子嗣的阳气路数,如同对比DNA一样,以此确认是不是父子关系。
袁奇风料想黎右手会出现,他就怀疑这位退休的老医生就是唐海松的生父。毕竟,他们是邻里,当年唐母还去过永州医院接生,如今又开车接唐母回来,这些关系都太亲密了。在面包车上时,袁奇风把叶小清支到前座,就是想要在验证黎右手是不是唐海松的生父。
要检验这种事情,不必像医学那样,需要采集人体上的样本。做这个检验,只需那人的生前之物就足够了,那些东西通常会沾染灵魂的气息。接下来,只要靠近需要检测的父亲,如果阳气不能融合,那么那孩子便不是他的。
今早,袁奇风就从唐母身上找了件东西,确认那就是唐海松用过的东西。唐母可能太思念死去的儿子了,所以一直把儿子的一撮头发装在一个黄色的小布囊里。这种布囊很常见,通常不是老妈的头发,就是儿子的头发。唐母既然戴在身上,那总不可能是她自己的头发。袁奇风趁没人的时候,把布囊里的头发取出几根,藏在了身上。
开车到江永县的途中,袁奇风暗地里拿出头发,在黎右手的身后悄悄地用了法术。可是,得出的结果却让袁奇风甚感意外,意外到他暗中试了五次。头发上的阳气没有与黎右手融合,倒与另一个人融合了,而那个人正是唐大海——唐巧的大哥。
叶小清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袁奇风故意刁难,想要吊她胃口。殊不知,这答案难以起齿,谁能想到唐海松会是唐家兄妹生下来的,这不是乱伦又是什么?唐大海外表憨厚,十足的一个老实人,怎么会和他妹妹生下孩子。可如果不是,为什么唐巧一直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没有难言之隐,她绝不会苦守秘密多年。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出去了!”叶小清来脾气了。
“那你保证,我待会儿说了,别闹出太大的动静。”袁奇风吐口气,决定说出来。
叶小清点了点头,暗想黎右手可能是唐海松的父亲,不料却得到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这时候,叶小清把保证忘了,惊讶地连叫了三声,连在堂屋炒菜的唐大海都听到了。袁奇风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说。叶小清脑子一热,什么保证都忘了,居然还喊那么大声。
唐大海以为叶小清是个娇弱的女人,看见老鼠就大喊,于是拿着锅铲走过来问怎么了。叶小清知道失态了,便慌张地假说没什么,只是肚子刚才很疼。把唐大海支走后,叶小清就不由自主地又露出惊讶的神情,连问是不是袁奇风在开玩笑。当袁奇风把经过一一说明,叶小清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原来唐海松竟是兄妹之子。
“等等!”叶小清激动道,“你什么时候偷了唐阿姨身上的东西,这太不道德了!女人的身体,怎么能够乱摸,况且她是你的长辈……”
袁奇风无语地望着叶小清,那眼神让她越说越轻,后面的话都没讲出来。叶小清宁愿没有问,如果没有问,就不会知道这个残酷的答案。唐大海一直在江西,除了奔丧以外,鲜少到湖南来。远隔千里,唐大海不可能暗害他妹妹,也没有必要去害他妹。如果想掩埋当年的丑事,那现在唐海松死了,唐巧疯了,唐海松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了。
“你确定没搞错吗?”叶小清乱了,希望这仅是一个过火的玩笑。
袁奇风最讨厌罗嗦,他都回答两遍了,当下就不再搭理叶小清。接着,他们在房间里四目相对,又一起把目光移开,觉得那对视让彼此都很不舒服。这时候,唐大海把饭菜做好了,来到房间叫他们,给了他们一个解脱的机会。叶小清忧心冲冲,不仅担心晚上如何与袁奇风相处,更害怕接下来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吃饭时,唐大海饭菜都摆好了,歉疚地说:“没……没什么好……好菜,不要笑话啊!”
叶小清已经知道真相,现在一看憨厚的唐大海,她心里就有一种怜悯又憎恶的感觉。袁奇风看出叶小清的心思,便偷偷撞了她一下,提醒她别表现出来。现在事情还未明朗,不一定就是唐大海在使坏,只能证明唐海松是他儿子罢了。叶小清强迫自己恢复正常,可坐下后,又在想近亲生子不是会生出疯子么。
“下回不用那么麻烦了,随便炒几个青菜就行。”袁奇风对唐大海说,“你还要付钱给卫生所的人来护理唐巧,能省则省。”
唐大海笑了笑:“刚才卫……卫生所的人来给阿巧换营养液了,还提醒我怎么帮她拔……拔针。对了,你不是说,只要……一周就能醒来吗,所以……应该不会太花……花钱,又不是一辈子这样。”
袁奇风不急不慢地答:“这是一定的。只不过这周要麻烦你看着唐巧,如果吊瓶里的液体用完了,你要记得拔针。”
叶小清一边吃饭,一边竖耳朵听着,心想袁奇风怎么说话的,叫什么唐巧,不会叫唐阿姨啊,好歹她是长辈。不过,叶小清吃饭时一直没作声,整个心思都在想唐海松的事情。等他们吃完,天早就黑了,成群蚊子嗡嗡地满屋子乱飞,还不停地叮咬人。叶小清懂事地把碗洗干净,然后发现袁奇风已经去冲澡了,然后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发呆。唐家祖屋阴森森的,叶小清忍不住地害怕,似乎总有人在暗处盯着她,却又看不到别人。幸亏袁奇风很快洗回来了,不然叶小清都要紧张到窒息了。
“怎么还不睡?”袁奇风洗回来了,依旧穿着保守。
叶小清坐在床上,见状就起身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这问题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袁奇风此话一出,发觉欠妥,随即改口道,“我打地铺好了。床这么小,待会儿你一脚踢我下来,衣服不是又要弄脏了?”
叶小清知道袁奇风不喜欢假装客气,便谢道:“那你如果睡不习惯,我们就换着来,今晚你睡地上,明晚轮到我睡。”
袁奇风不置可否,又问:“你要不要上厕所?”
叶小清害羞道:“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不想!”
“别装矜持了,要上厕所,我现在就陪你去。不要等到半夜了,才害怕地叫我陪你去, 那时候我要睡觉,肯定不会陪你去!”袁奇风严肃道。
叶小清被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上厕所了,反正现在有人陪。如果真到半夜了,叶小清可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那里连灯都没有。她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了,难道没人掉进厕所的茅坑里吗,那些木板没有断过吗?整理了一下,叶小清就拿着手电,和袁奇风走出唐家祖屋,在夜里朝茅厕走去。
这种情景很不浪漫,跟叶小清的期待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她却觉得很温馨。虽然袁奇风是怕她半夜叫醒他,影响他睡觉,但她还是很高兴。当叶小清进了茅厕,袁奇风就守在外面,不知情地还以为袁奇风想偷看呢。叶小清是个磨蹭的女人,上个厕所上了几分钟还没上完,忽然间她觉得外面情况不对劲。
“袁奇风?”叶小清蹲着喊了一声。
外面没人回应,等了几秒钟,叶小清再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答。叶小清很害怕夜里上厕所,尤其是这种恐怖的茅厕,如果没人陪她,她怎么都不敢出门。袁奇风明明陪她上厕所了,怎么几分钟的功夫就听不到人声了,难道他人已经回去了?这男人真没绅士风度,不就等几分钟,会死吗?叶小清故意用怒气麻痹自己,不想被恐惧占据心头,免得会吓得又一次大叫。
外面没人回答,叶小清推门走出茅厕后,以为什么都看不到,不想手电却照到面前站了一个人,那个人却不是袁奇风。

11.基石

茅厕里臭气熏天,叶小清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想要呼吸外面的空气,不料却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刚才她叫了半天,袁奇风也没有回答,还以为人已经走了。在夜里,叶小清又看了一眼,不对啊,袁奇风比较高大,眼前的这个人太矮了。
茅厕这一带没有灯火,大家走到这边,都是自己带手电照明。叶小清猛然惊醒,拿起手电就往那人的脸上照过去,接下来就眼睛瞪大了。这哪里是个人啊,分明是一团血水变成的人形,脸上全是海绵组织,没有一寸人类的皮肤。叶小清立刻想起,在永州的那家酒店也见过一滩能活动的血水,怎么跟着她到江永县了?
那血水化作的人形很矮,仅到叶小清的腹部,等人一出来,它就张狂地往人家腿上缠。叶小清吃过苦头,哪这么容易让血人得手,当下就退了一步,然后朝另一头跑。一边跑,叶小清一边懊悔,早知道就不把桃木剑还回去。尽管她不会用,但起码图个安心,不至于手无寸铁。袁奇风那家伙也真是的,说来陪她上厕所,可还没来完人就不见了,不想来早说嘛。
黑暗中,叶小清慌不择路,依稀发觉她跑进了一片菜地里,把菜全部踩得稀巴烂。菜地的尽头有幢残破的建筑,那里一团黑暗,傻子都看出那里没人住。叶小清心里大喊,佛祖啊,小女子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你怎么总往死里逼?这念头刚闪过脑海,奔跑的叶小清就看见前面出现一个人影,还没来得及刹住就一头撞上去了。
“你搞什么?”
这是袁奇风的声音,叶小清一听就激动道:“后面有鬼!后面有鬼!你快去把它收了!”
袁奇风狐疑地望向远处,半个鬼影都没见到,然后问:“哪来的鬼?你是不是自己吓自己?”
叶小清拎着手电,不相信地往后看:“这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
袁奇风手上什么照明器具都没拿,似乎很享受黑暗,可他没看到可疑的东西,连一丝鬼气也没感觉到。八成是叶小清刚才没看见她,吓破了老鼠胆,所以才呼天喊地地跑过来。叶小清现在有救星在场,壮起胆在黑暗里搜索,却什么都没找到,只看见被她践踏的菜地。叶小清深信自己没看错,那血人这么恐怖,她可想象不出来。
“真的没鬼,要不它现在怎么不追过来?”袁奇风安抚道。
叶小清变得不确定了:“会不会它发现你在这儿,所以跑掉了?”
“如果刚才真的有鬼,不管它跑没跑掉,都会留下鬼气。白天或许还能隐藏鬼气,到了夜晚可不行了。何况现在都过了晚上七点了。”袁奇风坚定道。
此刻,叶小清不由得怀疑自己,难道真的那么胆小,走出厕所没看见人就出现了幻觉?这太可能吧,好歹她也见过鬼,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吓倒她。可袁奇风说得那么肯定,他没理由拿这种事情骗她,没准许真的是幻觉。反正现在袁奇风就在身边,有鬼没鬼都不要紧了,如果真有鬼敢来,那就把它们统统杀光光。
想到这儿,叶小清又忽然张口:“对了,你刚才跑哪儿去了?要不是你不在外面了,我才不会被吓一跳!”
“我啊?”袁奇风愣了一下,随后又一本正经地说,“你一进去不久,我就看见虚若小观里有人影,所以过来看看。谁知道刚走过来一会儿,你就跑过来了。”
“有人?”叶小清紧张地握着手电,问道,“会不会是鬼?”
“没有鬼!你别那么敏感。”袁奇风说完就抢过手电,把光灭了。
“你干嘛?”叶小清两眼一黑,马上害怕地想要抓住一个东西,没有理由,只觉得一定要抓住什么东西才会心安。
这一抓,叶小清就抓到袁奇风的手臂,当她意识到这情形时,马上又把手松开了。通常,忽然陷入黑暗的人会什么都看不见,袁奇风看了看身旁这个可怜虫,干脆拉着她往虚若小观的废墟里走。如若换作叶小清一个人走在这种地方,打死她,她都不敢来。现在由这个男人牵着她,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甚至她连要去哪儿都不清不楚。
走了十多步,叶小清觉得来到了废墟的中心,双脚站在几块冰凉的石头上,没有半点夏天的热气。这时候,叶小清已能够勉强看见一点点轮廓了,当见到袁奇风的人影就在面前时,她就轻声问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唐家祖屋那边。袁奇风拉着叶小清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石头,那些石头就亮起了淡淡的金光,但比萤火虫的光亮弱一些。一瞬间,叶小清明白了袁奇风的用意,他是故意把光亮弄这么微弱,因为怕被路过的人发现。
那些被染亮的石头每一块都是很大的基石,比普通的房屋基石要大两倍,摸上去有一种刺骨的冷气,就像摸在寒冰上一样。叶小清以为袁奇风想偷几块石头卖掉换钱,可再一看,竟发现这些青黑色的基石上有经文图案。
听唐大海说,虚若小观以前是一个老香头开的,后来日本侵略时被炸毁了。虚若小观里的人也下落不明,估计死在哪个沟子里了。当年的轰炸,小观被炸得四分五裂,观子里的东西早就没了,基石也被炸得翻出地面来。不过,并非所有的基石都被炸翻了,有的还贴着地面,完好无损。有经文的那面是向下的那一面,如果不被炸翻,可能一辈子都没人知道青黑色的基石有经文。
叶小清很好奇,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葵花宝典,这玩意儿可不能练,万一变了太监也没练成,那不是白作牺牲了。袁奇风看出叶小清走神了,于是咳嗽了一声,提醒她别胡思乱想。这些经文不是普通的经文,连基石都不是普通的基石,看情况应该是从一处古迹里挖出来,然后用于此处的。
“不会吧?那么铺张浪费?如果老香头活到今天,国家非给他扣一个破坏文物的帽子!”叶小清低声地说。
袁奇风没有接茬,而是转道:“你帮我看着四周,如果有人来了就告诉我,我现在想办法把基石全部翻过来。”
“你对基石下面的经文感兴趣?”叶小清很意外,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雷小雨。
“叫你看着就看着,哪来这么多废话!”袁奇风轻喝一声,然后不再理会叶小清,动手把千斤基石一块块地翻转过来。
这些基石不仅沉重,而且深嵌在泥土里,即便大力士来了也不可能徒手翻过来。却见,袁奇风手里亮着金色光晕,一摸那些班驳的基石,很轻松地就将它们都转了过来,就像翻书那么简单。叶小清看在眼里,佩服得想拍手,可又怕袁奇风分心,因此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到一分钟,虚若小观的基石就被翻起了一大半,眼看就要事成了,叶小清却忽然感到有人在她脖子吹冷气。
难道是……
叶小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慌张地扭头看向茅厕那边,怎料却看见血水凝聚成的小人正仰头盯着她,口里还向上吹气呢。这血人比上次看见时,还多了一双黑色的双眼,在红色的血肉里不停地顺时针转动。这血人就在跟前,袁奇风居然还说没鬼,看来他功夫学没学到家,太粗心大意了。
“有鬼……有鬼!”叶小清本想大叫,却怕引来邻里,转而压低了声调。
“又怎么了?”袁奇风被打搅到了,不禁地愠恼。
“有鬼啊……”叶小清喊了一句,转头想指着血鬼,可马上愣住了——鬼再一次不见了!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我就在这儿,你不用怕!”袁奇风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
叶小清没有继续争辩,袁奇风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捉弄她,如果刚才没有鬼,那她看到是什么东西?这绝非幻觉,那种真实的感官刺激,她能分辨。为什么血鬼一直跟着她,居然还跟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袁奇风却查觉不到。想来想去,叶小清还是认为她多心了,可能这几日见鬼见多了,所以看走眼了。袁奇风那么厉害,没理由不察觉到鬼气……可事情真是这样吗?
又过了一分钟,基石已经全部被翻好了,为了方便阅读,袁奇风还按顺序将基石重新摆好。他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子,这些基石下的经文起码有上万余字,还配有很多图形,每个图都鲜活生动。当然,这些经文不是古汉语,也不是少数民族的古文字,而是香头里流传的香头文字。这种文字被施了法术,否则早就随着岁月的蹉跎消失了。仔细一看,这些基石是被人从一处古迹切割下来的,从这些字迹上留下的法术就能看出,绝非近代之物。
“到底上面说了些什么?”叶小清好奇地凑过去,也是怕血鬼再出现。
袁奇风没有作声,他花了十多分钟,将冒着暗淡金晕的基石看了一遍,然后才感叹道:“真是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观里有这样一个秘密!”

12.上古神迹

那些基石如同有萤火虫依附,在夜里显现出一种奇异的微光,可人如果站远了,就看不到基石在闪光。叶小清一头雾水地盯着一块基石,搞不懂有什么秘密,觉得香头太喜欢故弄玄虚了。好端端地,非要把古迹破坏,然后把这些石头埋到地下,何苦呢。不过袁奇风感兴趣,叶小清就装作一副爱听故事的样子,弯着身子问到底有什么秘密,难道是藏宝经文。
“差不多吧。”袁奇风敷衍道。
“差不多?那就真有宝藏了?”叶小清顿时来了精神。
“你还记得海南岛上的那口石棺吗?”袁奇风望着基石问。
叶小清呆住了,这哪跟哪啊,其实到现在她都不相信,石棺里有什么第一个灵魂的说法。那口石棺由郑和下西洋时带出中土,放到海外,展转流传后被一艘美国海船运出,最后迷航沉没在西沙。除了石棺的来历比较特殊,叶小清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最后石棺打开了,却只有一个彩光咒而已,说不定就是古人编的一个谎言。
袁奇风对这篇经文的兴趣,远比女人还要浓厚,怨不得叶小清妒忌又羡慕。没等叶小清问石棺和基石有什么联系,袁奇风就少见地主动讲明,经文里记载的一段神秘历史。根据经文上的记载,远在上古时代,人类开始繁衍之际,天地之间有一处桃源。桃源之内生长了一棵根系绵延数千里的桃树,从那棵桃树取下的桃木,能够克制污秽之物。
据说,女娲粘土造人时,人类是没有意识的,后来取用了天地间第一个灵魂,才有了完整的人类。第一个灵魂便叫清明,意为天地见最干净的灵体,尔后人类繁衍,自身的灵魂再也没有那么清净。最初的灵魂被女娲取用后,剩下的便依附在那棵桃树上,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意识。
到了上古末期,桃源内出现动乱,出现了一场罕见的大火。桃树几乎被烧尽,幸而有一批人用方法保存了一株桃苗,逃离了曾经美丽的桃源。传说,那批人为了远避纷争,渡海而出,到了东海的一座岛屿,并让桃树成功地再次繁殖。但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最茁壮的桃树被烧死,依附在桃树的“清明”为了自保,挣脱了桃木对它的束缚,冲出了被火海包围的桃源。
事情总有意外。当年被烧毁的桃源,有一棵小苗竟活了下来,历经数千年,桃源虽然没有复现,但却拥有了初貌。更重要的是,当年住在桃源里的人也一直活了下来。为了让桃木重现风采,桃源的人在神州大地走动多年,却依旧找不到当年逃走的“清明”。为了掩人耳目,以及繁衍生息,桃源的人以江湖术士自居,不断分裂出各门各派,各司其职,为的就是寻回最洁净的灵魂。
到了元末,桃源的人凭借散播的力量,终于找到了线索。第一个灵魂被围剿,它不愿意再被束缚在桃树上,无奈桃源的人懂得如何控制它,因此它很轻易就被擒下了。桃源的人在尘世间走动多年,心思已不像最初那般纯净,有的人想要占有第一个灵魂,获得无与伦比的灵力。
就在桃源的人要把第一个灵魂送回去时,他们又产生了内乱,这一次,“清明”被人分割了,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吸走了一半的灵魂。人类最容易被权利迷惑心智,若非有人阻止,黑衣男人还会把“清明”的另一半一起纳为己用。
因为黑衣男人得了一半的灵魂,为了避免他再得到另一半,所以其他人就把另一半灵魂封在一口石棺里,用了一个时效有六百年之久的“隔绝咒”。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经文上就没有多言,估计桃源的人在明朝时为了保险起见,又把石棺送到海外,远离黑衣男人。可为什么现在石棺里只有一个彩光咒,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叶小清渐渐听得入神了,她恍然大悟,原来东海之巅的桃木是转植过去的,它原本就生长在神州大地。后来东海的人又把桃木带到山东肥城,可惜后来被日本人烧个精光,终究逃不掉火烧的命运。她还记得,李英杰说有一批东海人带着桃木去西南,成功地繁衍了桃木,这与经文记载有出入,搞不懂谁是正确的。不过经文已经这么古老了,由此推断,西南才是桃源的发源地,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这个神奇的地方。
原来,这些传说应该反过来理解!
还有一点,那就是黑衣男人的记载,没想到香头的经文里也有这段内容。不久前,叶小清从李英杰那里得知,有一个黑衣男人蠢蠢欲动,想要掀起一场动乱。那个黑衣男人被是一个邪物,后被人擒住,封在山东战国的一个七星古墓里,不料被一群盗墓贼破坏了,黑衣男人又跑了出来。若非获得了“清明”的力量,黑衣男人早该变成黄土了。
经文讲得神乎其神,可这传说在素女门里也有应证,足见不是虚假之言。何况,雷小雨前段时间在海南现身,为的就是夺取石棺里的另一半灵体,这更加证明经文的真实性。叶小清模糊地回忆,当时还在天津的时候,就数次见过一对黑衣男女,不会那么巧就是经文里记载的那个黑衣男人吧?
袁奇风发现叶小清又走神了,于是问:“你在想什么?”
“我……”叶小清很想把天津的见闻讲出来,又怕伤害雷小雨,毕竟另一半的雷小雨极可能与黑衣男人狼狈为奸了。
袁奇风没有追问,而是继续道:“这些石头肯定是老香头从和桃源有关的古迹里挖出来的,或许他就是那里人。如果有机会,我倒想看看,所谓的桃源究竟是什么样的。毕竟,万法归宗,都是出自桃源。”
“几块石头就能骗倒你?你真信了?”叶小清乍舌。
“你又不懂法术,当然不能理解……”袁奇风说到这儿,想起在海南的一幕——叶小清身披青光,吹奏牧蛇曲。
这一回,轮到叶小清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袁奇风掩饰得非常好,接着继续研究。
叶小清猜疑道:“现在看似很多地方都被开发了,可西南地区还有不少地方没人涉足,会不会上古时候留下的神迹,到现在还留在原地。”
“的确有这个可能,既然很多法术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我想他们肯定有办法留下一种特别的法咒,让人类主动不去接近那片区域。”袁奇风肯定道。
叶小清一听就头大了,听这口气,这男人似乎很想去找那片神秘的桃源。那种崇山峻岭的地方,叶小清不是没去过,以前去搞农业研究就常去,摔死人的事天天发生,她可不想再以身犯险。幸好袁奇风在八月底还要去福建的下梅村做茶叶生意,一时半会不可能动身去找上古神迹,现在也没有确切的线索。
顿了顿,叶小清还是试探性地问了:“经文上提到的黑衣男人……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那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袁奇风愣了愣,然后说:“你不是不信吗,还问这么多?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好奇嘛。”叶小清作势要撒娇,“那经文上有没有说,黑衣男人叫什么名字?”
无奈袁奇风不吃这一套:“叫你回去就回去,这些东西别看了……我还是用法术抹掉这些经文吧!”
“你还没说黑衣男人叫什么名字!”叶小清提醒道。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不许别人换名字吗?经文上没提,提了也没用,也许他早改名字,或者早就不在人世了。”袁奇风说罢,动手就要毁掉经文。
叶小清顿觉可惜,这些经文好歹是古物,怎么说抹去就抹去。这点容不得她做主,只见袁奇风一撒手,石头上的金光就融开了,把那些文字都化成了一团团棉花状,再也无法辨认文字。他们一前一后离开,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唐大海也没出来找他们,兴许以为这小俩口亲热去了。
快走出菜地时,叶小清看见被她踩坏的青菜,心里很内疚,于是就想着明天怎么弥补婶婶阿姨们。袁奇风也怪她太鲁莽,夜里明明没鬼,她却叫喊着跑过来。叶小清很不好意思,低下头一起走出唐家祖屋,可他们却没发现,在夜色里有一个人悄悄地从另一个方向走到虚若小观的废墟里,翻开了一块残破的基石。
那人看了一眼基石,上面还有几个文字,刚才没被袁奇风用法术化去。那人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手一指,石头上的文字出现了变化,竟由香文变成了汉语——黑衣男子,雷氏,又称雷鸣。
那人稍稍惊讶,转而自言自语:“我说素女门怎么会如此庞大,原来如此啊,她们从一开始就有阴谋了。”
恰巧,此时月光吐露,银色挥洒。那人肆意地抬起头,脸朝月光,就如用月光洗脸那样。在皎洁的月光里,那人站在废墟里,脸被照得很清楚——他竟是张民的模样。

13.金风之术

回到唐家祖屋后,叶小清和袁奇风想再冲个澡,这大热天的不洗澡可不行。唐家祖屋不像酒店,根本没有所谓的浴室,他们只在屋子后面盖了个木棚子,拎了两桶水就进去洗。叶小清经历了厕所惊魂事件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在夜里待着,却不好意思央求袁奇风陪她洗澡,这种要求怎么开口。
他们俩人窝在房间里,一句话都不说,各想各的心事。叶小清在昏黄的灯光下,紧张地坐在床沿,就像新婚之夜,等待新郎掀起盖头一样。可袁奇风根本没看她一眼,完全在想基石上的经文,让她十分失望。实际上,叶小清也很好奇,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观里,为何会有这种经文,当年小观的主人是什么来历呢。
终于,站在床头冥思的袁奇风转身说:“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叶小清脸红地撒谎:“你比我大,我让你先洗。”
袁奇风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你怕?
“我不怕!”叶小清死要面子,底气不足地说,“那我先去洗。”
就这样,叶小清犟脾气地就走出门,逞能地一个人去洗澡。在桃川镇上,这一带都没有自来水,全是自己压井水,自食其力。叶小清问唐大海借了两个木桶,吃力地压了两桶冰凉的井水,然后要提到屋后的木棚子里洗澡。这一转身,叶小清又看见一个人在后面,贴得老近了。起先,叶小清以为血鬼来了,刚要大叫呢,手里沉重的木筒就被抢了过去。
原来,袁奇风不声不响走了过来,可能怕叶小清出事,因此跟过来瞧瞧。看到袁奇风来陪她,还帮她提水,叶小清的鼻子竟有些微酸。这么多年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只能靠自己,也只想靠自己。这是第一次,可以有个能依靠的人,放心去依靠的人。袁奇风一声不吭,提着水就往屋后走,没有注意到叶小清的情绪波动。
屋后的木棚子没有电灯,叶小清自己带了个手电,把它挂在棚子里的门栓上。袁奇风没有走开,放下木桶后就背对着站在外面。木棚外蚊子嗡嗡叫个不停,就算穿着棉袄,也会被叮出几个大包。叶小清想要说谢谢,又说不出口,于是她就把门关上,脱了衣服就马上洗澡。
木棚子建得再好也会漏风,叶小清洗澡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偷看。可外面只有袁奇风一个人,这个男人总不会偷看她洗澡吧。尽管如此,叶小清还是觉得不舒服,一种被偷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基于袁奇风陪着去上厕所,人却跑掉的先例,叶小清不放心地喊了一声,以求心安。
袁奇风背对着站在外面,听到喊声就问:“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在了!”叶小清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说来奇怪,这冰凉的井水没有烧过,为什么越洗越温热了。叶小清拿起毛巾搓了搓身子,在手电的光束里,雪白的毛巾竟变成了血红色。再低头一看,原本清澈的井水,此刻竟犯着红光。叶小清怔住了,浑身颤抖,她慢慢地把视线移到赤裸的身体上,立刻吓得惊叫起来——她雪白的身体上已经染遍了鲜血一样的红色!
“啊——”
叶小清不顾一切地冲出木棚,忘了没穿衣服,只想迅速逃离阴暗的木棚。
袁奇风一直关注着唐家后面的情况,后面也是一片菜地,菜地后面又是几幢土砖老屋。那些老屋的灯光犹比煤油灯还暗,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没人住了。袁奇风听到喊声,立刻转身,却见叶小清赤身裸体地跑出来。这场面十分尴尬,俩人相顾,都忽然僵住了。叶小清想要为自己解释,可又一次惊讶了,身上的血不见了,只有透明的井水贴在肌肤上。
“我……”
叶小清羞得想自杀,赶紧奔回木棚里,她不管身上的水擦没擦干,慌忙地把衣服都穿上。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叶小清穿好衣服后,却不好意思走出去。她愿意付出一切,把时间逆转,改变刚才的冒失。可叶小清也能用生命起誓,血水不是幻觉,那肯定是真实的。
终于,袁奇风首先打破沉默:“你怎么了?”
叶小清站在木棚里,还是不敢走出去,只好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洗澡时……真浑身是血,木桶里的水也都变成了血!”
袁奇风微皱眉头,这女人今晚不是第一次说见鬼了,可他真的没感觉到鬼气,也未见到可疑的灵体。袁奇风倒不怀疑叶小清耍心机,故意用赤身裸体勾引他,量她也想不出这种招数。既然叶小清说的是实话,那他怎么会看不到鬼,这太反常了,难道这只鬼能完美地藏匿鬼气——这绝无可能。
不管如何,袁奇风都没有立刻追究,而是给叶小清台阶下:“出来吧,刚才是我疏忽了,周围是有一丝不对劲。”
叶小清以为袁奇风真的察觉了,心想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去,于是就壮着胆子走出木棚。袁奇风有意不去提那一幕,转而问血水是如何出现的,还问血鬼的样子。叶小清是一问三不知,她根本没注意血水什么时候出现,血鬼没有皮肤,叫她怎么形容血鬼的面容。这一次洗澡,洗得如此尴尬,叶小清下定决心,这几天专挑白天洗,到了晚上,打死她也不出门了。
袁奇风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哪有鬼,连个妖都没有。不过,他不想让叶小清尴尬,走回唐家祖屋时,再也没提洗澡遇鬼的事情。唐大海看见这俩人走回来,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洗澡都一起洗。幸亏没把这对情人分开睡,要不还不得恨死他。唐大海笑了笑,然后就去打地铺,守着他妹妹。
叶小清这才想起,唐母以前有护士帮擦身子,现在回家了,难道换唐大海帮忙了。他们虽然是兄妹,但都是成年人了,再怎么亲,异性之间总不太好赤裸相见。一想到这儿,叶小清的脸再次红了,刚才她不也不要脸地跑出木棚,真希望那只是一个梦。幸好袁奇风这次给她面子,要不以后每见这男人一次,她就想死一次。
在屋里,袁奇风就这么站着,没说要去洗澡。他是怕一走开,叶小清再一次受惊,所以打算等人睡着了再出去。这一晚,袁奇风不再去想基石的经文,而是在思考叶小清会不会被特殊的灵体盯上了。现在鬼节要到了,一年之间,就属这天阴气冲爆。鬼节前后,怪事不胜枚举,可以说是百鬼出行。虽然不知血水是怎么回事,但袁奇风决定教叶小清一个简单的护身法术,起码短时间能自保,腾出时间去找救兵。
叶小清满脑空白地坐着,听到袁奇风要教她法术,然后就不自信地问:“我能学得会吗?我听说,你们这种法术,有天赋也得学几年,何况我都没天赋。”
“你听谁说的?”袁奇风随口问道。
叶小清赶紧住嘴,那句话是她以前在红星高中教书时,李英杰告诉她的。尽管李英杰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但以前的事情她也不好扯出来。叶小清想了想,转而问:“那是什么法术,难不难学?什么割手指、剖腹的,我可不学。”
“你尽想些歪门邪道!”袁奇风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教你的是最基本的辟邪术,是五行术里最简单的一个,借助了风神的力量。”
“风神?神仙?”叶小情来了兴趣。
“中国的风神崇拜很早,比五行阴阳还要早,风神也有很多种称呼。”袁奇风站着解释,“在香头里,风神又叫箕伯,他常行善,跟佛家的观世音差不多。”
叶小清努力记住每一个字,难得袁奇风肯传授她法术,以后要是遇到危险,起码不用夹着尾巴逃跑了。袁奇风讲解时,十分严肃,比往常更英俊了。叶小清强迫自己别乱想,现在是学习的时候,怎么又想到别处去了。
只听,袁奇风说风神箕伯常下凡除恶,只要口中念道:月离于箕,风扬沙,起!这时候便能借助风中的灵力,逼散邪气。风在每一处都有存在,只不过或大或小,有时不易察觉而已,风越大,这招法术就越强,反之亦然。那句咒语来自《古微书》,是前人的总结,不过这法术能一日学会,只要能敏感地察觉到空气的流动。
叶小清谨记这句咒语,默念了一遍:“月离于箕,风扬沙,起!”
接下来,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前一秒跟后一秒没什么两样。袁奇风心道,这女人真笨,如此简单的法术居然都学不会。不过,袁奇风还是忍着脾气,没有发作,只叫叶小清别坐在床上,起码把身子站直了。古人云,身正不怕影子歪,施法时最基本就是得站稳了。叶小清赶忙听话照办,然后听袁奇风的指示,伸出右手,依样画葫芦。
试了好几次,叶小清学法术还是没有起色,正当袁奇风想要放弃时,奇迹居然发生了。叶小清闭眼凝神,感觉到沉闷的空气里,其实有一丝流动。然后,她轻念一声:“月离于箕,风扬沙,起!”
呼啦!
屋内扬起一阵金色的风尘,角落的木桌都被吹得咿呀作响,人也被金风中觉得神清气爽。袁奇风本想夸叶小清,可金风静止后,摇动的木桌内侧就掉了一本簿子下来。那本簿子夹在靠墙的内侧,若不是叶小清刚才闭眼作法,摇动了桌子,那本簿子都不会被发现。
袁奇风迟疑地望了一会儿,那本簿子肯定有名堂,不然不会藏得那么隐秘。叶小清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睁眼就看见袁奇风蹲下去,拾起一本尘封的土黄色簿子。簿子封皮没写字,一翻开就弹出一道呛鼻的味道,可袁奇风和叶小清看过里面的内容后,却惊讶地四目相对,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14.生死簿

簿子用牛皮纸做封皮,内页上写了很多人的名字,名字下面都标了生猝年月日,出生时间几乎都是70年代以后,只有一个人是80年出生的——唐海松。可叶小清忽然感到一阵寒气袭身,因为唐海松的出生时间后面,写的是死亡时间,他的时间正是2001年10月20日。
“这怎么可能?”叶小清望着旁边的袁奇风。
袁奇风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看这簿子不像这几年写的,倒想是七、八十年代留下来的。簿子早已经发黄,字迹也有点模糊了。如果这簿子真是几十年前写的,那写这簿子的人就算能预测出生时间,他又如何预测死亡时间?这本簿子活脱脱就是一本生死簿!
“我们坐下来慢慢看看。”袁奇风捧着簿子坐到床边,叶小清跟过去,想要搞懂那本簿子的来历。
这本簿子上记载的人数,一共有一百零八人,除了生猝时间,还附上了他们的出生地。这一百零八人,几乎每个人都是江永县上的人,只有一个人例外——唐海松。唐海松虽然是江永县的人,但簿子上写着他是在永州的第一医院出生的。不知怎么地,叶小清想起曾在医院看过唐母的资料,资料上说唐母是一个稳婆,一直替江永县的人接生,后来医疗条件发达了,她才渐渐地丢了饭碗,转去做神婆了。只有一次,唐母走出江永县,到永州市接生,但资料上没写具体时间。
“你看得出这笔迹是谁写的吗?”袁奇风忽然问。
叶小清愣住了:“我怎么知道!”
“这里不是唐海松的房间吗?既然在他这里找到簿子,那就很可能是他写的。”袁奇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叶小清一个劲地愧疚,虽然和唐海松曾是情侣关系,但关系才维系了一个月,现在又过去了四年,她哪里还认得唐海松的笔迹。顿时,叶小清觉得对不起人家,可想来想去,觉得这应该不是唐海松写的。一来簿子年月甚久,唐海松不可能这么早写出来,还包括他自己的生猝时间;二来笔迹秀丽,不像男性所写,应该是女性写的。
“难道是……”叶小清不敢想下去,她觉得这是唐母写的,这一百零八人极可能是由她接生的。
袁奇风坐在床边,看了看叶小清,心里也在想这簿子一定是唐母所写。可接生就接生了,那她为什么写这簿子,要预言他人的生死,莫非接生时她做过什么手脚?唐母就算心狠手辣,恨不得所有人都早死,那她怎么连儿子都不放过。这绝无可能。联系起唐母一直在疯喊,她儿子没死,这其中恐怕有大秘密。
叶小清见袁奇风不说话,便想既然他们都已经到了江永县,不如明天出去问一问。簿子上有人名和出生地,肯定很容易找到这些人,只要一问,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唐母接生的,还可以确定簿子上的生猝时间对不对。一开始,叶小清真没想到事情会复杂到这个程度,还以为是单纯的鬼魂复仇。
可是,唐海松真是唐母与她哥哥所生吗?直到现在,叶小清依然不肯相信。
袁奇风和叶小清想得差不多,不过他更多地是在想,簿子怎么会被夹在桌子内侧。唐母写这簿子,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如果丢了,她会不着急吗?现在唐母还未苏醒,着急也没用,只有等她醒了,试着问一问她。但愿唐母没有搞令人憎恨的邪术,这种生死簿怎么看都像歪门邪道才会干的。
夜已深了,叶小清打了个哈欠,袁奇风会意地起身,让她好好休息。叶小清心很乱,躺下后就央求别关灯,不然晚上她会害怕。而且,那么黑的,万一半夜起来上厕所,会踩到打地铺的袁奇风。以前住在茶楼时,袁奇风虽然脸色不好,但有什么要求都依着,因此这个请求就顺着笨女人了。
这一晚,叶小清没有惊醒,也没有怪事发生,只不过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唐海松来找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跟着去了,结果唐海松把她带到一座坟墓前,狠狠地把她推下去。然后,唐海松还一个劲地抱怨,是叶小清害死了他,要不他还能活到现在。叶小清没敢辩解,因为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就任由唐海松把她埋了。梦到这里就完了,叶小清一点儿也没觉得害怕,只觉得解脱了,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此时,袁奇风正坐在草席上,两眼干瞪等:“你喊什么呢?”
“我刚醒,我喊什么啊?”叶小清猛地想起屋里还有个男人,马上护住胸口。
“你一晚上都在喊,不要啊,不要啊!”袁奇风像是没睡好,烦躁道,“要是谁听到了,还以为我干嘛了。”
叶小清心虚地想起那个梦,原来她在梦里很平静,现实里却这么慌张。这一早上,叶小清都不太好意思和袁奇风说话,并差点把保命的法术忘记了。直到吃过早饭,为唐母做了一些愈合的法术后,袁奇风才主动地叫叶小清一起出门走一走,了解桃川镇上的情况。
他们一前一后,拿着簿子在路上走着,好不容易找人问到了珍贵的线索。果然,这一百零八人已经死了一百零七人,死亡时间和簿子上记载的一样,但还有一个人没死。这个人叫黄梨,出生于1979年6月8日,死于2005年8月19日。叶小清想了想,黄梨?不就是李英杰的一个朋友?上回在芝山医院里,就是黄梨带她们进去的,难道是同一个人。
仔细一问,果真是一个人,黄梨出生于江永县,大专毕业后就到芝山医院工作了。生死簿上记载,她会在今年死去,而她也是簿子上最后活着的人。2005年8月19日是鬼节,距离现在还有一周的时间。唐母不是阎王,她怎么能规定这一百零八人何时生,何时死。袁奇风隐隐头疼,这事越来越难办了,还有7天,黄梨大概也难逃此劫。
叶小清一听是黄梨,马上就急了,刚想问黄梨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却听到街道上的阿姨说黄梨这几天放假,已经回到桃川镇上了。事情就是那么巧,黄梨居然在簿子上的死亡时间回到镇上了,鬼节那天肯定不会平静。
“你要干嘛?”袁奇风看到叶小清打听到黄梨的住址,于是就叫住她。
“当然是提醒她19号要注意安全,还有七天的时间!”叶小清想也不想就说。
“你动动脑子,好吗?”袁奇风长叹一声,“黄梨根本不知道她要死了,你现在一说,不是添乱吗?”
“可是……如果不提醒她,那不会害死她?”叶小清不懂。
袁奇风不愿打草惊蛇,只想暗中观察:“镇上的人说,黄梨就住在唐家后面一排房子,我们这几天先静观其变吧。”
“你不信?”叶小清疑问。
“这簿子已经灵了一百零七次,我怎么还会怀疑它不灵。”袁奇风看了看街上稀疏的行人,然后说,“我是怀疑这簿子的来历,还有怎么让人准时死掉。你先别声张,说不定这几天能找出原因,让黄梨免于一死。你这几天跟她聊一聊,先熟络了,到时候好办事。”
叶小清茫然地想了想,还是袁奇风比较聪明,她如果莽撞地去告诉黄梨,说她七天后要死了,谁会相信?万一这事是真的,以后黄家不得跟唐家闹僵才怪,搞不好一个镇子的人都会和唐家过不去。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万不可声张,以免局面无法收拾。
袁奇风带着叶小清走回唐家那一带,在路过虚若小观时,他们问了问路人,可谁也不记得观子的主人是什么来历。天色尚早,叶小清决定去找黄梨聊一聊,可袁奇风看见虚若小观,又不舍得马上就走。叶小清看了看太阳,现在离傍晚还有几小时呢,自己又会法术了,于是她就豪气万千地表示自己去找黄梨。
袁奇风看距离挺近的,便放心地让叶小清离去,自己一个人站在虚若小观的废墟上发呆。叶小清一蹦一跳,很快就找到了黄梨,原来黄梨跟他们同一天回到桃川镇上的。黄梨看见叶小清,十分惊讶,一问才知道对方是来看唐母的。黄梨生得小巧,不足一米六,像个瓷娃娃似的。她一边招呼叶小清坐下,一边问李英杰怎么没同行。
叶小清坐下后说:“小英她回天津了,我跟另一个朋友过来的。”
“另一个朋友?那人呢?”黄梨一边倒水,一边问。
“他去忙他的事了。”叶小清看在眼里,心想这个女孩子这么听话懂事,黄家俩老也还健在,如果女儿先离世,黄家俩老不得崩溃才怪,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黄梨不明真相,看见叶小清呆呆地望着她,于是就尴尬地笑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叶小清摇摇头,然后问,“我听说,唐阿姨以前是接生婆,你是她接生的?”
黄梨没料到会有人问这问题,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啊,镇上很多人是唐阿姨接生的。以前卫生所都找唐阿姨去帮忙。你怎么忽然问这事?”
“我好奇嘛,没见过接生婆。”叶小清赶紧掩饰。
和黄梨聊了一个小时,叶小清才走出黄家,有好几次,她都想告诉黄梨:你还有七天的日子,要小心啊。可袁奇风嘱咐过,不能随便讲出来,不然会有大乱子。叶小清跟黄梨套完近乎,然后想去找袁奇风,看看那男人是不是还在观子的废墟上发呆。
可一出门转了个弯,叶小清就看见一个很人影,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
“小清!”
“哥?”叶小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叶小明居然在这里出现了!
叶小清激动地走向前,也没想叶小明怎么知道她在这儿,只高兴地迎上去。明亮的阳光中,叶小明穿着一身休闲的衣裤,高大的身躯把衣服衬得很饱满。叶小清走过去时,被阳光晃了晃眼睛,一时间,她竟觉得叶小明的身体有些透明。

15.守灵夜

不一会儿,天上忽然涌现乌云,很快挡住了阳光。
看到叶小明的异常,叶小清觉得可能是逆光的缘故吧,并没有想太多。她大步向前,假装生气地大了她哥哥一拳,抱怨这么久没来看她。叶小明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日子一长,叶小清早已经见惯不怪了。不过,这一次来湖南江永县,连叶小清都没事先料到,别人又怎么知道她会在这儿。
叶小明如从一样,不用别人问,自己就先解释:“桃川镇外最近有人发现了古代留下的女书石刻,我觉得新鲜,所以过来瞧瞧。没想到刚才逛街时,看见你了,所以过来找你。”
叶小清呆呆地问:“这么巧?那你刚才怎么不喊我?”
叶小明笑了笑:“你不是和别人在一起吗,所以就没叫你。怎么,有了新朋友,把你哥忘了?”
“怎么会,我可想你了!你也真是的,以后带个手机在身边,行吗?老是联系不上你。万一你出事了,我怎么……”
“我约了人去看女书石刻,先走了,有空再联络!”叶小明打断道。
没等叶小清劝留她哥哥,袁奇风就在远处喊了她一声,当她回头时,看见袁奇风正从菜地那头奔出来,且神情异常紧张。菜地那里头有个观子废墟,离这一头有几百米远,叶小清头一回听到袁奇风这么远就喊她,此时的她竟有点受宠若惊。袁奇风可以说是飞过来,几百米的距离,一眨眼就到人眼前了。
“怎么了?”看这架势,叶小清不由得紧张起来,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没事吧?”袁奇风一边打量,一边问。
“没事啊!干嘛这么问……”叶小清说完就转头,想要就给袁奇风介绍叶小明,可转头后却不见人了。
“你找什么?”袁奇风奇怪地问。
“我哥啊!刚才他还在的,后来说要去看女书石刻……怎么走得那么快,我还想跟他多聊几句……”
袁奇风狐疑地说:“你哥?刚才你身边没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叶小清不信:“你刚才在菜地那边,离得太远,没看清楚吧。”
“会吗?”袁奇风像是在问自己。
叶小清回头看了看,这后面不是黄泥老屋,就是枯树朽木,只要拐个弯就看不到人了,隔得太远是有可能看走眼的。可是,叶小清也觉得不可思议,仅仅转头的功夫,叶小明怎么就走掉了。幸好,刚才叶小明告诉她,桃川镇外发现了一个古代留下来的女书石刻,去那里应该能找到他。
“对了,你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叶小清问。
袁奇风沉默下来,没有立刻说明,并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方才,他身在虚若小观,感受到一股冲天的鬼气,本是晴朗的天空立刻遮云闭日,像是大雨将至。这是灵鬼的气息,上回感受到这股鬼气,是在天津的小洋楼那一带了。灵鬼的气息就在附近,袁奇风担心叶小清,所以才急着叫她,可那股鬼气却又很快地消失了,如同在天津那时的情况。
难道又是一个过路的灵鬼?
“说啊?找我什么事?”叶小清催了一声。
袁奇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明明没人在叶小清身边,他不可能看错。总不会是叶小清的哥哥有问题吧,因为上回灵鬼的鬼气出现时,这笨女人也说她哥来过一次,当时正通话的手机也忽然中断了。袁奇风倒很想见一见叶小明,否则他总对素未谋面的“哥哥”有种奇怪的感觉,而且这感觉无法描述。
“你哥去哪了?难得在这里见面,怎么不叫他留下来。”袁奇风旁敲侧击地问。
“他说镇外有人发现了古代的女书石刻,想来开开眼界。反正镇子不大,我们回去问问,在哪里发现了女书石刻,要找他没问题的。”叶小清轻松道。
“他没带手机?”袁奇风又问。
“他喜欢到山里玩,觉得带手机太不和谐了,所以……”
袁奇风冷笑一声,这是什么借口,恐怕叶小清真的是笨到家了,她哥肯定有问题。既然人还在桃川镇上,这几天帮忙处理唐家的事情,顺便会一会叶小明,也许笨女人身上的疑团,能在她哥身上解开。不过,今天出了这事后,袁奇风就不敢任由叶小清一个人乱跑了,谁知道暗处里埋了什么危险,到时候要救人都来不及。
这时候,天上的黑云渐渐散开,看似要来的雨势又退去了。叶小清望了望天,觉得有些晕眩,也觉得不太真实。从什么时候起,袁奇风开始会担心她了,以前不是恨不得她滚远一点吗。
在回去的路上,叶小清脑子空空的,直到回到唐家时,她听到一阵锣鼓的声音才醒过神来。袁奇风和唐大海一起走出去,黎右手也探头出来,三人互相望了望,又把视线挪到远处。在离黎家不远的菜地那头,有一户人家在办丧事,锣鼓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唐大海对黎右手没有戒心,当着袁奇风的面就问,那户人家怎么了。
黎右手先是看了一眼后面走出来的叶小清,然后才说:“傅萍死了!”
“傅萍?”唐大海想了想,说,“不就是卫生所的那个姑娘?我听你说,她不是精神有问题,比送到芝山医院了吗?”
“我也不清楚,好像前几天在芝山医院死了,现在她家里人在做丧事呢。”黎右手摇了摇头。
猛地,叶小清看着菜地对面,想起芝山医院是死过一个人,而且就是唐母对面的那间病房里。那天,黄梨带他们进医院时,工作人员正处理病人死亡的事情,据说那病人死得很蹊跷。没想到,那个病人也是桃川镇上的人,而且……叶小清又想起一件事,这令她毛骨悚然。顾不得看热闹,叶小清就叫袁奇风回屋,说是要事情要商量。
袁奇风看了远处做丧事的傅家,又看了看眼前的黎老头,然后才跟着跨进唐家。叶小清走近房间里,马上叫袁奇风把那本簿子拿出来,说是要再看一看。果然,没翻几页,叶小清就看见“傅萍”的名字,她的死亡时间也相符。在街上时,叶小清和袁奇风只顾对比生猝时间,却没有想太多。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即使不在桃川镇上,也会准时死亡。别人是不是寿终正寝,这点暂且不提,单从傅萍惨死在精神病医院里,这点就能肯定她绝对不是正常死亡。听黄梨说,芝山医院出事的那晚,电力曾中断了一段时间,气温也变得很低。越往下想,叶小清越感到一阵寒意袭身,难道簿子上的一百零八个人都是被鬼杀死的?
此时,已至傍晚,卫生所的人来帮唐母换营养液。为了确定这想法,袁奇风和叶小清就假意去看唐母,然后向卫生所的人套了一些话。不出他们所料,只问了簿子上的几个人,就全是非正常死亡——不是出事故死的,就是死因奇特。袁奇风不需要试冤纸都能百分百确定了,唐母接生过的人都被鬼取走了性命,绝非巧合。
卫生所的人还告诉叶小清,傅萍是离婚又丧子,所以才精神失常。本来傅萍在卫生所里干得好好的,这在镇上算很好的工作了,如今横死,卫生所的同事都替她惋惜。可是,叶小清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想,唐母到底干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接生过的人都会横死。
唐母接连得到袁奇风的帮助,灵魂愈合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这天傍晚已经有醒转的迹象了。叶小清站在一旁看着,竟有些害怕唐母清醒过来,到时候会不会得到一个不想听到的答案。
“对了,明天傅萍下葬,我们所里的人都去送葬,这些针药就留下来吧。”卫生所的人说,“你们守着唐巧,药水快完了就马上换,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隔壁的老黎问一问。他以前是我们的领导,又在市里的医院干过,是个老手了。”
唐大海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作势要送人出去,这时候叶小清就把人叫住了。卫生所的人觉得挺烦的,因为叶小清问题太多了,要不是袁奇风长得让人垂涎,这位工作人员都懒得回答了。叶小清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想问桃川镇上最近在哪里发现了女书石刻,她想明天去找她哥哥。
可是,卫生所的人却回答:“什么女书石刻,没那东西,也没人发现啊!”
这话丢出来来后,叶小清就愣住了,她哥不是说有人发现了吗,难道卫生所的人不知情。镇子又不大,镇外的山也不多,如果爆出被发现的古迹,这种消息应该很容易传遍整个镇子才对。无奈卫生所的人真不知道,叶小清不好继续耽搁别人的时间,只好把人送出了唐家。天快黑时,不肯放弃的叶小清又在附近问了问,也没人知道女书石刻在哪里被发现。
“这个叶小明,居然骗我!”
叶小清很生气,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干嘛哪谎言敷衍她。袁奇风却不那么想,他觉得叶小明的那番话不会是谎言,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那只是他的一种直觉罢了。一晚上,叶小清都闷闷不乐,吃饭时说的话也不多了,唐大海还以为小情侣在闹别扭。洗过澡后,叶小清就在房间里玩手机,心里想下回一定要让她哥哥弄一个手机,不然总是联系不上,这样像什么话嘛。袁奇风站在一旁看着,本要跟笨女人讲一些话,屋外却吹进来一阵冷风。
“我出去一下……”袁奇风话一出口,又改口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去!”
“哦!”叶小清没有拒绝,她知道跟在袁奇风身边最安全。
不过一走出唐家,叶小清就后悔了,因为唐家侧面那头摆满了纸人花圈,红棺白挽,在昏暗的灯烛里就如阴间一般。袁奇风远远地凝望守灵的傅家,像是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叶小清纠结再三,想说她要回唐家坐着,这时另一头的傅家却激起一阵很大的动静,眨眼见,灯烛全黑了!

16.葬山

叶小清恨自己没用,分明见过好几次鬼了,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害怕。若非袁奇风就在她身边,她早就跑回屋里,用被子把头蒙住了。那边一黑,所有人惊喊起来,蹦逃的一大群,远远地就看到大家作鸟兽散,奔出了那团看不透的黑暗。
袁奇风凝眉一望,两眼微现金光,很快看到黑暗中摆着一口棺材,黑气正不断地从棺材里喷涌而出。那口棺材装殓了傅萍的遗体,她是被鬼害死的,照理说早就转世了,不会继续逗留在这个世界上。被鬼杀死的人只会变成虚鬼,也绝不会有如此强烈的鬼气,从这情况来看,傅萍的死因极可能另有蹊跷。
在光照不进的黑气里,哭声喊声随风飘着,就跟一百个人在哭丧似的,可黑暗中留下来的人才有三个。两个是傅家俩老,还有一个是黄梨。黄梨和傅萍是朋友,这次回来除了放假,还有就是想送傅萍最后一程。黄梨被棺材里的黑气冲到了脑部,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想跑也跑不了。
        说到底,镇上没多少人,灯灭烛熄后,大家一边跑,一边借口回去拿点东西过来,真正喊叫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这种事心知肚明,谁都没去点破,傅家俩老也由大家散去,更知道大家今晚不会再来了,守灵本就该由自家人操持。
袁奇风担心傅萍会伤害他人,于是就叫叶小清先回屋里,他去去就回。叶小清想跟去,又怕添麻烦,因此就乖乖地待在门口张望。唐大海听到鬼叫声,也猫着身子出来窥视,还问叶小清到底怎么了。叶小清哪里有心情回答,忙说那边停电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黎右手一样跟着出来看了看,但不像唐大海问东问西,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又把头缩回屋里。
“水……水……”
这时候,唐母无力地低声叫唤,叶小清和唐大海相视一眼,唐母终于要醒了。袁奇风办事的确让人放心,说是要一周才能苏醒,现在才过了三天不到就已经有起色了。唐大海不再去管外面的事,转身走回屋里,给他妹妹喂水。不过,唐母并没有完全清醒,意识还很模糊,像是半睡半醒一样。
唐母喝了一杯水,还没够,依旧嚷着口渴,可能和多日昏睡有关。叶小清接过杯子,让唐大海陪着唐母,她走出屋外去倒水,顺便想看看袁奇风把傅家的事情搞定没。也活该叶小清多事,拿着杯子没去倒水,反倒跑到门口张望,这一望就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跟着掉到了地上。
原来,门上掉下一个暗红色的东西,倒悬在门外。黑夜里,冷不防有东西掉下来,武松也得吓个半死,何况是叶小清这种老鼠胆。那东西没摔到地上,而是倒悬在空中,叶小清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看清楚,这东西就是那个矮小的血人。
“月离于箕,风扬沙,起!”
叶小清分清眼前的东西后,立刻喊了一声,却没有任何成效。她半路出家,才练了几分钟,关键时刻什么也没使出来。那血人怪异地笑了笑,然后反扑下来,抱住了叶小清的头。这一下,叶小清根本不能呼吸了,更喊不出话来。不消一会儿,叶小清就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当叶小清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她人睡在硬绑绑的木板床上,黄梨正担忧地望着她。袁奇风刚走进来,看见叶小清醒了,他就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叶小清想得头大,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想起昨晚被血人抱住了脑袋,然后就晕倒了。昨晚傅家也出了乱子,如今看到黄梨坐在床边,想来袁奇风把事情摆平了。
黄梨显然对袁奇风大为好感,一早上就炖了汤,说要给叶小清和唐母喝,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叶小清看黄梨跟袁奇风聊得挺投缘,酸溜溜地想,自己怎么又成月老了。黄梨乖巧懂事,很讨人喜欢,长得又可爱。袁奇风昨晚救醒了黄梨,黄梨还不得认定他是真命天子才怪。
“说啊,昨晚怎么了?”袁奇风不懂女人心事,还一个劲地问。
叶小清闷闷不乐,直接说:“没事!”就算说了也没人信,袁奇风一直说看不见那个血人,现在说了,反会被以为无理取闹。叶小清很快摆正心态,说服自己别太小心眼,她和袁奇风啥关系都没有,凭什么不允许黄梨追求自己的幸福。
叶小清低头想了想,昨晚不是晕倒了,血人完全可以取走她的命,为什么会被人发现晕到在门口。那么大的动静,唐大海会没有发现吗,还是真的只有她才看得见血人?
“昨天老黎发现你,才叫唐伯伯一起把你背回屋里。要不是老黎断定你没大碍,昨晚他们就要把你送去医院了。”黄梨对叶小清说,并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真的没事?”袁奇风还是不放心,昨晚一团乱,没能顾得上眼前的女人。
叶小清只觉得浑身酸痛,别的问题不大,于是就摇头说:“没事了!我先去洗个脸!”
黄梨礼貌地让开,然后说:“今天傅萍要下葬了,我得去送葬,那先不打搅了。”
叶小清尽管不认同小心眼,但听到这句话,却高兴地说:“那我不送你了。”
谁知道,袁奇风答道:“我跟你去吧,十分钟后我去找你家找你。”
“我也去!”
叶小清脑子一热,也喊着要去,差点忘了他们是去送葬的。此话一出,叶小清不好意思再说不去,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反正有袁奇风陪在身边。等黄梨一走,袁奇风才说昨晚黄梨被鬼气冲到了,要不是他及时把人救醒,黄梨以后就会一直体弱病多,很难再根治。傅萍变成厉鬼后也走掉了,并没有伤害过谁,只是这人的死太古怪了,和前面死掉的人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她不是被鬼害死的?”叶小清在屋里小声问。
“肯定不是。我今早去看过几个坟墓,都是簿子上记载过的人,他们的坟墓没有怨气。这种人一般是寿终正寝,或者是被鬼害死的。”袁奇风想了想,又问,“你真的确定要去送葬,我看你身体好像很虚弱?”
叶小清拍拍胸脯,大言不惭:“我壮得可以一拳打晕你,不信试一试?”
袁奇风懒得理睬,转身走出房间,并叫叶小清换身衣裳,送葬并穿太花俏的衣服。叶小清嘟嘴关上门,在包里了翻了翻,找了一套黑白相间的衣服出来。这样一来,倒和袁奇风穿衣风格相似了。叶小清整理好了,走出门就看见唐大海在给唐母擦脸,看样子这几天唐母就完全清醒了,但精神可能依旧有问题。
唐大海知道叶小清也要去送葬,便夸叶小清心地善良,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然后,唐大海才说,桃川镇上的人极少火葬,通常都是山葬。所谓山葬,就是把人埋在一座山上,没有一个是在平原上的。桃川镇附近没有多少山,镇外有条大河,河边有座大山,大家都叫它葬山。顾名思义,葬山上别的没有,就数坟墓最多,一到夏天,鬼火满山都是。不过,葬山陡峭,送葬时曾有人摔死,所以唐大海才夸叶小清人不错。
袁奇风帮唐母再次用灵力愈合灵魂后,他就走出门外,叶小清见状急忙跟去,生怕被丢下。袁奇风一路上话不多,心里一直在想,傅萍是怎么死的,为何与另外一百零六人不一样。如果知道这其中的关系,或许能救黄梨一命。还有几天就到鬼节了,黄梨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在这几天能否找出真相了。
送葬时,傅家人很平静,没有大哭大闹。送葬的人很少,可能受昨天事情的影响,大部分人都找借口不来了。一般,富人不会这么开下葬,都要把白事搞几天几夜,而穷人没钱,只能快些下葬。袁奇风和叶小清是两个外人,来送葬本来显得很奇怪,可由于队伍人少,傅家俩老就没多问,只把他们当成黄梨的朋友。
葬山离镇子不远,从西边出来几百米就能看见一条奔腾的河水,沿着沿继续往西走一里路就到了山脚下。葬山上一片死寂,没有虫子,也没有飞鸟,植物也很稀疏。傅家的坟墓在山腰上,他们雇佣的壮汉抬着棺材往上爬,一眨眼就上去了,可其他人还在下面慢慢爬。经黄梨一说,叶小清才知道那些壮汉就以抬棺材为生,这种活对他们来说是轻车熟路了。
“等等!”叶小清朝走在前面的黄梨喊了一声,“这附近还有别的山吗?有没有女书石刻的古迹?”
“没有这东西啊!”黄梨香汗淋漓地回头说。
“没有?”叶小清怀疑地看了看附近。
袁奇风一直走在后面,没流汗也没喘气,他看到叶小清放慢了速度,然后催道:“快走,马上就到了。”
叶小清丧气地继续往上走,心里暗骂叶小明,居然拿女书石刻糊弄她。眼看就要爬到山腰上了,那几个壮汉就炸开了锅,一个劲地往下跑,还呼喊大家别上来。顷刻间,葬山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草一木皆在摇晃,每个人都觉得一阵晕眩。
叶小清再抬头一看,葬山的山腰上已经轰起了一道褐色的蘑菇云,巨大的山岩裂猛地开,然后翻天覆地地朝送葬的人滚过来。

17.瑶姬天书之谜

山头的青色巨石带着红土,轰隆地冲下一来,一波又一波,即便十八铜人来了也要粉身碎骨。叶小清从未见过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其他人也一样,一个个都愣得忘了躲避,全静静地呆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袁奇风瞧见前方有个突起的黑岩,那里草木茂盛,是唯一能躲避的地方。能救的只有傅家俩老、黄梨、还有叶小清,其他人在山腰上,瞬间就被坍塌下来的山石吞没了。袁奇风眼疾手快地把人都推到黑岩下,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山石泥土就呼啸而来。黑岩被震得摇摇晃晃,附近的草木全被毁于一旦,袁奇风早知黑岩撑不住,一开始便以黑岩为中心,撑起了一层金光。
无奈这等冲击力太强了,金光差点破掉,大家躲在黑岩背后,闭眼蜷缩,等待命运的降临。直到一分钟后,动静才过去,可大家的耳朵里还有嗡嗡的声音。袁奇风首先站起来,确定平安以后,才把金光收起来。其他人纷纷走出黑岩背面,仰头一望,葬山面目全非,很多坟墓里的棺材都被刮了出来。更惨的是走得快的那些人,他们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死后的尸体七零八落,真正地死无全尸。
叶小清眼见这种场景,马上就哭了,傅家俩老连哭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晕过去了。黄梨挨着袁奇风,认定这男人救了她两次,她人就是这男人的了。袁奇风担心葬山还坍塌,便和身边的两个女人一起把傅家俩老搀扶下山,然后再叫镇子上的人来处理事故。叶小清脚软得像炒热的年糕,根本走不动了,哪还有力气扶别人。可她看黄梨懂事地扶着傅家俩老,觉得不能示弱,也逼着自己使出力气来。
“你没事吧?”袁奇风看到叶小清脸色铁青,于是问了一句。
叶小清逞强道:“没事!快把老人家带下山吧!”
黄梨点头,然后一边扶人,一边掏出手机把镇子里的人叫来帮忙。打完电话了,黄梨才问:“刚才山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塌了?”
“是不是下雨太多了,山石松了?”叶小清喘气问。
袁奇风回忆,山体坍塌前,山腰上曾有蘑菇云升起,应该是什么东西爆炸才引发的。可葬山上全是坟墓,是什么东西爆炸了,抬棺材的壮汉们肯定发现了,但来不及逃开。不过,这还是个谜,袁奇风从不乱猜测,所以不置可否,什么也没说。直到下到山脚时,袁奇风才出声:“你们到远一点的地方休息一会儿,我和镇上的人到上面看看,你们别再上来了。”
“我跟你去吧!”黄梨大声道。
“不用了,山上太危险了!”袁奇风指着远处的一片草地,“那里离葬山比较远,你和叶小清先把人扶到那边吧。”
这时候,镇子的人总算赶来了,大家看到这个情况,纷纷惊问怎么回事。黄梨立刻把事说明了,便叫几个女人帮忙把傅家俩老扶到一边,自己也要跟上山去。黄梨主动请缨,借口袁奇风不识湖南土话,镇子里的人讲的普通话又不标准,她好在一旁充当翻译。眼看镇子上的人都挤在山脚下,他们的确都不说普通话,袁奇风就没再推脱,和黄梨等人一起去山上搜救,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叶小清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扶着傅家俩老走开,但她没计较,关键时候可不能添乱。不过,叶小清很想上山,她总觉得山上有什么东西,她一定会感兴趣的,最重要的是她也想陪在袁奇风身旁。
当走到草地那边时,叶小清才看到整座葬山的全貌,在刚才走过的那个山坡上,仿佛被刮了一块绿色的皮一样,露出了红黄相间的颜色。叶小清心有余悸地把两位老人放在草地上,镇子上的几个女人也从旁协助,连黎右手也来了,还帮傅家俩老查看伤逝。所幸没有大碍,接着黎右手也跟着爬到葬山上,去搜寻幸存者。
叶小清看到傅家俩老醒了,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随即她又望了望远处的葬山,猛地忽然感觉山上有种怪异的氛围。巨岩坍塌后,山腰以上的部分露出了一大片黑色的石壁,平平整整,就如一面镜子一样。尽管隔得很远,但叶小清歪着脑袋看了看,竟发现那些黑色石壁上有很多歪斜的文字符号,远远看上去,就好像一群正往天上飞的乌鸦。
几个小时过去后,镇子上的人才把葬山清理了一遍,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扛棺材的壮汉,但他的双腿已经断开了。事后,大家从壮汉的描述中才得知,当时在山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傅萍下葬的前一天,他们就已经把墓穴挖好了,就等第二天入土。这一天中午,他们把棺材抬上去后,就开始抽烟等下面的人上来。在江永县的风俗里,凡是下葬前,都要把墓穴烧一遍。壮汉们在等其他人爬上来时,就开始用香纸烧墓穴了,可烧了一会儿,墓穴就开始喷涌出红色的火星。
用壮汉的原话来说,那就是“土里有颗炸弹!”
没错,江永县多年前也曾发现日军空袭留下的炸弹,有的炸弹落地后并没有爆炸,甚至深嵌在土层里。一旦受热,或者被撞击,那些老炸弹就会爆炸。曾有挖掘机触到土里的炸弹,被炸成碎片的事情,其实这种事情在全国各地都不少。
壮汉们看见火星跳动,联想起前日挖墓穴时,铲子碰到过金属一样的东西,还以为是石头呢。等香纸快要烧尽时,有个壮汉发现了露出弹头,赶紧就大喊别再上山,快往下跑。可是,一切都迟了,这一次葬山上死了八个人。由于炸弹爆炸的连锁反应,葬山的坟墓、石块、山洞都被毁掉了。
至于叶小清看见的那块巨大黑石,的确是古代的女书石刻,年代久远,考古学家初步断定在隋朝以前。过了一两天,镇子上的人才知道,葬山原本的样貌不是那样,而是有人先把女书刻在黑石上,然后才用其他青石红土封起来。要不是炸弹爆炸,很可能女书石刻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女书石刻?在桃川镇被发现?”
过了三天,叶小清站在唐家祖屋的门口发呆,琢磨这几天发生的怪事。最怪的就属那天她看见叶小明,而叶小明告诉她桃川镇上发现女书石刻,所以他才到湖南。可在葬山爆炸前,女书石刻都没有被发现,叶小明怎么会未卜先知,这一切都像穿梭时空一样。原本,叶小清还以为她哥哥在骗她,只好下回等叶小明出现再问了,现在也不知道上哪去找人。
袁奇风从里屋走出来,看见叶小清在发呆,于是在后面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叶小清回头说,“唐阿姨应该快醒了吧,这几天她能喊人了。”
“快了。”袁奇风简单地回答。
这时,黄梨走了进来,一见面就说:“袁大哥,我过几天要回永州了,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儿?”袁奇风皱眉问。
“我看你对女书石刻感兴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黄梨说完,又问叶小清,“你也来吧?”
叶小清赌气道:“我不去了,我要看唐阿姨,今天唐叔叔去镇外买乌龟给阿姨炖汤,家里没人。”
袁奇风看天色尚早,嘱咐叶小清注意安全,然后就和黄梨走掉了,连头都没有回。叶小清气呼呼地在屋里转悠,暗骂自己太不争气了,明明和袁奇风相处很久了,为什么黄梨会后来居上。是因为她自己不招人喜欢,还是黄梨太可爱了?每到这时候,叶小清总会开导自己,别小心眼,人家黄梨是个好姑娘,和袁奇风结成一对有什么不好。别忘了,她现在就在前男友的家里,叫袁奇风怎么对她有心思呢。
“水……”
此时,唐母在屋里又喊了起来,这几天她经常这么喊,叶小清在堂屋里听见了,马上就去倒水给唐母。可是,等叶小清拿着水杯走进屋里时,却马上怔住了。唐母的肚子又大起了!这一次,唐母好像很痛苦,一直在床上挣扎,而她肚子像个气球一样,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爆炸。叶小清吓了一跳,赶紧奔到床边问怎么了,可唐母根本回答不了。叶小清一急,就去摸了摸唐母的肚子,这一摸,却摸出了一手的鲜血。
而在镇子的另一头,在一片绿色的桃林里,黄梨正引着袁奇风往林子深处走。那里面有一个瑶姬庙,供奉了一个美妙的女子,她就是瑶姬,据传女书就是这位瑶姬所创。
女书是流传在湖南江永县潇水流域的女性专用文字,女书字符为斜体,像“多”字形,浏览时最好斜着看。在江永县的传说里,瑶姬是王母娘娘的幺女,名叫幺姬。后因下凡游览人间,迷恋上人间的秀丽风光,便偷偷地住了下来。又因王母娘娘的仙境叫瑶池,她便自称瑶姬。
瑶姬不仅美丽,且聪明机灵,当看到江永县女子不识文字,交流词不达意,于是就把天上一套复杂的天书搬下来,并将其简化,作为女性交流的秘文。江永女书一般书写在自制的手写本、扇面、布帕上,极少有石刻文字,所以葬山上的发现是个大新闻。
早在女书石刻发现前,袁奇风就联系过天津的一个老人家,那老人专门解读古文字。听那老人说,其实女书起源于史前陶文,发源地应在黄河流域,女书可能是居住于陕西商县一带的苍梧族南迁带到湖南江永山区的古老文字。而传说里的瑶姬,很可能是当时的一位女性领袖,懂得一些玄门异术罢了。
不过,要造出一个体系的文字不是易事,传说里瑶姬是借用了一套复杂的天书,这未必是空口凭说,极可能是影射女书来源于一套尚未被世人发现的秘文。也因为这个推断,很多人都认为女书里有什么秘密,只不过现在很少有人看得懂女书,所以就没了下文。
在桃川镇外的桃林里,是旧社会时的女性建造的一个瑶姬庙,用来祈福和倾诉心中的哀怨。后来由于战乱波及到这里,大家逃到了外面,这座瑶姬庙就被人遗忘了,只是偶尔还有人回来看一看破败的小庙。
袁奇风和黄梨走过了泥泞的小路,在绿色的桃林里绕了一会儿,林子里比外面要凉快许多,走再久也不会出汗。袁奇风警觉地环视了一圈,林子里很平静,倒没有邪气,想来这真是一片福地,可惜再有福气的地方,也扛不过人祸。此时,黄梨高兴地叫了一声,说瑶姬娘娘的庙宇就在前面,那里也有不少的女书文字,招呼袁奇风快过去看看,顺便一睹瑶姬娘娘的风采。
可是,当袁奇风和黄梨走近瑶姬庙时,两人却不由得停住脚步,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18.好久不见

瑶姬庙就在桃林深处,庙内立着一尊塑像,庙墙都倒塌了,瑶姬娘娘的塑像却依旧稳固地站着。一开始,袁奇风还以为看走眼了,等走近了才发现,瑶姬娘娘的肚子跟怀了十月的孕妇一样。黄梨忙说,以前的瑶姬娘娘并不是这样的,至少肚子没这么大。谁都不会把一尊怀孕的塑像放在庙里。
袁奇风奇怪地走过去,站在瑶姬娘娘的面前,刚想伸手摸一摸鼓起的肚子,那肚子竟然瘪了下去,仿佛刚才看到的全是幻觉。黄梨本想借瑶姬庙讨好袁奇风,不料见到异像,她就不停地解释,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袁奇风倒觉得不虚此行,因为叶小清提过几次,唐母的肚子变大又缩小,或许瑶姬娘娘和唐母之间有什么联系。
“袁大哥,你在想什么?”黄梨看袁奇风不说话,以为对方生气了。
“你说瑶姬塑像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怎么这么肯定?也许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变化?”袁奇风开口问。
黄梨想了想,答道:“我不常来,不知道瑶姬娘娘是不是有过变化,但你可以找唐巧阿姨问一问。现在大家都不拜瑶姬娘娘了,只有唐巧阿姨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来。如果唐阿姨都没见过,我想没人会知道瑶姬娘娘的塑像出了问题。”
“唐巧常来拜瑶姬?”袁奇风心说,看来唐巧和瑶姬一定有关系。
“唐阿姨快醒了吧?希望她别再出事就好。”黄梨补了一句。
袁奇风没有回答,弯下身后,他捡起插在泥土里残留的香烛,闻了闻就马上皱起眉头。黄梨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吵闹,任由眼前的男人在庙里走动。现在都是文明社会了,谁还会相信老人们口中说的秘术,又有谁还真的有本事。袁奇风是黄梨见过最英俊,也最厉害的男人,跟他在一起,就算瑶姬娘娘变出三个头来,她也不觉得害怕。
怎知,袁奇风围着瑶姬娘娘走了一圈,然后说:“这些香烛都是尸油做的。”
“尸……油?”黄梨终于害怕了,“你是说唐巧阿姨用那些蜡烛来拜瑶姬娘娘……那她从哪找到的尸油?”
袁奇风关心的不是尸油从哪来,而是有什么用。通常,玄门之术里用尸油拜神,目的都很阴暗,绝对不是为什么人祈福。唐巧害人几成事实,再过几日,黄梨也难逃厄运,她将是一百零八人里最后死去的一个人。可唐巧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丧心病狂,还是另有原因。在那本生死簿上,连唐海松的名字都在上面,虎毒不食子,唐巧究竟有何目的。
“我们走吧,袁大哥!”黄梨一听到尸油二字,立时觉得瑶姬庙不祥和了,似乎和阴森森的阎罗殿没啥区别。
这时候,袁奇风的手机响了,他示意黄梨别说话,然后就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叶小清一惊一乍地说:“你快回来,唐阿姨的肚子刚才鼓起来了,我摸到好多血!”
袁奇风听到这句话,暗想糟糕,难道唐巧和瑶姬的肚子是同时大起来的?接着,袁奇风问叶小清:“现在呢?唐巧的肚子怎么样了?”
“现在肚子又变回去了,可我手上的血还在,我要不要去洗掉,还是等你回来?”叶小清六神无主,“唐叔叔去镇外买乌龟给阿姨炖汤,到现在都没回来。”
袁奇风沉稳地说:“你先待着别离开,我马上回去。现在天色还早,实在不行,你就先到屋外的太阳下站着。”
“哦。”叶小清刚回答,袁奇风就挂断了电话。
望着痛苦呻吟的唐母,叶小清把手机收好,然后小声说唐阿姨你到底做了什么,是谁想要害你?虽然叶小清很害怕,袁奇风回来最快需要半小时,但她不肯到屋外站着。唐母现在一定也很害怕,叶小清理解那种心情,人最害怕的时候是多么想要一个人在身边,哪怕是曾经的仇人也好。
打电话时,袁奇风没说叶小清手上的血能不能擦掉,她本想留给袁奇风看,可粘在手上很不舒服。这几日,叶小清接连见到血水化成的鬼邪,可别人却见不到,甚至感觉不到。叶小清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一个让袁奇风研究血鬼的好机会,或许能知道血鬼的来历。现在唐母肚子上的血已经不见了,只剩她手上的血还在。
“水、水!”
唐母的肚子恢复正常后,她又喊着要喝水,叶小清坐在床边,立刻起身想去拿水杯接水。却见,她手上全是血,这样会把血迹留在杯子上,唐大海要是买乌龟回来看见了,估计要吓晕的。想着,叶小清就决定用卫生纸擦掉血迹,到时候把卫生纸拿给袁奇风看就行了。倒霉的是,叶小清刚抽出一张卫生纸, 手上的血就不见了。
“唉,我就知道,这血撑不到袁奇风回来。”叶小清扫兴地想,“他也真是的,干嘛跟黄梨去玩,明明知道唐家不太平!”
“水、水!”
唐母的叫唤持续着,叶小清心想既然手上没血了,那就现在去接点水过来吧。谁知道,叶小清刚走到堂屋时,黎右手就从隔壁走到唐家门口,鬼鬼祟祟地往唐家里张望。叶小清最烦这个老头了,她总觉得一切的坏事都是黎右手干的,包括这次葬山山崩的灾难。可又没证据,叶小清不能含血喷人,她便耐着性子问黎右手想干嘛。
“小妹妹,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个忙?”黎右手小声问。
黎右手孤身一人,家里没别人,尽管他是个老人了,但叶小清很怕过去被非礼什么的。想了想,叶小清就借口说:“我要照顾唐阿姨,你能找别人吗?”
“没人了,就你吧。”黎右手半请求,半命令,“我眼睛看不见了,你帮我来穿个针线,不难的。”
“穿针线?”叶小清狐疑地放下杯子,心想光天化日,黎右手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要是真有什么事,她就河东狮吼地求救。姑奶奶今天就行行好,日行数善吧。
来不及给唐母倒水,叶小清就被黎右手拖到隔壁,要去穿针线。黎家比唐家还穷,连窗户都是木头加报纸糊上去的,地上墙壁都发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没人住呢。黎右手一边感谢,一边叫叶小清做下,然后拿了一件衣服过来,以及针线。叶小清很快就穿好了,但黎右手得寸进尺,又求叶小清帮他补补衣服,因为他老了,眼睛不好使,没人能帮他。
黎右手软硬兼施,终于把叶小清留下了,然后他就开口说自己的事情。叶小清以前常和老人打交道,老人们最爱唠叨,因此她没有打断黎右手,任这老头自顾自地说。原来,黎右手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以前叫黎超。可黎家人都有左撇子的习惯,黎右手的老爹想给孩子换个正确的用手方式,就给儿子改名为:黎右手。
名字换了,可习惯很难改,有一次在永州市医院给人开刀,黎右手不自觉地换了左手,当他想起要换右手时,手术刀滑破了病人的一根血管,引发了医疗事故。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黎右手才因故退休了。到现在,黎右手都不怎么敢动手拿刀拿针,生怕还会害到别人,这就是一种心理障碍。
叶小清听完这话,顿觉自己误会了别人,懂得内疚的人怎么会干坏事呢。傻里傻气的叶小清补好了衣服,然后站起来说:“那黎伯伯,衣服已经弄好了,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回去照顾唐阿姨了。”
没想到,黎右手接过衣服后,竟说:“谢谢小妹妹了。我这件寿衣自己缝了好久了,就差胳肢窝的位置缝不好,没你还真成不了事。”
“寿衣?死人穿的衣服?”
叶小清心里一沉,自己居然缝了寿衣,难怪刚才觉得衣服的样子有点眼熟。黎右手好像没看出叶小清的心思,还伸手过去拉住叶小清,叫她先别走,他还有好东西给叶小清。一拉一扯间,叶小清就跟着黎右手从堂屋走进里屋,天上的太阳也正好被一片黑云遮住了。叶小清恍惚间觉得视线模糊了,可心里却在想,黎右手要怎么谢她,难道给她一生的积蓄?这应该不太可能。
“进去吧。”黎右手冷不防地出声,然后把叶小清推进了里屋。
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门一关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叶小清被关起来时,她就在心里骂,这死老头果然没安好心。幸亏姑奶奶我聪明,带了手机过来,要是敢囚禁我,我就打电话报警,让你这老头把牢底坐穿。叶小清想归想,被关起来后,马上拍门大喊放她出去。屋里一点光都没有,叶小清喊了一下,没听到回应,不由地有点慌张起来。
这时,叶小清恼了,一边下决心不再扮好人,一边掏出手机要给袁奇风打电话。可她忽然觉得不对劲,里屋不只她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尚未转身,叶小清就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紧张地亮起手机屏幕,想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楚拍她的人是谁。谁知道,这一看,叶小清就手机摔落在地上,惊恐地大叫起来:“啊——!”
黑暗中的人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叶小清,好久不见!”

19.到底怎么了

袁奇风赶到唐家祖屋时,把黄梨支走了,一方面是怕吓到那小姑娘,另一方面不太好在外人面前施展法术。话说回来,袁奇风在叶小清面前却很自在,可能是因为之前在那笨女人面前用过好几次法术,没必要再伪装了。
“啊——!”
袁奇风没在唐家里看到叶小清,只看到嚷着要喝水的唐母,他正想人到哪去了,马上就听到一声喊叫。烈日当空,朗朗乾坤,不似有鬼出现了。可听那声音,应该是从隔壁发出来的。袁奇风急忙跑到隔壁的黎家,只见黎右手在把弄寿衣,有人闯进他家,他也不管。袁奇风把黎右手当空气,他一进来就到处找人,但堂屋和里屋都找了一遍,就是没有叶小清的影子。
然而,就在袁奇风推开一间里屋时,他感觉屋内的空气很沉闷,似乎刚才有人在这里用了法术。
“你到底把叶小清藏到哪儿去了?”袁奇风遍寻不获,便怒气冲冲地去质问黎右手。
黎右手没承认,也没否认:“这件衣服好看吗?”
袁奇风看着寿衣,肚子里一阵窝火,心说黎右手果真有问题。屋内留下的气息,来自一种很高深的玄门之术,能够把人带到很远的地方。袁奇风一察觉到就心想糟糕了,叶小清已经被捉走了,现在他要如何赶去救人?可恨的是,黎右手装傻充愣,怎么问都没用。若非对方是个老人,袁奇风真想将其爆打一顿。
走出到屋外,袁奇风就马上拨叶小清的手机,电话能打进去,但没人接。袁奇风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想要进屋去逼问黎右手,可一进屋却看见有一个人从里屋走出来。刚才他进去找叶小清时,黎家上上下下都被搜过了,里屋怎么可能还有人。袁奇风惊奇地看过去,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叶小清。
“发生了什么事?”袁奇风疑惑地问,然后看向昏暗的屋内,那里没有人,但依旧有奇怪的气息痕迹。
“没什么事,我们走吧。”叶小清慌慌张张,跑出黎家,不敢看任何人。
袁奇风深吸一口气,这丫头不会骗人,谎言全写在脸上了。刚才的那段时间里,叶小清被人带走,又被人带了回来。看她眼神闪烁,怕是受了惊讶,所以不敢出声。袁奇风看人已经回来了,没必要再为难黎右手,于是就跟着走出了黎家。叶小清回到隔壁的唐家祖屋后,坐在唐母身边,给她喂水。袁奇风想追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叶小清握杯子的手在发抖,话又咽回肚子里了。
这时候,黄梨提了一个西瓜走进来,并喊:“袁大哥,你在吗?”
袁奇风走到堂屋,问:“你怎么来了?”
黄梨把西瓜放在桌上,回答:“我家自己种的,拿一个给你们尝尝。对了,小清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叶小清在里屋里紧张地说:“没事,没事,你们先去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
黄梨没看见人,听了回答,以为真没事。接着,黄梨就说:“我知道哪里还有女书遗迹,袁大哥,你要不要再去看看。”
袁奇风百分百肯定,叶小清刚才遇到危险了,现在她不肯说出来,完全不符合她的个性。这只能说明,刚才的遭遇吓住了叶小清,以至她不敢对外人开口。袁奇风心想,现在不能再离开了,否则还会出状况。于是,袁奇风婉拒了黄梨,借口今天还有事,明天再去看女书遗迹。黄梨不敢勉强,听说明天还有机会和袁奇风在一起,便欣然地离开唐家。叶小清一直哆嗦个不停,她一边给唐母喂水,一边回想刚才的经过,那样的事情如何跟别人提起。
“你还好吧?”袁奇风站在里屋的门边问。
叶小清强装笑脸:“没事啊,你和黄梨去看女书遗迹吧,不用陪我。”
“真的没事?”袁奇风又问。
忽然,叶小清激动起来:“我说没事就没事!”
袁奇风愣住了,这可是叶小清头一回对她发脾气,音调提得那么高。恰巧,唐大海从镇外买了乌龟回来,看到他们帮忙照顾唐巧,直夸现在的年轻人真懂事。叶小清撑不住了,就叫唐大海先帮忙看着唐母,她想去上厕所。袁奇风看着叶小清奔出去,默默地跟在后面,却见那女人没去厕所,而是跑到虚若小观的废墟上哭泣。
哭了好一会儿,叶小清就转身走出废墟,往另一个方向走。袁奇风一直与叶小清保持着距离,一路跟她往镇外走,最后停在了葬山山脚下。袁奇风没有走近,只远远地望着,想要弄清楚叶小清怎么了。
站在山下的叶小清,望着那天一片狼藉的葬山,慢慢地往上爬。山上凌乱不堪,好多被翻出的棺木未来得及埋好,跟乱葬岗一样。叶小清走到一座荒坟前,停了下来,良久都没有动一动。几缕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落在那坟墓的石碑上,把碑上的三个字照得亮:唐海松。阳光照下去只有几秒钟,很快又被乌云遮住了,葬山上积满了黑压压的云朵,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袁奇风没有上山,怕被叶小清发现,现在那女人只想一个人待着,他不方便去打搅。可看着要下雨了,叶小清没带雨伞,山上泥石都不太稳定,雨水冲刷时可能让把人绊倒。袁奇风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责怪自己,当时若不跟黄梨去看瑶姬庙,叶小清就不会出事了。可是,叶小清在那段时间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雨点渐渐落下,袁奇风看了看天,想要走上去叫叶小清回去,却见山脚下忽然跑出个人来。
“张民?”
袁奇风以为看走眼了,虽然距离很远,但他的眼睛比常人要好,他完全肯定那是张民本人。只见,张民在山脚下打了个响指,手上就飞起一波蓝光。那道淡淡的蓝光飞到天上,乌云就马上散开了,雨势也打住了。张民望着山上的叶小清,笑了笑,一转身就不见了。袁奇风睁大眼睛看着,张民居然把雨停住了,这是何等的法力,他那个年纪怎么可能办得到。如果张民不是鬼,而是人,那么他转身消失时用的法术就更为高深了。人类要办到凭空消失,不仅需要本身有灵力,还要刻苦修炼多年才能办到。
袁奇风盯着山上的叶小清,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雷鸣!你帮我查一个人,这几天住在小洋楼的张民在不在天津市医院!还有,帮我多找找张民的资料,出生时间、籍贯、念过的学校都找出来。行了,叫你查就查,别废话了,我晚上等你消息!”
电话一打完,袁奇风就看见叶小清转身走下山,他怕被发现,于是就先躲开了。叶小清失魂落魄地走回桃川镇,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很想对别人提那件事,可她要如何开口。一路走回去,已经到了下午,唐大海没看见那两个年轻人,还以为情侣间又闹别扭了。
当袁奇风和叶小清陆续回到唐家时,唐大海就问袁奇风:“那小姑娘怎么了?你欺负她了?”
“没有。”袁奇风皱了皱眉头,心里在想,这其实怪他,是他没有好好保护叶小清。
叶小清回到屋里后,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灯也没有开。换作以前,叶小清很怕黑,恨不得睡觉时都把灯开着。袁奇风跟唐大海都没去打搅叶小清,任她一个人在屋里想事情。直到吃晚饭时,叶小清才走出来,但却依旧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可惜她不会骗人,越装越像出了什么事。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袁奇风坐在饭桌边问。
叶小清端着碗,愣了一下,回答:“我都说了没事,你们别操心,快吃饭吧。”
唐大海笑了笑:“小姑娘,要是不舒服,可以去镇上的卫生所看一看,身体的事情别拖着。”
叶小强强颜欢笑:“真的没事。我吃饱了,先到里面看看唐阿姨渴了没,你们继续吃。”
袁奇风放下碗筷,看着叶小清走开,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关心叶小清了,他不是很讨厌这个女人吗。说到底,今天叶小清出事,是他的过错,或许是因为内疚才会关心。袁奇风想了想,应该就是如此了,接着他释然了,继续吃饭。
叶小清走到唐母身边时,凝望唐母的面容,好一会儿才轻声地自语:“唐阿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该这么做,虽然你有一万个理由,但是……” 停顿了很久,叶小清没有说下去,只是坐在床边长叹一声。
在堂屋那边,袁奇风刚吃饱,准备帮唐大海收拾碗筷,雷鸣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袁奇风一接电话,就听到雷鸣在那头说:“张民没离开天津,他一直在市医院工作,没请过假,不过嘛……他的资料有点问题,所有能够证明他来历的人都死了。就连张民读过的学校,不是被迫关门,就是跟他念书的同学全死了。”

20.逆天

关于张民的资料,雷鸣最多只能查到那些,再来就没有了。不过,现在性别都能够造假,何况是几张纸呢。要真想弄清楚张民的真实背景,必须去到资料提过的每一个地方,一件一件地排查。袁奇风现在没时间去查,也不知该不该管,井水不犯河水,张民没找他麻烦,可是……如果放任不管,最后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张民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他们周围,这真会是巧合吗?
在里屋,叶小清坐着嘀咕了几句,然后就发现唐母睁开了眼睛。这么多天来,唐母头一回把眼睛睁那么大,但眼神还是很迷糊,依旧不能坐起来,只能动动手。唐母老喊口渴,叶小清不厌其烦地起身,走出去拿杯子接水。这时候,唐母捉住了叶小清的一只手,嘴唇努力地动了几下,憋出几个字:“水……水……水……”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给你倒。”叶小清挣脱束缚,走出去接水。一边走出去,叶小清一边不自觉地回忆起,今天下午在黎家的那段经历——
当时,黎右手那老头忽然把门关上了,叶小清亮起手机,想看清黎家里屋的样子,结果就看到一个人。如大家所料,那个人就是唐海松,叶小清在大学的初恋男友。唐海松已经死了四年,而且死在叶小清身边,一见唐海松又回来了,能不吓得大喊大叫吗。唐海松将叶小清的身体带出黎家,到了镇外的一片桃林里,林子深处有一座瑶姬庙。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你是人是鬼?”叶小清颤声问。
“我当然不是人。”唐海松冷笑一声。
“你想干什么?”叶小清壮起胆子,心想好歹他们以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至于要害她吧,四年前的花盆又不是她砸下来的。
“你别怕,我不会怎么样。”唐海松的神情诡异,早已不似四年前的阳光青年了。
“有什么话不能在黎家说,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还有……你不是死了吗?”叶小清紧张地问,却又努力装出不紧张的样子。
“我是死了,连尸体也让人埋了,但有人救了我。”唐海松稍显落寞,随即又阴森森地说,“我叫你来,是劝你别多事,我老娘咎由自取,由她去吧。”
叶小清上下打量了唐海松,林子里看不见他的影子,可阳光晒在他身上,他却一点都不害怕。接着,叶小清后退一步,问:“你怎么这么说唐阿姨,她想你都想疯了!”
“也罢,告诉了你,免得你再多事。”唐海松此言一出,便将一个秘密全盘托出。
原来,桃川镇这几十年来,环境日益恶化,早就影响到当地居民的健康了。又脏又臭的厕所、满街乱堆的垃圾、河道里的污秽,使人的寿命大为减短。更甚,有一些怀孕的妇女也倍受影响,腹中的胎儿还未出生,就已经生命垂危了。唐巧身为稳婆,自身会一些奇淫巧术,还未接生时就能看出胎儿的异状。
在生死簿上的一百零八人中,他们早在母体里就快耗尽阳气了。若非唐巧借助外力,为这一百零八人续命,逆天而行,他们一出娘胎就会死掉。因此,不是唐巧心狠手辣,而是她于心不忍,救了那些人。可并不是生出来就没事了,这些人的命不一样,逆天的时间长度也不一样,所以死亡的时间都不同。不管怎么样,都无法避免死神的降临,就连唐海松也不例外。
叶小清大吃一惊,忙问:“你说的都是真话?”
唐海松瞪了一眼:“我把你叫来,就为了骗你吗?
叶小清不敢争辩,心里想唐海松是唐巧和唐大海所生,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呢。想了想,叶小清没敢提这事,怕激怒了唐海松,到时候小命就不保了。唐海松一口气把唐母逆天的事情讲出来,言语之间,好像怪唐母好心做错事。叶小清的心悬在嗓子眼上,一肚子的疑问要提,可问了几个问题后,看唐海松太容易激动了,现在她连气都不敢喘了。
“你真的不用怕,我没想要你命,叫你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中元节之前快点离开我家,否则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唐海松的语气稍微软了点。
叶小清惶惶地看着唐海松,没能继续问什么,就被带回了黎家老屋。那时候,袁奇风就出现了,叶小清就急急地冲了出来。唐海松说的话一直回荡在叶小清脑海里,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这事说出去。逆天而行,在袁奇风那种江湖人的眼里,肯定不为所齿。况且,已经死了一百零七人,难不成要跟大家说,这些家庭的悲剧是唐母造成的。
逆天的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楚。如果唐母当时没有逆天,让这些人一出生就死了,那些家庭会立刻痛不欲生;如果唐母逆天而行,救了那些人,也无非让他们延缓了悲痛的来临。人终归有一死,让这些人活了那么久,也算是在行功德了。可别人会这么想吗,他们一定会把唐母归为妖妇,以后她就别想再在桃川镇上立足了。
叶小清想着这些事,接了水去给唐母喝,袁奇风正好挂了电话,看见后就一起走进去。待唐母喝完水,袁奇风就拉着叶小清,把她拽进隔壁的房间里。叶小清心里明白,袁奇风想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知如何开口。现在袁奇风和黄梨那么要好,如果现在说了,人家会不会以为她妒忌生恨,编个谎话要骗人。
“你今天在黎右手的家里看见什么了?”袁奇风关上门就问。
“我……”叶小清张开口,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袁奇风本就没有耐性,可看这情形,急脾气是没用的。于是,他轻轻地问:“是不是黎右手欺负你了?”
“当然不是!”叶小清立刻否认,“是……是我看见唐海松了!”
袁奇风听完就皱起眉头,这丫头现在肯定没说谎,可唐海松死了四年了,如果他出现在附近,不可能把鬼气掩藏得那么好。叶小清没有直视袁奇风,她心想既然都开了个头,那就说清楚吧,兴许能替她拿个主意。当听完叶小清的话,袁奇风才恍然大悟,他们都错怪了唐巧,是唐巧在救人!
叶小清说完后,忐忑地抬起头:“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为什么不相信你?”袁奇风反问。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黄梨不就没得救了?”叶小清小声问。
袁奇风愣了愣,这丫头想得挺全的,他不禁叹了口气,逆天的后果很严重,现在恐怕不只要替黄梨担心,还要替唐巧担心。唐巧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替一百零八人续命,这法术太强了。联系起今天看见瑶姬肚子变大,唐母的情况也一样,估计她借助了瑶姬的神力。这就是说,瑶姬肯定不是一个虚构的神或者人,她死后的神力一直留在那片桃林里。
叶小清好不容易松口气,一直以为袁奇风会不相信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讲出来了。她坐到床边,小声讨论了一会儿,然后歪着脑袋问:“瑶姬娘娘真的是神仙吗?要不,唐阿姨怎么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神仙就不太可能了,如果真有神仙,这个世界早被毁灭了。”袁奇风冷冷道,“也不太可能是唐巧自己的力量,因为要替人续命,自己的寿命也要减短。唐巧命再长,也不可能替这么人续命,除非借了外力。”
“那还不是绕到瑶姬娘娘身上去了?”叶小清双手撑着床,双腿乱踢了几下子。
“如果我猜得没错,唐巧肯定知道瑶姬的来历,她绝对不是神,应该是古代一位有很强灵力的女人。瑶姬死后,把灵力留在桃林里,他们才一直去桃林里拜神。”袁奇风推断。
“好复杂。我想得头都大了。”叶小清开始掰手指,“要不去隔壁问黎老头,他知道点什么。唐海松都出现在他家里了,他总不能说什么都不知道吧。”
“唐海松只叫你中元节前离开吗?”袁奇风站着问。
“是啊。”叶小清摸摸下巴,答道,“听他口气,过几天可能会出什么事。会不会是……唐海松想弄死唐阿姨?”
袁奇风不置可否,唐海松百分百是来者不善,但肯定不是要杀掉生母这么简单。唐海松了死了四年,这已经是事实了,他出现时为什么没有留下鬼气。是唐海松在这四年里,灵力大增,摆脱了鬼性,还是别的原因?至少,袁奇风还没强到能够把活人从一个地方,瞬间带到另一个地方。
叶小清静静地坐着,偷偷地看着沉思的袁奇风,觉得这男人皱眉头想事情时最帅了。一边看着,叶小清一边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感觉腹部有点热。站在床前的袁奇风没注意被人盯着,一直在想唐海松的目的,还有他有什么帮手。就在这时,袁奇风听到叶小清痛苦地喊了一声,再往前一看,坐在床上的叶小清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粒,而她的肚子慢慢鼓了起来。

21.灵宠

叶小清摸着肚子,眼睁睁地看着它大起来,一阵剧痛立刻袭遍全身。这场阵痛来得太突然,刚才她还觉得肚子很涨,像是吃得太撑一样。下一秒,叶小清就觉得身体有个东西要钻出来,肚子变得跟孕妇一样。不过,叶小清首先在意的不是她怎么了,而是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大肚子,这是多么尴尬的场面。
袁奇风一见这情况,立马走过去摸着叶小清的肚子,心想这下麻烦大了,难怪这女人一直能见到血人!叶小清疼得厉害,想要拂开袁奇风的手,却没有一点力气了。袁奇风摸了一会儿,叶小清鼓起的肚子又瘪了下去,阵痛也消失了。叶小清光想着很丢人,根本没去想自己惹了大麻烦,还一个劲地叫袁奇风别摸了。
这时候,唐大海本想走过去,叫叶小清和袁奇风吃西瓜解暑。当听到叶小清喊别摸了,没看见实情的唐大海就边笑边转身,没有去打搅这俩个年轻人。
“你干嘛!乱摸什么!”叶小清羞红了脸。
袁奇风起身拉亮屋里的电灯,在黄色光线下,他仔细地端详着叶小清的肚子,然后说:“你先跟我说,这情况是第一次,还是第几次了?”
叶小清望着袁奇风紧张的表情,被感染了,不由得慌张道:“这是第一次!怎么了?我又没有……怀孕!”
“你先别打岔!”袁奇风喝了一声。
叶小清一到晚上就有些害怕,被喝了一声,更不敢开口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第一次看见肚子大起来,又瘪下去,那是在永州市第一医院里,但那是唐母,并非她自己。叶小清想破脑袋了,都想不起肚子为什么会大起来,总不会晚饭吃太多了吧。可唐母出现这样的情况数次了,连瑶姬塑像的肚子也大过,这之间莫非暗示了什么关联?
袁奇风凝视了好一会儿,心想原来瑶姬遗留的灵力也不够用了,现在居然开始借用旁人的生命力。之前,叶小清提了好几次,在夜里见过一个没有皮肤的血人。袁奇风因为没有察觉到鬼气,所以没往深处去想,还以为是笨女人太敏感了。现在一想,那血人就是唐母养的一只灵宠,用以成为瑶姬灵力与唐母之间的纽带。一旦瑶姬遗留的灵力快耗尽了,灵宠为了保住主人的生命,它会去寻找下一个灵力强大的人,且必须也是女性。
很明显,瑶姬的灵力还是不够填补一百零八人的阳寿,现在它已经找上叶小清了,因此叶小清才一直能够看到血人灵宠。灵宠不是鬼,是一种玄门中人养的特殊灵体,常人看不见。现在叶小清的肚子第一次变大,说明血人灵宠已经完成了与唐母之间的纽带联系,再也不与瑶姬有关了。
袁奇风想了好久,才把话挑明,免得叶小清以为事情不严重。瑶姬是古时的奇人,拥有强大的灵力,死了都能替人续命。可叶小清不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如果她的生命被吸去填补黄梨和唐母的,恐怕不到数日就死了。要想救人,就必须让黄梨顺应天意,在中元节死去,更不该再去救唐母了。
“这么严重?”叶小清听得一惊一乍。
“都怪我,那晚你在永州的酒店看见血人,那只灵宠就已经选中你,在你身体里发芽了。”袁奇风懊恼。
“那为什么要把我的肚子弄大……”叶小清仍在纠结这个尴尬的问题。
袁奇风先是愣了一下,心想笨女人到此时还有心情问这些,但他依旧耐心回答:“其实女人的灵力要比男人强一点,她们能够在分娩时创造出另一个生命,这时候的灵力是最旺盛的。你刚才肚子大起来,是因为那时候血人在做怪,把你身体的灵力逼出去,唐巧好得这么快,跟你有关。”
叶小清哦了一声,心说分娩的女人这么厉害吗?难怪雷小雨要穿着那件特殊的神衣,再次轮回转世,让缺少的魂魄再次长出来。袁奇风看外面的天色很晚了,但没有一点睡意,只想帮叶小清摆脱灵宠的纠缠。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替灵宠找下一个合适的人选,或者是直接让唐母和黄梨死掉,这样灵宠就没活可干了。
“不行!不能让唐阿姨死!”叶小清急着从床边站起来。
“那你选择自己死没啊?”袁奇风反问。
“我也不想死。”叶小清嘟嘴道,“你那么聪明,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袁奇风倒是有个办法,可他不明白,血人灵宠为什么找上叶小清。论灵力,叶小清应该是最差的,连金风之术都学不会,应该找其他人才对。不过,灵宠具有常人所不及的视野,它应该不会选错人。袁奇风愈发觉得古怪,叶小清又没被邪魔附身,体内也没有灵力散发出来,为什么她身边经常有邪灵出现。
想了想,袁奇风说:“你怕死吗?怕死的话,今晚跟我出去,看有没有办法能把灵宠转移出去。”
“要去哪儿?”叶小清不安地问。
“带上手电,跟我来!”袁奇风丢下一句话,马上就走出唐屋,唐大海看见了,还以为两个小情侣要去亲热。
叶小清抓着手电,一路追着,浑身都冒汗了,好不容易才追上袁奇风。桃川镇是个落后的小镇,一入夜,镇里就没有多少人出来了,路灯也是黑的。叶小清气喘吁吁地走了一段路,发现袁奇风带着她走出了桃川镇,正往一片桃林走去。一进桃林,叶小清就想起下午的事情,唐海松曾把她带到这里,没想到袁奇风现在又把她带来。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叶小清怕了。
袁奇风默不作声,原本他想利用瑶姬还未散尽的灵力,把血人灵宠引出来。不料,他走近桃林后,竟发现桃林里有鬼气。看来,不只是唐母,还有其他邪灵也瞄准了桃林残留的灵力,想要吞食消化掉。灵力对于修炼的人,以及邪灵来说,都像大餐一样,恨不得吃个饱。袁奇风顿时暗骂自己,刚才太冲动了,没想到这一遭,现在把叶小清一起带来,免不了又要让她受到惊吓了。
“你拿着手电,我帮你开天眼,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怕。”袁奇风交代道,然后用手指压了压叶小清的眉心,一阵金光就融了进去。这还没算完,袁奇风还对手电施了法,让手电光无法熄灭,还有能让普通邪灵避退三尺的力量。
叶小清感到视线前所未有的清晰,猛地,林子里似乎就有好多野鬼在飘动、趴行,好不吓人。这该死的袁奇风,嘴上说替她解决灵宠的危害,现在却带她来看野鬼,难道不知道她很怕鬼吗。虽说林中有鬼,但叶小清发觉视野异常地清晰后,能看见桃林里有一层淡淡的青光,青光一直在桃林里流动,像流动的水一样。林子最深处,青光最亮,那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庙里就是瑶姬的塑像。
“好多鬼啊!它们来吃桃林残留的灵力吗?”叶小清双手握着手电,尽量靠在袁奇风身旁。
袁奇风对群鬼不以为然,这些都是孤魂野鬼,就算它们一起攻来,他也能眨眼将其全部消灭。若非桃林的灵力一直被唐母借用了,否则以其原有的灵力,这些弱鬼根本无法靠近桃林。这些鬼都是可怜虫,平日里少不了被恶鬼欺负,现在想吃点灵力壮大自身罢了。袁奇风走进去以后,立刻单手震出一片金光,林子里的孤鬼顷刻间就被消灭了。要是再让它们吃下去,林子里的灵立就荡然无存了,血人灵宠也不会再出来。
“行了,你不要怕!站着别动,我试试把灵宠从里血液里牵出来,让它继续保持瑶姬和唐巧之间的纽带。”袁奇风轻声道。
叶小清勇敢道:“我不怕,你尽管动手吧!”
“又不是要拿刀捅你,你不用闭上眼睛的。”袁奇风忽然笑了一声。
就在袁奇风要动手时,桃林外响起一声骚动,有人悄悄走了进来,而且不止一个。袁奇风停住手上的法术,抢过叶小清手里的手电,关掉以后,他就拉着叶小清绕到瑶姬庙后面。那些人渐渐走近,夜里有影子,踩到落叶也有声音。叶小清再笨,不用袁奇风提醒都能知道,来者是人,不是鬼。可这么晚了,谁会到树林里来,总不会来偷桃子吧。
终于,那些人走近了,叶小清和袁奇风才看见,那是两个人影。因为开了天眼,叶小清在夜里如猫头鹰一般,即使没开手电,她也能轻而易举地看见黑夜里的人——她认识这两个人。叶小清刚惊讶地想,他们怎么到桃林里来了,却看见那俩个人扑通一声,跪在瑶姬苗面前。
其他一个人低沉道:“瑶姬娘娘,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不要死!要死,就让别人死吧,让叶小清去死!”

22.小镇往事

夜幕下,有两个人跪在破庙前,说话的是女人,另外一个是男人。叶小清原本心想,既是熟人,不如出去打个招呼,但他有点怕。怎知,对方竟咒她去死,这可让叶小清整个人都呆住了。要知道,说话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常来找袁奇风的黄梨!
黄梨一边咒骂,一边磕头,旁边的男人扶着黄梨,一句话没说。起先,叶小清只认出黄梨,并没有认出另一个男人。渐渐地,叶小清才想起来,黄梨身边的男人是个医生,是她在永州认识的第一个人!前段时间,李英杰通过熟人的关系,在永州的医院里找到一位将要分娩的女人,好让雷小雨转世,而那个熟人就是这个男人。
黄梨拜完瑶姬后,她身边的男人就站起来,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手势,桃林里的青光就开始灌注到黄梨身体里。袁奇风一看就急了,这男人是要把桃林里的灵力放进黄梨体内,以此逆天改命,摆脱中元节的丧命之势。原来,黄梨早知逆天的事情了,要不刚才也不会说那种话。叶小清和袁奇风一样,都很意外地看着破庙前的一切,更不敢相信黄梨会是心狠手辣的女人。
眼看,桃林残留的灵力要被吸光了,袁奇风再也按捺不住,决定走出去对峙。这些灵力要用来牵住灵宠,岂能被人夺去。黄梨固然很可怜,但那些命运本就如此,早已写定了结局,一开始就不该逆天。袁奇风忽然走出去,叶小清愣了愣,追在人家屁股后面也急急地跟过去。
黄梨和男人听到动静,无不惊恐地退了几步,当发现来者不是鬼而是人时,他们心中的恐惧也未能平息。黄梨本就倾心于袁奇风,一见心仪的男人出现了,自己又咒骂了叶小清,顿时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解释。另一个男人一开始慌了,便打住了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吸取灵力,转而惊讶地盯着叶小清。
“黄梨,你早知道唐巧的事情了,是不是?”袁奇风直问。
黄梨在黑暗中犹豫了几句,懊悔道:“我刚才是说着玩的,你别误会,我没想要小清去死。”
叶小清不知该说什么,要是刚才没听到那句话,她还对黄梨有种情敌般的感觉,现在却觉得眼前的这女人很可怜。另一个男人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敢相信又看见叶小清了,而叶小清更是惊讶,原先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唐海松,或者黎右手呢。
“黄梨,不用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怎么样。”男人说。
“你是……”叶小清绞尽脑汁,想不起李英杰是否提过这男人的名字。
“你忘了吗?我叫李无名,李英杰跟你说过吧。”李无名似笑非笑。
“不太记得了。”叶小清站在袁奇风旁边,问道,“你不是在医院上班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无名不像黄梨,根本不想狡辩,说完就再次动手,要把桃林里的遗留灵力引入黄梨体内。袁奇风哪能坐视不管,随即扬起一阵金风,逼得李无名停手,应付袭来的强风。袁奇风心里清楚,对方不会罢休,免不了一场争斗,故而叫叶小清先退到远处。黄梨也被李无名推开了,可她不敢和叶小清靠太近,大概是心里有鬼。
袁奇风完全不把李无名放在眼里,此人虽也有些本事,但功力远远不及他。不过,李无名是人不是鬼,袁奇风不能一下子把人杀了,故而他像在调戏对方,既不使狠劲,也不让其有机会再汲取桃林里的灵力。眨眼间,这两人就斗了起来,在叶小清的眼里,流动着青光的桃林跳动着两只黑影,从近到远,越打越激烈,不时迸出闪耀的金光。远远去看去,很像民间卖艺人玩的皮影戏。
叶小清看不懂局势,还在为袁奇风担心,她更没想到民间藏龙卧虎,随便挑一个就是懂玄门奇术的人。后来,叶小清仔细一想,李无名的确不是普通人,这点在雷小雨转世时就应该猜到了。要不,李英杰带着一个魂魄去投胎,做医生的哪能不问缘由。既然李无名那时没多问,估计已经知道真相了。
黄梨站在远处,不敢和叶小清靠太近,但也在紧张地观望两个男人,生怕有人会受伤。其实,袁奇风一直占着上风,李无名毫无胜算。话说回来,李无名用的法术都是香头的路数,都是袁奇风小时候就学过的雕虫小技,要对付起来易如反掌。
斗了十多分钟,袁奇风见李无名毫无撒手的意图,他便一指金光击中其胸口,震得那人飞出十多米远,还撞断了一棵桃树。叶小清瞠目结舌地望着,没想到袁奇风那么厉害,要把人震那么远,得花多大的力气。黄梨见状就跑过去,扶起口中吐血的李无名,然后恳求袁奇风别再打了。
“我本无意伤你,是你咎由自取!”袁奇风丢出一句话。
“桃林里的灵力又不是你的,凭什么要我让给你!”李无名气急败坏地站起来骂道。
“算了,别打了!”叶小清跑到过去打圆场。
“不行!”袁奇风冷冷地回绝道,“今天就算他把瑶姬的灵力都拿走,那也只能缓一缓。以后黄梨的命数又到了,他去哪里找灵力续命,到时候只能靠杀人续命了!”
“这……”叶小清顿时心软,没想到黄梨这么可怜。千算万算,没算到黄梨早知死期将近,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如果可以的话,叶小清当然愿意救人,只不过救一个人,要死掉更多的人,这到底是对是错?
“袁大哥,你都知道了?”黄梨还是难以接受这事实。
叶小清不忍道:“只要他们不去害人就可以了,瑶姬的灵力就让给他们吧。”
“你别天真了!你以为这是第一次?”袁奇风咄咄道,“早在永州医院时,不是死了个婴儿吗?要是我猜得没错,李无名当时就已经想用那孩子的命续到黄梨身上,但是失败了!”
叶小清登时说不出话来,心说当初医院有个婴儿死了,难道是李无名干的?那时候,医院里有个母亲抱着婴儿在哭诉,说婴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死掉了。叶小清在医院看见过一个日本鬼子,她一直以为是那鬼子干的,却未曾想过是自己人干的好事。不过,袁奇风并不在现场,他是后来才到永州的,这一切都靠推测得来的,不一定正确。
不料,袁奇风又说:“你们不用急着否认,我已经用试冤纸检验过了,不仅那个婴儿,就连傅萍也是被你们杀死的,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黄梨急道,“袁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袁奇风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叶小清忐忑地跟在一旁,也不敢出声。黄梨内疚地扶起李无名,可李无名已经站不稳了,所以只好把他扶到一棵桃树下坐着。黄梨为了摆脱负面的形象,把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抖了出来,只求袁奇风不要误解她。

23.中元节惊变

黄梨一急,脑海里就闪现了几个画面,她想忘记的事情又被迫想了起来——很久以前,当黄梨还是个小女孩,李无名就很喜欢她了。可黄梨没那心思,一心只想念个好学校,然后离开桃川镇这个穷地方。李无名为了追求黄梨,也跟着进了医护学校,并一起到了永州市工作。尽管工作单位不一样,但李无名常去找黄梨,闹得黄梨很不舒服。
这些孩子渐渐长大了,父母方面的压力很难抵抗,李无名眼看他父母时日无多,只好无奈地答应了父母安排的婚事。女方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傅萍。傅萍之所以变疯,都和李无名日夜思念黄梨有关,傅萍被邻里的流言骚扰得日夜难安,最后就疯掉了。黄梨知悉傅萍疯掉后,良心过不去,于是就暗劝傅家俩老把女儿送到永州的芝山医院。如此一来,黄梨就能照料傅萍,弥补心中的愧疚。
李无名是桃川镇上的香头后人,平日里不仅会用正常的医术,有时还会搞点小花招。以前的中医里,也少不了香头的招数,只不过香头不医普通小病,专攻奇病怪症。李无名见傅萍久病不好,于是就暗中用奇术为她治疗,这一治疗就发现傅萍的劫数已定,早在脱出母体时就被人续命了。
李无名没料到会查出这问题,追查之下,竟然牵出桃川镇上的稳婆之秘,也立刻将这事告之黄梨。黄梨起初不信,直到那年连续死了几个人,都和李无名说的无异,她这才相信了。可是,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眼看傅萍的大限临近,李无名就想了一个办法,让傅萍避免不能再世为人。
原来,胎死腹中后,若强行逆天续命,以后不仅会非正常死亡,以后灵魂还会永远无法转世。李无名和黄梨心中愧疚,却一直找不到方法,终于在傅萍大限当天晚上,黄梨利用职务之便,先行杀死了傅萍。这样一来,傅萍的灵魂就能提前脱身,早一步转世,而不用等待不明力量的杀戮了。
叶小清站在桃林中,借着流动的青光,看着黄梨和李无名的脸,觉得他们说的是实话。可杀人却是为了救人,这话听着很别扭,也难怪黄梨那晚会去给傅萍守灵,因为她心中有鬼。叶小清望了望身旁的袁奇风,看到对方没有怀疑,便知道黄梨所言非虚。现在黄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完全不似诅咒叶小清去死的恶毒女人。叶小清不禁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善良的人竟也会暗藏蛇蝎心肠。
“袁大哥,我把话全说了,你能不能帮帮我们?”黄梨央求道。
叶小清以为袁奇风会答应,不料袁奇风冷冷道:“这不行!命数早已定下,若非唐巧硬要改命,也不会闹出乱子。再固执下去,谁都不会有好结果,该放就放吧。”
“可是我不想死,我是无辜的!”黄梨哭道。
李无名咽下嘴里的血沫,恼羞成怒地从地上站起来:“别求他,他又不是天皇老子,凭什么由他做主,我们另想办法!”
叶小清心有不忍,便说:“要不把林子的灵力让给他们吧?”
袁奇风对天数这种事情看得很重,执意不能随便扰乱,否则桃川镇永无宁日,因此一声不吭,用沉默去拒绝。叶小清看人家不答应,便小声嘀咕了几句,意思是说袁奇风不也想逆天,硬要找回雷小雨的魂魄,强行禁锢木清香多年。袁奇风耳朵灵敏,听了这话就瞪了叶小清一眼,吓得叶小清不再敢多说话。
这时候,夜里的桃林出现了躁动,狂风猛地刮起来,林里的青光一下子都朝一个方向被吸了过去。众人皆惊,没想到暗处还有其他人,觊觎瑶姬灵力的人居然有这么多人。袁奇风急忙追了过去,却找不到任何人,或者任何鬼怪,吸取灵力的人已经走远了。李无名踉跄地赶来,眼看瑶姬灵力没了,气得又吐了一口鲜血。
叶小清气喘吁吁地跟过去,黄梨也尾随而至,他们四人到了桃林边缘后就异口同声地问:“会不会是唐海松?”
“怎么?你们也觉得唐海松有问题?”李无名诧异地问。
黄梨有意为自己争取印象分,于是主动说:“我和无名一开始就觉得唐海松的死不简单,因为他也被唐阿姨续命了。既然是唐阿姨自己的儿子,她没有理由坐视不理。唐阿姨为这么多人续命了,不像是能看破天数的人,所以我们觉得唐海松可能没死。”
叶小清乍舌道:“这怎么可能!唐海松死的时候,人就在我旁边,学校里的人也亲眼看见了,这怎么能做假?”
袁奇风望了一眼夜里的远处,然后收回心神,说道:“他们说得不是没有可能,你今天不也看见唐海松了?”
“小清,你见过唐海松了?这是真的?”黄梨大惊失色地问。
叶小清心说,你这女人真奇怪,刚才还咒我死,现在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过,叶小清还是很老实地把黎右手骗她进屋,然后遇到唐海松的经过讲了一遍。李无名和黄梨凝眉深思,像是想到了什么,可又不肯说出来。袁奇风看桃林已无有用的东西,便不愿多作停留,呼着叶小清跟他离去。
黄梨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离去,心里懊悔不已,早知就不说恶毒的话了。李无名却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切,因为他一直担心袁奇风会和黄梨有什么发展,现在看来,袁奇风只喜欢叶小清才对,要不也不会忽然这么厌恶黄梨了。
看着袁奇风离去,李无名小声道:“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要是没有别的办法,你那天就算坐在家里,也会死的!”
黄梨伤神地说:“我知道!要是没有别的办法,你能不能在中元节那天杀了我,我不要死了还受苦,我还想再做人!”
李无名摆手不干:“还会有办法的,你先别急!”
黄梨烦恼地叹了口气,心想,办法?真的还会有吗?
与此同时,袁奇风默不作声地走向灯火昏暗的桃川镇,叶小清紧跟在身边,大气不敢喘一口。一路上,袁奇风都在想,刚才吸走瑶姬灵力的人会是谁,那速度太快了,就算是木清香那样的灵鬼也办不到,最少都需要几分钟才能吸完。袁奇风又想了想,那人也不可能是唐海松,身体他未与唐海松交过手,不知对方底细,但唐海松肯定要比木清香差远了。
难道,桃川镇上还隐藏了什么高人,能够瞬间吸取瑶姬灵力?
叶小清忍了很久,终于在快要到镇上时,开口问:“你是不是在想灵宠的事情?如果没办法,不如去问一问李英杰,她可能会有办法。”
袁奇风横了一眼,答道:“她也不会有办法,问了等于白问。”
叶小清一听,心想那完了,难道生命要被灵宠吸完了,这下该如何是好。袁奇风没好气地答完以后,心想找李英杰想办法,那女人肯定会说直接杀了黄梨得了,这样灵宠就会自己离开叶小清的身体,因为黄梨是一百零八人里的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了。可谁知道唐巧还替谁续过命,万一还有其他人,那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
叶小清走着走着,一个趔趄,跌倒在夜路边上,顿觉力气不济了。袁奇风回身扶起叶小清,心说果然猜得没错,唐巧肯定还替别人续过命,灵宠吸取生命力再快,也不可能那么快让叶小清虚弱下来,一定还有其他人!
“是不是觉得没力气了?”袁奇风问了一句。
叶小清挣扎着站起来,奇怪道:“可能发烧了吧。”
袁奇风摸了摸叶小清的额头,体温很正常,然后说:“中元节快到了,夜里阴气重,你可能阳火被冲到了。”
“不是没鬼嘛?”叶小清纳闷道。
袁奇风不想吓叶小清,只好骗道:“你的天眼已经关上了,刚才有个鬼路过,你当然没看见了。再说了,你今天不是见过唐海松吗,他总不可能是人吧?”
叶小清无可争辩,也不想争辩,不过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中元节那天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就这样,叶小清跟袁奇风摸黑走回镇上,黄梨和李无名也在不久后回去了。可这时候,黑暗的桃林深处又迸出了一团蓝光,一个人手握一颗闪亮的青光出现在瑶姬庙前。青光照射在那人脸庞上,他和张民长得一模一样。
静静的夜里,张民将青光慢慢地吸入掌心,并微微地笑道:“那些人如果知道瑶姬是谁,恐怕会吓死。”

24.祸首

又过了两天,这两天异常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叶小清越发不安,仿佛害怕的事情要到来了,就连吵闹着要喝水的唐母,也变得安静了下来。唐母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已经能勉强自理了,还能到处走动晒太阳。尽管如此,但唐母的精神状态依旧不好,老说些没逻辑的疯话。
中元节的那天早上,叶小清天没亮就醒了,起床一看,发现袁奇风早就醒了。这段时间,袁奇风拿着一张草席,打地铺睡了好多天,没去抢木床。尽管袁奇风一开始很不客气,扬言要睡木床,但后来却说木床和地板都一样硬,睡哪儿都一样。叶小清轻轻地从床上下来,想问袁奇风今天是中元节,要不要去陪陪黄梨,毕竟今天是黄梨人生的最后一天。即使黄梨有再大的罪过,将死之时,也该原谅她了。
袁奇风一边将草席收好,一边说:“你这个丫头太好对付了!别人给点吃的,你就觉得他们是好人。如果你去执法,世界不乱套才怪。”
叶小清不乐意了:“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她杀了傅萍,还咒你去死,你真的不介意?”袁奇风目不转睛地问。
叶小清愣了愣,然后说:“这事我想了两天,那晚芝山医院的确出现过鬼,我想黄梨是怕那只鬼抢先一步,所以就下了杀手。虽然杀人是犯法的,但黄梨是想要救傅萍。这事你怎么看?你要报警吗?”
“报警?”袁奇风吐了口气,说道,“说出去谁信?你想去芝山医院修养几天,你自己去!”
叶小清嘟着嘴,琢磨了一会儿,袁奇风说得有理,警察既然没查出什么来,她不便再生事端。况且黄梨今天就要死了,不如让人家死得干净点,别死了还要背个谋杀犯的名声,人家的父母也不会好过。起床之后,叶小清去帮唐大海做早饭,袁奇风就去观察唐母的病情,确定无碍后,他们才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唐大海还有真有点舍不得这对情侣,可不能老留住他们,所以吃饭时就说:“小袁、小叶,谢谢你们这几天帮我照顾唐巧,要我不一个人都应付不过来。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太少了!”
叶小清心头一热,顿时也很感动,唐大海是个结巴,刚才的话说得那么顺溜,想必已经练习很多天了。不过,唐大海根本不知道,这事远远没结束,恐怕这一天晚上会发生大事。叶小清心神不宁,没有回答,袁奇风就暗踢了她一脚,示意她在唐大海面前别多想。唐母依旧浑浑噩噩地吃饭,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还一个劲地嘀咕唐海松的名字。
唐大海放下筷子,对他们说:“既然阿巧已经醒了,我也不打算把她一个人留在湖南了,过段时间就把她带去江西。我在那里有个茶场,还要打理生意,带她过去好有个照应。”
叶小清想说点什么,可袁奇风却抢先说:“这个主意不错,免得来回跑,挺辛苦的。”
这时候,一直不出声的唐母开口道:“我不走,海松今天会来接我,他会照顾我的。”
唐大海不明所以,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袁奇风和叶小清听在心里,知道这句话并非疯话,一同决定中元节这天都跟在唐母身边。为免万一,袁奇风假说唐母还未痊愈,需要再食一只老乌龟,把唐大海支到较远的一个县城去买,没有一天一夜是回不来的。唐大海信以为真,吃过早饭就动身了,放心地把唐巧交给两个年轻人照顾。
把人送走后,叶小清就站在唐家老屋门口,琢磨要不要去黄梨家里。唐母一个人在屋里发呆,嘀咕一些疯话,袁奇风听了一会儿,可听不大懂。过了很久,叶小清都没听到动静,就连隔壁的黎右手也闭门不出,偌大的镇子顷刻间没了活人一样。一经打听,叶小清才知道,镇上有个习俗,每逢初一和十五,镇上的人都会土地庙去烧香。以前,他们都是去拜瑶姬庙,后来才改去新建的土地庙烧香。
叶小清留下袁奇风,一个人顶着太阳出去看了一会儿,的确在镇子外头看见一间不大不小的土地庙,一堆人在那里烧香拜扣,黄梨和李无名也在其中。那一堆人里,惟独有一个人没有烧香,只是站在最后面,冷冷地望着这些人。叶小清看得仔细,那个人就是黎右手,好像他很鄙夷相信鬼神之事的人们。
叶小清很怕黎右手,赶紧躲在角落里偷看了一会儿,确定黄梨还活着,不一会儿又回到唐家老屋,跟袁奇风报告情况。这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唐家老屋的门敞开着,可一个人都见不到了。叶小清找了一圈没见人,有些慌了,于是急忙打了袁奇风的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叶小清还没问人去哪了,袁奇风就在那头说:唐巧不见了!
过了几分钟,袁奇风懊恼地回来,告诉叶小清唐母刚才假说要去上厕所,然后偷偷溜走了。袁奇风不好守在茅厕门口,没料唐母有此一招,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中元节这一天黑得很快,傍晚一过,一团浓墨就抹遍了天空。叶小清和袁奇风找遍了镇子,就是找不到唐母,不知她跑哪去了。唐母身上没有手机,现在她也没失踪超过24小时,报警不会有人受理。
找人的时候,叶小清几次经过黄梨家门口,她看见黄梨还在家里吃饭,便想会不会他们都搞错了,也许黄梨并不会死。随着天色暗下来,叶小清按捺不住了,想要去找派出所帮忙,可袁奇风却说他可能知道唐母去哪了。
“唐阿姨能去哪?难道有人拐卖妇女?”叶小清不明白地问。
“你跟我来,别离太远了!”袁奇风没有解释,很快就疾走出桃川镇,和叶小清一起融入夜色中。
叶小清幡然醒悟,袁奇风走的方向是去那片桃林,莫非唐母去了那里?没错!唐母应该去了桃林!镇子上只有唐母一个人坚持到瑶姬庙烧香,今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十五日,其他人去拜土地公,唐母也会来桃林拜瑶姬庙。叶小清疾步跟去,顾不了暗藏的凶险,只想快点把唐母找回来,以免出什么意外。
这一次,袁奇风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准备,也没给叶小清看天眼。整座桃林上空,凝聚了山一样的黑气,压得桃林咿呀作响,有几棵桃树支撑不住而断裂了。他们一接近桃林,马上就被震得退了好几步,仿佛空气里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怎么回事?”叶小清忙问。
“有人设了障碍!”袁奇风不多说,当即就劈出一道金光,暂时打开了一道口子。
袁奇风带着叶小清进去,不敢留着她一个人在外面,他们一进去,林子外的黑气马上就合上了。桃林里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根本不像夏天的晚上,冷得让人直打颤。叶小清壮着胆子,跟在袁奇风身旁,紧张地观望四周,总感觉这里好有多个人在窥视他们。林子里的青光早就没了踪影,现在桃林全是邪气,在中元节这天夜里十分嚣张。
“你不用怕,没事的。”袁奇风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一句。
叶小清知道怕也没用,干脆说:“鬼在哪里,叫它出来,我不怕!”
“谁说这里有鬼?”猛地,林子深处冒出一句沙哑的话。
叶小清一听,愣了老天半,然后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儿?”
袁奇风却一点儿也不惊讶,文风不动,对着黑暗里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说:“果然是你,你就是这些事情的祸首!”

25.阴阳门

叶小清打死都不敢相信,站在桃林黑暗里的人,不是老得可怕的黎右手,也不是早就死去的唐海松,而是敦厚老实的唐大海!叶小清听了那声音,浑身都僵住了,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可能是祸首。可袁奇风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他也不会开玩笑,可唐大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去另外一个县城买老乌龟了吗?
唐大海渐渐走出林子深处,显露真面目,但在黑暗深处似乎还有其他人。叶小清想要走过去,确定那人是不是唐母,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袁奇风把叶小清护到身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唐大海,丝毫没有畏惧。唐大海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想要继续走近,可压在林子上空的黑气轰隆地震动了一下子,他就停住了迈过去的脚步。
“打雷了?”叶小清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觉得不太像。
“你到底想杀谁?”袁奇风冷不防问出一句话。
唐大海略感惊讶:“年轻人,你挺精明呀,看来你知道我辛苦经营这么久,为的就是在阴阳门里杀人!不过,你还是算错了一点!”
袁奇风冷眼相对,没有接话,唐大海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想杀谁,我要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个人!”
“唐叔叔,你疯了吗?”叶小清惶恐道。
“哼,疯的不是我,是镇上那些该死的人,他们全都该死!”唐大海愤怒道。
“他是不是鬼上身了?这哪里像我们认识的唐大海叔叔!”叶小清难以置信地问。
袁奇风轻描淡写地说:“他没疯,不过……他也不是唐大海,真正的唐大海在十年前就死在武夷山了!”
眼前的“唐大海”佩服道:“原来你早就识破了!我以为我最能隐藏自己,没想到你比我还精,难道你认识唐大海?”
袁奇风全身防备地站在黑气翻腾的桃林里,他知道“唐大海”想借故打探虚实,并非存心跟他聊天打哈。其实,一开始袁奇风并没有识破“唐大海”的身份,而是那天“唐大海”从外县买了乌龟回来后才注意到的。乌龟有两种特性,一种是保平安,取“归”字同音,意思是能够平安回家。通常司机、空姐、以及长期外出的人都会在家养一只乌龟,希望自己能够平安“龟”来,那是阳龟。乌龟还有一种特性,常人不得而知,唯有奇人异士才了解——龟也有“鬼”之意!通常修炼邪术的人,有一些人会常食乌龟,以“鬼”力提高自己的修为。不过,那种乌龟并非普通,而是吃死尸长大,且从墓穴里孵化出来的,那是阴龟。那天,袁奇风一喝乌龟汤就察觉了,但没有声张。
为免打草惊蛇,袁奇风请雷鸣去调查唐大海底细,却得知唐大海早在十年前就死在武夷山的一个茶田里了。再一问,镇子上的人都不认得唐大海,因为唐大海只来看过唐巧几次,试问有谁能记得住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且时间间隔很大。何况,在那天来到桃川镇的路上,袁奇风试过了,唐海松的生父是“唐大海”,从那时开始,他就怀疑唐巧和“唐大海”并非兄妹关系。
袁奇风借机试探“唐大海”,故而把乌龟之事全盘托出,“唐大海”承认道:“没错,那些乌龟是在坟墓里孵化的,难怪今天你又叫我去买一只,原来有这个打算。我只是好心帮唐巧,否则以你的功夫,她哪能这么快醒过来!”
“吃死人的乌龟?”叶小清听罢就想吐了。
“唐大海”不以为然地说:“虽然你们知道了那么多的事,但你们谁都别想阻止我,我要镇上的人通通都永不超生,一个不留!”
言毕,“唐大海”就不再多言,认为这两个年轻人没有本事干扰他。霎时间,桃林被黑风刮得东歪西倒,空中似乎有一道黑色的口子在渐渐打开。叶小清刚才听到“唐大海”提到“阴阳门”,心里便想会不会是传说里的鬼门?可是,鬼月里鬼门不是自己打开了吗,用得着费那么大力气?
“你退后!”袁奇风推开叶小清,立刻和“唐大海”纠缠在一起,又如那晚和李无名打斗一样,电光火石,好不刺激。
叶小清恨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干瞪眼,搞不好还让袁奇风分心。就在叶小清观望时,又有两个人闯进黑气缭绕的桃林里,吓了她一跳。叶小清以为是恶鬼,回头一望,半天才搞清楚是黄梨和李无名来了。叶小清早就把那晚的事忘了,完全没有记恨黄梨,一见他们来了,便把刚才的事情讲了出来。
黄梨大惊:“那个唐大海是假的?这也难怪,我们镇上的人只见过几面,谁还会记得清楚。”
李无名抬头一看,叫道:“这个人是想打开阴阳门,这样镇上的人就会永远死亡,不能再转世了!黄梨,我说得没错吧,镇上的井水都有问题了,所有喝过的人今天都会出事!”
“怎么了?镇上的水有什么问题?我也喝了呀!”叶小清一边紧张地问,一边不安地观望袁奇风打斗的身影。
李无名那天受了伤,还不能激烈地打斗,只好在一旁观战,并解释他早就看出井水里有阴龟之气。平常人喝了蕴涵阴龟之气的水,不会死亡,仅仅会不舒服。可若在鬼月里喝足一个月的阴龟之水,人的阳火就会被洗掉,除了还有肉体外,身上的气息和鬼就没有区别了。到时候,中元节一到,鬼门就会打开,放出厉鬼。
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门,所谓的鬼门其实是说那一天世界上的阳气会最弱,鬼的阴气会最强。阴阳门不同于鬼门,那是一种在阴盛阳衰之日,形成的一种奇异灵力漩涡。那种旋涡产生在灵木、灵草、灵花附近,能够把类似鬼体的东西全部吸进去。阴阳门一旦关上,就不能再打开了,就算打开了,也不一定是原来的那道阴阳门,因此被吸进去的鬼会永世不得超生,这点有些像宇宙里的黑洞。
李无名头一直抬着,发愁道:“要打开阴阳门需要很强的力量,要关上同样也需要很强的力量,我不能关上。可这样下去,镇子上的人就都要死了,他们都喝了阴龟之水!”
“我也喝了!”叶小清还是纠结这个问题。
“你和唐大海住一起,他不想死的话,喝的水当然不会有问题!”李无名提醒道。
叶小清反问:“那你既然提前知道了,怎么不告诉镇上其他人,这样不就可以避免今天的局面了?”
“谁会信?就连我都没信!要不是无名硬要我听他的,我也会喝那些水!”黄梨叹道,毕竟镇上没有自来水,那些井水都喝了上百年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在他们说话时,桃林上空的阴阳门越撕越大,刚才“唐大海”已经打开一些了。李无名无能为力,想要阻止只能干着急,同时又护着黄梨,生怕这女人下一秒就死掉。叶小清不想当累赘,眼见袁奇风脱不开身,她就想走到桃林深处看一看,那里好像有一些人影,不知是不是唐母。
当看到叶小清走进去,黄梨和李无名也跟在后头,想要搞清楚桃林深处有什么人躲着。走了二、三十步,叶小清接近了那群人影,可依旧看不清那是些什么人。李无名心说不大对劲, 然后把黄梨拉住,接着弹出一团火光,照亮了暗处的那团人影。叶小清走得太快,没来得及停住,火光一过,她便被那团人影吓得魂都飞了。


26.鬼子

那根本不是人影,而是数十个魂魄,且不断有魂魄被吸到桃林里,纠缠在桃木之下。那些魂魄结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似乎想要挣脱束缚,但却办不到。它们想要嘶吼,想要求救,喊出的声音却跟蚊子叫一样。那些魂魄都是镇子里的人,他们的魂魄渐渐被拉到这里,在阴阳门打开时会被一口吞噬。
叶小清头一次见到近百个魂魄结在一起,那些魂魄都已经扭曲了,比鬼还可怕。还没等叶小清退后,有几只魂魄就被吸进阴阳门里,在天空出擦出五彩的火光。叶小清知道局势要失控了,有几个人已经永远死亡了,她便朝远处大喊袁奇风快来帮忙,别再打下去了。袁奇风心说不可恋战,接着全力一击,“唐大海”就被一道金光击中胸口,震飞二、三米远,桃树也断了好几棵。
“阴阳门要完全打开了!”叶小清着急道。
袁奇风确定“唐大海”暂时昏迷了,然后就赶过去,想要把阴阳门再度关上。无奈,阴阳门打开比较容易,要合上就非常困难了。通常只有人研究如何打开,却从未有人研究怎样合上,因为只要过了中元节,阴阳稍微平衡了,这种灵力旋涡就会自己消失。可现在必须马上关上,不能等到明天了,否则镇上的人会全部死掉。
就在袁奇风试图关上阴阳门,林子里又杀出一个角色,叶小清又吓出一身冷汗,这次不是人,而是一个鬼——一个日本鬼子!就是这个鬼子,劈伤了唐母的魂魄,害得唐母昏迷了好几天,也因此需要阴龟来愈合灵魂伤口。李无名虽然杀了人,但良心未泯,现在镇上的人有难,岂能坐视不理。想了想,李无名就让黄梨跟叶小清待在一起,并叫袁奇风安心想办法关上阴阳门,其他事情交给他就好。
那个鬼子手握军刀,双眼血红,满脸憎恨。李无名学艺未精,也没怎么和鬼怪交过手,一下子就败下阵来。那鬼子毫不留情,挥着黑亮的军刀准备劈向李无名时,袁奇风就腾出手弹了道金光过来,击退了那个鬼子。李无名气急败坏地爬起来,黄梨却在这时候喊了一声,然后跌倒在地上。
“黄梨!”李无名大叫一声,想要奔到心上人身边,可鬼子哪能便宜他。
叶小清慌忙扶起黄梨,顿觉这人身上冰冷,看来大限将至,此事果真不虚。黄梨的双眼慢慢睁不开了,身体的温度散得很快,眨眼间就跟具尸体一样了。李无名被鬼子缠上了,没办法陪在心上人身边,只能含恨地和鬼子撕杀。黄梨惊恐地依偎在叶小清怀里,嘴里呢喃着自己不能死,意识也开始不清楚了。
“黄梨,不要睡,醒一醒啊!”叶小清掐了掐黄梨的胳膊,怕这女人一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
“我不想死!”黄梨无力道。
叶小清不知所措,那两个男人又帮不了忙,她只能安慰道:“别怕。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一会儿!”
此时,昏迷在另一头的“唐大海”缓缓睁开了双眼,但他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叶小清松了口气,幸好“唐大海”没力气杀她,现在袁奇风和李无名都腾不开手,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不料,“唐大海”从口袋里掏粗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迸出了一个细小的黑色人影。那人影很快就变大了,和成年人差不多大小,五官也立刻清晰起来。
叶小清深吸一口冷气,心说:“唐海松!”
“唐大海”忿忿地喊:“杀了他们!通通都杀了!”
唐海松早已经没有了那天的神情,像一个木偶似的,听话地飘了过来,想要用青黑色的手指刺入袁奇风的胸膛。叶小清一急,忽然喊了一句“月离于箕,风扬沙,起!”,一时间林子里就扬起了一阵金风,逼退了唐海松。那是袁奇风教给叶小清的一道法术,名叫金风之术,只要有风就能起效。叶小清练了好几次,一直不太熟练,未曾想到今天会派上大用场。
“就凭这种雕虫小技想逼退我的鬼子?”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唐大海”诡异地一笑,手指一动,唐海松又袭了过来。
叶小清心想,什么鬼子不鬼子的,唐海松应该是“唐大海”的儿子,袁奇风在车上已经检验过了。不容多想,叶小清想要帮袁奇风,却发现这一次唐海松是朝她飘过来。金风之术再无作用,唐海松丝毫不受影响,很快就杀过来。叶小清抱着黄梨,想用身体保护黄梨,抵挡袭来的唐海松,这时袁奇风分了心,一掌击过来,唐海松整个身体都被那道金浪打得神形渐散。
同时,“唐大海”吐了口血,他和唐海松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唐海松像个木头人,一晃一晃地飘在桃林里,根本不会说话。猛地,叶小清好像看见唐海松跟“唐大海”之间有几根线连着,但不一会儿就断开了。紧接着,唐海松如一只风筝般,一下子就被吹到了天上,卷进了阴阳门里。
“唐大海”见状,绝望地喊道:“不要啊!快关上,快关上!把我的鬼子还回来!”
袁奇风刚才好不容易把阴阳门合上一半了,为了救叶小清,分心之后,阴阳门不仅又重新打开,且一股强劲的阴气也冲到了他身上。袁奇风冷笑一声,心说你这是害人终害己,倘若你不打开阴阳门,你儿子怎么会成为陪葬品!“唐大海”动弹不得,一个劲地在地上哭喊,一会儿叫把阴阳门合上,一会儿又叫快打开,把镇上的人全杀死。
终于,中元节的鬼气到达顶点了,阴阳门已经无法控制。袁奇风未来及撤开,天上的阴阳门就炸出一道黑色的冲击波,桃林几乎被毁于一旦,连瑶姬塑像也倒在地上了。袁奇风被那道炸开的鬼气震飞了一两米,嘴角也流了点血沫,索幸还有力气站起来。李无名本来已经处于下风,这道阴阳门完全打开后,那个日本鬼子就如唐海松那样,一起被吸进阴阳门里了。
接下来,镇子居民的灵魂也一个个被吸上去,袁奇风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再次控制阴阳门。叶小清看到袁奇风受了伤,而李无名也来抱住黄梨了,她便跑到去想扶住摇晃的袁奇风。那一刻,虽然只有几秒,但叶小清似乎看到了黑暗里有道蓝光,还有张民的身影。这感觉只有一刹那,短到叶小清几乎没有注意到,张民怎么可能在这里,并躲在暗处窥视呢。
恍惚中,那几秒被无限地拉长了,一起都像是一组慢镜头,秒针都变成了时针。叶小清听到耳边有人在念一些话,不像是中文,而是一段英文。

27.A Good Man Goes to War

那段声音灌入叶小清耳里,朦胧里听着,很像张民的声音——
Demons run when a good man goes to war.
Night will fall and drown the sun when a good man goes to war.
Friendship dies and true love lies.
Night will fall and the dark will rise when a good man goes to war.
Demons run but count the cost.
The battle's won but the child is lost.  
这是什么意思?叶小清糊涂地想,那感觉好像在做梦,一切不真实,却又很真实。她不是应该在桃林里吗,阴阳门在夜空里打开了,袁奇风正要阻止。那段英文在叶小清脑海回荡了很久,朦胧感才忽然消失,她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才跑出去几步。顾不得多想,叶小清想要去帮忙,当然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帮忙,只想尽一份力。
袁奇风还没动手,看见叶小清过来后,本想推开她,怎知这笨女人身上竟冒出鲜红色的光亮。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一只血人就从叶小清身体里被抽出来,飞向阴阳门。那只血人冒着红光,跳跃着升了上去,在空中又炸开一道光。最后,阴阳门犹如一道伤口,迅速地愈合了,阴阳门就这样被关上了。
“怎么了?”叶小清怔怔地问。
“多亏你跑过来了!”袁奇风苦笑一声,“刚才你身上的灵宠被吸上去,堵住了那道灵力旋涡,阴阳门合上了。”
“这样也行?”叶小清傻傻地问。
袁奇风抹了抹嘴角的血沫,朝那团剩下的灵魂吹了口气,它们就飞离了桃林,回到了各自的躯体内。与此同时,黄梨还是没挨过去,当场就死掉了。李无名没有下手杀黄梨,这意味着黄梨将再也不能转世为人,比鬼还惨。李无名抱着黄梨的尸体哭个不停,几乎昏死过去,完全忘记袁奇风等人的存在。
叶小清跟在袁奇风身边,他们一起走到“唐大海”身边,低头看着这位骂个不停的中年男人。一切都在夜里结束了,无论怎么骂,阴阳门今晚都不会再打开了。不过,袁奇风还是忍不住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有多大的仇恨,要用这样恶毒的方式杀死镇子上的人。
“唐大海”恨道:“你们这群年轻人,懂什么!”
“你不说,我们怎么懂?”叶小清既恨又怜,她也搞不懂镇子上的人如何得罪了这个人。
“哼,那我就告诉你们!”
“唐大海”咬牙切齿,将日本鬼子和唐海松这些事情都抖了出来,有一丝求得同情的意图。原来,那个日本鬼子并不是日本鬼子,而是在文革前饰演抗日战争电视剧里的一名演员。后来,文革发生了,很多人都在那时候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很多人在那时被批斗而死。那名演过日本鬼子的演员,被强行穿上演员的衣服,活活地在镇子上被打死。
“唐大海”是那个演员的儿子,目睹了现场,幸而他还是个孩子,所以免于一死。可是,那天的场景一直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镇子上的人一起对他父亲拳打脚踢,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从那时起他就认定这些人必须永远死去。
多年之后,“唐大海”离开了桃川镇,到外地谋生。机缘之下,他认识了一些奇人,学了点法术。于是,一个杀死全镇人的念头滋长了,他心里的仇恨已经控制了自己。回到桃川镇后,他认识了唐巧。起初,他不想与镇子上的人接触,可唐巧几次救人,让他觉得这女人和其他人不一样。渐渐地,他们相爱了,并有了唐海松这个儿子。
“唐大海”本想放掉仇恨,可唐巧的秘密被他知道了,顿时又觉得这女人和镇子上的人一样恶毒。“唐大海”丢下唐巧,离开镇子去学习更阴毒的法术,终于在这几年想好了一个计划,趁唐巧疯掉来接近镇子上人。他喜欢看到把自己当作朋友的人,一个个都死掉,让那些人都尝一尝他父亲的痛苦。
这些年,“唐大海”好不容易找到方法,将他父亲的魂魄强行招回来,还把他的鬼儿子做成傀儡,供自己驱使。那天,叶小清被带到桃林,唐海松说的话都是“唐大海”用法术控制讲出来的,并非唐海松本人的话。黎右手那晚被鬼子的鬼魂吓住了,知道是故人回来了,便屈服在“唐大海”的淫威下,配合演了一出戏。“唐大海”本来没想到叶小清会坏事,只想给鬼儿子找个老婆,后来才意识到叶小清和袁奇风会坏事,所以才想用唐海松把叶小清劝走。
“原来那天在永州医院是你把你爸的魂魄招回来了。”叶小清乍舌道,“可我听到唐海松在打电话给黎右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既然是你控制的傀儡,怎么会打电话?”
“那是我在打电话,只不过借用了海松的声音!黎右手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做怪,还以为我就是唐大海,我怎么能这么容易让他猜到是谁要取他们的性命!你没看见黎右手在给自己做寿衣吗?我最喜欢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这就是我当年的感觉!”
“你……”叶小清不知说什么好,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疯子,他才应该被关到芝山医院。
“唐巧人呢?你把她藏到哪去了 ?”袁奇风逼问。
“唐大海”这时脸色一变,不再暴戾,而是不情愿地说:“阿巧现在被我送到镇外面去了,她没事!”
叶小清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要如何对待“唐大海”,只得由袁奇风来做主。当然,他们不能杀人,可这人受了伤,不宜久留此地。说着说着,“唐大海”就疯掉了,一直说着胡话。袁奇风用了清神咒暂时让“唐大海”清净下来,然后和叶小清扶着这个人走出桃林,李无名也抱着黄梨要离开。
一同走出去时,李无名哽咽道:“黄梨真的不该死,因为我们本来打算结婚,然后搬到外地去的。黄梨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可惜还是挨不过今天。”
叶小清听了这话,心头一紧,难怪黄梨一直说不想死,原来她早就珠胎暗结了。快要成为母亲了,黄梨怎忍心带着没出世的孩子一起死,可命运总是那么残酷。李无名一路呢喃,数说黄梨本来已经对他有好感了,那天他们还一起偷偷溜进唐家老屋,找到了那本生死簿。只不过,唐巧回来得快,他们一时惊慌,就把簿子塞到了桌子里,然后谎称唐家大门没关上,他们进来找唐巧问一些事。
叶小清根本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在想,“唐大海”的真名叫什么,他的父亲又叫什么。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不能为他父亲平反呢?演了日本鬼子,不一定就是鬼子了。有时候,真是造化弄人,时代留下的伤疤,需要几个世纪才能愈合。如果其他人懂得体谅“唐大海”的心情,从小对他多一点儿关心,这些悲剧都可以避免,没有人会因此丧命。
至于“唐大海”到底叫什么,这些人都弄不清了,也不想再去深究。
就在他们走出桃林时,李无名接连叫了几声,因为他怀里的黄梨忽然吐了口气,又活了过来!李无名以为在做梦,忙叫袁奇风帮忙确认一下,黄梨是不是还有救。袁奇风过去检查了一下,不由得愣了一下子,黄梨真是命大,她现在活了下来,完全是肚里的胎儿救了她。当黄梨大限到来,她腹中的胎儿耗尽了生命灵力,替她挡去了那次大劫。
“我……我还活着?”黄梨望着茫茫夜空,虚弱地问。
“是的,是的!”李无名喜悦道。
“我……我的孩子……”黄梨敏感地发现了问题所在,不禁地哭了起来。
这件鬼子的事情就这样结束在中元节的夜里,谁也不会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更不会知道唐巧昏迷时乱喊“水”,是想提醒大家水里有一只百年阴龟在做怪。叶小清和袁奇风把“唐大海”安顿在芝山医院后,两人就往福建武夷山的方向去了,在那里他们会遇到更古怪的事情,而瑶姬的秘密也很快尽数揭晓。
在去武夷山的车上,叶小清依稀想起了一段英文“A Good Man Goes to War”,于是用笔在纸上乱画了一番。袁奇风瞅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便抢过那张纸看了看。过了一会儿,袁奇风就想起雷小雨当年做的笔记里有过一段英文,似乎和海南鱼村丝毫不相干。现在再一看,不就跟桃川镇上的事情吻合了,这难道是巧合?
那段话是如此——
Demons run when a good man goes to war.
Night will fall and drown the sun when a good man goes to war.
Friendship dies and true love lies.
Night will fall and the dark will rise when a good man goes to war.
Demons run but count the cost.
The battle's won but the child is lost.  
它的原意是
良人出征,恶魔逃离。
暗夜降临,湮没日曦。
良人出征,友谊消亡,真爱离弃。
良人出征,暗夜降临,月黑风高。
恶魔逃离,必有所失。
征战得胜,孩儿无踪。
这段话的出处不明,但用来概括那晚在桃林的事情,再合适不过了。雷小雨的事情看似明了,但这话竟然与此事相似,这让袁奇风不禁地纳闷。更甚,叶小清并未看过雷小雨的笔记,为什么忽然会想出这段英文,难道这段英文是名言名句?叶小清想破脑袋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涂写那段英文,看着车窗外面的景色,脑海里居然浮现了张民的身影。
然而,又一次没人注意到,那晚他们离开桃林后,桃林里蓝光一闪,张民再次出现了。张民扶起掉在地上的瑶姬塑像,在塑像底部有一行英文,正是“A Good Man Goes to War——Mary Campb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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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7]常住居民III

发表于 2012/2/22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搬运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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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饰的心伤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3/1/30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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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手牵手 该用户已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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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二娘 该用户已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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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高领下 该用户已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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