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樱 发表于 2012/2/22 14:40

擒灵1《凶邻》

擒灵1《凶邻》

本书风格:民间传说 灵异悬疑
分为八册:《凶邻》、《禁地》《美尸》、《鬼子》、《桃源》、《素怨》、《路神》、《清明》
内容简介:
中华古老的鬼文化博大精深,你可知道鬼分为虚、阴、阳、妖、灵等五种鬼,而专收这五种鬼的人叫香头?香头玄学,玄之又玄,奥妙无穷,本书能让你身临其境地感受祛灾辟邪、破煞除孽、探秘寻奇的刺激!
书中的倒霉鬼叶小清撞邪后,遇到了身为香头的袁奇风。在天津老宅、奇诡腊树、美尸邪棺、鬼生鬼子、桃源惊变、黄河绝壁、路神阴谋、瑶姬降临等惊心动魄的冒险中,叶小清和袁奇风由厌恶转生爱意,而每次冒险揭露的谜底,也让人惊叫连连,真正做到悬疑、推理、鬼文化完美融合!
没有虚浮的辞藻、也没有夸张的异能,更没有过度的臆想,这仅仅是中华鬼文化的一次冒险之旅,但这已足够展现出让你欲罢不能的传奇盛宴!

目录
卷一《凶邻》
01.唱黄梅戏的女人
02.黄衣鬼娃
03.香头
04.试冤纸
05.救命
06.庸报
07.小雨茶楼
08.惊魂
09.上面有东西
10.姜汤澡
11.凶邻
12.民国的失踪案
13.受伤
14.肥子国
15.巢穴
16.异常
17.邢绣娘
18.大别山尾下的茶田
19.戏词密码
20.月老树
21.一个计划
22.下水道
23.地藏
24.最可怕的是人心

01.唱黄梅戏的女人
天津市里遗留了许多民国小洋楼,每一幢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叶小清租住进去以后,噩梦就开始了。
炎热的夏夜里,叶小清展转难眠,总觉得有人在用冰冷的手抚摩她冒汗的身体。昏沉中,叶小清不自觉地伸手去扫开,却有更多的手摸到她身上。本来只是不舒服,最后愈演愈裂,那些冰冷的手像要把她五马分尸一样,将她的身体扯得疼痛难忍,连呼叫声都喊不出来。叶小清明疼得受不了了,终于从昏睡中惊醒过来,可一睁眼就隐约看见一个穿五彩戏袍的女人在房间里闪过。
“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吗?”叶小清把灯打亮后,没看见奇怪的东西,门窗锁得紧紧的,没有小偷能进来。
叶小清拿起床头的手机,看到时间是凌晨2点钟,想要继续倒头大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这块地靠近天津市火车东站,林立着一排又一排的老式洋楼,布局都是一个小院里带一幢小楼。小楼有两层,也有三层的,每幢小楼住了六、七户人家。叶小清租的房间在二楼楼道的尽头,这幢小楼只有两层,在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森。
房东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姓陈,一见面就说自己叫“陈佬肥”。那天,陈佬肥一进屋就夸房间多好,还是重新装修过的,价钱才六百块。叶小清看价钱合适,房间里有简单的家具,于是就把房子租下了。
当履完手续后,叶小清就问:“陈先生,隔壁有人住吗?我看见那房间的窗户贴满了报纸,都发黄了。”
“没人!”陈佬肥回答时,眼神闪烁,“你隔壁没人,从楼梯走上来,第一间屋子有个男人住,第二间空了好多年了,第三间现在就是你住了。”
叶小清注意到陈佬肥眼神闪烁,但没往心里去,只想没人正好,免得又把人害死了。不过好在二楼还有个男人住着,否则只有叶小清一个人,她也有点害怕。现在隔了一间屋,应该害不到那男人,只要别理人家就行了,谁叫自己是扫把星呢!
叶小清是一个扫把星,这话不假,凡是和她走得近的人,多半没有好下场。叶小清刚出生,叶老头就得心脏病死了,其他亲戚也在一年内陆续死光。到了三岁时,叶家发生火灾,叶母惨被烧死,只有叶小清和她哥哥叶小明活了下来。在那以后,叶小清和叶小明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幸亏叶小明一进孤儿院,有家好心人就收养了他,要不然也得遭殃。因为那座孤儿院后来倒塌了,死了很多人,幸而活下来的孤儿被好心人士接养了。
有对姓叶的夫妇,他们以前有个女儿,可惜得病死了。当叶氏夫妇见到叶小清,便很喜欢她,而且彼此都姓叶,于是就收养了她。那时候,叶小清已经懂事了,因此叶氏夫妻没有隐瞒收养的事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叶小明偶尔偷跑出来找叶小清,他们就这么偷偷地联系,大人们都完全不知情。
叶小清长大以后,害人的功力更加登峰造极。刚进成都市的一所大学不到一个月,叶小清上铺的女生在宿舍上吊自杀,辅导员车祸死亡,男朋友被楼上的花盆砸死,无数和她有关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最恐怖的事,就是以前宿舍外面有只狗老在半夜叫,叶小清嫌它太吵了,半夜里随便骂了一句。到了早上,那只狗竟被发现死在宿舍楼外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凡事总有例外,叶小清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帅哥,他就不会被倒霉的她影响,反而一帆风顺,毕业后就当了警察。那个人叫雷鸣,本来样子就风流倜傥,披了身警服就更让女人流口水了。雷鸣和叶小清不在同一个系,他们是在登山社里认识的,那时大家一起去登山,不料所有人都摔伤了,包括叶小清在内,但雷鸣却屁事都没有。一来二往,叶小清和雷鸣成了好朋友,但好像到这一层就卡住了,两个人都没有发展成为情侣关系。
到了新世纪,失业的人多,就业的人少。偏偏叶小清学的是农业种植技术,从大学出来后,一份工作都没找到。选这个专业是叶小清养父的主意,全因叶氏夫妇在四川开了个农场,他们想等叶小清毕业后叫她来帮忙。结果呢,叶小清还没毕业,他们的农场就先倒闭关门了。叶氏夫妇受了打击,身体愈来愈差,这让叶小清又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害了养父母。
雷鸣毕业后去了天津市,在那里当个小警察,日子还算过得去。当知道叶小清的情况,雷鸣就叫她到天津来试一试,也许换个地方运气会好一点。叶小清生怕再待下去,养父母就要归西了,索性就去天津闯一闯。可是,叶小清到了天津,雷鸣都没什么时间见她,也没办法给她找到稳定的工作。叶小清没想过靠男人吃饭,牛脾气一上来,自己先搞定了租房的问题。
没想到,雷鸣得了叶小清的真传,她没让他倒霉,这一次她反被害得叫苦不迭。
叶小清到天津时,已经是夏天了,天气热得让人想裸奔。雷鸣和她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面都有女人偷瞄过来,叶小清心里明白,那还不是因为雷鸣长得帅。可是,总共见了雷鸣不到三次,叶小清有一次回屋时,不知道哪个三八就在门上泼了一桶红色的油漆,旁边的墙上还写了一行字:雷鸣是我的。更甚,这三八还嚣张地留下了名字——张丽丽。
叶小清早听雷鸣提过这女人,就是去年抓卖淫妇女,误把张丽丽抓去了。张丽丽假模假样地哭了几下,抓人的雷鸣过意不去,便负责把张丽丽送回家。哪知道,张丽丽就到处声称雷鸣是她男朋友,搞得雷鸣都想上吊了。张丽丽泼辣得狠,只在雷鸣面前收敛几分,平日里哪个女的要是靠雷鸣太近了,她就想方设法地整人家。
雷鸣知道张丽丽找叶小清麻烦,他就去把张丽丽骂一通,还逼她给叶小清道歉。叶小清看张丽丽哭了,急忙说算了,只不过在邻里之间住不下去了,必须马上搬家。要不,旁边的住户还以为她是二奶,专门抢人家的老公。雷鸣忙得四脚朝天,没时间帮忙,叶小清就自己重新找房子,张丽丽可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于是热心地介绍便宜的出租房。
叶小清对张丽丽坦言,雷鸣长得再帅,那也是他的事情,他们之间不可能有发展了。叶小清心想,就算真的喜欢人家,那她也不想马上变寡妇,万一现在没事,以后结婚就克夫,那不等于害了雷鸣。张丽丽总算相信了叶小清,可能也觉得叶小清没她漂亮,对她构不成威胁,这事才算告了一段落。
“我看你是张丽丽介绍来的,才给你优惠的价钱,别的人可不能六百就租了。”陈老肥打断了叶小清的思索,借机表示他亏本了。
叶小清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陈佬肥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胸部。把陈佬肥“请”走后,叶小清就马上把东西搬过来,所有的事情都由她一个人完成,累得全身都疼。傍晚时,叶小清同时提两个行李箱上楼,有个男的忽然出现在身后,问要不要帮忙。叶小清回头一望,这男的比她小几岁的模样,好像是个大学生。估计这男的就是二楼的住户,叶小清不想害人,于是摇头说箱子不重的。
“我来吧!”这男的抢过叶小清手里的箱子,然后说,“我叫张民,你刚搬进来啊?哪个房间?第二个还是第三个?”
叶小清走上楼,指着楼道尽头:“第三间。”
没等张民再说话,叶小清就把行李箱又抢过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尽管这不礼貌,但为了张民着想,还是别认识的好。进到屋里,叶小清就打扫屋子,一直忙到天黑。天花板正中有一盏兰花形吊灯,陈佬肥说那灯是以前留下来的,但已经不通电了。反正看着漂亮,装修时就没拆走,依旧留在那里。屋里照明的东西换成了日光灯,叶小清心说,日光灯比昏暗的吊灯好用多了,不能用就不用吧。
一切搞定,叶小清就滚到床上睡觉,一闭眼就掉进了梦乡。梦中,叶小清感觉到有许多冰冷的手摸她,惊醒之后看了手机,时间已经到凌晨2点了。在床上翻来翻去,不知过了多久,迷糊的叶小清猛地睁开双眼,再次惊醒的那一瞬间仿佛从高空坠落一样。明明是夏天,房间里也没空调,叶小清却感觉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浑身冷得打颤。这感觉稍纵即逝,因为有件事情转移了叶小清的注意力——隔壁居然有个女人在唱黄梅戏《天仙配》!
“这女的有病,非要在大半夜唱,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叶小清气得想过去敲门,可转念一想,隔壁不是没人住吗?
02.黄衣鬼娃
叶小清心惊肉跳,连床都不敢下,似乎一下床就会被脏东西抓去。隔壁的女人唱了很久,究竟有多久,叶小清也算不出来,起码都有几个小时了。她想,这栋楼的住户都是聋子吗,这么大的声音,居然都睡得跟猪一样。叶小清本来期望有人来管一管,可是人人自危,直到天快亮了,唱黄梅戏的女人才安静下来。
瞅着这空档,叶小清脸没洗、牙没刷,穿好衣服就跑到屋外的走廊。这时候,楼下的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走进院子里,估计刚晨练回来。叶小清朝下面喊了一句,说大爷早上好,你今天起床有没有听到有人唱戏啊。老爷子没理叶小清,可能耳朵背了,根本没听到有人叫他。
“孙老听不见的,他年轻时就耳聋了。”
叶小清循声望去,张民正开门走出屋子,手里还提了个包。叶小清彷徨无助,想要问张民昨晚有没有听到声音,又觉得昨天对人家不礼貌,不好意思问出口。张民看起来神清气爽,不像一夜未眠,比精神病还精神。好在张民这小伙子性格开朗,早把昨天的事忘了,看到叶小清一脸为难的样子,他就先问怎么了。
“昨晚你没听到有个女人在唱戏吗?”叶小清紧张地问。
“你做梦吧?谁唱戏了?”张民一脸茫然,随后笑了笑。
叶小清不想被误认为是个疯子,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张民看叶小清气色很差,然后问她要不要去医院,他正好在市医院上班。叶小清感到意外,没想到张民那么年轻,都混到市医院去了。可怜叶小清芳华正茂,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倒不是她想换,而是一进去那些公司就倒闭了。到了现在,叶小清已经走投无路,逼不得已跑到天津来。
张民急着去上班,要不太阳一冒头,走几步路都会汗流浃背。既然叶小清不去医院,张民就先下楼了,俩人没有再交谈。叶小清站在楼上,看着住户们从院子里走进走出,心里忍不住发毛。昨晚那么大的声音,只要不是孙老那样的聋子,肯定能听得见。可张民为什么说没听到,是故意整她,还是自己产生了幻听,真要去医院检查耳朵了吗。
天津的清晨,天空灰蒙蒙的,只有些许蓝色若隐若现。直到日出时,整座院子才有点生气,不然总感觉到处有发霉的潮味。叶小清先想到换房,可已经换过一次了,目前工作还没找到,不能频繁换房子。合同都签了,如果提前搬走,陈佬肥肯定不退押金的。正觉得为难,二楼的第二间屋竟然咿呀一声,门缓缓地打开了。
这动静可把叶小清吓傻了,不是说第二间屋没人住吗,谁忽然从里面把门打开了。刹那间,晨曦就没了,仿佛又到了夜晚。脱漆的黑木门打开后,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探出头来,往走廊里张望。叶小清镇定下来,想要端详那个小男孩,但那小男孩发现有人在外面,又马上把门关上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叶小清记不住小男孩的样子,只依稀记得小男孩穿了一套黄色的衣服。陈佬肥说隔壁没人住,可能是他记错了,那小男孩不就住里面吗。可叶小清在屋外看了看,窗户贴了发黄的报纸,花玻璃和黑木门上附了一层灰,不像有人住在里面。叶小清很肯定没看错,既然有人在里面,那就要交涉一番,叫里面的女人别再晚上唱戏了。
敲了几下,里面没人应答,倒是楼下一个中年女人大喊:“妹子,别敲了,那里面好多年没人住了。”
叶小清往楼下一看,中年女人正仰头张望,可能以为有人偷东西。这下可好,每个人都说第二间屋没人住了,那她刚才看到的小男孩又是谁。叶小清想要再问一句,却发现中年妇女走上楼来了,热情的程度比张民还厉害。难道天津人都这样,一个个要么是活雷锋,要么就是三八红旗手?
中年妇女一上来就说:“妹子,你就是昨天搬进来的吧?我跟你说,二楼这间屋早就没人住了,二楼以前也只有小张住。”
“昨晚我听见有人唱黄梅戏,大姐你听到了没?好像就是这间屋里传出来的?”叶小清狐疑地问。
“没听见啊!”中年妇女愣道。
叶小清知道再问下去只是徒劳,看来整栋楼只有她一个人听见,这到底是为什么。想了想,叶小清又问:“大姐,你真确定第二间屋没人住吗?我刚才看见有个穿黄衣的小男孩开门,又把门关上了。”
这时,中年妇女脸色大变:“穿黄衣的小男孩?你没看错吧?”
叶小清慌了:“怎么了,大姐?”
中年妇女很快镇定下来,改口道:“没事,没事。我叫王梅,你叫我王大姐吧,我也不是本地人,都是来租房子的,租了五年了。对了,我在外面开了个服装店,有空去看看吧。”
说完这话,叶小清也礼貌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然后俩人就各走各的了。等回到屋里,洗漱完毕,叶小清就出去找工作,不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这年头,要找份好工作不容易,叶小清看了很多报纸上的招聘信息,却总觉得那都是在招三陪女。到了下午,一无所获的叶小清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院子里,并怀疑到天津来是个错误。
刚迈进院子里,叶小清就发现里面站满了人,还有几个警察,雷鸣也在其中。叶小清站在人群外围,问怎么回事,然后有个人就回答:王梅死了。
此话一出,叶小清就语塞了,王梅早上还和她聊天,怎么到下午就死了呢。院子里住的人不多,人群里几乎全是来围观的,他们都不住在这里。这座院子很窄,比北京的四合院小得多,左手墙边有张石桌子,右边墙下有人用木棍搭了架子,用来晒衣服。小洋楼前面就是青砖铺成的空地,沧海桑田,表面已经被磨花了。
就这么窄的院子,围观的人就多达40几人,叶小清差点就挤不进去了。当警察把尸体装好,抬出来,人群才逐渐散去,可能都怕沾到晦气。雷鸣看到叶小清回来,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她先站在那里,待会儿有话要问她。叶小清心想,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我这个扫把星又在害人了,早知道就不跟王姐说话了。
几个警察分别盘问住户,雷鸣走向叶小清,张口就说:“你得跟我们回去。”
“去哪里?”叶小清疑惑了。
“公安局啊。”雷鸣答道,同时又觉得浑身不舒服,因为院子里有个大龄女青年一直偷看他。
叶小清心说我没犯法,去公安局干嘛,万一被张丽丽撞见了,她还以为我又在挖墙角。雷鸣受不了被女人盯着的感觉,没等叶小清再问为什么,一推就把她推出铁门外面。到了公安局,叶小清才知道,王梅被人发现死在二楼的走廊上,尸体的位置正好在那间没人住的屋子外。更蹊跷的事,王梅被法医初步鉴定为溺水而亡,在后来的尸检中也发现死者胸腔里有很多水。
雷鸣问这些事时,就怕吓到叶小清,因为在他看来,叶小清是一个嫌疑人。要不,王梅跑上楼和她说几话,然后就溺水死亡了,这也太巧了。叶小清今天在街上乱逛,找工作,没有人能证明她当时不在院子里。雷鸣倒不会怀疑叶小清杀人,只不过公事公办,可是问下去才发现事情不简单。
当知道叶小清半夜听到有个女人唱黄梅戏,雷鸣连续问了三次,这事是不是真的。叶小清发毒誓,若有一言半语不真,她就被雷劈死。雷鸣知道叶小清不会撒谎,何况在这种严肃的时候,她也懂得妨碍司法公正是什么罪名。过了一会儿,有个女人就跑到雷鸣身边,暧昧地耳语了几句,这一下子他也变了脸色。
“怎么了?她跟你说什么了?”叶小清好奇地追问。
“你吃醋啊?”雷鸣开玩笑道。
“不要开这种玩笑,你不怕张丽丽,我还怕呢。”叶小清纠正道,“你的女同事刚才说什么,我看你蛮惊讶的。”
雷鸣收住笑容,严肃道:“我问你,你昨晚真的听见有个女人唱黄梅戏,早上还看见有个穿黄衣服的小男孩在那间屋子里?”
“骗你我是猪。”叶小清马上回答。
“这事复杂了,我看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下吧,晚上跟我回家。”雷鸣脱口而出。
回家?叶小清涨红了脸,心想雷鸣你也太猖狂了,居然利用职务之便,对我说这种下流的话。虽然你长得英俊潇洒,披了身警服,让人流口水,但老娘才不受你的诱惑。雷鸣看旁边还有个同事坐着,找个理由支开了他,然后靠近叶小清说老子没跟你开玩笑。叶小清忍不住嘀咕,什么老子不老子的,做了几天警察,养出官腔来了。
“你知道刚才小李给我说什么吗?就是那个女同事,她是法医。”雷鸣压低了声音。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叶小清逐渐感到头疼。
“唉,这事算案情的进展,本来不该跟你说的,不过不说你又不会相信我。”雷鸣下决心道,“今天上午到下午,你们那一带的小楼都停水了,王梅的溺亡可不简单。三年前,那栋小洋楼也有过命案,和这件案子一样,都是溺亡在那间屋子外。”
“啊?”叶小清毛骨悚然,“你不会要跟我说,三年前……”
“没错,三年前的那个死者就是一个穿黄衣服的小男孩。”
03.香头
叶小清对这种悬案没兴趣,有兴趣也破不了案,自己吃饭都快成问题了。雷鸣没把话说明白,并坚持留下叶小清,等下班了再带她回家。叶小清脑子里却想到了别处,还以为雷鸣是不是要求婚,也许他家里摆了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
等待雷鸣下班的期间,叶小清坐在办公室里,听到了一些案情,粗略地了解小洋楼有哪些住户。二楼有医生张民,刚进市医院一年,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二楼,大概有一、两年了。一楼有三户人家,第一间住了一个超市上班的女人,第二间就是王梅了,开了间服装店,也是一个人住,第三间就是孙老,还有他的儿子、媳妇以及孙子。住户的背景很简单,关系和谐,三年前死掉的小男孩,至今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谁也说不清楚。
雷鸣看了叶小清一眼,发现她走神了,断定她肯定在胡思乱想。雷鸣不想吓叶小清,可案子办多了,有时候真的会遇到破不了的悬案。说是悬案,其实都是那种无头公案,不是警察们没本事,而是那种案子太不寻常了,根本破不了。雷鸣寻思着,要不要找朋友帮忙,如果不帮忙,叶小清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受害人。说到底,这事也跟雷鸣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因为他,叶小清不会来天津,更不会住到那栋小洋楼里。
打定了主意,雷鸣就走出公安局,给一个人打了电话。下班后,雷鸣叫叶小清跟他走,这让其他女同事妒忌得眼睛都红了。叶小清如芒在背,恨不得钻进地下,并想和雷鸣在一起她准倒霉。公安局离雷鸣的住处不远,走过去要十分多钟。雷鸣的父母早就离婚了,天津的这套房子是他爸的,而他爸在广东和一个小蜜结婚了,他妈妈也嫁到国外去了。叶小清隐约知道,就是雷鸣父母闹离婚,雷鸣才故意跑到四川去读书,等读完了父母也离婚了。
走出公安局后,叶小清担心地问:“有什么不能直接说,非要带我去你家,万一被张丽丽看见,那怎么办?”
雷鸣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别提她好不好,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
叶小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看到张丽丽,然后问:“那你倒是说,带我去你家做什么?”
“带你去见一个人。”雷鸣简短地说。
“男的女的?”
“男的。”雷鸣回答得很干脆。
“我年纪还小,你不会给我安排相亲吧。”叶小清干笑一声。
“你想得倒挺美,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但他的确比我长得帅多了,你见了别流口水就是了。”雷鸣说完就担心地看了一眼叶小清。
“啧啧,什么人能把我们的雷鸣警官比下去,我倒要见识一下。放心吧,我定力高,就算他长得跟刘德华一样都没用。”叶小清哼哼道。
雷鸣看就快走到住处了,琢磨了老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明白这件事。叶小清虽然胆子大,但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承受,人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惊吓。雷鸣吐了口气,反正事情总要说出来,再见那个朋友前,先告诉叶小清吧。终于,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雷鸣开口问叶小清,他觉得王梅的案子不是人类所为,可能和脏东西有关,脏东西就是鬼的一种模糊总称。
叶小清听了就笑:“拜托,你是人民警察,居然给我宣传迷信思想,我看你想下岗了吧。”
雷鸣听了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别插嘴。”
雷鸣故意放慢脚步,耐心地跟叶小清解释,今天上午到下午,小洋楼那一带都停水了。那里的住户就算蓄水了,也不大可能将王梅溺毙,然后将尸体拖到二楼的无人房外。楼道上都没有任何水迹,虽然水会蒸发掉,但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再联系上三年前的无头公案,警察们都心知肚明,这种案子是破不了的,只能压下去。
如果案子和别人有关,或者叶小清不是雷鸣请来的,他可能就因此算了。可是,叶小清遇到这事,有一半的原因在雷鸣身上。搞不好再住下去,叶小清就翘辫子了,这不等于害了好朋友吗?于是,雷鸣就想到了河北仓县的一个好朋友,也是一个香头。
所谓香头,是指乡野中能替百姓给仙、鬼两界烧香磕头,为百姓祈福、除魔治病的人。香头起源于数千年前,即使是河北仓县那个小地方,任何一个村庄都至少有一个香头。乡野老城常有科学难以解释的奇事,或者怪病发生,香头往往能将之解决,所以数千年来都没有消失,可见其存在有一定的道理。
香头跟神汉巫婆不同,招摇撞骗是做不下去的,因为要真的给人解决麻烦,那些人往往又是同村的,不可能拿了钱就消失。香头的手艺很复杂,甚至邻村的香头风格就不同,派系也不一样。可惜香头熬过了几千年封建时期,却在文革时几乎全部被摧毁,剩下来的香头都不敢再干了,只有亲朋好友实在求医无方了,他们才会露两手。
叶小清听到这里,腿都软了,难道夜里听到的黄梅戏,真的是一个女鬼在唱吗?那个穿黄衣服的小男孩,同样是个鬼?叶小清心里凉了大半截,总觉得这事很荒唐,但又找不出反驳的地方。为什么整栋楼只有她能听见黄梅戏,这是预示灾难要降临在她头上了吗?
走到了雷鸣住的小区,叶小清就感叹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人家的楼里居然还有电梯。进了电梯,叶小清就认命了,总之这案子连警察都没办法,或许真和鬼有关。这时候,叶小清想起她要见一个宣传迷信思想的人,于是不由自主地开小差,脑海中描绘出一幅画面:那人身穿道袍,留了一把长长的白胡须,手上还握着一个拂尘。叶小清摇了摇脑袋,心想拂尘好像不是道家拿的,应该是佛家的,但又好像不对,莫非拂尘是伊斯兰教的?
走出电梯,叶小清又问雷鸣:“你有没有带零钱,我这里没有。”
“要零钱干嘛?”雷鸣不解地问。
“待会儿见你那个朋友,要给他点钱,我记得每次去庙里都要给点香油钱的。”叶小清认真地说。
“小姐,人家又不是专业搞这个的,他就一个开茶馆的小老板而已。”雷鸣笑着答道。
“啊?还是一个业余的?你好歹给我找一个专业的,万一真有……”叶小清想说鬼,但觉得说出来不妥。
“你刚才不还说不信的吗?”雷鸣看见叶小清认真的样子,心里觉得轻松了一点儿。
雷鸣的家里有点乱,一走进来,叶小清就有做家务的冲动。雷鸣让叶小清先坐坐,他先泡壶茶,那个朋友很快就到了。叶小清很久没能这么轻松地让人伺候她了,所以没和雷鸣争,争也争不过。坐在沙发上,叶小清看动画片笑个不停,完全忘了今天发生的事。雷鸣刚把茶泡好,屁股还没坐下,手机就响了。
接完电话,雷鸣看着叶小清,左右为难道:“局里有急事让我回去,可是……”
“不要紧,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叶小清以为雷鸣是在为送不送她回去犯难,所以就故作轻松地答道。
“不是这个问题,你能不能在我家坐会儿,我朋友马上来了。等他来了,你把事情跟他说一遍,请他一定帮你。”雷鸣边说边出门。
叶小清看到雷鸣这么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可不愿意留在雷鸣家里,万一张丽丽找上门怎么办。而且,让她在别人家里等一个陌生人,还要求他帮忙,叶小清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就在叶小清盘算该不该离开时,雷鸣已经整装出发,叶小清根本没有发觉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屋子的。
“这个死雷鸣,该不是故意整我吧?”叶小清纳闷地想着,她想来想去,决定还是离开这里,她可不想在这里见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宣传迷信思想的人。
叶小清长叹一声,不过刚要出门,就有人在敲门了。叶小清知道逃不掉了,可她已经被折磨了一天,不想再听什么封建迷信的东西。叶小清鼓起勇气打开门,蛮以为会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头子,没想到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果然比雷鸣帅多了。叶小清习惯从别人的衣着看那人的性格,于是就迅速地打量了这个男人。他穿着黑西装,一脸严肃,怎么都和搞迷信的搭不上边,难不成是卖保险的。
“对不起,先生,我买过保险了。”叶小清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我是袁奇风,雷鸣在家吗?”这个自称袁奇风的人话还没说完就推门而入,根本没把叶小清放在眼里。
叶小清虽然觉得他不礼貌,但还是忍住了,这里本来就不是她家,关她屁事。袁奇风一走进来就坐在沙发上,他不高兴地想,雷鸣那混蛋死哪去了,叫我来又不见人,居然金屋藏娇。叶小清看见袁奇风毫不客气地坐下,她站在门口拿不准是离开还是留下,她根本不想留下,可是万一她走了,这个人把雷鸣家里的东西洗劫一空怎么办?谁知道这男人是哪路货色?她一个月的工资就那么一点,一毛钱还得掰成两半花掉,她可赔不起。
“你好,请问你是雷鸣的朋友吗?”叶小清思前想后决定留下。
“他哪去了?”袁奇风不理叶小清的询问。
“他有任务,出门了。”叶小清觉得这人不好相处,于是以就坐到老远的地方。
一下子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叶小清浑身不舒服,但是那个袁奇风倒很自在,雷鸣泡好的茶他毫不客气地自己倒了喝,也没问叶小清渴不渴。叶小清心想,既然袁奇风不搭理她,索性懒得说话,看这男人耐不耐得住。哪知道叶小清这一沉默,屋子里有十分钟都没声音,终于她沉不住气了就问:“你是不是雷鸣的朋友?”
袁奇风看了一眼叶小清,答道:“嗯。”
“他今天叫你来的?”叶小清又问道。
“没错。”袁奇风不紧不慢地回答。
叶小清一听就觉得失望,雷鸣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还会抓鬼呢,抓兔子还差不多。等雷鸣回来她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作为一个人民警察怎么和这样人混在一起,太有失身份了。不过,叶小清楚觉得王梅的死太蹊跷了,还有那个半夜唱黄梅戏的女人,想想就觉得恐怖。如果她真碰上了鬼怎么办?要不就委屈一下,跟这个男人说说,看看他有什么法子,也好帮雷鸣检验一下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想到就做是叶小清的性格,她马上问道:“雷鸣说,我撞鬼了,你可以帮我?”
“撞鬼?你是不是看电影看得太多了。”袁奇风依旧不冷不热。
叶小清没料到对方这么回答,张嘴了半天,最后急道:“是真的!今天有人死了,我还听到晚上有个女人唱戏。”
“那又怎么样?”袁奇风无所谓道。
“你不肯帮我?”叶小清五味杂陈,心说这个人脾气真坏,雷鸣怎么跟他交朋友。
“我真的无能为力,你别听雷鸣胡说八道,要不你去庙里拜拜?”袁奇风半开玩笑道。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你记得和雷鸣说别再来找我。”叶小清赌气地走出门,袁奇风没有任何阻拦,这更让她生气。
走出门以后,叶小清很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可是又顾着面子,不好意思再回去。叶小清一边回家一边想,这样也好,那个袁奇风得意什么啊,不就长得帅吗?她虽然……虽然还没男朋友,但又不是没见过帅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爬树?那个该死的雷鸣,害她这么尴尬,反搞得她像一个宣传迷信思想的人。最好那个袁奇风手脚不干净,顺手牵羊几件值钱的东西,好让雷鸣心疼一番。
平日里,叶小清不舍得花钱打车,要么走路,要么坐公车。可从雷鸣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叶小清不想浪费时间了,只好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院子里时,叶小清就看到孙老在门口乘凉,蚊子咬他几口,好像都不在乎。一楼的人都不愿意理叶小清,二楼的灯全部黑着,张民仍没回来,可能还不知道王梅已经死了。
叶小清踌躇不前,总觉得一走上去,马上就有一个疯女人高唱黄梅戏。可不回去,又不能睡到大街上,叶小清这时就想,如果她哥哥叶小明在身边该多好,那就不用害怕了。被蚊子叮了一下,叶小清回过神,硬着头皮走上二楼。楼道的灯光昏暗,走上去时,人能照几个影子,好像身后跟了几个人。刚要转到二楼走廊,叶小清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雷鸣打过来的。
接通后,雷鸣就在那边问:“你怎么回去了?还没到家吧,千万别回去……”
叶小清刚想问为什么,电话就断了,好端端的信号忽然没了。再一看二楼走廊的尽头,刚才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可现在却站了一个男人。
04.试冤纸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叶小清以为是电压不稳定,手机信号没了,雷鸣的声音也跟着没了。叶小清犯愁地盯着手机,心想通信公司服务太差了吧,在天津居然也会没信号。刚才雷鸣喊得那么急,肯定有事,可惜没有说完。叶小清壮起胆子,觉得不必害怕,什么鬼不鬼的,那都是人心作祟。走廊尽头的男子身影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她哥叶小明吗?
“哥,你怎么来了?”叶小清高兴地跑过去,然后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天津?我没告诉你啊。”
“我是你哥,你在哪里我当然知道了。”叶小明比叶小清要高出两个脑袋,全身休闲装,一副和气的模样。
叶小清一见到哥哥就什么都不怕了:“你来得真是时候,我一直觉得……”叶小清不想吓跑她哥哥,本来想说觉得害怕,但是终究没说出来。
“你还没交男朋友?小心老了就没人要了。”叶小明开了句玩笑,然后和叶小清走进屋子里。
“那你呢,你不一样没女朋友,连个手机都没有。别说我了,万一有哪个美女看上你,她怎么联系你。”叶小清一进屋就把灯打亮,光明让她感觉舒服了很多。
叶小清和她哥在孤儿院分开后,偶尔偷偷见面,大人们以前对这种事情是反对的,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叶小明爱好徒步,经常找不到他人,连个手机也没有。为此,叶小清抗议过很多次,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连个手机都没有,别那么老土行不行。可叶小明却说喜欢大自然,讨厌用这些现代化的东西,而且在大自然里用这些东西太煞风景了。
坐下后,叶小明关心地问道:“小清,最近过得还好吗?”
“还好,就是……”叶小清想说隔壁闹鬼,可又觉得太荒唐了。
坐了一会儿,叶小清要给她哥弄点东西吃,但家里只有面条了,顿时觉得生活真的不易。叶小明站起来,说肚子不饿,坐一坐就走了,不用煮东西。叶小清坚持煮碗鸡蛋面,硬拉着叶小明坐下来,然后走到厨房去烧水。可是,水刚烧开,叶小清再走出厨房,叶小明已经不见了。这些年来,叶小明总是不辞而别,叶小清已经习惯了,她明白叶小明不想太麻烦她。
既然哥哥走了,叶小清就煮了一个人的面,然后坐在客厅里大口大口地吃。吃得正香,房门就轰隆一声,被震开了。
此时,院子外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站了一个黑衣男人和黑衣女人。这一男一女静静地站着,路过的行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还以为那是雕像。虽然与院子保持一段距离,但黑衣男子似乎能看到小洋楼里的情况,当看到二楼有人踢门,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了。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儿了,要不要我上去把事情做完?”黑衣女人站在黑衣男人身后问道。
“算了,今天先这样吧。”黑衣男人饶有兴趣地盯着小洋楼。
“弄死那个女人,不正好把事情解决吗?”黑衣女人期望地问,她似乎很想杀人。
“不了,我们的计划有变,走吧。”黑衣男人答道。
“为什么?”黑衣女人不解地问。
“你没发现,那个女人的身上居然有我一直想要找的东西。”黑衣男人兴奋道。
不知何时,黑衣男女走掉了,就好像他们从没出现过。一只流浪狗狐疑地走过去,四处嗅了嗅,又摇着尾巴跑到了别处。从院子外面看,整栋小洋楼笼罩着一股死寂的黑暗,直到破门声响起,路灯才又恢复原来的明亮。同时,刚才打瞌睡的孙老也清醒过来,他觉得觉得睡了一百年一样。
门被踢开后,叶小清手里的筷子叫掉桌上了,她愤怒地想,现在是和平时期,哪个强盗这么猖狂,胆敢破门而入。往门外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雷鸣和欠扁的袁奇风。叶小清气呼呼地瞪着门外的两个人,心说好你个雷鸣,你让我倒霉就罢了,现在居然把门都踢坏了。
叶小清从饭桌边站起来,大声问:“喂,雷鸣,你搞什么名堂!”
雷鸣愣住了:“你没事啊?”
“我是有事,吃碗面条,差点被你吓死!”叶小清哭笑不得。
雷鸣满脸无辜,然后看向袁奇风,暗骂:“袁奇风,好你这个混蛋,竟然耍我!现在这么尴尬,你说怎么办?”
袁奇风黑着脸,不回答雷鸣,紧皱眉头,环视这间屋子。叶小清想要暴跳如雷,可身体有点虚弱,脾气一时半会不能完全发出来。面对这两个帅哥,叶小清逐渐地平息了怒火,马上叫雷鸣帮忙修理房门。雷鸣看见憔悴的叶小清就心疼了,刚打叶小清的手机,话没说完就断掉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那时,雷鸣离开家里,要去抓一个贩卖儿童的犯罪团伙,直到忙完了才回到公安局。一进去,同事就说那栋小洋楼有个孩子失踪了,就是孙老的孙子。雷鸣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了,打电话问袁奇风,这才知道叶小清回去了,搞不好接下来她也会失踪。然后,袁奇风说他看出叶小清身上有黑气围绕,只要不继续住下去就没事了。雷鸣气得冒烟,叫他帮忙,居然说得不痛不痒。
不过这事也怪雷鸣自己,谁叫他以前做错事,使得袁奇风害死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雷鸣的姐姐,也是袁奇风以前的女朋友。从那以后,袁奇风就不做香头了,那事算起来都过去好些年了。如果不是叶小清遇到脏东西,雷鸣不会再找袁奇风,逼得他们两个又想起以前的事情。尽管袁奇风不愿再干香头的活儿,但一想起曾害死雷鸣的姐姐,觉得尚欠雷家一个大人情,所以勉强又出山帮忙。
袁奇风看出叶小清身上有黑气,这是和脏东西接触后,身体附近留下来的一种普通人看不见的气息。香头能够看到,但如果功夫不深,有时候也不一定能看到。袁奇风初看以为脏东西很容易解决,可刚才和雷鸣来到院子外面,竟意外地感觉小洋楼怨气冲天。
修好了房门,雷鸣就叫叶小清收拾点东西,今晚先跟他到别处去住。叶小清感觉自己像傀儡,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没有自由可言。袁奇风心烦气躁地看着眼前的蠢女人,觉得她不知好歹,这栋小洋楼很危险,不能再住下去了。刚才走进院子时,袁奇风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鬼气,至少是他遇到过第二强的鬼气了。
可是,院子里的鬼气很奇怪,因为这里有两股鬼气。那股奇怪的鬼气太强了,以至于另一股鬼气几乎没被发现,而且隐匿得非常好。更奇怪的事,那股强烈的鬼气已经消失了,要不然袁奇风也没办法发现还有一股微弱鬼气。以他做香头的阅历来看,若非被香头等人物驱逐,再弱的鬼气不会自己消失,更别提特别那么强烈的鬼气了。
袁奇风催促得紧,叶小清想要活命,那就快点离开,如果那股强烈的鬼气又出现,他都不一定能镇得住。叶小清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鬼呀怪的,这么会吓唬人。气氛被渲染后,叶小清就马上捡了几件衣服,然后跟两个男人离开了小洋楼。出去时,叶小清不忘问,自己走了,那其他住户怎么办。袁奇风就说,那管不了,世界上天天有人死与非命,警察有时间都救完吗?
叶小清放慢脚步,对旁边的雷鸣轻语:“你这个朋友有毛病,要不要叫他去看心理医生?”
“我看你才有毛病吧,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嫁给他,你不觉得很帅吗?”雷鸣反过来说。
“神经病!”叶小清随口说道,她不知道说自己,还是说那群女人。
走出院子,袁奇风就走向一辆黑色小汽车,刚才就是他载雷鸣过来的。叶小清心想,原来如此,有钱人嘛,难怪趾高气扬的。车子开动后,雷鸣就说现在要去看王梅的尸体,以证明她是不是被脏东西害死的。叶小清听后就急了,白天不去看尸体,居然晚上才去看。刚才一个个都信誓旦旦,绝对是脏东西害死王梅,原来他们都不敢百分百肯定。
“要去你们去看,我可不看。”叶小清脸色苍白,吃下去的面条逐渐往喉咙那儿涌。
“没说让你看,我和奇风去就行了,你去看孙家那孩子的照片,是不是今早看到的那个。”雷鸣交代道。
“你们没进那个房间看过吗?”叶小清问。
“今天看过了,没人啊,也没穿黄衣服的小孩。不过阿风还没去看过,等他进去看了才知道,我们警察看的不算数了。”雷鸣老实地说。
袁奇风正在开车,心想今晚脱不开身了,雷鸣这该死的家伙这次缠住他了。等到了地方,袁奇风就和雷鸣去看尸体,叶小清先在外面等他们,然后再一起去看孙家孙子的照片。黑夜里,虽然到处都开了灯,但黑暗就是无法全部驱散。过了几分钟,袁奇风就走出来,雷鸣跟在后面。叶小清感到意外,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从停尸房里出来了。
雷鸣手里握了一张黄纸,走上前就递给叶小清,叫她仔细看上面的颜色。这张黄纸只有火柴盒大小,有一半是黄色,但有一半好像浸了水,变成了黑色。叶小清奇怪地想,这是不是高中做化学实验用过的试纸。
这时,袁奇风漫不经心地说:“这是试冤纸。”
雷鸣接着解释,试冤纸是用桃树的木屑做的,只要接触了只要接触死者的血液就可以看出死者是不是正常死亡。如果试冤纸变成绿色说明死者是自然死亡,变成蓝色是他杀,但如果变成黑色,那么就是被鬼害死的。袁奇风要百分百肯定了,才会出手干涉,否则若是普通的凶杀案,那就不是香头能管的领域了。
“你……”叶小清一听纸上沾了死人的血马上吓得松开试冤纸。
“所以说嘛,王梅是被鬼害死的。”雷鸣看见试冤纸掉在地上,捡起来又递到袁奇风的手上。
袁奇风嫌这个笨女人麻烦,刚才还不怕鬼,一张试冤纸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他也觉得很奇怪,试冤纸变成黑色,但不算太黑,说明这个脏东西道行尚浅。可刚才他们赶到院子外,明明有股强烈的鬼气,如果是那个鬼杀了王梅,试冤纸可能都会融掉了。由此可见,应该是另一股鬼气的主人干的,那股鬼气还很微弱。
现在,最让袁奇风好奇的事情,就是那股强烈的鬼气为什么出现在院子里,又为什么自己消失了。
05.救命
回到公安局,雷鸣就找来孙老孙子的照片,让叶小清辨认,是不是今早见过的小男孩。看了一眼,叶小清就很肯定地摇头,孙老的孙子与黄衣小男孩不是个同一个人。公安局外传来车声人声,叶小清望出去,又看看身边的袁奇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刚才被人催得紧,叶小清没有时间考虑,等到现在才想起来,如果袁奇风那么有本事,干嘛不当场把鬼捉住,非要夹住尾巴逃跑。雷鸣看公安局人不多了,听到叶小清的提问,他也问袁奇风怎么不当场解决。叶小清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没等袁奇风解释,她又问既然有鬼,不如把王梅的魂魄招回来,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不就得了。袁奇风一时无言,身旁的这两个人什么都不懂,跟他们说了也白说。这事如果能当场解决,袁奇风早就做了,不用等到现在。
被问得烦了,袁奇风就说:“哪有这么容易,你们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好端端地忽然疯掉吗?就是因为有人招魂。人死了,魂魄投胎后,你如果再去把人家强行招回来,那他就回不了肉体,意识会全部混乱的。”
“我又不懂,问一下都不行,这么凶干嘛。”叶小清委屈道。
“哦,我想起来了,这事你以前说过嘛。”雷鸣看到公安局的同事打瞌睡了,声音就提高了不少。
以前,袁奇风教给雷鸣不少常识,关于世间鬼可以分为五类。第一类是虚鬼,一般是由被鬼害死,或者自然死亡的人变成的,这些鬼往往会直接转世,只有不愿意离去的化为虚鬼;第二类是阴鬼,这种鬼只能在晚上出没,也只能在晚上害人;第三类是阳鬼,通常这些鬼在还是人时就有点灵力了,但灵力不一定现显了,它们在昼夜都能活动,很容易害人;第四类就是妖鬼了,这种鬼这种鬼不仅昼夜都能出来,还可顶住烈日的爆晒,妖鬼通常有百年以上的修为;第五类是灵鬼,是最强的一种鬼,白天黑夜无法限制它们,甚至能修练出实体,通常灵鬼都有千年以上的修为。
袁奇风仔细回想,刚才在小洋楼里感受到的鬼气,肯定是灵鬼留下来的。现在的灵鬼就跟恐龙一样,要找到实属不易,叶小清运气那么好,居然让她撞上了。幸好那只灵鬼已经自己走掉了,要不然袁奇风就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帮叶小清,这事就划不来了。小洋楼有两股鬼气,除去灵鬼,另一个应该是阴鬼,比较好应付。
叶小清听完这些,总觉得雷鸣在捉弄他,更觉得袁奇风的样子不像香头。香头能长这么英俊吗,应该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太。可一想到王梅的死,叶小清就犯愁了,总不可能王梅也联合起来捉弄她。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找到孙老的孙子,叶小清看着照片,心想这么可爱的孩子被害了,那就太没天良了。
“我今晚就去你屋里把事情解决了,所以你不能在场,免得妨碍我。”袁奇风不留情面地说。
叶小清幡然醒悟,难怪把她带出来,原来是嫌她碍手碍脚。不过叶小清不敢去雷鸣家,天知道张丽丽是不是守在那里。天津的宾馆都很贵,便宜的有一两百,可这对她来说还是很贵。思前想后,叶小清咬咬牙,今晚就奢侈一点儿,住到宾馆里去。雷鸣知道叶小清的脾气,如果帮她付钱,肯定不干,只好由着她。
就这样,袁奇风夜晚去叶小清屋里,叶小清就去宾馆里住一晚,雷鸣还要去抓贩卖儿童的犯罪份子。叶小清奇怪地问,今天不是抓过了吗,怎么还没抓完。雷鸣唉了一声,说已经抓了几个了,可还有两个头目跑掉了,警方今晚要乘胜追击。
叶小清累得眼皮子打架,没心思多问,走出公安局就去东站附近开了个房间。那家宾馆离小洋楼比较近,走得远了,叶小清怕迷路。现在的城市四通八达,走哪儿都一样,她又是个路痴,不得不选近一点的地方。开好房间后,叶小清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到晚上十一点了。
明天还要去找工作,叶小清洗澡完了就关灯睡觉,刚要闭上眼睛就觉得还是保持光亮比较好。这两天可把她吓得更呛的,如果不开灯,根本睡不着。黑暗里,叶小清想要从床上摸到电灯开关,可一翻身就吓了一跳——刚才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可现在却多了一个人。
叶小清差点晕过去,这肯定不是人,绝对是鬼了。看来不该怀疑世上没鬼,现在这么快就给她上一课,是不是太讽刺了。一瞬间,叶小清就感觉脖子被人掐住了,借着从窗帘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她看见了一副恐怖的画面。
床上躺着的人影慢慢地清晰起来,一下子变成了王梅的模样,她的脸色犹如白纸,嘴唇发黑,双眼凹陷,干枯起皱的皮肤上正慢慢裂开,裂缝里竟挤满了蠕动的蛆虫,七窍处也流出了红黄色的粘稠状液体。
“你不是已经……”
叶小清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气都喘不上来了,这时候任谁都不能保持镇定。王梅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咧开嘴在笑。叶小清想要逃,可全身都使不出劲,好像有人压住她了。随着脖子上的力劲加强,叶小清觉得眼珠子都要迸出来了,看来王梅非要掐死她不可!
“王姐,不要……”叶小清舌头快要伸出来了,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是你害死我的,都怪你!”王梅收住笑容,面容狰狞起来。
叶小清一下子蒙了,王梅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害了王梅。早上时,王梅自己上楼找她说话,然后她就出门了,回来时王梅已经死了。从头到尾,叶小清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个王梅太不讲理了。可人家变鬼了,鬼跟人不讲道理,要不就不会有人枉死了。叶小清迅速地思考,袁奇风那个骗子不是说王梅被鬼害死,已经投胎去了吗,为什么现在要来取她性命。
“好你个雷鸣,带个骗子来捉弄我,现在害我丢了小命,小心我也变鬼来找你。”叶小清不甘心,因为她认为自己不是凶手,不该死。
怒气被激起后,叶小清的力气变大了,王梅的手逐渐地被扒开了一点。有了喘息的机会,叶小清就马上滚下床,但王梅紧跟在后面,并抱住了她的身体。宾馆外有保安,叶小清大喊救命,但怎么喊都没人回应,似乎整个世界就只有她和王梅了。黑夜里,叶小清快被吓疯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为什么王梅会跟到宾馆里,难道在公安局时,袁奇风没察觉有鬼跟在我身后吗?”叶小清心里奇怪,同时又在挣扎,想要摆脱王梅的束缚。
“是你害死我的,都怪你!”王梅重复地说这句话,充满了怨气。
叶小清懒得再说话,王梅简直不可理喻,不敢找别人的麻烦,专门拿她这个弱女子出气。叶小清对鬼没有认知,但现在理解了,光凭力气无法脱身。正着急地想怎么办,王梅就痛下杀手,一口朝叶小清脖子上咬去。紧接着,叶小清感到脖子上疼得厉害,像被人用冰锥刺入一样,浑身都抽搐了好一会儿。
对于叶小清来说,王梅就是个陌生人,只在今早才第一次遇到。绝望之际,叶小清很想问王梅,到底她做了什么,居然变鬼了也不放过她。可王梅不听解释,叶小清也喊不出话了,只能当一只任“鬼”宰割的羔羊。死到临头,叶小清就想起了哥哥叶小明,如果能在死前见她哥一面就好了,这可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
就在这时,叶小清身上冒出一道淡淡的青光,王梅刚想再咬第二口,马上就被那道青光震飞到一边。叶小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抓住这个机会,艰难地爬起来就想跑。可她全身都跟冰块一样,别说跑了,就连走都快走不动了。耗尽了气力,叶小清奔到门后面,想要开门跑出去。看到灯开关在旁边,叶小清又想去开灯,也许这样能把王梅吓跑。可她按了几下,日光灯毫无反应,看来这房间里的电器都失灵了。
王梅哆嗦了几下,又反扑过来,身体轻盈得就如一只风筝。叶小清见状,马上把门打开,不再纠缠电灯的问题。王梅动作很快,马上从后面抓住叶小清的肩膀,尖利的指甲深入到肉里。这一次的疼痛,叶小清被刺激到了,忽然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力气,硬是冲出了房间。这家宾馆没有电梯,只有四层,叶小清正好住在第二层。跑出来以后,走廊却是黑的,根本没有光,也听不到一点人声、车声。
叶小清明白,这是王梅在作怪,或许这一切都是幻觉,不需要害怕。隐约间,叶小清看见楼梯了,于是就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只要到了楼下,那就会遇到很多人,街上那么多人,变了鬼的王梅应该会害怕吧。这一回,叶小清失算了,无论怎么跑,那道楼梯永远没有尽头。明明就在二楼,跑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没到一楼。
这时,王梅七窍流血地飘到叶小清前面,挡住了去路,然后又说了那句话:“是你害死我的,都怪你!”
叶小清一肚子冤屈,从早上到现在,她就见过王梅一面,为什么王梅这么肯定。王梅从面前越逼越近,叶小清两腿疼痛,刚才在楼梯上滚得流血了,心一横就停住了脚步。王梅继续飘近,马上要能勾住叶小清的脖子了,谁知道叶小清却忽然纵身一跃,往楼底跳了下去。
06.庸报
话分两头,当袁奇风离开公安局,他就把车开回小洋楼那一带,趁没人注意就走进院子里。一楼只有两户人家开了灯,王梅住过的房子黑漆漆的,了无生气。袁奇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三个房间都没开灯,这正合他意。这种事情最好一个人干,没有别妨碍,不然容易分心,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夜里,蟋蟀叫个不停,当袁奇风走到楼时,蟋蟀的叫声就全都没了。袁奇风走到第二间屋前,掏出了雷鸣事先准备的钥匙,那是案子发生后找负责人拿到的。看到楼下没人,袁奇风就开门走进去,然后再轻轻地把门关上。空屋里如同墨缸,走哪都是黑的,就连人都被染黑了一样。
这一次,袁奇风感觉不到房间有问题,一个脏东西都找不到。可之前来到院子里,明明鬼气强盛,王梅的死也说明这间屋有问题。就算那个奇怪的灵鬼自己走了,那应该还有一个阴鬼潜伏在这里。袁奇风实在找不到痕迹,心想难道几年没干,所学的功夫都丢掉了。为保准确,袁奇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夜明珠,然后在空屋里仔细检查。
那颗夜明珠是袁老爹留下来的,据说是当年清宫里的宝贝,后来被一个太监偷出来卖给香头了。那颗夜明珠有驱邪的效用,当靠近脏东西时,原本微弱的光芒就会逐渐加强。袁奇风拿着夜明珠走了一圈,可没有任何发现,夜明珠还是老样子,光芒没有忽然变得强烈。夜明珠从未出过错,袁奇风也没察觉到脏东西,这下子可难倒他了。照理说,试冤纸变黑了,王梅就应该是被脏东西害死的,可为什么寻来寻去都没结果,难道被哪个同行偷偷地解决了。
此时,窗外闪来一道强光,袁奇风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路过的小汽车照射上来的。小洋楼下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住户里都在自己的屋里待着。眼见无果,袁奇风就要离去,把雷鸣和叶小清打发了,也好还给他一个清净的生活。刚要转身,袁奇风就被窗户上的报纸吸引住了。
那是一份《庸报》,是民国时期的报纸,后来被日本人控制了,变成了汉奸报纸。这份报纸贴了几十年了,不仅发黄变黑,连字都不容易辨认了。袁奇风凑近一看,报纸上有一行标题还能看清楚:黄梅戏女明星罢演《天仙配》 失踪月余。
袁奇风看到“黄梅戏”三个字,再联系叶小清曾提到半夜有人唱黄梅戏,完全能肯定小洋楼有问题。可找了半天,袁奇风就是找不到脏东西的踪迹,并不是他没能力,而是脏东西真的不见了。除非再发生命案,否则脏东西不出来,再厉害的香头也束手无策。窗户上的报纸撕不下来了,袁奇风就琢磨先离开,回去后再查一查这栋小洋楼的过去,知己知彼嘛。
就在袁奇风关上门,走下楼后,黑暗的空屋里跑出来两个小影子。
其中一个人说:“他没发现我们吧?”
另一个答道:“肯定没发现。”
另一方面,叶小清从楼上跳下来后,终于落到地面上了,耳边又传来了人声。宾馆的老板娘看见有人跳楼,赶忙叫人打急救电话,把叶小清送到了市医院里。老板娘不知道叶小清为什么跳楼,于是乱说一气,把叶小清塑造成一个为情自杀的悲惨女人。幸亏是从二楼跳下来,没有危及生命,但养伤几天是必须的。
当叶小清在医院里醒来时,以为在做梦,确定逃脱王梅的魔掌后才松了口气。夜晚,医院里仍有护士巡房,看到活人总比见到鬼强。可让叶小清感到意外,她刚醒过来,穿着白大褂的张民就走进来了。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张民那时正要下班回家,走出医院后就看见宾馆的老板娘把叶小清送来。
张民看见叶小清醒了,站在病床旁问:“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为男朋友自杀,值得吗?”
叶小清还不知道老板娘胡说,愣了好一会儿:“什么自杀?”
张民立刻解释,叶小清无可奈何,只得承认老板娘说得没错。她当然想说,今晚见鬼了,被逼得无路可退才跳楼求生。可人在医院,如果说出这种话,张民非把她送到精神科不可。接下来,张民就开导叶小清,说了一堆大道理,听得叶小清都想求饶了。他们才见过几面,犯得着这么热情吗,叶小清忍不住地想,难道终于有人发现她姿色不错,想要追求她。
过了不久,雷鸣赶到医院,并揪着袁奇风同行。雷鸣一边担心叶小清,一边责怪袁奇风,怎么没发现有脏东西跟着叶小清。虽然雷鸣还不清楚叶小清为什么跳楼,但很肯定不是她自己想跳,绝对是脏东西搞的名堂。袁奇风一声不吭,越想越觉得奇怪,莫非叶小清干了丧尽天良的坏事,到底是什么鬼要追到宾馆去。
当雷鸣找到叶小清所在的病房时,张民还在滔滔不绝地讲道理,看到雷鸣进来后,张民就小声问叶小清:“这个就是你的男朋友?你就是为他跳楼?”
雷鸣找医院方面问叶小清在哪个病房时,已经知道老板娘胡说了,听了医生细语就把身后的袁奇风扯到前面:“不是我,是他。”
病房内还有一名护士,看到此情景,竟忘情地盯着袁奇风说:“难怪了,换了我也愿意跳。”
叶小清涨红了脸,全身热气腾腾,这哪儿跟哪儿啊,其实她和袁奇风才见过几次而已。可袁奇风就不乐意了,但情况特殊,又不能辩解。直到张民和护士出去后,叶小清才把在宾馆的遭遇说出来,像是刻意避开刚才的话题。袁奇风想说这不可能,王梅才死一天,不可能有这种力量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而且王梅是被鬼害死的,如果没有转世,那就会变成虚鬼,这种鬼根本没办法害人,弄不好还要被其他鬼欺负。也正因为如此,虚鬼才会直接转世,不愿意留下来。
“可我真的见鬼了!”叶小清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
“小声点。”雷鸣提醒道。
这时有几个护士经过病房,她们来回走了好几次,每次经过都看向袁奇风。雷鸣明白,那些护士动了春心,想多看袁奇风几眼,谁让人家长得呢。不过雷鸣觉得在医院待着不安全,想要把叶小清接走,可袁奇风却说医院才最安全。很多人都以为医院最不干净,角落里有脏东西,但这个地方才是鬼最不愿意待的地方。医院里充满了生老病死,凡是人死后,他们都会马上离开这里,或者投胎去了。
“安全个屁,你的话不可信了!”雷鸣哼哼道,“要不是小清聪明,早就被王梅整死了,你是怎么办事的。”
袁奇风懒得辩解,叶小清见了就说:“你们先别吵了,王梅一直说是我害死她的,可我真不记得做过什么坏事。”
雷鸣冷不防问:“是不是你说人家丑,所以死了还不放过你。”
“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是那种人吗?”叶小清委屈道。
“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再待医院里了,我要上班,不能一直在病房里看着你,要不去奇风的家里住几天吧。”雷鸣建议道。
袁奇风早料到雷鸣会说这话,顿时觉得头疼:“喂,干嘛要住我那里,去你家不行吗?”
“去我家怎么行,我经常不在家,小清还不是等于一个人。你开了一个茶楼,天天在里面,帮我看一下人有什么困难的。你别跟我说,没在茶楼里挂一些驱邪的东西,要说哪里最安全,肯定就是你的茶楼了。”雷鸣不以为然。
叶小清靠在病床上,听见这段对话,第一个念头就是“鬼才去袁奇风的茶楼避难”。可转念一想,雷鸣家真不能去,因为张丽丽可能日夜守在外面,而且雷鸣的确忙得没时间回家。叶小清自尊心强,不愿意去袁奇风的家里,可见识过王梅的厉害后,不得不为了小命折腰。尽管袁奇风脾气很差,但好歹是个香头,待在他身边肯定安全。
雷鸣列出几条理由,每一条都在理,袁奇风知道逃不掉了,只能应允这个要求。这样一来,袁奇风就更要尽早把事情解决,他可不想天天面对叶小清那个笨女人。雷鸣看到袁奇风好不容易答应了,马上就去帮叶小清办出院手续,留下叶小清和袁奇风俩人大眼瞪小眼。
“对了!”袁奇风站着问,“我和雷鸣去小洋楼找你时,你没遇到过奇怪的事情吗?”
“什么奇怪的事?我那时在吃鸡蛋面啊。”叶小清皱眉道。
袁奇风这么问,是因为那时感觉到小洋楼出现一个灵鬼,可瞬间就不见了。如果灵鬼出现在那儿,叶小清肯定会看见异像,总不可能是一个灵鬼刚好路过那里。叶小清只记得半夜有人唱黄梅戏,早上见过一个穿黄衣的小孩,到了吃面的时候就一切正常。叶小清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起雷鸣曾打了个电话给她,后来就没信好了,于是就把这事说了出来。
袁奇风摇头道:“然后呢?”
叶小清脱口而出:“然后我就看见我哥了。”
07.小雨茶楼
医院里,药水味很重,叶小清说着说着就咳嗽了。袁奇风见状就没再追问,如果说这笨女人的哥哥是鬼,恐怕会把肝都咳出来。叶小清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哥怎么可能是鬼。恰好雷鸣回来了,听明白后就说叶小清的确有个哥哥,不过他从没见过。
“我哥又没带手机,我想找他都困难,你当然没见过了。”叶小清解释。
“她真有一个哥哥,不可能会是鬼啦。”雷鸣也帮忙说话。
袁奇风瞪了雷鸣一眼,意指你还好意思说,给老子添了怎么多麻烦。叶小清咬牙起床,折腾了一会儿,换了衣服后就离开了医院。一边走,叶小清一边不高兴,她想袁奇风没捉到鬼,反来污蔑她哥哥,这算什么事。叶小明从小到大,一直都偷偷来看叶小清,世界上哪有这种鬼。走出医院后,雷鸣明天还要上班,眼看时间不早了,但仍坚持送叶小清到茶楼那边。
那座茶楼叫小雨茶楼,在南门外大街附近,叶小清从车上下来后,看到这个名字觉得挺意外的。这名字太娘了,跟袁奇风一点儿都不配,怎么会取这么温柔的一个名字。小雨茶楼有三层,第一层是客人喝茶聊天的地方,第二层就是袁奇风的房间,第三层有个铁门锁着,不知道放了些什么,叶小清心想肯定是几百万的现金。
走进茶楼时,叶小清就觉得客人都在盯着她,浑身不自在。再一看,喝茶的人没有老头子,竟然以女性居多。在叶小清的印象中,喝茶都是老人家的专利,女人们都该去喝咖啡。看到一堆女人坐在茶楼里,叶小清以为自己过时了,没赶上时代的潮流。下一秒,叶小清就醒悟了,这些女人都是来看俊男的。小雨茶楼的服务生全是男的,一个个都帅得让人眼花缭乱,最帅的当属袁奇风。这些女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看到老板袁奇风回来了,恨不得扑上来。叶小清自然就成了妒忌的对象,如果没有雷鸣和袁奇风在场,那她肯定死得很惨。
短短几步路,叶小清竟觉得很长,那些女人的毒目真让她难受。走上楼梯后,叶小清才松了口气,这使得她认为袁奇风可能还提供“少爷”服务,不过没敢说出口。可是,到了二楼,这里的房间都装满了茶叶等货物,只有一间卧室能用,但那间卧室是袁奇风的。
雷鸣意外道:“你放那么多东西干嘛,让人睡过道啊?是不是早料到有今天,故意这么做?”
“不是还有三楼吗?上面有没有房间?”叶小清指着楼上说,但却看到通往三楼的楼梯有道上了锁的铁门。
袁奇风黑下脸:“上面不能住人!”
“那我睡过道好了。”叶小清妥协了,其实她也不愿意太麻烦人家。
雷鸣一看好朋友要睡过道,马上说:“这怎么行,奇风你把房间让出来吧,只要你把事情解决了,就能快一点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你看行不行?”
叶小清听了就摇头:“这样不好吧,算了,睡过道总比看见脏东西要好多了。其他房间货物是多了点,但挤一挤也可以的。”
袁奇风听得头大了,干脆就应允雷鸣,让叶小清睡他的卧室,他就到堆货物的房间里打个地铺。这使得叶小清受宠若惊,刚才袁奇风还冷言冷语,好像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现在居然这么大方。可叶小清却不知道,袁奇风这么做是因为要还雷鸣人情,而且他认为能很快把小洋楼里的脏东西除掉。
雷鸣内疚地把叶小清留在茶楼里,临走前千叮万嘱,不要乱跑了。叶小清虽然不喜欢待在茶楼里,可想了想,好像只有这里比较安全,换了其他地方就不敢闭上眼睛了。尤其是王梅出现在床上的那一幕,在叶小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自从清醒后都没有合过眼。袁奇风不愿多说话,把房间留给叶小清后,他就下楼看生意场子去了。雷鸣说这茶楼有驱邪的东西,百邪不侵,叶小清一个人在二楼里看了一圈,却觉得这就是一座普通的茶楼。
此时,小雨茶楼对面的阴影里出现了两个黑衣男女,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前一秒那里还没有人。一只流浪狗在附近转悠,忽然就朝黑衣男女的方向呜呜地叫了几声,然后慌忙地跑开了。
黑衣女人看了一眼逃开的流浪狗,说道:“现在叶小清躲在这里,你要怎么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进去拿还不容易?算了,只要跟着叶小清,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东西还没成熟,我们先不要惊动她,走吧。”
话音刚落,那两个人就不见了,茶楼对面的路灯又恢复了明亮。与此同时,叶小清正在洗澡,可总觉得身后有人,一边洗一边回头。叶小清苦笑一声,前一天过得开开心心,谁能想到今天会如此倒霉。如果她哥在这里,或许就不用寄人篱下,看袁奇风的脸色。楼下的袁奇风坐下角落里喝茶,本不想被注意,可女客人都朝这边望过来。忽然间,袁奇风就感觉到一丝怪异,口袋的夜明珠居然变得滚烫起来,并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如果不是装在口袋里,这颗夜明珠的光芒一定让女客人们惊讶。袁奇风偷偷地握紧夜明珠,心想必须是灵鬼才能让这东西有如此反应,莫非茶楼里被脏东西侵入了,这怎么可能呢!小雨茶楼不仅摆了辟邪阵法,还有镇鬼之物,脏东西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进来了。袁奇风隔着玻璃窗,看向对面的街道,觉得那边好像些不对劲,可那里却空空如也。
夜明珠的光热只持续了数秒,很快又消失了,袁奇风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夜明珠太久没用,真的坏掉了。接下来,袁奇风都非常警惕,一直注视着外面的情况。不过,夜明珠再没有反应,又恢复了正常。喝着陈年普洱,袁奇风就在思考,为什么灵鬼的气息两次出现在叶小清附近。王梅的死法应该是虚鬼,但却变成了阴鬼,能够穿越人群到宾馆里害人,这种变化太蹊跷了。小洋楼里的那份《庸报》也很巧,偏偏登载了黄梅戏女明星失踪的民国新闻,难道女明星当年死在小洋楼里。
袁奇风又喝了一口茶,抬头看见有女客人在看他,于是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躲过那些女人的目光,袁奇风就想,明天得找雷鸣要小洋楼的资料,搞清楚那里有什么秘密。他已经从雷鸣那里听说了,叶小清是一个倒霉蛋。可是,自从三年前有个小孩死在小洋楼里,一直都风平浪静,为什么非要等到叶小清住进去才又闹出怪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运气不好。
今晚,袁奇风已经很累了,只好明晚再去小洋楼。因为白天很难寻到鬼气,而且还要研究小洋楼的资料,如此看来,叶小清至少要霸占他房间几天的时间。好不容易过了凌晨两点,女客人依依不舍得地走光后,袁奇风才疲惫地走上二楼。
叶小清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一翻身就会看见王梅。熬到半夜,已经有黑眼圈的叶小清就紧张地走出门,想要找一个活人陪在身边。走出去后,叶小清才发现茶楼关门了,客人和服务生都走光了。虽然不愿意找袁奇风,但叶小清越来越害怕,那种恐惧感就像雪崩一样压来。叶小清急得想哭了,心说只要能看到一个活人,就算是袁奇风也好。
可二楼真的没人,叶小清一个个房间看过了,只有茶叶等货物。遍寻无果,叶小清就琢磨,袁奇风是不是睡在一楼,那里有椅子,可以搭出一个临时的床位。一楼关了门,也关了灯,叶小清望着楼下的黑暗,没有勇气走下去。就在这时,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吓了叶小清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袁奇风从三楼走下来,正在把铁门打开。
袁奇风看见叶小清贼头贼脑,马上就问:“你想干嘛,要偷钱的话,恐怕要失望了。”
“谁想偷你的钱!”叶小清紧张道,脑子里却想,不是说三楼不能住人吗,那袁奇风跑上去做什么。
袁奇风锁好门后,走过来说:“既然你还没睡,那就再好好想一遍,是不是住进小洋楼后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用别人提醒,叶小清早就想过几千遍了,可就是想不出来。其实,叶小清都想搬家了,可钱不够啊,只好继续租下去。袁奇风料到问不出什么,正想去放货物的房间里睡觉,可叶小清却说可以找房东陈佬肥问一问。房子是陈佬肥的,有没有女人在半夜唱黄梅戏,他总应该知道。多知道小洋楼的历史,就多一份把握,袁奇风点点头,决定明天去找陈佬肥套一套话。
看到袁奇风要睡了,叶小清急问:“那个……能不能陪我说说话,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王姐,我怕……”
袁奇风嫌这个笨女人麻烦,干脆把口袋里的夜明珠递过去:“这颗东西先借给你,如果有脏东西靠近,它就会变得更亮。”
谁知道,叶小清刚好奇地接过夜明珠,手掌就被烧伤了,夜明珠也“啪”的一声,裂成了四瓣。
08.惊魂
叶小清的手掌心被烫伤后,本能地甩开碎裂的夜明珠,然后不停地朝伤口哈气。袁奇风心中万分惊异,从小时候学做香头到现在,第一次看见如此情形。如要震裂夜明珠,那得需要多强的鬼气,恐怕灵鬼都办不到。虽然甚感意外,但袁奇风的表情依旧平静,看不出心中的波澜。
看着手掌心的伤口,叶小清以为袁奇风在捉弄她,于是问:“你搞什么名堂,要是嫌我占了你房间,明说就是了。”
袁奇风愣道:“你想太多了。”
叶小清不想太计较,毕竟在危难时,袁奇风收留了她,也许王梅真的等在茶楼外要取她小命。想到这儿,叶小清就勉强地笑了笑,问那是什么把戏,为什么一拿就会发烫。袁奇风看到叶小清脸色苍白,不想再吓她,于是就谎称是个江湖小把戏,不算稀奇。可叶小清哪里知道,那是清宫里流出来的宝贝,当年慈禧为此还处罚了好多人。袁奇风一直将夜明珠留在身边,今天被毁掉了,顿时觉得雷鸣没夸张,叶小清当真是个扫把星。
夜深了,叶小清不敢一个人待着,袁奇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并说自己就睡在房间外面,有事大声喊他就行了。有了袁奇风的保证,叶小清仍很害怕,但总不能叫人家和她一起睡。进房间前,袁奇风给叶小清拿了瓶创伤药粉,叫她敷在伤口上,免得明天会发炎,否则雷鸣会以为这个笨女人被他欺负了。
叶小清面红耳赤,接下那瓶药粉就回房休息,连谢谢都忘记说了。这一夜,叶小清睡得很香,是到天津后睡得最舒服的一觉。第二早上,小雨茶楼还没开店,袁奇风就买了早饭回来,丢到一楼的桌子上。叶小清洗漱完毕,下楼发现有热气腾腾的豆浆和油条,肚子就不争气地叫出声了。正好袁奇风要上楼,听到那阵声音,两个人都觉得特尴尬。
“快吃早饭吧,今天我和你去找房东问一问,是不是以前就遇到过脏东西。”袁奇风交代道。
叶小清问:“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你跟来吧?你不是说要去查小洋楼的资料?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叶小清蛮以为袁奇风会客气地说“不麻烦”,可袁奇风却面不改色地答道:“当然麻烦了!雷鸣那混蛋找上门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样啊……”叶小清喃喃道,“那你不去查资料吗?”
“刚才我打电话问过雷鸣了,那些资料找不到了,民国时期的谁还留着。只能找住过的人问一问了,实在不行就守株待兔,等脏东西自己出现。”袁奇风说完要上楼。
叶小清急道:“别急,你先等一下,我自己去问房东好了。这样冒失地去找他,又问这些,他会不会生气啊?”
袁奇风心说这笨女人笨死了,肯定不能直接问,当然要绕弯子了。如果跟人家说,你隔壁有鬼,不被人家打死才怪。叶小清不是香头,叫她去问也是白问,正因为如此,袁奇风才勉为其难地出马。反正昨晚两人被医院方面误认为是情侣,今天再扮一次也无所谓。虽然袁奇风这么认为,但叶小清却禁不住窃喜,能有这么帅的一个男朋友,那该多幸福。
茶楼开店后,袁奇风和叶小清就一前一后走出去,刚好有几个女客人走进来,看到这情形气得她们头上都快冒烟了。这些女人忿忿地想,那是哪里跑来的狐狸精,姿色这么差,居然能钓走她们心仪很久的英俊男人。叶小清没有回头,但仍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冷得浑身颤栗。
出发前,叶小清约了陈佬肥,大约十一点在小洋楼见面。为了不让陈佬肥起疑,叶小清就用袁奇风教的借口,说家里的电路有问题,能不能过来看一下。再回小洋楼那一带,叶小清简直步步惊心,仿佛每一个经过身边的女人都是王梅。再这样下去,就算脏东西都被赶跑了,叶小清也绝不敢再一个人住在那里。
走进院子,孙老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孙家人都愁眉苦脸的,他们的孙子还没找回来。叶小清一看见这情景就难过,可没听说鬼会拐小孩,这事也许和小洋楼的脏东西没关系。爬上楼后,叶小清就打开房门,让袁奇风先走进去。自从发现这里不干净,叶小清都心神难安,差点儿忘记要去找工作了。
袁奇风一进来就指着桌上的一盆花,问道:“这是你的花?”
叶小清不自然地笑道:“哦,那是假的桃花,卖花的人说能增加桃花运。”
“我说叶小姐,你眼睛没坏吧?这不是桃花,是梅花!”袁奇风冷冷道。
“梅花?难道卖花的人搞错了?这是我从四川那边带来的,留在身边好久了。”叶小清眼睛睁得老大。
“你没听说过?梅花入室摆一年,霉到卖身又卖田!”袁奇风说完就想,这女人果然笨得可以,连桃花和梅花都分不清。
“那我都摆了好多年了……”叶小清瞠目结舌,顿时想起自己是农学专业的,居然连两种花都分不清。
纠结再三,叶小清就把梅花丢到门外,不过从出生到现在,她一直很倒霉,恐怕不摆梅花也一样。陈佬肥还没过来,袁奇风就想现在有空,不如先下楼去套孙老的话。孙家和其他住户不同,他一直都住在这里,那套房子就是他家的。小洋楼有什么故事,孙老比其他人清楚,就怕孙老是个聋子,要交流起来不方便。
袁奇风下楼时,叶小清也想跟下去,可早餐喝了豆浆,憋了一肚子的尿。现在日正当空,叶小清不想被误会为胆小鬼,上个厕所都要人陪,于是就叫袁奇风先下楼。小便能花多少时间,叶小清尽量放松心情,从抽屉里找了一包纸巾就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青天白日,叶小清以为不会有事,结果拉开门一看,卫生间里居然有个小男孩——他就是孙家的孙子!
小男孩叫了一声,想要扑出来,叶小清吓得转身跑下楼求救。这时,袁奇风正和孙老艰难地交流,孙老因为听不见,所以进屋去找他儿子帮忙翻译。听到叶小清大叫着跑下楼,袁奇风就问怎么了,但当着大家的面,没问她是不是见鬼了。叶小清也不好意思明说看见什么了,对袁奇风耳语了几句,俩人才告别孙家人又跑上楼。
可是,这一回再进去,卫生间里却一个鬼影都没有了。叶小清信誓旦旦,保证没有看走眼,雷鸣给她看过孙家孙子的照片,刚才的小孩就和照片上一样。袁奇风的夜明珠坏掉了,只好凭真功夫去感应,可阳光太大,鬼气又不强烈,很难找到痕迹。如果小孩死了,而且是枉死,那他的确有可能化做鬼,但不至于强到能在白天出现。
“可我真的没说谎!会不会孙老的孙子已经……”叶小清不愿意想下去。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脏东西是能够迷惑人的。”袁奇风把话说开,但他心里也认为孙家的孙子已遭遇不测。
惊魂过后,叶小清央求道:“唉,我真的不敢继续待下去了,今晚你能让我住一晚吗?”
袁奇风一边注意房间的变化,一边回答:“随便你。”
这样一来,叶小清放心了,只要能离开这里,干什么都可以。因为不敢待在房间里,叶小清就问能不能在院子里等陈佬肥,不一定要在房间里等。袁奇风不喜欢被人粘着,于是就说你自己下去,我在上面看一会儿。房间这么简陋,叶小清心说有什么好看的,唱黄梅戏的女鬼在隔壁,又不在这里。
这时,陈佬肥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自己生意太忙,没时间过去了。接着,陈佬肥又夸自己的房子刚装修过,电路肯定没问题。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叫请个修理工弄一弄,钱由陈佬肥出。叶小清并不想修电路,只想套一套话,可陈佬肥却故意不来。现在很多人都这样,没买或者没租前,啥都好商量,等你买了或者租下了,那就不好说了。袁奇风站在旁边听,当知道陈佬肥不肯来,他暗示叶小清在电话里问。
叶小清为难道:“那房东啊,我能问问你吗,以前你有没有听到过半夜有人唱黄梅戏?”
可是,陈佬肥那头儿却忽然没了声音,并挂断了电话。这让叶小清非常纳闷,问一下都不行,陈佬肥准是个奸商,肯定事先知道房子有问题,要不租金不会这么便宜。袁奇风见状就说算了,人家不肯讲,这正说明房子真的有问题。可惜白天里找不到端倪,今晚他决定在小洋楼待一整夜,多少会有点线索。
既然陈佬肥不肯来,叶小清就想去找工作,总不能这几天因为见鬼了,找工作的事情就落下来,是人总要为饭碗奔走的。袁奇风本想放任叶小清,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接二连三出现意外,他有担心这倒霉的女人还会出事。纵然白天的街道人流大,阳气旺,可如果真有灵鬼盯上叶小清,那出再大的太阳也没用。
不用袁奇风说,叶小清也有这个顾虑,现在只好等这事尘埃落定再自由行动了。一整天,叶小清都待在小雨茶楼上,如同跟坐牢一般。楼下的女客人纷纷猜测,叶小清这只狐狸精是不是对袁奇风下了迷药,居然带她回来过夜,而且连续两天,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哦。聊得起兴后,几个不相识的女客人就坐到一起,一不留神还成了盟友。
到了傍晚,叶小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象袁奇风今晚要如何捉鬼,可满脑子都是王梅可怖的身影。茶楼外人声鼎沸,茶楼内却很安静,叶小清想得入神了,当手机忽然响起,不免又神经绷紧了。拿出手机一看,是陈佬肥打过来的,这奸商白天不肯来,现在倒好意思打电话来了。
叶小清接通手机,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一阵呻吟:“救命……救命……”
09.上面有东西
陈佬肥的声音断断续续,一直叫救命,像鬼叫似的。一开始,叶小清认为陈佬肥在开玩笑,真想求救不会找别人,非得找新来的租客吗?拿着手机,叶小清就耐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陈佬肥说了“在你家”,过一会儿就没声了,手机的通话状态却依旧保持着,不像在开玩笑。挂断后再打过去,那边的手机没人接听,难道陈佬肥这个奸商被脏东西收拾了?
好歹是一条人命,叶小清不敢犹豫,马上下楼找袁奇风,问他要不要现在就过去看看。袁奇风看天色不早了,现在过去也好,早点把事情解决,早点让叶小清滚蛋。这时候,茶楼里的客人不多,袁奇风就上楼拿车钥匙,准备和叶小清一起到小洋楼那边。本来袁奇风不想让叶小清去,可她说那是她家,不去怎么行。袁奇风问叶小清,你不是害怕吗,叶小清立刻回答我当然怕了,怕也得去。
说这话时,他们正从要上楼,叶小清以为袁奇风会问她“为什么”,可人家屁都没放一个,懒得配合她。叶小清忍不住,于是主动说陈佬肥向她求救,肯定得过去一趟。尽管陈老肥今天爽约,但罪不至死,她要回去看看房里怎么了。何况,叶小清最想当面问王梅,为什么一直说“是你害死我的”,如果不问清楚,恐怕一辈子都不敢到床上睡觉。
“你害怕还要问?”袁奇风问道,“我把她处理掉不就行了。”
“这是心理阴影,如果不解决,要跟我一辈子的!”叶小清叹气道。
袁奇风不再多言,这种情况以前遇到过,那些人都迫切地想知道被脏东西缠上的原因。其实,叶小清心中特别内疚,总觉得是因为她来了,所以才害得王梅死掉,孙家遭难。基于良心不安,叶小清无法躲在小雨茶楼里苟且偷生,该要面对的总要面对。这事如果能过去,以后遇到别的倒霉事都不算什么了。
拿了车钥匙,袁奇风从楼上下来,叶小清跟在屁股后面,问王梅为什么不在白天来找她。袁奇风没看叶小清,嘴上却说王梅虽然由虚鬼变成了阴鬼,但虚鬼和阴鬼不能在白天出来,只有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这段时间能出现。不像阳鬼级别以上的脏东西,它们在白天能出现,不过阳鬼在正午时分仍不能现身,只有妖鬼和灵鬼才有这能耐。若非如此,袁奇风也不敢带叶小清去冒险,因为现在刚六点多,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危险时刻。
叶小清将思维发散,又问现在夏天天黑得晚,有时候晚上八点才黑,非得定到七点吗。袁奇风忍住不耐烦,一边走一边说虚鬼和阴鬼虽然白天不能出来,但是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这段时间,不论天是否黑了,它们都能出来。鬼气在这段时间会完全释放,这段时间是所有脏东西的自由时间。世界上有一个数字——七,这个七可以是起始也可以是结束,或许用来诠释为何这段时间是所有脏东西都能出没的最佳依据。
“还有这个规定?”叶小清点点头, “那以后这个时间段我得小心一点儿。”
可他们刚走出门,工商部门的人就找来了,说要调查小雨茶楼的经营情况。叶小清很意外,这些国家干部早不来晚不来,怎么选在这个时候来,现在不是都已经下班了吗。袁奇风脱不开身,便叫叶小清先打车过去,他一会儿就马上开车追上去。在未确定陈佬肥是否出事前,叶小清没有报警,也没有打急救电话,所以不愿意再等袁奇风,一个人先打车回东站那边的小洋楼。
工商部门的人在小雨茶楼待了一会儿,很快被袁奇风打发了,时间只过去了几分钟,现在要追上叶小清还来得及。可傍晚是下班之际,街道上被车辆堵得水泄不通,袁奇风的车比乌龟爬还慢。叶小清乘坐的出租车却先开远了,避开了拥挤的道路,很快就到了小洋楼那一带。
下车后,叶小清着急地跑上楼,噔噔的脚步声就像一个人的心跳一样。二楼的张民还没回来,天就要黑了,叶小清心中忍不住恐慌起来。袁奇风不是说马上就跟过来吗,怎么现在还没见人影,是不是故意不来了。可救人要紧,叶小清不再顾虑,上楼后就要回屋里看陈佬肥在不在。
怎知,刚经过第二间屋,叶小清就发现门没关。这间屋没人住,门一直锁着,警察来查看时肯定记得关门,不会一直留着。叶小清心想,不用怕,已经见过鬼了,再恐怖的鬼也不怕。鼓起勇气推开门,叶小清看清里面的情景后,立刻两眼一黑,差点昏倒。
里面躺了两具小孩的尸体,一个是孙家孙子,一个是穿黄衣服的小男孩。为什么能肯定是尸体,因为小孩的身子都毁了!两具尸体的下半身都赤裸着,小腹被人生生地剖开,露出了里面内脏。红色的鲜血流了一地,肌肉层向外翻露,并看到里面的一层黄色脂肪层。肠子也露在外面,里面的排泄物倾出来,搞得房间里一股恶臭。
叶小清立刻就吐了,恐惧地将门关上后,她想叫孙家的人上来,喊了几声却没人回答。喘息了一下子,叶小清准备拿出手机报警,可想了想,又决定先过去看陈佬肥是不是在那里。她房门也没锁,推开一开,陈佬肥头破血流地躺着,手脚都冰凉了。突然间,陈佬肥的手指动了几下,原来他还有气。叶小清这回想走出去报警,但晚了一步,门居然自己关上了。
再回头一看,尚有一口气的陈佬肥被一个浑身缠了绷带的人掐住脖子,脸色一下子由苍白变成了紫红色。绷带人生得高大,全身都是白色的绷带,只有眼睛露和嘴巴出来。那双眼睛像兔子眼,每一处都是红色,让人不敢直视。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鬼嘛!叶小清若非见过鬼,现在一定以为在拍戏,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这栋楼有这么多鬼。
没等叶小清反应过来,整间屋的每一处都流出了鲜血,鲜血里还有人头伸出来!叶小清吓得大叫,可声音传不出来,她变成了一个哑巴。陈佬肥无力挣扎,任由绷带鬼掐住脖子,当绷带鬼看见叶小清,又松开了陈佬肥。叶小清骇然,绷带鬼要来害她了,该死的袁奇风怎么还没来!
一眨眼,绷带鬼就扑过来,疯狂地咬叶小清身上的肉。刚咬了几下,叶小清就站不住了,跌倒在地上。王梅也咬过叶小清,虽然没留下伤口,但那种疼痛比刀割还要人命,到现在她还身子还很虚弱。叶小清想要推开绷带鬼,摸过去却是空的,可又感觉到一股很重的东西压在上面。
千钧一发,屋子的门被人震开,杀千刀的袁奇风终于赶到了。满是血的屋子顷刻间变回了原样,袁奇风站在门口,马上朝绷带鬼打出了一道金光。绷带鬼嚎叫一声,白色的绷带竟被金光烧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窟窿,接着就消失在房间里。
叶小清气喘吁吁地爬起来:“快报警,隔壁有两个小孩的尸体!孙家的孙子已经……”
袁奇风看着叶小清的脸,现在她已经很虚弱了,但还记得孙家的事情,到底是笨还是善良。这里那么危险,既然他还没来,那就在下面等着,非要上来救陈佬肥,真是够笨的!袁奇风知道叶小清被鬼的污浊之气伤到了,不宜留在这里,于是就扶她下楼,然后才打电话报警。
院子里,只有叶小清和袁奇风,其他人都不在。叶小清不敢想像,如果孙家人看到悲惨的一幕,会不会崩溃。自然而然,叶小清就怪到自己头上,如果不住进来,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脏东西出现。先是唱黄梅戏的女人、穿黄衣服的小男孩,然后是王梅和绷带鬼,为什么以前相安无事,直到她住进来才会如此?
刚才赶到时,袁奇风看了手表,时间是晚上六点四十五分,虚鬼和阴鬼都不可能提前出现。如此说来,绷带鬼至少是个阳鬼,难怪小洋楼鬼气如此旺盛,原来藏了这么多鬼。不过,打伤绷带鬼后,小洋楼的鬼气就一下子消失了。袁奇风百思不解,脏东西很少跨界做案,除非有媒介带着它们走动。可是,刚才又没有别人走进走出,也没有任何东西离开小洋楼,为什么会忽然恢复原状?
半小时后,雷鸣和几位警察赶到,陈佬肥被送到医院抢救,孙家人哭得死去活来。雷鸣在调查案子,走过场似地问叶小清和袁奇风为什么第一个发现凶案现场,当然他知道这又是一桩无头公案。看着孙家人哭昏过去,袁奇风再不觉得叶小清麻烦,纵然现在没有叶小清,这件事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雷鸣问完案情后,医院方面通知他,说是陈佬肥一直呢喃:上面有东西。雷鸣将此话转告袁奇风,又多添了一个谜。因为陈佬肥是在二楼被发现的,他现在说“上面有东西”,可小洋楼只有两层,二楼上面空无一物。
10.姜汤澡
小洋楼再次发生了惨案,叶小清既愤怒又难过,早就把恐惧抛到脑后了。小孩子天真可爱,叶小清最怕看到他们受伤害,这多少和她曾在孤儿院待过的原因有关。尤其看到那两个小孩的尸体被抬下楼,叶小清冒火地想,凭什么脏东西要害死那么多人,报仇要找对人,有本事去杀几个贪官,小孩子是无辜的!
雷鸣虽然知道叶小清不是凶手,但总得走过场,所以把叶小清,连同袁奇风一起带回了公安局。叶小清原以为穿黄衣服的小男孩是脏东西,结果证明那小男孩真的是人,可惜现在被害死了,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孙家孙子失踪了近两天,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这段时间肯定与黄衣小男孩在一起。两个小孩死在隔壁,叶小清和袁奇风被带回公安局后就由其他两个警察盘问,轮不到雷鸣上场,于是他就在外面忐忑地等待。
折腾了几小时,天已经黑了,叶小清和袁奇风才被放出来,而叶小清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中。雷鸣担心他们被误认为是嫌疑人,当听到两人的清白被证明后,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袁奇风一出来就把两张试冤纸递到雷鸣的手上,让他去停尸房一趟。虽然那两个小孩看似被脏所害,但负责的香头都会用试冤纸检验一次,免得白忙乎一场。
为了调查案子,小洋楼的住户都被叫来了,包括医生张民还有在超市工作的女青年。张民到公安局看到叶小清,他就说陈佬肥还未脱离生命危险,现在陷入昏迷了。医院方面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陈佬肥的造化了。叶小清问袁奇风,要不要拿试冤纸到医院去检验,可袁奇风说陈佬肥还没死呢,试冤纸对活人无效。
叶小清仍不放心,又问袁奇风要不要去医院保护陈佬肥,万一脏东西追到医院里,那陈佬肥就死定了。袁奇风却说急什么,脏东西真要杀陈佬肥早就动手了,不必等到他去小洋楼。从现在的情形来看,除了王梅这个特例外,脏东西只在小洋楼范围内活动。关于王梅,袁奇风也不明白,她是怎么从虚鬼变为阴鬼,又如何穿越人气旺盛的街道去宾馆找叶小清。
这时,雷鸣从停尸房那边回来,手里拿了两张袁奇风给的试冤纸。可让叶小清感到意外,试冤纸没有变黑,反而变成了蓝色。前不久,雷鸣跟叶小清提过,试冤纸变成绿色说明死者是自然死亡,变成蓝色是他杀,但如果变成黑色,那么就是被鬼害死的。叶小清满脸困惑,难道两个小孩死是被人杀死的,该不会试冤纸也有失灵的时候吧。
袁奇风见了就说:“试冤纸不会出错,如果那两个小孩是被人杀的,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只能让雷鸣去查。”
“可我们不是见过……脏东西了吗?”叶小清紧张道。
“我们是的确见过,但那是在你房间里,我们谁都没亲眼看见脏东西害了那两个小孩!”袁奇风纠正道。
“那你说,为什么我房里会有脏东西,脏东西不是在隔壁的吗?”叶小清眨眼道。
雷鸣没等袁奇风回答,他就插话:“小清,你暂时不能回去住了,我同事这几天要去你房间找线索。我看你也不敢回去住,这几天继续挤在奇风那边,这样安全点儿。”
袁奇风瞪眼道:“挤什么?是我被挤!”
雷鸣摆摆手,说道:“你一个大男人,睡地上也不要紧吧?我待会儿还要忙,你们先回去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袁奇风明白现在不能赶叶小清离开,一肚子的气都不得不咽下去。雷鸣走后,袁奇风开车载叶小清回小雨茶楼,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又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叶小清坐在车座后面,偷看袁奇风的背影,回想脏东西被打退的场景。那时候,袁奇风在最后关头赶到,手里打了道金光出来,就跟变魔术一样。如果她学会这招,岂不是不用麻烦袁奇风,也不用再看他脸色了。
袁奇风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面的笨女人正想入非非,于是烦恼地长叹一声。叶小清听见叹气声,忙问你是不是嫌我麻烦,要不把香头的本领教给我,那你就可以抽身不管这事了。袁奇风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哪有那么容易,要学会穿心指得花几年的时间。叶小清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什么是穿心指。
袁奇风边开车边解释,鬼都有一颗鬼心,和人类差不多,但它是无形的。鬼心维持鬼体,如果鬼心被毁,鬼就要再死一次,到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是魂飞魄散。厉害的香头根本不用符咒、武器什么的,只要用穿心指打中鬼心,一般的角色都跑不掉。稍微厉害的脏东西就难对付了,有时穿心指打不到鬼心,或者很难找到鬼心的位置。
叶小清哇哇道:“你好厉害!那光怎么打出来的,如果你不开茶馆了,可以去表演魔术啊!”
袁奇风愣了一下子,心想他怎么了,居然一口气把穿心指讲给这笨女人听。接下来,车内又恢复沉默,叶小清看人家不理她了,她就想是不是她的问题太多了。回到茶楼后,叶小清提心吊胆地走上楼,生怕走慢一步就被喝茶的女人们吃掉了。这里的女客人都太奇怪了,没事跑过来喝茶、看帅哥,是不是钱多得没处花。袁奇风跟在后面,对客人笑了笑,然后就走上楼了。叶小清看在眼里,酸酸地想袁奇风从没对她笑过,难道就因为女客人们喝茶付了钱吗。
这一夜,叶小清又失眠了,但不是害怕,而是满脑都在想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到了凌晨两点,叶小清异想天开,如果试冤纸没出错,那两个小孩真是被人杀死的,那么他们就不会变成虚鬼,也许现在还没有轮回。不如让袁奇风招魂,向那两个小孩问谁是凶手,这不就结了。
两点时,小雨茶楼刚关门,袁奇风正好走上二楼。叶小清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去找人,看见袁奇风走上来,她就把想法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袁奇风倒不意外,叶小清本来就是笨女人,有这种想法已经不奇怪了。那两个小孩虽说不会变虚鬼,有可能变成了阴鬼或者阳鬼,但招魂可不容易。要招魂必须懂得死者的生辰八字,需要生前常用之物,以及一些复杂的条件,所以香头从不考虑用招魂解决问题。再说了,不论是哪种鬼,它们都可以转世,万一人家已经转世了,再强行把它招回来,那他就回不了人体了。
“原来是这样,我看电影里都有茅山道士招魂,以为能行呢。”叶小清嘟嘴道。
“你别想那么多,快去睡吧。”袁奇风催道。
“你以为我愿意想?现在死了那么多人,连房东都出事了,我哪还能置身事外。”叶小清烦道。
袁奇风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睡不着,那再去洗个澡吧!”
叶小清狐疑道:“我洗过了!”
袁奇风就知道这笨女人要误会他,于是耐心地说,这个澡必须要洗的。叶小清两次被脏东西咬了,身体被浊气侵蚀,会变得越来越虚弱。虽然脏东西一口咬下来,看不见伤口,但身体的元气已经被伤到了。要想恢复元气,那就必须烧一锅浓浓的姜汤,在洗澡时用姜汤擦拭身子,必须洗好几次才能去掉浊气。
叶小清早就觉得脖子很疼,抹了点药膏,却未见效果。自从王梅咬过后,叶小清就吃不香,睡不好,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恶的袁奇风不早说,非要等到绷带鬼再咬一口才肯提醒她。不过,当知道袁奇风已经煮好一锅姜汤,叶小清又觉得心暖暖的,这个像冰山一样的男人其实也很热心肠。
看到叶小清仍未离开,站在楼道上的袁奇风就问:“还有事吗?”
“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小洋楼有这么多脏东西吗?那个绷带鬼和唱黄梅戏的女鬼是不是同一个脏东西?我房东说楼上有东西,会不会脏东西都在楼顶?”叶小清想了好久,终于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袁奇风否定道:“那两个鬼肯定不是同一个,现在还不能肯定一屋为什么能容两鬼。至于顶楼有东西,这就不可能了!楼顶风吹日晒,没有脏东西会躲在那里。就算有夹层也不可能,你不想一想,楼顶被晒得那么烫,人都不愿意待,脏东西会愿意吗?”
叶小清歪着脑袋说:“你讲得有道理,楼顶的隔热层都很烫,热气都被阻隔在那里了。那房东又说上面有东西,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等雷鸣他们把屋子还给你,我再去找一找,现在都被封住了,没法儿进去。”袁奇风说道,“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快去洗澡吧。”
这一晚,叶小清洗过姜汤澡,浑身都放松了,脖子那块也没那么痛了。袁奇风又在挤在堆货物的房间打地铺,叶小清过意不去,想把房间还给人家。可袁奇风没给机会,等叶小清洗好澡,他已经关门睡觉去了。叶小清很苦恼,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倒霉鬼,袁奇风肯定也这么认为,说不定现在就想赶她走。本想敲门,叶小清又怕袁奇风已经睡着了,想来想去还是转身离开了。
到了早上,袁奇风早早去买早餐,一开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茶楼外。那个人一转身,袁奇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11.凶邻
站在门外的人是聋子孙老,他拘谨地站在茶楼外面,眼神闪烁。袁奇风看见孙老,马上停下来,问找他是不是来找叶小清。这大清早的,叶小清那笨女人还赖在床上,孙老着急地找上门,别不是把孙子的死归咎到她身上吧。话音未落,袁奇风又想孙老耳朵听不见了,因此想打手势告诉孙老,刚才他说了什么。虽然孙老耳朵背,听不见了,但能看人口型,立刻答不找叶小清,只找你。
“找我?”袁奇风微皱眉头。
孙老说话不滑溜,像卡带的录音机:“小伙子,你朋友告诉我你住南门外大街这边,我六点就到门口等你了。”
袁奇风暗暗吃惊,孙老肯定从雷鸣那儿得到他的住址,如若没有重要的事,孙老不会这么早就来了。想到这儿,袁奇风连忙请孙老进去坐,有事到里边再谈。茶楼还未正式开店营业,只开了个小门,里面光线很阴暗。孙老心事重重,忐忑地走进茶楼,选了一个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没等袁奇风开口,孙老就开门见山:“小伙子,我知道你是个香头,所以我来找你。”
袁奇风不想再做香头,早把这职业搁下好多年了,要不是雷鸣找上门,他决计不会出手帮叶小清。只要把叶小清这尊神送走,袁奇风马上又收山,不会再碰那些事。天下香头不多也不少,不一定非得找他。听到孙老这么问,袁奇风不管孙老怎么知道的,当下就装疯卖傻:“什么是香头?”
孙老直言:“别跟我装了,你就是香头!”
“我不是!”袁奇风否认。
“我看得出你是香头,因为我也是!”
孙老此话一出,双方都安静下来,茶楼里静悄悄,只有外面的车流声。袁奇风知道否认没用了,原来孙老也是香头,难怪看得出端倪。可孙老既然是香头,为何不出手除掉小洋楼里的脏东西,反而害得孙子惨死在空屋中。袁奇风耐着性子地坐下来,洗耳恭听,好奇心一涌而上。
孙老讲得很慢,据他自己介绍,从小开始就跟他父亲在天津做香头了。那时新中国刚成立,到处是灾荒,很多人在战争中死去。香头忙都忙不过来,年仅9岁的孙老从那时就替人消灾解难,遇到的危险不胜枚举。有一段时间,天津有不少商人移居海外,躲过了瓜分钱财的劫难。其中有个做丝绸生意的李姓商人,他曾请孙老的父亲,帮忙解决了一个脏东西的纠缠。在移居海外前,李姓商人赠送了一栋小洋楼给孙家,当作报答之理,反正那栋小洋楼也带不走。
孙家人不明真相,以为李姓商人知恩图报,然后把小洋楼分给其他孙家亲戚一起住。可没过几天,住在二楼楼道尽头的一家人就反映,半夜隔壁的女人在唱黄梅戏,扰人清梦。不过,那时住在隔壁的是个男人,因此第三间的那家人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道又过了几天,那家人就全部溺死在房间里。
那栋楼住的都是孙家亲戚,孙老的父亲因此受到亲戚们指责,竟让亲戚住进一个不干净的地方。大家都认为孙老的父亲没安好心,孙老站出来为父亲开脱,不料反被一个长者狠狠地打了两个耳光,从那时起孙老的耳朵就聋了。当天,孙家亲戚都搬出了出去,并与孙老他家断绝往来。
孙老的父亲气得吐血,原来李姓商人早知道这是处凶宅,所以才大方赠送。哪怕李姓商人暗示一下,楼里不干净,那孙老的父亲就不会好心反遭恶报了。为了给自己正名,孙老的父亲就想除掉那个脏东西,忙活儿了一天一夜,小洋楼终于恢复了平静。可是,孙老的父亲受了伤,很快就死了。孙老根本不知道他父亲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脏东西是什么来历。
临死前,孙老的父亲一直苦笑,那房亲戚以为隔壁有鬼,是个凶宅,其实不然。二楼第三间屋才是凶宅,对于他人而言,那房亲戚的屋就是一个凶邻。可惜那时的亲戚的描述误导了孙老的父亲,使得他只在二楼的第二间屋查找,所以以为小洋楼是干净的,却不知道脏东西就在隔壁的第三间屋。
还未说完,孙老的父亲就死了,双眼未闭,瞪得像金鱼眼一样。脏东西被除掉后,孙老一直住在小洋楼,但在文化大革命时遭批斗,被关到了别处。到了80年代,孙老才得平反,政府又把小洋楼还给他。可那时已经有人住在里面了,善良的孙老就只住了一间,其他的房间仍留给当时的住户居住。
那时,二楼的房间都没人住,原因就是孙家惨案还有影响。后来陈佬肥看上了小洋楼的房子,买了二楼第三间房。孙老本想提醒陈佬肥,但孙老的儿子不让他再把陈年旧事搬出来。孙老心想,反正脏东西被他父亲除掉了,住进去没有大碍。陈佬肥买了房子,住了几年,有了点小钱就搬走了。房子又空了好久,前不久陈佬肥把房子重新装修,然后就租给了现在的叶小清。
当孙家孙子失踪时,孙老没有立刻联系起几十年前的惨案,甚至三年前有小孩死在楼上,他也没有去出手去管。这都和孙老的儿子有关,他儿子总觉得孙老太迷信了,可能练了邪教的功夫。事到如今,孙子遇害了,孙家人才悔不当初,一个个哭得眼睛都肿了。
事发后,身为香头的孙老就看出了袁奇风的真实身份,于是才来坦白,想助袁奇风一臂之力。可袁奇风却想,孙老懂得的并不多,就连脏东西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摆在眼前的,就是为什么脏东西在叶小清住进去后频繁害人,这一点孙老也摸不透。
“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这时,茶楼里有个女人出声了,袁奇风循声望去,叶小清正站在楼梯口处。刚才孙老说的话,叶小清全部听去了,为了不打搅别人,她都没说话。孙老耳朵听不见,只能看口型,没注意叶小清站在楼梯那儿。袁奇风对孙老做个手势,提醒他有人来了,先把话打住。孙老转头看过去,慢慢地问叶小清知道什么了,快说来听听。
叶小清先看了一眼袁奇风,怕人家嫌她多事,可袁奇风没有生气的样子。于是,叶小清就大胆地走到桌边,坐下来把想法讲出来。从孙老的父亲除掉脏东西后,小洋楼就相安无事,除去三年前有个黄衣男孩死在那儿,一直到陈佬肥住进小洋楼都没什么问题。现在叶小清住进去,脏东西就冒出来,一下子害死那么多人。现在与过去唯一的区别,那就是陈佬肥把房子重新装修,改动了布局。
袁奇风大感意外,本以为叶小清吐不出象牙,但她的分析不无道理,很可能就是她说的那样。陈佬肥在重新装修房子时,对格局大改特改,大概取掉了孙老父亲留下来的镇邪之物。孙老也猛点头,承认这可能就是原因了,然后夸叶小清很聪明。袁奇风却在想,等过些时候你就觉得叶小清笨得像猪了,先别夸得太早。
“我要替孙子报仇!”孙老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听不见,一个人很难办到,小伙子你要帮我啊!”
袁奇风不乐观,直说道:“你先别急,这事恐怕不好办。”
“怎么不好办,现在有两个香头,总比你一个强吧……”叶小清越说越小声,因为她后面要说“你一个人搞了半天,什么都没抓到”。
袁奇风没看叶小清,而是对孙老说他父亲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多有钱人请他帮忙。当年孙老的父亲既然找到了脏东西,那就应该彻底铲除,这是每一个香头都会做的事。如果没有彻底铲除,只是暂时镇住了脏东西,那就说明它太厉害了,以至于无法被消灭。现在又过了几十年,恐怕小洋楼里的脏东西更厉害了,要想除掉它难上加难。
叶小清插话道:“我们只要找出孙老爹用过的方法,再改进一下,应该能办到吧?”
袁奇风也想过这一点,可孙老都不知道,总不能把他父亲的魂魄叫回来。不过,叶小清并不完全一无是处,当袁奇风听了她的话,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是陈佬肥装修房子时改动了格局,只要找出他的装修方案,那就能知道房子哪一处被改过了。
孙老千恩万谢:“小伙子,你真是一个好人啊!还有你,小叶,也是个好姑娘!”
听了这句话,叶小清心头暖暖的,孙老的感谢多少让她的内疚感减轻了。可陈佬肥现在昏迷了,没人知道他请了哪家装修公司,因此也不知道具体的装修方案。叶小清这一天智商似乎变得很高,指出陈佬肥曾说“上面有东西”,肯定已猜出房子有古怪了。那句话是在提醒别人,房子的上面有问题。装修不会把楼顶都装修了,唯一会改的地方就是类似天花板的那些地方,那里属于房子的“上面”。
孙老和袁奇风觉得这推断有道理,当即决定今天就找雷鸣帮忙,让他们进屋里查看。联系了雷鸣后,袁奇风就让茶楼停业一天,然后跟叶小清、孙老一起走出去。这一幕让刚要来喝茶的女客人们妒火燃烧,一个个都在想叶小清凭什么能和这个英俊的男人走那么近。其实,叶小清也隐隐地有点心动,袁奇风虽然性格很冷,但帅气的模样让她无法抗拒。
回到小洋楼,孙老的儿子就大骂孙老,一大清早跑哪儿去了。孙老一声不吭,任由儿子骂他,媳妇也跟着骂。叶小清气愤地想管别人的家务事,可孙老却使个了眼色,叫袁奇风和叶小清快上二楼。雷鸣赶到时,忙问袁奇风想到什么了,怎么把叶小清也带来,难道不怕又遇到危险。叶小清赶紧解释,因为茶楼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想被关在里面,所以硬要跟来,不关袁奇风的事情。
雷鸣苦笑道:“现在就帮那小子说好话啦?你就这点胆子,还敢回来?”
叶小清脸红了,于是催道:“先进去吧,别浪费时间了。”
打开门后,袁奇风第一个走进去,地上的血迹还未擦掉,房间里弥漫了一股腥臭味。他们三个人仰着脖子,抬头寻找陈佬肥说的“上面”,不一会儿袁奇风就领悟了那句话的意思,并找到了问题所在。
12.民国的失踪案
天花板上,有一盏兰花形吊灯,陈佬肥说是以前的房子留下来的,现在已经不通电了。因为那盏吊灯看起来很漂亮,所以就没拆下来,依旧留在天花板上。袁奇风抬头往去,彩色的玻璃上有一道刀形阴影,于是问叶小清有没有简易木梯。正好装修时,陈佬肥买了一把梯子留在屋里,叶小清就到角落里把它翻出来。
雷鸣站在兰花型吊灯下,托腮低语,他同事居然没发现吊灯上有名堂,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袁奇风把木梯打开,自顾自地爬上去,叶小清就在下面扶着。这时,雷鸣想起上头还未将这间屋解封,万一染了指纹,可能会不好交代。不过,叶小清住进来几天了,袁奇风也到过这里,有他们的指纹很正常,没有才觉得奇怪。就这样,雷鸣由着袁奇风摸这摸那,半个字都不说,在下面沉默地凝望。
木梯咿呀咿呀地响,叶小清赶紧扶稳木梯,惟恐袁奇风从上面摔下来。木梯有些摇晃,袁奇风一点儿都不在意,也没往下看。叶小清献殷勤时,眼睛一直盯着吊灯,不料扶木梯的手被穿着黑皮鞋的袁奇风踩到,疼得她大叫一声。这一叫,叶小清本能地将手缩回来,木梯也被带动而滑倒。幸亏袁奇风身手好,抓到吊灯上的东西后,一个转身就轻声落地,紧跟着木梯才重重地砸到地上。
叶小清握着被踩的手,急道:“我不是故意把梯子弄倒的,你刚才踩到我,所以……”
袁奇风皱头微眉,问:“你没事吧?”
“你让我穿皮鞋踩一脚,会不会有事?”雷鸣心疼叶小清,恼道,“你爬上去也不看看下面,八成是故意的吧。”
不等叶小清和雷鸣再说话,袁奇风就扶地上的木梯,将其放回原处,然后把吊灯上的东西递给雷鸣。那是一把沾血的水果刀,刀身已生锈,血迹虽然很少,但都变成了褐色。雷鸣一开始以为是案子里的凶器,可刀身很脏,血迹也不像最近的,绝对是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留下来的。根据这把水果刀的样子,雷鸣完全可以肯定,它与最近的几起凶案没有直接关联。
叶小清忙说:“这把刀不是我的!”
袁奇风头一摇:“没人说这刀是你的,这应该是当年孙老他爸从别的地方找来的。”
雷鸣把刀研究完了,还给袁奇风,说道:“从哪儿找的?难道当年孙老他爸还杀了人?”
“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这种事!”袁奇风对雷鸣说,“这的确是一把凶器,至于孙老他爸从哪儿找来的,我就不清楚了。虽然小洋楼里的脏东西很难对付,但再难对付,它们也有一个万能的克星。在变成脏东西以前,那个人被杀死后,任他怨气再重,看到杀死他的凶器也会退避三尺的。”
“你是说,凶器还能辟邪?”叶小清惊讶地问。
“可以这么说,但一定要找对凶器,如果用别的凶器,效果就不会太明显。”袁奇风答道。
雷鸣在旁边问:“现在找到凶器了,接下来怎么办?你找得出那东西躲在什么地方吗?”
“它早就离开了,能跑动的脏东西最麻烦!这样下去,还会有事发生!”袁奇风无奈道。
“你不能算一算它什么时候再出现,我看那些街上的算命先生都会啊。”叶小清说完又觉得这话太幼稚,于是改口道,“那现在只能坐在这里等它出现吗?万一它跑到别处杀人,那又该怎么办?”
袁奇风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儿了,不过命案一直集中在小洋楼里,足见那脏东西暂时不会四处做乱。可袁奇风不能未卜先知,谁也不能预测下一个命案何时发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了解那东西的来历,提前一步找到它的藏身之处。袁奇风回忆昨天的经过,当打伤了绷带鬼后,鬼气就马上消失了。这种离开的速度太快了,除非有媒介通往别处,否则在屋里无论怎么隐藏,总会留下痕迹的。
叶小清在屋里走了一圈,想起厨房角落有一个小型蓄水池,那也和兰花形吊灯一样,都是以前留下来的,早就是个摆设了。民国时,自来水不如现在广泛,也没有这么稳定。加之那时列强已经渗入中国境内,战乱不断,有时停水长达一个礼拜。有些人就在自家修了小水池,通常比水缸大一点,用来洗米洗菜绰绰有余。
那水池窝在厨房角落,陈佬肥把一堆杂物塞在池子里,叶小清住进来后从没去动过那里。听完袁奇风的分析,叶小清想起昨天傍晚小洋楼发生怪事,虽然没看见有人带东西离开,但水一直是流动的。除了电力,唯一能够通往外界的流动媒介,那就是水管里的水了。看到叶小清走进厨房,雷鸣连忙跟过去,担心那边会有脏东西埋伏。
袁奇风握着水果刀,沉思片刻,也跟他们走过去。叶小清一边把杂物搬出蓄水池,一边讲出心里的推测,这让袁奇风对她另眼相开,笨女人也有聪明的时候嘛。当杂物都被丢出去后,蓄水池底下就出现了几道刮痕。袁奇风靠近瞧了瞧,刮痕颜色以与水泥表面的一样了,这说明刮痕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雷鸣当警察有段日子了,一眼就瞧出问题所在:“你们看,池子底下有什么?”
叶小清把东西放好后,转身回头看,除了几道刮痕,还有一道隐隐的裂痕。虽然那道裂痕不长,缝隙能容纳水果刀的刀身。袁奇风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那道裂痕,然后用刀子比对了一番。雷鸣直说不用比了,别看水果刀太单薄,力度用对了,照样能把水泥戳出裂缝的叶小清胡思乱想,忙问水池里是不是封了死人,以前电视剧里不都这样拍,作案后就把人灌浆封砌。
袁奇风穿着雪白的衬衫,把身子压得很低,想要看清楚裂缝里的东西。可他压得太低,碰到蓄水池的边上,马上就染了一道灰尘。叶小清看在眼里,想要提醒人家,又怕别人嫌她多事。这时,袁奇风把刀插进裂痕,再把刀回拔,有一些东西就跳出来。雷鸣跟叶小清想一块儿去了,也以为是尸骨什么的,毕竟这种案子不是没发生过。
当袁奇风把那些东西放到手上,叶小清和雷鸣凑近问:“这是什么?不像骨头,好象是叶子。”
在袁奇风手掌上,那是几片褶皱的叶子,被水泥禁锢太久了,已边成水泥一样的颜色。水果刀抽出来时,那几片叶子都碎掉了,只留下化石般的形态。谁也搞不懂,蓄水池的底部为什么有茶叶在水泥里,孙老的父亲又为什么把刀插入那里。叶小清想问难道植物死后也会变鬼,这时孙老就推门而入,带了一些东西上来。
“刚才我儿子不懂事,你们别介意啊。”孙老苦笑道。
叶小清一阵心酸,孙老被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反为儿子开脱,难道慈母慈父注定多败儿吗。孙老不等他们说话,马上就说带了很重要的东西上来,要给袁奇风过目。原来,孙老父亲死后,曾留下一些线索。孙老觉得这些东西可能和小洋楼有关,一直压在箱子底下,现在都发黄得像冥币了。
那些东西都是报纸,孙老也想不出有什么关系,只不过都是一件民国的失踪案。那些报纸都是连续几期的《庸报》,被剪下来的部分报道了一个唱黄梅戏的女明星罢演、失踪、可能私奔的经过。那些都是猜测,可以说是民国的八卦消息,不足以取信。唯一能肯定的是,当年的女明星真的失踪了,至于去了那里都没人知道。孙老把剪报放在桌子上,然后猜测是不是那个女明星死在小洋楼里,所以阴魂不散。
袁奇风想起隔壁的空屋也有一份民国报纸贴在窗户上,内容和这些差不多,看来这屋里的脏东西一定与那女明星脱不了干系。现在事隔数十载,要调查民国时的失踪案等于浪费时间,袁奇风不由得头疼起来,这条路也行不通了,要如何找到脏东西的老巢呢。如果正面对决,袁奇风倒不怕会输掉,就怕那脏东西刁钻狡猾,要彻底收服不容易。要知道,当初孙老找到了凶器,也没能完全除掉它。
雷鸣在旁边说:“这种年代太久远了,查不到的,除非能回到那时候!恐怕当事人都死光了,还是把那脏东西揪出来,把它打得魂飞魄散容易多了。”
袁奇风同意道:“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们不能等它再出现了,它的老巢可能在下水道里,今晚我一个人去找一找。”
孙老已知道他父亲把刀插在蓄水池了,也认为脏东西可能顺着废弃的管道逃遁了,所以才能如此迅速地在小洋楼里消失。可下水道的管道比较复杂,民国留下来的管道有的被填掉了,有的废弃到现在,有的也改了路线。如果没有市里的下水管道工程蓝图,一个人在里面走太容易迷路,也很危险。孙老提议一起下去,好有个照应,可袁奇风马上拒绝了。倒不是担心孙老拖后腿,而是下面的情况都是未知数,如果出现死伤,那就不好跟孙老儿子交代了。
雷鸣孙老和袁奇风争执时,惊慌的叶小清终于忍不住插嘴:“你们不用争了……它……它来了!”
13.受伤
房间里的花色墙壁变成了血色,不知何时房间内多出了一个满身绷带的人——或者“鬼”。叶小清瞠目结舌,吓得僵住了,虽然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再见到鬼时还有会晕倒的感觉。雷鸣也大吃一惊,这里有两个香头,不知好歹的脏东西居然在白天找上门来,肯定有恃无恐。
袁奇风很冷静,好像绷带鬼再次出现并不奇怪,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不等孙老反应过来,袁奇风就先发制人,将那把带血的凶器掷出,可惜绷带形态如幻影一般,移动的速度快得无无法用肉眼捕捉。被掷出去的凶器没有刺中绷带鬼,也没有立刻落地,而是一直悬在空中,被一道隐隐的金光护着。叶小清在旁观战,忘了逃命,光顾着拍掌,还想这不是传说中的气功吗?
雷鸣第一时间把叶小清挡在身后,生怕绷带鬼专攻弱者,要拿叶小清做午餐。可绷带鬼看都不看雷鸣那边一眼,一直和袁奇风纠缠,偶尔也和孙老过招。想那绷带鬼像狐狸一样狡猾,两个香头没受伤,可也捉不住绷带鬼。叶小清躲在雷鸣身后,替袁奇风担心,总觉得绷带鬼冒着正午时间出现肯定有目的。
房间内仅有红色的血光,小洋楼外强烈的日光都被绷带鬼用邪力挡住了。袁奇风心说这只阴鬼太厉害了,虽然它不及妖鬼和灵鬼那般强大,但要在正午时遮天蔽日得耗很大的灵力。对战时,孙老明显拖后腿,袁奇风很多时候都想一个人出招,偏偏孙老还要插上一脚。眼见纠缠无果,袁奇风一怒之下就接连打出五道穿心指,五点金光闪过后,绷带鬼闪得很快,但仍被两点金光击中。
绷带鬼的鬼心早就换了位置,鬼心与人心不同,它是可以随处在鬼体里移动的。袁奇风看不透鬼心的位置,硬着头皮打出穿心指,却没能一击即中,鬼心还好好地待在绷带鬼的鬼体中。不料绷带鬼借力远扑,绕过雷鸣的身体后,它就把叶小清死死地抱住。刚才激战了一会儿,所有人都以为绷带鬼不会理睬叶小清那一头,全然摸不清它出牌的路数。
这时,叶小清又觉得浑身冷得刺疼,绷带鬼又像喝血一样地咬她脖子了。叶小清又生气又纳闷,是她的血好喝,还是现在的鬼流行模仿西方的吸血鬼了?气归气,被绷带鬼一咬,叶小清就全身无力了。雷鸣除了开枪什么都不会了,想要拉开绷带鬼,可一摸过去就像碰到空气一样。
袁奇风知道穿心指伤不到叶小清,当下肆无忌惮地打出两点金光,绷带鬼这回躲得非常快,一下子又消失在房间里。可叶小清却觉得心口疼得像要裂开了,猛地疼了两下,然后就双眼翻白地晕倒在地上。屋里很快又有阳光照射进来,街上的声音吵翻天了,赶走了刚才忽然出现的死寂。
雷鸣瞪眼道:“喂,袁奇风,你怎么出手那么重?脏东西拿小清当挡箭牌,你居然一点儿都没犹豫,直接下杀手了?”
袁奇风百口莫辩,若按以往的经验,穿心指不会对人类产生任何影响,连动物都不会受伤害,为什么到了叶小清这笨女人身上却不同了。孙老也帮忙解释,刚才看是一个意外,说破了嘴皮子才让雷鸣相信袁奇风并不是故意的。再等孙老收拾残局时,屋里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几份民国的《庸报》不见了!
雷鸣扶起叶小清,同时问孙老:“你没搞错吧?那脏东西冒险出现,就是为了偷你那几张旧报纸?”
孙老吃力道:“真不见了!我刚才看见脏东西出来,然后把报纸丢地上,它什么时候拿的我都不注意。”
袁奇风也想不明白,但眼前的事实就是如此,绷带鬼刚才冒险出现就为了几张民国留下来的汉奸报纸。那几张报纸除了历史价值有点特殊,并没有别的稀奇之处,犯不着跟香头拼命。雷鸣见了就说,袁奇风你想什么呢,还不快点把叶小清扶到医院,不怕我以伤害罪逮捕你。
袁奇风自知理亏,闷不作声地去扶叶小清,一句话都没说。雷鸣把人交给袁奇风后,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原来他手机调了震动,现在要接电话。袁奇风瞅住空当,问孙老有没有事,如果身体无恙就先回家待着,千万不要再上二楼。以孙老的能力,只要不主动招惹绷带鬼,起码还有自保和逃命的能力。
孙老的儿子又在楼下大骂了,催他老头子快点滚下去,根本不像一个儿子应该说的话。孙老脸上挂不住,尴尬地叫袁奇风有消息一定要再联系他,然后就匆匆地跑下去了。雷鸣接完电话后,说有案子脱不开身,必须马上归队了。袁奇风最怕和叶小清待一起,这笨女人特麻烦,可雷鸣真要去抓几个贩卖小孩的罪犯,帮不上他什么忙。
“你滚吧!”袁奇风恼了。
“你跟我生气?你如果快点把事情解决,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雷鸣讲理道,“好了、好了!大不了明天请你喝酒!还有,你别把小清送医院,那些医疗设备起不了作用的,天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而且我怕绷带鬼会跟到医院里,你小子肯定不会一直守着,所以还是把小清带回你的茶楼吧!”
袁奇风早料到雷鸣会这么说,偏偏不能反驳,一肚子气越积越多。当雷鸣离开,袁奇风几把叶小清的屋子整理好,然后小心地背她下楼,并带走了凶器和埋在水泥里的茶叶。下楼时,遇到张民下班回来,袁奇风把人当空气,完全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眼光。张民站在二楼走道上,看着袁奇风把叶小清背出去,眉头紧皱得厉害,然后又看向叶小清的屋子。
片刻,张民一动不动,左脚似乎就要迈向第三间屋了,但最终还是转身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
回到小雨茶馆,袁奇风把叶小清背到楼上,女客人们这一回都忍不住了,纷纷问那女人是谁,干嘛要背她上楼。袁奇风对那些客人笑了笑,说背上的女人是来讨债的,过几天就会走了。女客人信以为真,想要为袁奇风出钱摆平他背上的女儿,免得这位英俊的老板被一个平淡无奇的蠢女人吃了。
袁奇风救人要紧,笑了笑就立刻爬上楼,然后把叶小清放到床上。从离开小洋楼开始,叶小清就一直冒冷汗,如果去到医院,医生无法对症下药。袁奇风明白穿心指伤到叶小清了,可香头的功夫里从没教过如何治疗这种伤,因为穿心指不会伤害人体。这下子让袁奇风手忙脚乱,正当他琢磨要不要用冷水泼笨女人时,怪事再一次发生了——两点金光从叶小清胸口迸出,然后消失在空气里。
“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叶小清很快苏醒,袁奇风心一沉,刚才迸出来的难道是穿心指,这也太夸张了吧。叶小清醒来后,迷迷糊糊,还以为在做梦。袁奇风没有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他觉得那是幻像,不可能有人把穿心指又弹出来。叶小清一醒来就嚷全身都疼,是不是摔下楼梯了,好不容易才想起小洋楼里的那一战。
“我记得你打了我!”叶小清意识清醒后,想责难袁奇风,可又觉得别人并非有意的,火气瞬间就消失了。
袁奇风以为叶小清要大哭大闹,没想到这么快就消气了,顿时感到很意外。叶小清满脑子都在想,凶器为何插在蓄水池里。袁奇风一回来就熬了一锅浓浓的姜汤,看到叶小清又不自量力地思考难题,他就催这笨女人再去洗一次姜汤澡,别把脑子想坏了。
叶小清坐在床上,意识到刚才出了点汗,身上的味道不太好。可她总觉得想到了点什么,生怕思路被打断就再也想不出来,因此就叫袁奇风先别吵她。活该叶小清倒霉,袁奇风闭上嘴巴后,雷鸣就打了个电话过来,彻底扰乱了她的思路。原来,雷鸣想要告诉他们,陈佬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苏醒后嚷着要找叶小清,说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谈。
“和我谈什么,难道我要搬出去,还是赔钱?”叶小清紧张问。
雷鸣在电话那头说:“陈佬肥不肯说,你叫阿风陪你一起来就行了,千万别一个人出门!”
“哦,我知道了。”
叶小清乖乖地挂掉电话,然后瞟向袁奇风,纠结于要不要请提出请求。袁奇风不喜欢罗嗦,看出笨女人的心思后,立刻催她先去洗澡,去医院的事情不要想太多。可叶小清还是忍不住问,小洋楼的蓄水池里为什么埋了茶叶,她原本以为是尸体呢。袁奇风感觉陈佬肥的确知道点内幕,很想马上去医院听一听,可笨女人动作却慢吞吞的,像是故意捉弄他。
袁奇风为了打发叶小清,索性说出心里的想法:“既然水泥里有茶叶,那我相信你那晚真的听到了黄梅戏。”
“茶叶和黄梅戏有什么关系吗?”叶小清愣愣地坐在床上。
袁奇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女人还能不能再笨一点儿,居然连黄梅戏和茶叶的关系都搞不懂。正想要解释,又有一个电话打过来,这一次不是雷鸣,而是孙老打过来的。袁奇风以为孙老不用手机,因为孙老看不到口型的话,手机对他来讲就是一个玩具。看到一个陌生号码,袁奇风迟疑了一会儿才接通,却听到那头儿的孙老说:“小伙子,你走了以后,我终于想到了!我现在穿过下水道了,那东西的老巢不在下水道,原来在这个地方!你们绝对想不到啊……”
可是,孙老还未说完,电话里头就“呲”地一声怪响,信号就断开了。
14.肥子国
袁奇风没料到离开小洋楼后,孙老会一个人去找绷带鬼的老巢,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孙老的父亲可能死得早,孙老学艺不精,现在风烛残年了,更不可能一个人擒下绷带鬼。手机信号断掉后,袁奇风就肯定孙老凶多吉少,怕是已遭毒手了。不过袁奇风没把这话告诉叶小清,否则这笨女人肯定又要闹着去找孙老,她的善良与卤莽呈正比。
叶小清歪着脑袋问:“孙老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袁奇风心里着急,却又不露声色,此刻若不去找孙老,那他生还的希望就更渺小了。为此,袁奇风就决定让叶小清一个人去医院见陈佬肥,接着他再一个人去找孙老的下落。雷鸣那么热心肠,肯定早就在医院那边候着了,有他陪着笨女人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可袁奇风又怕脏东西会跟在叶小清后面,必须给她上一个“保险”才能放心。
叶小清看见袁奇风不回答,以为人家又嫌她多事,正想郁闷的闭上嘴巴,却见袁奇风作势要脱衣服。青天白日,孤男寡女,没事脱什么衣服。叶小清瞪大了眼睛,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想问你脱衣服干嘛。可袁奇风只解开了白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接着从衣服里拉出了一根红绳,上面串了一把比十字架还要小的木剑。
袁奇风取下小木剑后,递过去说:“我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医院了,你戴上它,保你平安的。”
“你有什么事?”叶小清问完又觉得太管闲事了,赶紧改口道,“这把小木剑有什么用?辟邪的吗?”
“那是桃木剑,当然能辟邪,就看你怎么用了。你别担心,不会用也无妨,起码不会丢掉小命。”袁奇风轻描淡写道。
“有没有用啊?我看这东西好像大街上到处有卖……不会你被人家骗了吧……”叶小清轻声道。
袁奇风无语地望着叶小清,心想这女人比猪还笨,这把桃木剑比寻鬼的夜明珠还要珍贵。当年,珍妃被慈禧逼得跳井自杀,虽说自杀的人最多能成为虚鬼,但那以后紫禁城内就闹鬼了。慈禧夜不能寐,于是招来各方术士驱邪,有一人就献出了一把很小的桃木剑。慈禧看到剑身很小,便问那把剑有什么特别,为什么要造得如此小巧。
术士说桃木是五木之精,也叫仙木,有镇宅辟邪的力量。虽然桃木能辟邪,但并非天下桃木都能,仅在山东肥城的桃木才有效。究其原因,那就是西周时有个古国叫“古肥子国”,他们就居住在今日的山东肥城。肥族人由东海迁来,东海度朔山的镇山之宝——桃树也被肥族人移植于肥子国,这在古籍《汉书》有记载。西周时发生过神秘的灾乱,产生了阴邪之物,后被肥子国桃木消灭,从此后桃木就成了那地方的驱邪之宝。
此后,脏东西都害怕肥城桃木,这与凶器能降鬼的理论相近。山东肥城的桃木是香头、以及术士们常用的东西,凡是在街上卖辟邪桃木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骗子。慈禧听到术士这么说,便把他留在身边,检验桃木剑是否有用。术士直说那把剑的威力很大,三百年前由他的前辈精制后保留至今,用来对付紫禁城里的污秽之物就大材小用了。一日后,紫禁城恢复了平静,慈禧因此也把桃木剑留在身边了。
列强入侵时,一个宫女把桃木剑偷走,展转几地才到了袁老爹手上。这并不奇怪,当年偷清宫里的宝物是常态了,很多国宝就在那时侯失踪的。那时候,肥城留下的古桃树都保持纯种,可后来在抗日战争时都被烧毁了。香头们以前都去那里取桃木,热闹非凡,这种现象现在再也没有了。香头们知道肥子国留下的桃树被烧毁,以前取用的桃木就细心保存,生怕以后再也寻不到肥城桃木了。
袁奇风又不自觉地长篇大论,顿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对这笨女人普及香头里的知识。叶小清满脸惊讶,脑子却想到别处了,桃木剑是从清宫里偷出来的国宝,戴身上会不会被警察抓起来。看来袁老爹不是普通的香头,也许背地里还干偷鸡摸狗的勾当,袁奇风一定还有很多黑货。
“这剑太小了,会不会威力不够,干嘛不做一把大点儿的?”叶小清问道。
袁奇风看了看手表,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再不出发就真要给孙老收尸了。于是,袁奇风长话短说,东西别看大小,实用就行。叶小清握着桃木剑,看着袁奇风离开,心里有种失落感,也许他去和哪个大美女约会吧。手心里的桃木剑仍有余温,叶小清忍不住想,这东西一直贴在袁奇风胸口,肯定对他很重要。
当屋里只剩下叶小清一个人后,那把小木剑的余温就迅速回升,烫得让人无法揣在手里。叶小清纳闷地想,上回的夜明珠也很烫,这把小木剑也一样,袁奇风是不是在捉弄她。为免手心又被烫伤,叶小清干脆把桃木剑放在口袋里,不再接触身体。此时雷鸣已经在市医院等了很久,叶小清匆匆地洗过姜汤澡,头发未吹干就恍惚地打车赶过去。
市医院的病房里,陈佬肥可怜兮兮地皱眉望天,病床差点儿就不够他躺了。雷鸣与陈佬肥没有任何交流,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气氛冷到冰点。叶小清气喘吁吁地走进来,雷鸣如释重负,赶紧让叶小清到旁边听陈佬肥吐真言。陈佬肥刚要开口,雷鸣就问叶小清,袁奇风怎么没有一起来。
陈佬肥不高兴道:“这位公仆大人,能不能别插嘴,没看到我要说话了吗?”
雷鸣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了?问了你一个中午,什么都没说,还以为你舌头被剪了。”
“这是一个民警该说的话吗?信不信我找你们领导投诉你……”
叶小清怕事情闹大,赶紧道:“房东,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到底那房子有什么问题?”
陈佬肥早把话酝酿很久了,听到叶小清问他,他就说这事哦从买房子那天说起。陈佬肥做的生意很多,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人脉很广。前些年,陈佬肥就看重房价会疯长,因此四处寻找低价出售的房子,然后再高价卖出去。听说东站附近有套解放前留下的小洋楼,其中有个房间很便宜,陈佬肥就欢天喜地买下来了。
很多生意人都信风水鬼神,陈佬肥也不例外,在买下房子前就打听了小洋楼的历史。这一打听就吓了一跳,原来小洋楼是一个很有名的李氏富商的家宅。解放前因为战乱,李家人迁去香港,小洋楼就送给一个姓孙的香头了。李氏富商在大陆叱咤一时,结交了不少名媛,其中包括一个唱黄梅戏的女明星。
据说,那位女明星和李氏富商交往甚密,还让女明星住进他家里,谁知道有一天女明星却失踪了。由于女明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时小报就猜测是李氏富商的老婆买凶杀人,偷偷地杀死了女明星。随着战事的发展,人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谁也不再去关心女明星的下落。
小洋楼发生过几起凶案,这引得商人们怀疑那栋建筑不干净,女明星很可能在楼里遇害,因此冤魂不散。陈佬肥大胆地买下来,住了一段时间,屁事都没有。又攒了点钱,陈佬肥就计划把房子重新装修,搞得更奢华一些。在装修过程中,工人发现蓄水吃里有把刀,硬生生地插在池子底下。陈佬肥那时正好站在木梯上,检查那盏兰花吊灯,工人把刀递给他,他就顺手扔在吊灯上面了。
从此,屋里就不平静了,陈佬肥常听到有女人唱黄梅戏,夜里总觉得有人在走动,可一打开灯又看不到人。更令陈佬肥不安的事,其他人都听不到黄梅戏,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陈佬肥就卷起东西跑掉了。为了减少经济损失,陈佬肥就把房子租出去,顺便看一看别人是否会遇到相同的怪事。
“原来你都知道?那你怎么还叫我住进去?”叶小清闷闷不乐地问。
“我也不肯定嘛,所以……”陈佬肥不好意思道。
“你叫她来,就是想说这些?那你怎么受伤的,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你杀的?”雷鸣的失望写在脸上了。
“当然不是了!”陈佬肥急道。
雷鸣摆起警察的架子,吩咐道:“还有什么话,一次说完!”
陈佬肥怯怯懦懦,惟恐旁边有鬼,纠结再三又继续说下去。当叶小清问夜里是否有女人在唱黄梅戏,陈佬肥就慌了,同时终于想起来,这一切会不会和拔出蓄水池里的刀有关。为了把凶器插回去,陈佬肥就专门挑叶小清不在的时间,想要把吊灯上的凶器拿下来。可是开门进去后,陈佬肥就觉得被人从后面袭击了,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陈佬肥醒了,然后急忙拨电话求救。因为全身无力,所以陈佬肥就直接按重拨,而最新的拨出电话就是叶小清的手机号码。
“陈佬肥被打晕,这事不太像脏东西干所为,难道是人干的?”叶小清心里猜测。
陈佬肥不懂叶小清在想什么,继续道:“那两个小孩的死与我没关系啊!肯定是那个唱黄梅戏的女明星变鬼了!你们没看见池子底下有点茶叶啊?听说那个女明星原本是个茶女,特别爱喝茶,要不池子底下怎么会有茶叶呢?”
说到这儿,叶小清就开小差,想起袁奇风告诉她,黄梅戏原名采茶戏,最初的形式就是湖北黄梅一带的采茶歌。那位女明星又唱黄梅戏,又爱喝茶,难道死后就依附在池子底下的茶叶上了。可谁把茶叶埋到池子底下,这恐怕不是爱喝茶那么简单。现在就连陈佬肥都招认了,可谁也没见过女明星的鬼魂,只见过绷带鬼,它俩是不是同一个脏东西呢?
陈佬肥把话打住,奇怪地看向雷鸣:“我还怕你说我脑子有问题,说了这么多迷信的事情,你怎么听得……那么入神。”
雷鸣心说糟了,光顾着听故事,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于是尴尬道:“你先说你的事,别管我信不信。”
陈佬肥啧啧地抱怨民警太凶,然后又继续说要知道女明星出了什么事,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好了。叶小清以为陈佬肥想要招魂,想说鬼魂不能随便招,意图显摆刚学到的香头知识。谁知道陈佬肥下一句就说——那位李氏富商尚在人间,他可能是唯一知情的当事人了。
15.巢穴
陈佬肥此话一出,喘了几口气,舌头伸长,两眼就翻白了。叶小清急得叫了几声,以为陈佬肥死了,可他又睁开眼,露出一脸坏笑。叶小清愣在一旁,这房东说正事时还记得开玩笑,脑子没坏吧。雷鸣原以为陈佬肥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当听到李氏富商还活着,飘忽的思绪马上就拉了回来。
“姓李的有钱人还没死?”雷鸣惊问,“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确定吗?”
“怎么不确定?他可是香港有头有脸的人物,骗你有好果子吃?”陈佬肥生气道,好像很不喜欢被人冤枉。
“那就糟了!”叶小清丧气道,“现在的有钱人太难接近了,身边的保镖一箩筐,要预约还得排一年呢,都不一定约得了他。真要等一年的话,黄花菜都凉了,去问那个有钱人,不如我们自己找。”
陈佬肥奸笑地说:“小清,还有地方住吗?没地方住的话,来跟我住吧。你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吗,要不来我公司帮忙?”
叶小清看着陈佬肥色咪咪的双眼,发现对方在盯她的胸口,吓得马上捂住那里。雷鸣见状就恼火地拍了拍陈佬肥的脑袋,叫他眼睛看别处去,不然就把眼睛挖出来。陈佬肥除了抖出这段历史,别的事就帮不上忙了。李氏富商远在香港,陈佬肥只是一个小角色,想要预约人家要等下辈子。雷鸣手上又没证据,而且那是民国时期的案子,过了几十年了,就算真的要追究也超过追诉的有效期了。
“那只能这么算了?那个女明星白死了?”叶小清不平道。
雷鸣把叶小清牵出病房,轻声道:“我觉得……那个绷带鬼不像女人,它的形体有点像男的。”
叶小清回头看了看病房里的陈佬肥,然后问雷鸣:“房东刚才说得那么肯定,他不会骗我们吧?如果不是女明星,还会有谁?”
陈佬肥一个人躺在病房里,看见那两个人故意躲开,气得亮出杀手锏:“你们给我进来,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雷鸣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跟叶小清又走进去,问道:“还有什么事,一块儿说完!”
陈佬肥坦白道:“如果只知道这些事,我不可能把小清请过来,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了!如果李氏富商那边行不通了,在天津还有一个姓劳的女人能帮你们!她是从北京那边搬过来的,父母都是有名的收藏家,关于民国时的那些黄梅戏画报、女明星的照片,她都有收藏!”
叶小清好奇地问:“那个女收藏家叫什么名字?”
陈佬肥甜甜地答:“劳月!”
正当雷鸣等人在医院交谈时,袁奇风一个人开车到小洋楼,找到孙家人问孙老的去向。孙老的儿子叫孙盼,此人脾气暴躁,孙老每天少不了挨他骂。孙盼看见一个穿着讲究的年轻人找他爸,马上就愣住了,心想他老头子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孙盼横着脸,骂了一句“他死了”,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吃了个闭门羹,袁奇风不气不恼,而是转了一个圈,绕到小洋楼后面。那里阴暗潮湿,蚊子苍蝇飞个不停,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腥味。在民国时,排水系统不如现在完善,有的人把地下管道的入口埋在自家后面,然后再私自接通到公用的管道里。建国后,小洋楼这一带的下水道就改道了,而以前修建的地下管道还未拆除,变成了老鼠与蟑螂的乐园。
袁奇风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地上粘了一层黑色的湿苔,踩在上面感觉随时会滑倒。还没走过去,袁奇风就发现地下管道的井盖被人掀起来了,看来孙老真的下去了。在电话里,孙老直说找错了方向,脏东西的巢穴出乎他们的意料,如此推断,巢穴应该不在下水道里。
下水道没有灯,只有一个生绿绣的金属梯子,袁奇风毫不犹豫地爬下去,完全不顾白衬衫会不会被弄脏了。在下水道里,一直有“滴答、滴答”的落水声,袁奇风爬下来后,左手一摩擦,手指间就跳出一团火光,飘在他头顶上空。这一招叫香火,香头最擅长的就是夜间照明,每一个香头最初要学的就是空手练出香火。
有了光,袁奇风就把香火扩大,能见度瞬间达到近百米外。越厉害的香头,制造的香火就越大,越能驱邪。下水道往前拐了一个弯,那里通向民国时公用的下水道,小洋楼以前排出的污秽都冲向前面去了。袁奇风一下就感到阴风阵阵,地面上的炎热与此地隔绝,穿着白衬衫和单薄黑西裤的他不由得吐出一口白毛气。管道里有一股邪气,袁奇风能肯定这就是绷带鬼来往于小洋楼的通道,难怪它能来去自如。
袁奇风每走一步,头上的香火都会跟着移动,并慢慢地驱散了阴寒之气。下水道积满了污水,幸而不深,走上里面不会被水漫进皮鞋里。水里留不住脚印,袁奇风慢慢地走向前,阴邪之气逐渐加强。孙老明明说下水道不是脏东西的巢穴,可袁奇风爬下去后,越往里走就越觉得有问题。
下水道转向的那一刻,袁奇风就感觉到脏东西来了,头上的香火也被刺激得跳动不止。鬼影未见,歌声先至,一阵黄梅戏的调子贯入袁奇风耳内,每一声都像在哭泣。走到民国公用的下水道,这里就变得笔直和宽阔起来,尽头处也幻化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袁奇风目不转睛地望着尽头,那道身影很模糊,但能确定歌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袁奇风对邪灵之物向来不会手软,虽然隔了近百米,但仍马上打出了一记穿心指。那女鬼属于阴鬼,白天不能出现,仅能在下水道勉强现身,可形体依旧很模糊。穿心指眨眼就到达女鬼的面前,被打中后,鬼影就变得摇晃起来。黄梅戏的歌声慢慢消失,可那女鬼用尽力量喊了一句:“孙老人在这儿……孙老人在这儿……”
定睛一看,孙老果然倒在脏水里,不注意看的话很可能会遗漏。下水道四通八达,有的是现代新建的,不少的污水倒涌到这边。袁奇风奔过去时,水就漫过了脚踝,比先前走过的地方要深得多。孙老早已归西,皮肤都被泡得变了颜色,此刻正随着滚动的污水漂荡。这里有几个连接口,孙老是从别的连接口漂进来的,刚才的女鬼像是有意提醒。
袁奇风抱起孙老,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马上发现孙老的手里揣了点东西。袁奇风掰开一看,那是张残缺的报纸,上面大大地印了“庸报”二字。原来,孙老看出绷带鬼冒险抢走旧报纸,于是又弄来一张,当作诱饵引绷带鬼出现。可是,庸报为什么能吸引绷带鬼出现,孙老死前还要扯下一角?
把报纸收进口袋,袁奇风就淌过污水,抱着孙老往回走。孙盼见到孙老死后,不哭不笑,神情呆滞。一夜间,孙家死了一老一少,孙家媳妇马上就疯了。袁奇风给雷鸣打电话,催他马上过来,并把刚才的事情在电话里简单地交代了。袁奇风身上的衣服脏了,却不急着回小雨茶楼换衣服,而是站在院子里陪着孙老的尸体。
孙盼回过神后,不问袁奇风怎么找到孙老,也不大骂袁奇风是凶手,只转过身回屋看电视去了。现代文明进步了,不孝子反而越来越多,袁奇风不禁替孙老悲伤,他的死到底值不值得呢。
青天白日,袁奇风一言不发地站着,忽然又袭来一阵阴气。袁奇风心说,哪个鬼这么大胆,现在居然敢出现?很快地,袁奇风就看见孙老的影响飘至跟前,比海市蜃楼还模糊。孙老被鬼害死,属于虚鬼,一般都会马上转生,力量非常弱,不可能在白天里出现。孙老这次拼死出现,肯定会形神俱灭,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袁奇风见状就料定孙老有要事相告,于是准备认真记下孙老说的每一个字,可孙老只说了两个字就因撑不住而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16.异常
伴着夏日里强烈的阳光,孙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说出来两个字“报纸”,转眼就灰飞烟灭。袁奇风沉默不语地站在院子里,没有去想孙老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在替这位老香头难过。现在的香头和灵鬼一样,都是世间的大熊猫了,少了一个同伴怎么会不伤心。尤其孙盼那龟儿子半点反应都没有,究竟是孙老教子无方,还是孙盼的心是铁石做的。
袁奇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摊开褶皱的报纸残片,那上面只有“庸报”二字、出版日期等信息。被孙老撕下的这半点报纸肯定没用处,他是想以此提醒袁奇风,那些报纸有问题。在此前,袁奇风也想到了,可几张旧报纸有什么好抢的,难道绷带鬼也有收藏旧物的癖好?
雷鸣在医院里接到袁奇风打来的电话时,叶小清正和陈佬肥交谈,询问女收藏家是否收藏了民国黄梅戏女明星的东西。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清楚女明星的名字,只知道她唱黄梅戏,小洋楼窗户上的旧报纸上依稀提了“邢绣娘”这三个字。那时候,取艺名已像现在普及了,唱黄梅戏的女明星可能也没用真名。
当听说孙老遇害,雷鸣惋惜地吐了口气,琢磨如何把这事告诉叶小清。这女人容易胡思乱想,如果让她知道了,肯定又以为是她害死了别人。其实如果孙老没去下水道,也不用报纸把绷带鬼引出来,他现在肯定活得好好的。叶小清还在和陈佬肥聊天,雷鸣站在病房外琢磨了一会儿,除了说实话,好像做任何的铺垫都显得多余。
“小清,你出来一下!”雷鸣在外面叫道。
叶小清疑惑地走出来,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在房东面前说……该不会那边的房子又……”
“孙老死了。”雷鸣简短道。
叶小清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天没出声,脑子里空空的。雷鸣以为这女人吓傻了,拍了拍她肩膀,对方也没有反应。叶小清恍惚了好一会儿,跟雷鸣琢磨得一样,她又在怪自己害死人了。尽管雷鸣在旁边解释,此事与叶小清无关,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假如她没有住进去,或者没有来天津,也许这些人好活着。
“别多想了,我同事已经往小洋楼那边去了,我也要过去,你现在先留在这里吧。”雷鸣商量道。
“刚才你不是说,袁奇风打电话给你,难道他已经在现场了?”叶小清迷糊地问。
关于袁奇风瞒着叶小清一个人去了小洋楼的事,雷鸣并不知道毫不知情,马上老实地交代:“是啊,刚才那小子专门去找孙老,难怪没跟你过来。”
叶小清顿时明白,原来袁奇风真把她当成一个包袱,怕她多事就没说实话。如果嫌她会拖后腿,只要明说,她肯定不会不懂事地去做小尾巴。叶小清心里隐隐作痛,不知是为孙老难过,还是因为袁奇风有意骗她。叶小清找了理由,要留下来问陈佬肥,是否能和那位女收藏家联系上,所以就不跟去小洋楼那边了。雷鸣不知底细,以为叶小清真的不想去小洋楼,反而松了一口气。
雷鸣记得袁奇风几次提过,医院和殡仪馆最干净,脏东西不愿意待在这种地方,因此叶小清应该很安全。就在叶小清送雷鸣走出医院后,有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医院里人来人往,叶小清根本没有注意到异常,好像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角落里的那个人。在病房里待了近一小时,叶小清早就想小便了,无奈陈佬肥罗嗦个没完,一直忍到现在。
叶小清抓住机会,三步并做两步走向女厕,把内急解决了再去找陈佬肥问清楚女收藏家的联系方法。医院里的女厕永远那么阴暗,叶小清心想现在是夏天,厕所里怎么这么冷,该不会那么倒霉又遇到脏东西了吧?和袁奇风住了几天,叶小清学了不少香头的知识,知道女厕乃世间少有的阳气不能进入的地方,很容易郁积邪气。
一想到这儿,叶小清就觉得到处都是脏东西,吓得腿有些软。也活该叶小清倒霉,这念头刚冒出来,女厕就立刻昏天暗地,连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毛气。叶小清立刻意识到,这肯定不是恶作剧,有脏东西在附近!袁奇风口口声声说,医院里不会有问题,那混蛋是不是故意骗人。
叶小清想把女厕里的隔间门推开,可那就像上了锁,怎么使力都是徒劳。叶小清想要大叫救命,却见一个人头从隔间的门上探进来,吓得她又跌坐在马桶上。这个人头滴着红色的鲜血,脖子伸得老长,看不到身子,就好像一条蛇。叶小清惊恐地仰望,这个人头不就是王梅的脸吗,她怎么追到医院来了!
“王姐……我没有害你!”叶小清急着辩解。
王梅带血的脸扭曲成一团,怒道:“是你害死我的,都怪你!”
又是同一句话,叶小清有点愤怒了,鬼就不能讲道理吗,从头到尾就只有这句话。上回在宾馆里,王梅一直重复这句话,逼得人都快发疯了。袁奇风明明用试冤纸试过了,王梅的血让试冤纸变黑,肯定就是被鬼害死的,按理说她应该变成虚鬼而转世了。可王梅的情况异常,先是从虚鬼变为阴鬼,能够在夜里穿梭人群去到宾馆,现在又能在白天出现于医院女厕,这不是阳鬼才能办到的事情吗?
“是你害死我的,都怪你!”
王梅又叫了一句,叶小清回过神来,可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了。王梅张开獠牙血口,作势要咬人,和蛇的攻击姿态差不多。叶小清彻底发火了,脏东西怎么跟狗一样,老喜欢咬人。王梅不管叶小清是否愿意,一瞬间就如蛇一般,用长长的脖子卷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再动弹。这可了不得,叶小清叫了好多声,根本没人听见,每次有脏东西出现,科学定律就全他妈不管用了。
“救命啊!”叶小清喘气喊道,还想再多喊几句,却喊不出声了。
王梅把叶小清缠得紧紧的,别说喊人了,再这样这样,连呼吸都成了大问题。忽然,叶小清想起袁奇风给过她一把桃木剑,那可是慈禧老佛爷的宝贝,比街上卖的强多了。不容多想,叶小清就费劲力气,把手伸进口袋里。王梅将人卷得很紧,叶小清活动受限,要拿出桃木剑并不容易。
摸到了桃木剑,叶小清就感到一股热流,王梅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缠住人的脖子松开了一点儿。叶小清趁机掏出桃木剑,将其刺向王梅那蛇一般的脖子,霎时间就产生了一道劲风,王梅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消失了。女厕里随即恢复了正常,光亮有了,温度有了,甚至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声。
“这把小木剑果然不同凡响,只刺了一下,脏东西就不见了!”叶小清庆幸地想。
王梅这一次被肥子国的桃木刺中,叶小清有一种感觉,这女鬼是真的魂飞魄散了,可惜没问出王梅为什么执意要杀了她。尽管女厕变得正常了,但叶小清不敢继续待下去,手都没洗就冲了出去。当门一打开,叶小清就看到面前有一个人挡住了去路,由于离得太近,没能马上看清楚这人是谁。
退后一步,叶小清抬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胸口说:“张民,你吓我一跳,怎么跑到女厕所门口站着?该不会想要……”
张民急得脸红地解释:“绝对没有要偷看你的意思!我刚才听到有人在里面喊叫,还以为有病人跌倒了,所以……”
叶小清不好意思和一个男人站在女厕前聊天,于是一边走到外面一边说:“厕所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病人,你可能听错了。”
张民还想说点什么,叶小清没给人家机会,早就害怕地逃开了。医院里那么多人,叶小清心想王梅如何来到医院,难道她不怕太阳。这一点超过了常理,叶小清不是香头,想也想不明白。袁奇风提醒过她,这把剑必须戴在身上,不能取下来,否则无法辟邪。口袋里的桃木剑虽然很厉害,但叶小清没有戴在身上,因为那把剑总会产生高温,不能与她的肌肤接触。
绕了一圈,叶小清看阳光明媚,室外没有黑气,于是就壮起胆子又走回病房里。陈佬肥还躺在病床上哼哼哈哈,复原的情况比预期的要好,甚至起了色心,想要把叶小清邀到他家里住。叶小清恨不得转头就走,为了要女收藏家的联系方法,只好多说了几句好听的话。陈佬肥却总在避开话题,不肯马上说出来,叶小清急了,这一次就真的气得要走了。
“别走啊,小清!跟你开个玩笑都不行,你要我办的事情,早就办妥当了!”陈佬肥着急道。
“办妥当了?”叶小清转头问。
“不用你追问,我都想知道那屋里有什么名堂,所以你走开后我就打电话给劳月了!”陈佬肥吃力地坐起来,说道,“劳月和我有生意往来,她有不少收藏品是我帮联络对方买来的,当然要给面子了!劳月收藏一件东西,都要弄清楚它的来历,否则不会收藏。民国时,天津的黄梅戏女明星不多,最出名的只有几个。劳月收藏的东西里,就有那几位黄梅戏女明星的戏服,关于她们的去向都了如指掌!”
“那失踪的女明星呢?”叶小清好奇地问。
陈佬肥有意吊人胃口:“你绝对想不到!劳月十分肯定地告诉我,那位失踪的女明星并没有死,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和那位李氏富商一样!”
17.邢绣娘
叶小清甚感意外,所有人都以为那位黄梅戏女明星死了,要不小洋楼里的女鬼是谁?陈佬肥信誓旦旦,很肯定这条信息不会错,劳月是出了名的细心,绝不会出错。劳月还查到了更重要的信息——那位女明星现在就住在湖北黄梅县,已经83岁了,就连具体住址都用短信的形式发到陈佬肥手机上了。
邢绣娘是黄梅戏女明星的艺名,而邢绣娘这个名字很响亮,要知道黄梅戏的始祖就是邢绣娘。邢绣娘生于乾隆年间,曾经四次为乾隆献艺,并获得了“黄梅名伶”的御赐墨宝,最后在嘉庆年间去世。真正的邢绣娘已是数百年前的人物,现在不可能还活着,否则不是鬼就是妖了。民国年间的这位邢绣娘敢取于始祖一样的名字,想必演技绝佳,否则早被骂臭了。
在劳月传来的资料里,邢绣娘原名邢雪,和邢绣娘一样都来自湖北黄梅县。据说,邢雪和邢绣娘关系匪浅,她当年上台表演的戏服就是邢绣娘为乾隆献艺时穿过的,现被劳月收藏在天津。民国时,邢绣雪不辞而别,回到家乡隐居,这让外界都误以为她已经死了。劳月在资料里承认,她也不知道邢雪为何隐世于黄梅县。在资料末尾,劳月热心地附了一张邢雪老年的照片,依稀能看出邢雪年轻时是个美人。
叶小清接过陈佬肥的手机,盯着屏幕里的照片,总觉得邢雪会马上爬出来。这是一个大发现,叶小清恨不得飞到小洋楼那边,将消息告诉袁奇风。可一想到袁奇风把她看作累赘,叶小清又觉得不解气,不如自己去找邢雪,兴许能把小洋楼里的秘密查出来,到时候看谁还敢当她是拖油瓶。
理想总是美好的,叶小清打算一个人去湖北黄梅县,但钱包快空了,哪里有路费跑那么远。陈佬肥又不失时机地哄叶小清,只要她来做秘书,不仅包食宿,还能每个月出去旅游几天。叶小清不算太笨,一早明白陈佬肥的心思,当下严词拒绝。陈佬肥一肚子委屈,帮了那么多忙,却没有博得美人的一丝微笑。
叶小清想到陈佬肥的确帮了很多忙,不能把话说太死,于是又改口道:“房东,谢谢你了。工作的事情我过段时间再想吧,房子不干净,你也知道了,先把这事处理好。如果再有人死掉,你的房子就要继续掉价了。”
陈佬肥见钱眼开,立刻答道:“那好啊,赶紧处理好了,别把这事宣传出去,不然就亏大了。你那民警朋友可靠吗?我看他好像不排斥鬼神的事情,应该还成,叫他去湖北黄梅县问一问邢雪吧!”
叶小清商量道:“那……房子的事情在办?我知道我们签过租赁合同,但现在……”
陈佬肥精明得狠,他知道如果和叶小清解除了租赁合同,那就没借口再见叶小清了。虽然陈佬肥一开始对这小妹妹没感觉,但自从叶小清救了他,那心里的爱慕之感就挥之不去。陈佬肥玩的女人蛮多的,可现在老婆没有,孩子也没有,忽然间就想稳定下来,不再沾花惹草了。
思量再三,陈佬肥不肯放手:“小清,别急着走嘛。你一个人来天津,有地方住吗?别去和你那警察朋友住,男女共住一屋成何体统!等把脏东西收拾了,我让你免费住几个月,这总行吧?”
叶小清的确没有别处可去,如果脏东西被收拾了,她就得从小雨茶楼搬出来了。现在钱不够花了,能免费多住几个月,如遇甘霖,求之不得。叶小清心中忍不住窃喜,却又怕陈佬肥误会,因此没有当场答应,只说先去看一看别的出租屋,也许还会有更便宜的。陈佬肥想再耍嘴皮子,叶小清就马上逃了,不然到天黑都脱不了身。
走出医院时,太阳正疲惫地往西边下沉,地面的热气不断上涌,热得人无精打采。叶小清看时间不早了,挤上一辆公车,又转了一个站才到南门外大街那一带。自从见过鬼后,叶小清潜意识地要在晚上七点前回小雨茶楼,因为袁奇风说过那是脏东西正式出没的时间,不管太阳有没有完全落山。
一路上,叶小清东张西望,就怕有鬼在附近。直到走近小雨茶楼,叶小清悬着的心才放送下来,要不总觉得身后有脏东西。袁奇风也刚好回来,这时候茶楼里的人不多,服务员在里面打盹。叶小清心中有气,有意装没看见对方,怎知对方也没搭理她,径直地走进茶楼里了。
叶小清一急就丢下面子,匆匆地追进去,心里气愤地想:这男人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袁奇风的衣服被污水弄脏了,叶小清小跑跟上前,想问怎么搞的,难不成走路时掉进水沟了。可是,袁奇风老不吭声,叶小清也不敢说话,似乎一开口就会说错话。走上二楼后,叶小清才想起来,孙老死在下水道里,袁奇风可能把尸体抱上来时把衣服弄脏了。
袁奇风没有回头看,走上二楼后就拐进卧室,接下来就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这动作太快了,叶小清愣在后面,脑子一片空白地看人家把衬衫脱下来。袁奇风转过身看了叶小清一眼,叶小清就觉得心跳得厉害,甚至忘记把头扭到一边。
“我先洗个澡,你先到楼下喝杯茶吧,待会儿再把卧室还给你。”袁奇风终于说话了。
叶小清如释重负,赶紧应道:“我马上下去,你慢慢洗,不用着急!”
跑到一楼坐下来,叶小清就拍了拍脑袋,责怪自己不争气。为什么一看见人家脱衣服就紧张,只不过脱了上半身,没什么好害怕的。叶小清嘟囔了几句,暗骂刚才真不应该跟上去,现在是夏天,袁奇风肯定要马上把脏衣服换掉,跟上去岂不是明摆着要看人家洗澡。叶小清脸微红地坐在离楼梯口不远的桌边,服务员看到她就端了一杯茶过来。
“等一下!”叶小清叫住服务员,问道,“这杯茶多少钱,我付给你。”
“不用钱,老板早就交代过了,你要点什么都没关系。”服务员微笑地回答。
小雨茶楼的服务员一起有四个,全是男的,看那模样应该还在念大学。叶小清听到服务员说不要钱,有些不安地问:“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你叫……”
“不会!老板都说话了,还能有什么麻烦?”服务员轻声道,“我叫马小田,你叫我小马好了。”
“那……小马,你们还是学生?”叶小清好奇地问。
“我们哪有钱读书!”马小田苦笑道,“以前我们都在工地上挑水泥,老板就问我们愿不愿意给他干活,工钱比挑水泥强多了,又不用风吹日晒,我们当然愿意了。”
“服务员不都是女人干的吗,怎么找男的来做?”叶小清一边说一边想,该不会这位老板有那种秘密嗜好吧。
马小田替袁奇风说:“男的怎么就不能干这份活儿了?这里的服务员走了好几批了,老板在平时指点我们,怎么做茶叶生意,前面几批人都到江西、福建那边做茶叶买卖去了。你喝的茶叶,就是前一批服务员从武夷山送过来的,再过一年我也要出去做买卖,服务员当然不能干一辈子了!”
叶小清哦了一声,心想真看不出袁奇风还有点善心,居然还帮服务生们想后路。现在世风日下,老板都和陈佬肥差不多,巴不得把工人的皮剥下来,谁会那么好心地操心这些。不过,这话也让叶小清很困惑,为什么袁奇风对其他人那么好,偏偏对她像仇人似的。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叶小清想不出哪里得罪过袁奇风,难道真是因为她比较倒霉。
马小田可能也好奇,看到袁奇风没下来,于是小声问:“叶小姐,你和我们老板什么关系?他可从没带过女人上楼,你们怎么认识的?”
叶小清慌忙澄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事找他帮忙而已,帮完了我就走了!”
“好吧,我不是多管闲事,你别往心里去。”马小田说完转身就走,袁奇风也在这时洗好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下来。
叶小清没等袁奇风坐下,忙问孙老怎么会遇害,脏东西的巢穴是不是在下水道里。茶楼里没有客人,袁奇风望着门口,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听完这段话,叶小清气得冒烟了,不把小洋楼里的鬼揪出来,孙老就真的白死了。话末,叶小清也把医院女厕的遭遇讲出来,顺带把陈佬肥查到邢雪下落的事情都说了。
“王梅在医院里出现?这不可能!除非有人让王梅附身一件东西上,然后被带到医院,不然她没能力顶着太阳跑那么远!你从女厕里出来是不是见到什么人在附近站着?”袁奇风肯定道。
叶小清心里一惊,茫然道:“我看见张民在女厕外面,就是住在二楼的那个医生。”
18.大别山尾下的茶田
张民总是挂着一脸微笑,让人觉得很亲切,叶小清不相信是他把王梅带到医院里的。不过,张民刚进市医院一年,住在小洋楼却有几年了,会不会和小洋楼最近的不太平有关。叶小清想来想去,仍不认为张民是像坏人,可能是另外的人把王梅带到医院里。毕竟医院里那么多人,当时在女厕附近的不只张民一个人,只不过张民靠得最近。
袁奇风直言:“你别把他想得太好了,张民如果没把鬼带到医院,干嘛站在女厕的门口?”
“他说听到女厕有人喊叫,所以……”
“别听他狡辩,王梅在女厕里现身,肯定得把外界的光、声都封住了,普通人不可能听得见。”袁奇风很肯定。
叶小清被弄得糊涂了,以前从未见过张民,犯不着用鬼来害她吧。也许有的人天生灵敏,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这说明张民也有做香头的天份。不过,袁奇风说得不无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王梅怎么能够到达医院,而且知道她正好在女厕里。叶小清想得入神了,袁奇风就在桌子对面责问她为什么没把桃木剑戴在脖子上,否则王梅也没有机会靠近她。
叶小清苦笑道:“你骗我吧?这把小木剑一碰到我就发热,我还怕它烧起来,哪敢往身上戴。”
言罢,叶小清就掏出桃木剑还给袁奇风,奇怪的是这一次摸起来却不烫了。袁奇风皱眉地接过桃木剑,剑身已有一层污油般的物质,好像刚从淤泥里捞起来的那样。叶小清呆住了,以为手没洗干净,把剑给弄脏了。袁奇风摆摆手,说这不怪你,因为桃木剑每次收服脏东西,剑身都会变得污浊,这也证明王梅真的魂飞魄散了。不过脏东西被收服后,桃木剑也会因污浊而不能完全发挥辟邪的力量,必须用香火烧一次才能恢复如初。这里说的香火与寺庙里的无关,而是香头常用来夜间照明的火焰,也由于这个原因,桃木剑只有在香头手上才能真正发挥所有的力量。
“那我不用了,你留着吧,反正我也不太会用。”叶小清蔫蔫地说。
袁奇风不客气地收回桃木剑,然后说:“我明天要去湖北的黄梅县,茶楼明天不开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两天。”
叶小清可不敢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于是心急道:“你去找邢雪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要不我跟你去吧,我帮你提行李。”
“你住进来都够麻烦了!”袁奇风不留情面地说,“我很快就回来了,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吧。你住进来几天了,有没有在这里见过鬼?”
“是没见过,不过……一个人在这里我还是有点怕。”叶小清嘟囔道。
“你要觉得害怕,可以去跟雷鸣住,你和他不是关系挺不错的。”袁奇风趁机赶客。
“才不要!万一被张丽丽看见,她非杀了我不可。”叶小清摇头晃脑,然后说,“你去找邢雪,对方会不会不理你?毕竟她又不认识你,不一定跟你讲当年的往事。如果我跟着去,可能比较好交流吧,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女人。”
袁奇风不得不承认,叶小清讲得有道理,如果邢雪不肯透露过去的真相,跑到黄梅县也是多余。女人和女人交流比较容易,和男人交流会有防备心理,邢雪铁定不会搭理他。可叶小清是个大麻烦,总会惹出乱子,带上她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权衡再三,袁奇风就答应让叶小清同行,既然笨女人嚷着要提行李,那就真的让她提好了。
做了决定后,袁奇风就订了两张天津到武汉的机票,明天就赶去黄梅县找邢雪。叶小清在出发前,还琢磨要不要买火车票,可袁奇风赶时间,所有的交通工具都选最快的。这一趟,全是袁奇风出钱,叶小清过意不去,一路上都抢着拖行李,任劳任怨。而雷鸣就留在天津,一是留意小洋楼会否再现凶案,二是要追查当地贩卖儿童的犯罪团伙,实在脱不开身。
黄梅县在湖北境内,位于大别山尾部的南边,与安徽、江西交界。顾名思义,黄梅戏起源于明朝黄梅县的采茶调,黄梅县的山区早在唐宋时就盛产茶叶。每年春天采茶时,茶农们习惯于一边采茶,一边唱着山歌小调,以此解闷。就在这种漫山遍野歌声不绝之中,黄梅采茶戏孕育成熟。随着黄梅县的逃荒难民和说书艺人大量入,黄梅戏渐渐形成,并流传开来。
在劳月给的信息里,邢雪就住在大别山尾的一片茶田边,旁边人烟很少,看不到几座建筑。有一间黄泥屋坐落在茶田边,现在茶叶已经采过了,没有几个茶农走到这边。这边多是泥路,叶小清不敢拖着行李箱,所以就一个人提了两个箱子。袁奇风看不过去了,想把箱子抢过来,可叶小清不肯松手,硬要顶着烈日干苦力。
“你别逞强了,汗都流成河了,还嘴硬!”袁奇风夺过箱子,一针见血地说,“别替我心疼钱,你也没欠我什么!”
叶小清抹掉脸上的汗,不服气道:“我没嘴硬,箱子里只有几件衣服,根本不重!”
谈话间,俩人已快走到那间黄泥屋里了,附近的茶田一片青翠,远处的山林也透着一股清新的气息,炎热在这里退去了好几分。叶小清死要面子,不肯承认是为了还人情而甘愿做苦力,争辩了几句就听到有人在茶田里唱歌——
“董郎昏迷在荒郊,哭得七女泪如涛。你我夫妻多和好,我怎忍心董郎夫啊,将你丢抛将你丢抛!为妻若不上天去,怕的是连累董郎命难逃。树上刻下肺腑语,留与董郎醒来瞧,来年春暖花开日,槐荫树下啊,董郎夫啊,把子来交,把子交。不怕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心一条。”
这是黄梅戏《天仙配》里的一段唱词,内容易懂,不像古文那般生涩。这段讲的是七仙女下凡后与董永结连理,后被天庭捉回去,日思夜想董永而唱出的内容。唱这调子宛如天籁,好像年轻姑娘的声音,叶小清循声望去,调子却是由一位老太太唱出来的。那位老太太坐在茶田边,悠然自得,调子里埋了无限忧愁。
那位老太太就是邢雪!
叶小清和袁奇风相顾自明,这份默契让他们暗暗惊讶,随即又把视线移到别处。邢雪虽然已经83岁了,但声音和身手都不错,比一般的老太太强多了。看到有人走近,邢老太太就站起来,面色惊恐,像是见了鬼一样。叶小清心想,可能这里不经常有陌生人出现,老太太是不是怕“某些人”找上门来?
“你们是什么人?”邢老太太警惕道。
叶小清诚恳地说明来意:“婆婆,你好,我们有事求您。能不能给点时间,让我们把事情讲清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要买茶叶去别处,我不卖茶叶!”邢老太太借故推辞。
袁奇风站出来说道:“我们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从天津回到黄梅县,是不是在天津有人被害死了?”
叶小清听得瞠目结舌,这混蛋那么快把话挑明,不把邢老太太吓坏才怪。果然,邢老太太吓得脸色铁青,声音也不那么清脆了,还咳嗽了好几下。袁奇风只不过想赶时间,不喜欢假情假意地套近乎,却弄巧成拙。邢老太太转身奔回黄泥屋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再也不理会叶小清和袁奇风。
叶小清望着天上的太阳,泄气道:“刚才让我一个人说就成了,你干嘛忽然讲话,现在可好,邢老太太不肯出来了。”
袁奇风自知理亏,闷不作声地让叶小清说他,一直不还口。叶小清抱怨了几句,没再往下说,而是商量今晚要不要回县城里找一家旅馆住下。现在虽然是中午,但要走回县城要花不少时间,不然就得借宿在茶农家里。袁奇风无计可施,小洋楼那边又不能再拖了,万一又有人死掉怎么办,脏东西肯定不会就此罢手。
“邢雪闭门不见,肯定心里有鬼。”袁奇风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去跟她说点好听的话,让她把当年的事情透露一点儿,只说小洋楼里死了什么人就行了。”
叶小清为难道:“她现在都被你吓坏了,怎么肯开门嘛。”
袁奇风吁了一声,把两个行李箱放在泥路上,走到黄泥屋那边,一边敲门一边说:“邢老太太,我们不想对你怎么样,只想问一问你,你为什么从天津回到这里,是不是那时有人被害死了?”
黄泥屋里依旧静悄悄的,袁奇风好话说尽,逼不得已抛出一句话:“现在那座小洋楼里死了很多人,他们听到半夜有个女人在唱黄梅戏,还有看人看到一个浑身缠了绷带的……人!你如果知情的话,拜托你出来说句话,不然还会有人不明不白地死掉!”
此话一出,叶小清的心就七上八下,惟恐邢老太太拿出扫把赶人。怎料,邢老太太忽然把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颤声问:“他们又出来害人了?”
19.戏词密码
邢老太太把门打开,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生怕被黄泥屋外的猛兽叼走。袁奇风诚恳地把事情讲明白,可能长相上也加分不少,英俊的男人谁都喜欢。邢老太太终于放下戒备,并请袁奇风和叶小清进屋里坐,因为下面要说的话,恐怕得说到天黑才能说完。
黄泥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也很干净,叶小清和袁奇风坐下后,邢老太太就打开了话匣子。邢老太太原名邢雪,民国时为了生计,被家人卖到天津当戏子。邢雪天资聪颖,把黄梅戏唱得很传神,逐渐地在天津有了小名气。因为邢雪出身于湖北的黄梅县,又与黄梅戏始祖——邢绣娘同姓,所以戏班子就给她取了一个“邢绣娘”的艺名。
唱出了名气后,自然有富贾军官找上门,想要与邢雪共度春宵。邢雪对此特别抗拒,厌恶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从不与他们多说一句话。戏班子的头儿从不逼邢雪,由着她去,那些男人也不敢造次。可后来戏班子就变味了,那里面的领头逼着邢雪去与一个李氏富商幽会。邢雪不肯就范,戏班子的领头就威逼利诱,假说李氏富商是个狗头奸商,还与洋人勾结,即将血洗天津。可那事苦无证据,当地军阀不好出面干涉,其他势力也不能先动手,所以只好让邢雪去接近李氏富商,找到那些证据。
傻得天真的邢雪一想到全城人的性命在她手中,便不再推脱,假意与李氏富商走近,并成功地住进了李氏富商的小洋楼中。李氏富商已经成家了,那时没有重婚法,男人取几个老婆并不奇怪,因此大房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戏班子的头儿嘱咐邢雪,一定要找机会偷出李氏富商的信函,那里面会有他与洋人勾结的证据。
可是,李氏富商在信件收发的事情上很保密,别说邢雪了,就连大房太太都碰不了那些东西。邢雪由此完全相信了戏班子的话,不去管《庸报》煽风点火地乱写新闻,一心一意要拆穿李氏富商的人皮面具。
有一晚,邢雪找到了机会,潜入二楼的第三个房间里,准备把李氏富商的信件偷出来。就在拿到一沓信件后,邢雪从房间的后窗听到金属移动的声音,伸身望下去,原来李氏富商偷偷进钻进了下水道。邢雪好生奇怪,把信件藏在身上后就马上下楼,悄悄地爬入下水道去跟踪李氏富商。
下水道的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声,邢雪心跳加速地走下去,尽头的烛光在摇动,有三个人影纠缠在了一起。邢雪犹豫地停住脚步,想要离开下水道,如果被发现了,这里可没有地方躲藏。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尽头处的人影被推了一下,跌到邢雪所在的下水道那头。那是一个全身缠着绷带的男人,邢雪至今忘不了,绷带男人眼里愤怒地充满了血色,腹部也被刺出鲜血了。
绷带男人倒进脏水里后,另一个穿着正常的男人也满身鲜血里跌到这一头,把邢雪吓得花容失色。再一看,又有一个人走过来,而那人就是李氏富商,那一刻他手里正握了一把满是血液的水果刀。两个男人倒下后,李氏富商又补了几刀,这才肯停手。邢雪僵在原地,被李氏富商捉回小洋楼,身上的信件就被拿了回去。
那一晚过后,邢雪就被软禁在小洋楼里,不见天日,与世隔绝。虽然李氏富商没对邢雪下毒手,但从此就不再与她亲密了,只偶尔送点饭菜上楼。可能李氏富商想让邢雪死心,于是就在窗户上贴了报纸,告诉她外界已认为她失踪了,别再去想以前的生活,乖乖地在小洋楼里做牢吧。
有几次,有人来查看小洋楼,李氏富商就把邢雪赶到下水道里,等人都走了才把她又关回二楼的第二间房间里。奇怪的是,自从邢雪看见李氏富商在下水道杀了人,小洋楼一到晚上就能听到有个女人在唱黄梅戏。李氏富商曾以为是邢雪故意刁难他,可最后证明不是邢雪在唱。其实,只有二楼第三间房能听到黄梅戏,一开始邢雪也以为李氏富商在试探她。直到李氏富商故意把邢雪带到第三间,一同待到天黑后,他们才毛骨悚然地发现第三间屋可能有脏东西。再到后来,小洋楼陆续死了牲畜及仆人,李氏富商就搬走了。
邢雪抓住李氏富商搬家的机会连夜逃走,躲回湖北黄梅县,再不去管天津那边的事,更不知道李氏富商现在的状况。李氏富商也只是把房子空置了,并没有把它卖掉,当要逃去香港了才把房子转手给孙老的父亲。这些都是后话,邢老太太都不知道,全由袁奇风转述。
邢老太太内疚地问:“那两个人是不是变成鬼了,他们又开始杀人了吗?”
“是的。老太太,你知不知道那两个被杀的人是谁?”袁奇风问道。
邢老太太摇头:“那时我只看阿李拿刀杀人,我不知道身上缠绷带的男人是谁,不过我知道另一个男人的身份。他没有缠绷带,我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我们戏班里的小花。”
“小花?”叶小清重复道,“小花为什么在下水道里?”
“我不知道,当时我看到他被杀了很惊讶,可惜阿李不肯告诉我原因。”邢老太太痛惜道。
“那后来戏班子没再和你联络吗?”叶小清又问。
“我故意躲起来,他们找不到我,想联络也没法子。我被关了好久,我也记不清多久了, 想一想就怕啊,再也不敢去天津了。”邢老太太发抖地说。
叶小清和袁奇风又对视一眼,他们都在想这趟不会白跑了吧,没想到邢老太太知道的也不多。可邢老太太只看见李氏富商杀了两个男人,没有看见他杀女人,那夜里唱黄梅戏的女鬼又是谁。大家一直误会女鬼就是邢雪,到头来还不知道神秘女鬼的身份,线索到了这里似乎全部断掉了。
不料,邢老太太忽然来了一句话:“有件事情你们说错了!夜里唱黄梅戏的不是女人,是一个男人!我听得出来,那是小花在唱!”
“什么?是小花在唱?”叶小清惊讶道。
邢老太太认真地讲道:“小花是我们戏班里的替补,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角色,他都能唱。有时我身体不舒服,小花就替我穿上戏服出去表演,观众都分不出真假。小花很有天赋,可惜那么年轻就死了。阿李也不肯告诉我,那晚他们去下水道做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小花!要不是小花死得冤,他肯定不会跑出来害人,都怪我啊!
叶小清心里有一百个问号,小花和李氏富商有什么纠葛,那个绷带男人又会是谁?戏班子的头儿可能骗了邢老太太,李氏富商是不是与洋人勾结,要炸天津这事已死无对证了。现在李氏富商远在香港,保镖天天围着他,叶小清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如此一来,谁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那些信件里的秘密也将永远深埋。
袁奇风记得孙老拼命提醒他,那些民国报纸有问题,于是问邢老太太:“你还记得那些报纸吗?会不会和那晚的事情有关?”
“报纸?”邢老太太一头雾水,“关报纸什么事?报纸本来就是乱写,大家都知道,买来看只是图个乐子。”
“那些信你也没看过吗?”叶小清侥幸地问。
“哪有时间看?我看见阿李爬进下水道,马上就跟下去,后来被他发现了,信又被拿回去了。”邢老太太哀声叹气道,“他们肯定变成鬼了,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小花已经投胎去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手?是不是怪我没有救他?”
“肯定不是!”袁奇风劝道,“这事不怪您老!”
邢老太太抹了抹泪痕,张嘴说道:“对了,有件事情我总放不下!我被关在小洋楼里的那段时间,阿李把我带到二楼的第三间屋里,一连带了好几晚。那几晚,小花都在唱同一段戏词,好奇怪哦。外人可能觉得没什么,都在往鬼怪方面想,可我就是觉得小花想想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那段词?”叶小清忙问。
“〈天仙配〉啊!”邢老太太收住眼泪,答道,“刚才你们不是听我唱了吗?就是我在茶田唱的那段!”
叶小清回忆先前在茶田来历的情景,邢老太太用清甜又伤感的声音唱的那段内容是——“董郎昏迷在荒郊,哭得七女泪如涛。你我夫妻多和好,我怎忍心董郎夫啊,将你丢抛将你丢抛!为妻若不上天去,怕的是连累董郎命难逃。树上刻下肺腑语,留与董郎醒来瞧,来年春暖花开日,槐荫树下啊,董郎夫啊,把子来交,把子交。不怕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心一条。”
这是小花重复唱的内容,邢老太太认为小花在戏词里藏了秘密,可这么多年来却解不开这个谜。袁奇风把这段内容念了几次,心中的疑惑终于云开雾散,原来小花真的在戏词里藏了一段巧妙的密码!
20.月老树
那段戏词源自《天仙配》,数百年前就开始流传了,是黄梅戏里的经典之作。叶小清和邢老太太茫然地念了几遍,没发觉有密码,于是俩人都看向袁奇风,希望能给出答案。袁奇风灵光一闪,并不十分肯定,而是将这段戏词联系到小洋楼的一段历史。
在天津时,袁奇风为了找到绷带鬼的老巢,曾通过一些渠道查到小洋楼里曾种了一棵槐荫树。邢老太太立刻点头承认,当年在院子里的确中了一棵槐荫树,是李氏富商的大房太太种下的。在小花出事前,那棵槐树被砍掉了,邢老太太并不知道具体原因,好像李氏富商嫌槐荫树不吉利。
古人都以为槐荫树藏有木鬼二字,容易招邪,关于槐荫树的灵异传说更是不胜枚举。不过,在《天仙配》的故事里,董永卖身葬父,七仙女深为同情,私自下凡,与董永结为夫妇。一百日后,玉帝逼迫七仙女返回天庭,夫妻俩人就是在槐荫树下忍痛分别。那棵槐荫树后来成为七仙女与董永的爱情见证,随着黄梅戏的流传,槐荫树就被美化为“月老树”。在一些人眼里,槐树并非阴气很重,反而种下后会得到爱情的眷顾。
“可这和小洋楼闹鬼有什么关系吗?小花唱那段词有什么用意?”叶小清困惑道。
“老太太,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问你,当年李家的大房太太是不是对你很好,不会故意为难你?”袁奇风小心翼翼地问。
“那时的观念不像现在这样……大太太是很照顾我,我后来被关在里面,她都一直给我做好吃的。”邢老太太回忆道。
袁奇风皱眉问:“那位李先生每次去看你唱戏,大房太太是不是都跟来?”
“是啊……大太太还会跟到后台去看我呢!”邢老太太费神道,“你不问,我那时也觉得奇怪,可好像也没什么事。可能大太太读的书很多,又去国外留学过,思想比较开明。”
袁奇风摇了摇头,一阵长叹,看来邢老太太仍被蒙在鼓里。根据小花每夜重复唱的说辞,以及院子里曾种下的槐荫树,袁奇风猜测小花每晚唱那一段戏词,与李氏富商和、邢雪无关,那段戏词很可能是唱给大房太太听的!就算大房太太曾留学海外,身为女人都不会愿意将自己的男人分给另外一个女人,爱情永远是自私的。大房太太既然愿意与邢雪和平相处,肯定心里有鬼,也许已经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正是小花!
邢老太太经袁奇风提醒,醒悟地点了点头,忙说难怪大太太每次都要去后台看她,原来是去看小花。小花也去过小洋楼几次,表面上说来看邢雪,可很多时候大太太都在场。话说回来,小花和大太太有私情,肯定不敢明着来,后来可能被李氏富商发现了才被杀害。在小花死后,他夜夜闹事,逼着大房太太和他赴黄泉,结果把大房太太吓跑了。
邢老太太醒悟道:“那段戏词是七仙女唱的,的确是在表达有天地两隔的心痛,我还以为小花是唱给我听,没想到是大太太她……”
叶小清很惊讶,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小花死后一直留在小洋楼的下水道里。可邢雪却认不出绷带男人,也许除掉那些绷带,会认出那人是谁。邢雪被关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小花,不知道还有谁在同一时段失踪了。如果能找出当时一起失踪的人,或许就能找出绷带鬼的身份。至于那些旧报纸,邢雪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到现在为止,绷带鬼抢报纸的原因还是一个谜。
湖北一行得到的消息就那么多,虽然看似很少,但已经快要把真相揭开了。邢老太太又说了一些往事,不过都与小洋楼闹鬼的事情无关了,差不多都是她逃出天津后的遭遇。当邢老太太流眼泪地讲完那段过去,天色已晚,百鸟正陆续归巢。这座小泥屋很简陋,邢老太太明白事理,没强留两位稀客。于是,袁奇风和叶小清对邢老太太说了谢谢,留下一些买来的食物,从茶田这边往县城方向走回去。
由于时至黄昏,赶回武汉搭飞机会很仓促,袁奇风就在县城里开了两间房,和叶小清一起在黄梅县住一晚。叶小清住进宾馆后,还沉浸在邢雪的故事里,一直神思恍惚到晚上。到了夜里,叶小清终于清醒过来,一个人住太危险了,万一宾馆里又有鬼怎么办。袁奇风早早回到房间里,闭门不出,叶小清不好意思去敲人家的门,在走廊里徘徊了很久又走回自己的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叶小清听到有人敲门,吓得她跳起来,以为王梅又找上门来了。从猫眼看出去,敲门的人是袁奇风,此刻他手里拖着行李箱,脸上有点不高兴。叶小清狐疑地打开门,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其实她心里早就乐翻天了,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就可以安心睡觉了。袁奇风闷声走进来,不说一个字,气氛极其尴尬。
后来叶小清才得知,宾馆方面搞错了,除了叶小清现在住的这一间,其他房间全部被预定了。到黄梅县旅游的人很多,宾馆时常爆满,刚才宾馆经理上来解释,请袁奇风行个方便,因为预定房间的是一个大旅游团,他们不好调动。袁奇风都已睡下,又被人叫醒,还被赶出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眼看天已经黑了,袁奇风现在再去找其他宾馆,还要拖上叶小清,这样就太麻烦了。
搞清楚来龙去脉后,叶小清嘟起小嘴问:“你跟我挤一个房间,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你的事,别想太多。”袁奇风依旧老样子,懒得解释。
叶小清心想你骗谁呢,看你黑着个脸,分明就在生气。这也难怪,和她在一起不倒霉才见鬼了,这种忽然要换房的事情很正常。以叶小清倒霉的历史记录来看,从天津到湖北,飞机没掉下来,汽车没翻进山沟,袁奇风应该知足了。可叶小清过意不去,毕竟钱都是人家出的,随即主动把床让出来,自己去睡地上。
袁奇风见状就说:“你睡床上吧,待会儿要是睡地上睡出病来,又要添麻烦。”
“哦。”叶小清应了一句,老老实实地爬回床上,想说的客气话全都咽回肚子里。
袁奇风坐到椅子上,就那么靠在上面睡觉,叶小清偷偷望过去,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幸亏刚才他们洗过澡了,要不现在在同一个房间里轮流洗澡,那场面肯定很尴尬。叶小清觉得房间里的空调有点冷,抱着被子才感觉温暖,袁奇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和黑色的长裤,于是她就想问袁奇风要不要盖被子。可是,袁奇风已经闭上眼睛了,叶小清怕吵到他,想来想去都没敢开口。
谁知道,袁奇风忽然睁开眼睛,说道:“我看你回去后,还是另找一个地方住吧,别再住那个院子里了。”
“为什么?邢老太太不是告诉你那么多事情了,难道还不能把院子里的脏东西解决吗?”叶小清呆呆地问。
袁奇风无奈地叹了一声:“你光记得这事?难道忘了,从医院女厕出来见到谁了?鬼易除,人心却难测。如果有人故意要害你,那肯定防不胜防,到时候你别再来找我帮忙就是了。”
“你说张民?我看他人挺好的嘛,住进来第一天就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还帮我提东西上楼。”叶小清回忆道。
“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爱怎么就怎么吧。”袁奇风说完又闭上眼睛。
叶小清忍不住冒火,把人叫醒:“先别睡,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想搬吗?你有钱,当然做什么都容易。我没你阔绰,能省就省,谁不想去住豪华别墅?”
袁奇风没料到叶小清会那么激动,于是又睁开眼问:“那你来天津干什么?为什么不留在家里?”
叶小清一下子就心酸起来,想起养父母身体越来越差,泪就要从眼里涌出来。叶小清当然不想离开养父母,他们含辛茹苦地养大她,她何尝不想留在养父母身边衔环结草地报恩。可叶小清认为是她一个扫把星,如果继续留下去,养父母也会被她克死。来到天津是个无奈之举,叶小清虽然一肚子委屈,但还是忍住眼泪没把这些话说出来。袁奇风以为叶小清还有话要说,却见那笨女人忽然埋头睡觉,这一晚他俩再没有交流。
叶小清把头捂进被子里,眼泪哗哗地流,止都止不住。袁奇风听到抽泣声,几次睁开眼,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刚才袁奇风说那些话只想劝叶小清离开那里,其实自从见过张民后,袁奇风就觉得张民有问题,只不过找不到确实的证据罢了。至于为什么叶小清忽然哭了,袁奇风就搞不懂了,也不想去懂。
在同一天晚上,天津东站附近那些院子的青砖地上同时喀嚓一声,悄悄地裂出了一条缝,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每条裂缝都一模一样。
21.一个计划
从湖北回到天津,叶小清一路上都没作声,沓拉着小脑袋想念她的养父母。袁奇风本以为耳根清净了,旅途会舒服一点,但却觉得笨女人不说话更让人心烦。叶小清走神地拖着行李,回到小雨茶楼后就上楼发呆,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唧唧喳喳个没完。
雷鸣得知袁奇风和叶小清回来了,下班后就来找他们,想要问此行是否找到什么线索了。袁奇风早就做了一个计划,等着雷鸣自投罗网,因为那个计划离不开雷鸣的帮忙。叶小清一个人在二楼发呆,雷鸣以为她困了想要休息,于是就和袁奇风在一楼商量对策,不去打搅她。
当知道邢雪和小花的事情后,雷鸣连连乍舌,唱戏的人果真不简单,他们的生活居然那么戏剧化。雷鸣还替邢雪不值,李氏富商根本不爱她,居然把一生都浪费在那混帐身上。不过,雷鸣又觉得李氏富商可能真的爱过邢雪,要不在下水道里就把她杀了,绝不会让她活下来。
这时候,袁奇风不紧不慢地喝一口茶水,然后就把计划全盘托出。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不明朗,但孙老既然在下水道遇害,他们再往下走肯定也会与绷带鬼再次相遇。现在不需要再查下去了,否则还会有人因此丧命。为了一击即中,袁奇风必须有十足的把握,不再让绷带鬼逃遁,否则它顺着下水道在市里游窜的话,那就别想消灭它了。
“你觉得绷带鬼会离开小洋楼那一带?”雷鸣问。
“现在它还处于复苏的阶段,等腻味了,它会去别处做乱的。”袁奇风给出答案。
雷鸣一拍桌子,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下水道,把绷带鬼千刀万剐了!”
“不行,这一次如果不成功,很可能它就不会再在我面前现身了。如果它跟我正面交锋,我倒有十足的把握消灭它,可它太狡猾了!在白天,绷带鬼戒备心很强,只有晚上才是消灭它的最佳时机。”袁奇风头疼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你说!”雷鸣慷慨道。
“我要你今晚前就把小洋楼里的住户都清出去!”袁奇风脱口而出。
“你怕他们会干扰你?”雷鸣好奇地问。
“下水道四通八达,绷带鬼在较量中败下阵后,很容易顺着下水道逃跑。我要从下水道里把绷带鬼赶上来,通过排水道,逼它进入叶小清的那间屋里。”袁奇风认真说道,“我会提前在那间房里施法,让绷带鬼进去后就出不来。可如果要把绷带鬼赶进去,就必须让那间房的排水道保持畅通,因此我会留下一个缺口。到时候你看见绷带鬼进来了,一定要用当年留下的凶器刺进缺口里,把那间房彻底封闭。”
雷鸣啧啧道:“你说得倒轻巧!我把凶器刺进缺口里,那我不是要一个人待在那里等你爬上来,万一在那段时间里,我被杀了怎么办?”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袁奇风承诺道,然后又问,“你怕死?”
雷鸣大手一挥,说道:“死有什么好怕!老子现在的工作就是玩命!不过鬼和人不同,没办法和它斗,你就没有什么法宝,能让我暂时保住性命吗?”
“有是有,不过不能完全保护你,只能拖延一点时间。”袁奇风坦言,“这好比一把先进的武器,虽然威力无穷,但如果你不会用的话,依旧是一件废物!”
“明知道送死还叫我去……”雷鸣没好气地说,可又忽然笑起来,“那全听你的,只要有我在那屋里,保证绷带鬼逃不掉。”
这个计划确定后,雷鸣就马上去小洋楼那边,找了一个借口,把小洋楼的住户都支开了,让他们明晚再回来。袁奇风开车过来时,感觉到这一带的阴气异常旺盛,夏日里的阳光几乎照射不下来。由此可见,这个计划今晚必须实施,绷带鬼肯定有别的阴谋,绝非单纯地杀人取乐。上楼后,袁奇风就叫雷鸣把叶小清的房间打开,然后割开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在房间写了很多血符。
“不能用朱砂吗?非要用血,疼不疼?”雷鸣纳闷地问。
袁奇风一边写血符,一边说:“香头虽然都自成一派,各自为营,但都同出一宗。用血写的符咒最有力量,这是大家都实践过的。你如果心疼我的话,那把你的脖子割开,用你的血好了。”
“我不心疼!”雷鸣赶紧摇头。
袁奇风很快就把血符写好了,确定绷带鬼进来无法逃遁,他就叫雷鸣把衣服脱了。雷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忙问刚才袁奇风叫他做什么。袁奇风把话重复了一遍,雷鸣才相信自己没听错,这混蛋居然真的叫他脱衣服。现在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大男人,干什么不好,非要脱衣服,这成何体统。
袁奇风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脱衣服,我怎么在把血符写在你身上,难道直接写在你那身制服上?你还想不想当警察了?”
“你是在给我保命符?早说嘛,我还以为你对我有非份之想!”雷鸣尴尬地笑起来,然后就把警服扣子解开,将胸膛袒露出来。
雷鸣感觉心口很痒,然后一阵阵地发烫,可能是袁奇风的手指上的温度。很快地,袁奇风就把血符写好了,但嘱咐雷鸣别马上把警服扣上,也千万别洗澡。因为血符哪怕被抹掉一丁点儿,它们的力量也会马上消失,变成一种普通的涂鸦。雷鸣谨记在心,然后亮出那把在吊灯上找到的凶器,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袁奇风布置妥当后,交代雷鸣别出去,一直留到天黑。雷鸣请了假,难得有时间休息,巴不得在满是血符的房间里休息。袁奇风走后,雷鸣就闭上眼打盹,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倒是叶小清一个人在茶楼里睡了一天,脑袋昏昏沉沉,总以为还在湖北那边。迷糊中,叶小清好像听见一个女人在说话,那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像风铃声一样。
猛地,叶小清惊醒,费了很久的时间才确定自己在小雨茶楼里,身边没有别人。抬头一望,叶小清想起袁奇风说过,三楼没有人住,却又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加了一道铁门。叶小清靠在床上,心想袁奇风又帅又神秘,这种男人应该不会存在,搞不好楼上有人在做毒品也不一定。
起床后,叶小清走出房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门上贴了一张纸条。撕下来一看,原来袁奇风说晚上有事,可能要回晚一点儿,叫她别走出茶楼,冰箱里有食物,可以自己煮来吃。叶小清觉得奇怪,不是刚从湖北那边飞回来吗,居然不休息,还跑出去忙别的事情。不过,叶小清觉得这样也好,自从在宾馆里哭了一夜,她和袁奇风待在一起总觉得很别扭。
与此同时,袁奇风从二楼走下来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静静地等待天黑。院子里没有别人了,袁奇风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为晚上的擒灵行动养精蓄锐。不知何故,袁奇风有点担心叶小清,会不会笨女人没看到门上的纸条,现在正到处找他。不过这时候不适合分心,袁奇风又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只要笨女人别走到小洋楼这一带,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正要把眼睛再闭上,袁奇风忽然发现青砖上有一道裂缝,缝隙里正源源不断地吐露普通人看不见的阴气。袁奇风心中起疑,从石凳上站起来就走过去,半蹲下来观察那道缝隙。这道裂缝颜色很新,与班驳的青砖形成鲜明的对比,肯定刚形成不久。袁奇风触到不断上涌的阴气,很了解这不是偶然产生的裂缝,一定与地下的脏东西有关。
在南门外大街那头,叶小清一个人无聊地在房间里发呆,脑袋一片空白。回想来到天津后的种种经历,虽然时间不长,但却像过了很多年。一直到了傍晚,叶小清还坐着发呆,肚子也不觉得饿。当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弱,叶小清就站起来都到窗边,望向楼下的车水马龙。
人们正从公司里下班回家,叶小清看着此情此景,又想起她的养父母。如果养父母的农场还没倒掉,她或许能在四川那边帮忙,也不用跑到天津来。想得久了,叶小清感到喉咙干燥难受,想要喝被茶解渴。可是,叶小清一转身就僵住了,心中反复念“茶叶”二字,一瞬间想起了什么。
“茶叶……茶叶……”
叶小清想起小洋楼蓄水池底的水泥里混有茶叶,又回忆邢雪说过的话,立刻深吸一口冷气。叶小清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那些茶叶与鬼神无关,它们有一另个用处,小洋楼那一带有危险了!
22.下水道
叶小清急忙拨袁奇风的电话,可那家伙已经关机了,雷鸣的电话也一样。黑夜笼罩了整座城市,叶小清再也坐不住了,袁奇风和雷鸣可能骗了她,他们俩现在大概往小洋楼那边去了。叶小清把袁奇风的纸条扔到一边,匆匆跑出小雨茶楼,着急地要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要不然小洋楼那一带都会出事!
在出租车上,叶小清催司机开快一点,可这时候的交通堵塞,除非开飞机,不然都得像乌龟那样爬。出租车被挤在马路上,叶小清担忧地想,现在不能报警,这种事情找警察没用。如果袁奇风和雷鸣真的在小洋楼那一带,那他们就危险了,必须马上警告他们。叶小清又有点生气,袁奇风干嘛留张纸条骗她,难道怕她跟去小洋楼拖他们后腿吗?虽然她现在的确要去那一带,但是为了把她的发现转告他们,并非故意捣乱。
老天总喜欢捉弄叶小清,马路上的车堵得比长城还要长,走路过去反而会快一点。叶小清生怕再耽误下去,就不是一两条人命的事情了,于是她不顾司机的阻拦,给了车钱就大胆地下了车。其实叶小清的方向感很差,认路能力不强,但她不愿意再等了,下车后就凭感觉往小洋楼那个方向跑。
天黑后,袁奇风就从石凳子上起来,绕到小洋楼后面,钻进了下水道里。下水道里传来滴答滴答声,犹如时钟走动的声音,想要把人催眠。袁奇风用手打出明亮的香火,把下水道照亮,逼退四周的阴气和恶臭。下水道就像一个地下迷宫,就算手上有下水道的建筑蓝图,在找到绷带鬼之前,自己也会迷路。因为民国时期留下了很多废弃的下水道,有些被填了,有些没填,在建筑蓝图里的标注已经就不准确了。
夜明珠能够帮忙寻鬼,可它已经碎裂,失去了原有的力量。袁奇风身为香头,自然还有其他方法寻到鬼的栖身之所,选在夜里进入下水道也是因为夜里的鬼气会更加明显。可不靠他物,要在遍布全市的下水道里寻找绷带鬼,必须耗很大的气力。如果这时的力量被消耗,那遇上绷带鬼时,袁奇风就可能会处于下风,以致没有办法将其消灭。
袁奇风比谁都清楚,不能再犹豫了,当下就把手指上的伤口挤压出一滴血。那滴鲜血的血还落入黑色的污水里,没有马上化开,始终凝聚在一起。袁奇风口中念了一句“气若游丝,终有迹,寻!”,那滴血就发光了金红色的光芒,然后像一只蝌蚪一样地往前游。也许下水道范围太大,袁奇风又太累了,一下子要使出大范围的搜寻法术,这让他有些吃不消。
“咳、咳!”走在污水里,袁奇风逐渐喘起气来,但又不能停下来,不然发光的血就要跑远了。
往深处走了十多分钟,袁奇风一直将法力灌输在那滴血里,它已经拐了好几个弯,仍找不到绷带鬼的下落。这样下去还得了,鬼没找到,很可能自己先昏倒在下水道里了。绷带鬼肯定知道袁奇风要来找它,因而故意玩捉迷藏,想以此削弱袁奇风的法力。鬼一般会窝在一定的区域内,不会跨国跨省跨市跨县,但下水道里有流动的污水,这无疑为死在水里的绷带鬼提供了流动的交通工具,让它够随意地移动。
“呜、呜……”
袁奇风正琢磨要采取什么办法,一阵小孩的哭声就冒出来,干扰了他的思绪。哭声回荡在下水道里,袁奇风仔细听了一会儿,不太像鬼魂在作怪。联系起小洋楼里曾死过小男孩,袁奇风就猜想,会不会绷带鬼抓了几个小孩进来,但还未将他们害死。绷带鬼抢报纸、偷小孩,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过了一会儿,那些哭声就停止了,袁奇风叫了几声,没有一个小孩子应答。下水道郁结的阴气渐渐加重,袁奇风破釜沉舟,超负荷地施了一招秘术,逼迫绷带鬼立刻现身。乌黑发绿的下水道里,只见袁奇风合起双掌,金色的光芒就冲掌心迸射出来。那些金光刹那间化作千丝万缕,变成了有生命的光线,分头飞往不同的方向。
接下来,下水道里的阴气就躁动起来,无数条光线很快就遍布了整个下水道系统。袁奇风不再走动,静静地站在污水中,全身戒备地望向前面的拐角处。果然,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绷带鬼就被无数条光线逼了出来,狼狈地出现在拐角处。绷带鬼被那些光线疯狂地缠绕,给逼得无路可退,气得浑身喷出几团黑气,舞动的光线才消失在腥臭的空气里。
绷带鬼愤怒地瞪向袁奇风,大口一张,吐出一条黑气形成的巨蛇。黑气直冲过来,袁奇风不避不闪,单手打出一道穿心指,黑气被打得退了十多米,然后散得一干二净。可是,绷带鬼用了声东击西的诡计,黑气散尽后它就不在拐角处了。袁奇风急步追上去,绷带鬼还未来得及完全消失,转过拐角处后依然能看到它远遁的鬼影。
“起!”
袁奇风忽然指向污水,原来那滴发光的血仍凝聚着,并潜伏在污水之中。那滴血飞出污水后,在电光石火间,绷带鬼的身后就被血滴打中了。血滴虽然不能消灭绷带鬼,但会让它无法逃遁,不能再玩捉迷藏了。绷带鬼明白不能再逃了,一转身就气急败坏地飞扑过来,想以气势压倒这一个年轻狂妄的香头。
下水道的空间有限,不利于发挥,袁奇风只能硬着头皮去挡住绷带鬼。因为刚才用了很多力气逼出绷带鬼,袁奇风不能再肆意地使出穿心指,只好用一些小法术应付。穿心指威力很大,可威力越大,消耗的体力也会越大。因此,威力很大的法术不能用得太频繁,就像一个举重运动员不能一直举太重的东西。这和电影里的情节完全不一样,不像那些道士打一天都不累,饭也不用吃。
袁奇风被迫退了两步,双掌合一,逼出一阵红色光晕,将绷带鬼挡在三、四米外。绷带鬼眼看不能硬攻,马上挥动双臂,将污水排起,一齐卷向袁奇风。污水化作利刃,闪现寒光,被劈中的话一定会缺胳膊断腿。袁奇风深知其中的厉害,当即收回双掌,将头上的香火拉长,化掉了污水变成的利刃。
污水被消去了锋利,并未停下,还继续卷过来。袁奇风头上的香火刚才被拿去抵挡利刃般的污水,现在已经完全熄灭了,下水道里变得不见五指。尽管袁奇风暂时看不见了,但能感受到污水形成了一个水球,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绷带鬼看这个香头许久没有反应,乐得笑出声来,它就是要把这该死的年轻人弄死。
袁奇风被包裹在水球里,完全不能呼吸,窒息的感觉却让他保持清醒。被困住后,袁奇风顿时有些窝火,把双臂左右同时伸开,两手同时在水里点起香火。两团香火从水里点燃,进而慢慢变大,水球也“啪”地一声,像气球被捅破一样地破掉了。绷带鬼很意外,这个年轻的香头要比上一次的老香头厉害,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被弄死。
终于,绷带鬼被惹怒了,大嘴一开,怪兽般地嚎叫了几声。他们现在身处的下水道是民国时留下来的,砖面早就龟裂了,绷带鬼的声音一出,那些石砖和水泥就接二连三地砸下来。袁奇风不像绷带鬼那样,能够让石砖穿体而过,面对实物的攻击必须退让。可下水道的砖头松动后,如同下雨一般,袁奇风身手再好也无处可躲,很快就被砸破头,鲜血流了满脸。
凡胎肉体的袁奇风勉强站着,面对突如其来的石砖雨,被打得措手不及。绷带鬼以为袁奇风已被砸成肉饼,却见他把一只手放在胸口处,念了一句“五木之精,驱邪灵,斩!”。一眨眼,袁奇风的胸口冒出刺眼的五彩光亮,放在胸口的手拉出一把光剑,狠狠地斩向远处的绷带鬼。
这一斩,绷带鬼避闪不及,鬼体被强行劈开。同时,下水道停止崩塌,袁奇风也体力不支地半跪在污水中,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绷带鬼变成了两半,却藕断丝连,并趁机逃进了黑暗里。袁奇风感到寒气侵入身体里,没有马上全因这一晚用的法力超负荷了,再拼下去可能会要了他的命。袁奇风脖子上挂的桃木剑虽是稀世珍宝,但要释放它蕴涵的力量,同样要消耗很大的体力。
绷带鬼现在是强弩之末,要收拾它不会再废气力,但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否则仍有机会将两半鬼体再合并。袁奇风挣扎地从污水里站起来,咬紧牙关去追绷带鬼,想要直接在下水道里消灭它。这样一来,雷鸣也不必以身犯险,与绷带鬼正面冲突了。在下水道的时间有点久了,袁奇风却不担心雷鸣会等得不耐烦,可能已经拍屁股走人了。雷鸣这个人绝对靠得住,为了帮袁奇风,他还故意把手机关了,免得又忽然被同事叫去查案子。
袁奇风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绷带鬼留下了很明显的鬼气痕迹,可能绷带鬼已经没有力量再隐藏行踪了。顺着线索走下去,袁奇风发现污水渐渐变浅,而且位置也靠近小洋楼那边了。再过了十多步,袁奇风将头上的两团香火合二为一,前面的黑暗马上被驱散,但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23.地藏
这一带的下水道还未完工,尽头处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污水被一道石坎挡住了。前面的空间浊气很重,大小如同一个地下室,里面除了几堆石料一样的东西,还有无法遁形的绷带鬼,以及三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绷带鬼靠在那几堆石料上,对袁奇风轻蔑地笑了笑,然后扭头望向那三个孩子。
现在绷带鬼受到重创,唯一能够复原的方法就是吸取活人的灵魂。不过,鬼只能吃小孩的灵魂,因为他们的灵魂不及成年人阳气旺盛,若吃了成年人的灵魂,鬼若不够强的话,反而会被带有阳气的灵魂烧得永不超声。
袁奇风见状,意识到绷带鬼想吃掉三个小孩的灵魂,再把裂成两半的鬼体融合。虽然这三个小孩来历不明,但他们没有鬼气,肯定是人类,岂能见死不救。幸亏绷带鬼已不堪一击,不用穿心指,只用袁奇风头上熊熊燃烧的香火就能让它灰飞烟灭。
三个小孩吓得哭不出声来,绷带鬼刚张嘴要吸食灵魂,袁奇风就把香火打向裂成两半的鬼体。谁知道,叶小清忽然从黑暗里跑出来,飞身一扑,替绷带鬼挡住了那团香火。紧接着,雷鸣也淌着污水跑过来,大声叫袁奇风住手。香火虽然对人体无害,但叶小清挡住香火后,却觉得腹部被人打了一拳,疼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绷带鬼恨恨地咬牙切齿,该死的叶小清拆穿了它的诡计,急得想当场灭口。袁奇风眼疾手快地再点了一道香火,把绷带鬼圈在一边,使其不得动弹。雷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忙叫袁奇风把绷带鬼再挪远一点,别靠近那堆石料一样的东西。虽然袁奇风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仍听话地照作了,然后问他们俩怎么跑下来了。
“茶叶……”叶小清挣扎地站起来,说道,“那些茶叶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袁奇风不解地问。
“你忘了吗?爱喝茶的是邢老太太,既然她没死,死的是小花,那蓄水池里的茶叶就与邢老太太无关。”叶小清讲道。
“那又如何?”袁奇风嘴上问,心里却渐渐明朗了。
“我养父母在四川开农场,我从小听说过农作物的妙用。茶叶除了能喝,还有一个干燥的效用。以前打仗时,有的土匪抢到炸药,没多少天就会变潮湿了。为了防湿,他们就会用茶叶包住炸药,空气里的水份就被茶叶吸收掉,炸药也不会受潮了。邢老太太不是说过吗,戏班子让她假意接近李家,因为李家勾结洋人想要炸毁天津。如果我猜得没错,戏班子可能没有骗邢老太太,李家人可能真的埋了炸弹!”
叶小清一口气说完,不顾旁边可怖的绷带鬼,转身就去扒开那堆石料。一开始,石料外层的确有很多茶叶,因其吸收了潮气,现在已经发霉了。再往下扒了扒,叶小清就看见几个炸药包,还有一根长长的引线。袁奇风默不作声,心里却佩服叶小清,倘若不是这个笨女人出现,香火可能已经把炸药引爆了。这几堆石料里都是炸药,虽然已经过了几十年,但难保炸药不会爆炸了。
袁奇风满身是伤,雷鸣赶紧问他要不要紧,他却无所谓地说没事。叶小清冷静下来后,也看得心惊肉跳,袁奇风就像从战场上回来一样,怎么可能没事。可是,袁奇风没心思理会伤逝,他环视了这个半成品的地下空间,心想会不会是李家当年顶着自建排水道的假像,偷偷挖了这个地下空间。
“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想要引爆炸弹!”雷鸣的职业习惯改不掉,审问鬼就像审问犯人似的。
“去——死——”绷带鬼幽怨道。
忽然,一阵女人般的鬼声从角落里冒出来:“我来说。”
“小花?”叶小清惊叫。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花很意外。
“是邢老太太告诉我们的……就是邢雪!”叶小清激动道。
“她……现在还活着?”小花也激动起来。
这时,雷鸣走过去查看那三个小孩,可吓了一跳。袁奇风想问怎么了,雷鸣却答这事以后再谈,现在他先把这三个小孩带出去。袁奇风要听小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于是和叶小清留下来,也好把地下的事情处理妥当。当雷鸣神情紧张地带着三个小孩离开后,小花就像录音机一样,把当年的事情一一说明。
在民国时,小花和邢雪在同一个戏班里唱戏,但戏班子的头儿却非常痛恨洋人。说到底,那是因为在八国联军杀入北京时,戏班子的前辈几乎全部死在那群洋人枪下。后来戏班子迁到天津,虽然依旧以表演为生,但暗地里一直和洋人作对。小花深得戏班子的信任,很早就被派去和《庸报》的负责人套近乎,平日里都故意透露一点“娱乐新闻”给他们。
那时候,《庸报》被日本人控制了,变成了汉奸报纸。小花几经努力,这才被《庸报》负责人信任,将近过了一年才得知一项秘密的任务。原来,天津有一些商人不肯向日本人低头哈腰,他们就制订了一个“地藏”计划,要将那些同时炸死。
李氏富商圆滑世故,对日本人惟命是从,“地藏”计划正是由他来执行。刚好李氏富商他负责修建下水道,以及替那群商人修整家里的房子,于是他就故意将炸药包埋在了那片区域的各个角落里。有的炸药包放在地下临时挖的空间里,有的炸药包封砌在水泥里,总之每一个角落里都有炸药包。
“地藏”计划制订后,小花就通过《庸报》的负责人,偷听到了李家人暗中做的勾当。为了接近李家人,小花先是勾引了李家大房太太,这一招很快就成功了。为了隐藏小花的身份,不让他被注意到,戏班子才安排邢雪也去勾引李氏富商。果然,社会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邢雪和李氏富商的交往上,没人发现小花和李家大房太太的那些丑事。
炸药还未全部埋好,不料在一天晚上就发生了意外,并直接导致了小花的死亡和“地藏”计划的中止。
在与李太太接触的过程中,小花的良心倍受煎熬,他不愿意欺骗一个女人的感情,甚至真的爱上了李太太。小花想要从“地藏”计划里脱身,可这时《庸报》的负责人在实验炸药时,浑身都被炸伤了,他知道小花要退出就怒火冲天。《庸报》的负责人叫张斐,在一次试爆中,不慎被炸得全身烧伤。有一晚,张斐知道小花要退出,他就约小花在李家的下水道见面。
约在下水道并不奇怪,因为下水道那时并未完工,还没有全部启用,很容易隐藏行踪。张斐心狠手辣,被炸伤后就把愤怒转移到小花身上,以此发泄心里的怨气。张斐表面约见小花,要当面讲清楚,然后再允许小花与李太太私奔。谁知道,张斐竟暗中联络了李氏富商,把小花和李太太的奸情捅破了。
那一晚,李氏富商拿着水果刀到下水道,想要杀死小花。小花蛮以为张斐会帮忙,当看见李氏富商现身后,他才明白被张斐出卖了。在扭打的过程中,李氏富商失手捅死幸灾乐祸的张斐,然后又杀死了小花。李氏富商吓坏了,可立刻冷静地想,张斐是他从医院里偷偷接出来的,根本没人知道张斐去哪了。小花为了私奔,一样是是悄悄地来到这里。只要李氏富商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他杀了日本人的亲信,就让那群日本人为“地藏”计划干着急去吧。
不料,那一晚邢雪却跟踪下来,目睹了凶杀的经过。因此,邢雪就被软禁了,而小花也变成了孤鬼。小花过了一段时间,变成鬼后就经常在夜里唱戏,希望能让李太太跟他一起死。同时,暴戾的张斐开始报复,先杀了家畜和李家的仆人,以此吓得李氏富商坐立难安。李家富商犹豫了一段时间,终于想开了,不再去管“地藏”计划,卷起包袱搬到了别处。并把最后一点炸药封在蓄水池底部。日本人以为张斐被别的势力杀害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地藏”计划就跟着石沉大海了。
因为以前的下水道系统没有如今发达,所以张斐也不能跑太远,只能在小洋楼那里出没。李家富商搬到香港前,认识有一个姓孙的香头很厉害,索性就把小洋楼送给孙香头。鉴于以前在那里杀了人,李氏富商没有明说楼里有问题,直到张斐又冒出来杀人,孙香头才意识到不对劲。
为了找出小洋楼里隐藏的脏东西,孙香头查了很多条线索,终于发现《庸报》的负责人可能死于李富商之手。张斐虽是小人,但对《庸报》有特殊的感情,因为那是他一手办起来的。孙香头用报纸引出张斐,然后以李氏富商的凶器对付他,可张斐暴戾成性,要收服他太难了。再加上那把凶器先杀了张斐,后来又杀了小花,威慑的力量被小花的血洗掉了一大半。
小花变成了鬼,却还有人性,在孙香头处于下风时就现身帮忙,将张斐封在了蓄水池底下。孙香头因体力消耗过剩,很快也死了,这事也就暂告一段落。可事事无常,几十年后陈佬肥把凶器拔起,尚未消失的张斐才又被放了出来。
24.最可怕的是人心
听到这里,叶小清就疑惑地问:“如果是我房东把……它放出来,那三年前是谁杀了一个小男孩?”
“是我。”小花承认道,“那小孩忽然跑进来,然后想要拔起那把凶器,于是我就……没办法,如果张斐被放出来,我对付不了他的。”
叶小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但那小孩死得太冤了。不想让小孩拔起凶器,跳出来吓跑他不就得了,这也许也和小花做鬼做太久有关,思维已经与常人不一样了。可叶小清还是觉得奇怪,那小孩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雷鸣那群民警没查出他的身份,如同现在死掉的那名黄衣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是夜里跑进来的,我能现身阻止他,可你房东是在白天把凶器……”小花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向袁奇风求道:“把张斐除掉吧,只有他不在了,我才能放心地再去做人。”
袁奇风对脏东西向来不会手软,不等小花说完,他就挥了挥手。张斐知道大限已到,骂了几句话出口恶气,随后香火就将他的鬼体烧得一干二净。小花看到张斐消失了,纸片般的妆容露出了微笑,连连感谢袁奇风。末了,小花还很抱歉地说他未能出手救孙老,全因害怕张斐,也抱歉吓坏了叶小清。至于胎死腹中的“地藏”计划,大部分炸药都未来得及埋好,除了这一处炸药还完好无损,其他处的炸药都已经不在了。
“张斐是鬼,没有办法点火,所以才想引你到这儿,放出香火把炸药引爆,完成‘地藏’计划。”小花对袁奇风说。
叶小清不再害怕,壮起胆子问:“那王梅是不是你杀的?她变成鬼后,一直纠缠我,怪我害死了她……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说吗?”
“剩下的问题……带那些小孩离开的人会解答你的。”小花神秘道。
“雷鸣?”叶小清疑惑地问。
“应该是吧。”小花说完,又提醒道,“不过……你们要小心。也许你们是人,没有感觉到,但我这几天几次感觉到地面很强的同类出现,连张斐都在地下发抖,不敢现身。好了,事情都交代了,我现在要去往生了,谢谢那天你没有下杀手,不然我就没机会说完这些话了。小清,有空了,帮我去跟邢雪说一声对不起。”
小花一说完,鬼体就渐渐消失,叶小清还想问几句话都不行了。这时,袁奇风因头疼而吸了口气,叶小清才想起来,这位帅哥全身伤透了。趁着天黑,叶小清与袁奇风爬出了下水道,回到二楼后与雷鸣会合。走动中,叶小清一直想搀着袁奇风,对方一开始并不领情,硬要自己走。但过了一会儿,不知是真的没力气了,还是别的原因,袁奇风就把一只手搭在了叶小清的肩膀上,由她扶着他往前走。
回到二楼时,袁奇风就在叶小清屋里脱了衣服,将身子冲干净。叶小清看见袁奇风带了换洗的衣服过来,钦佩地点了点头,心想原来他早就料到会弄脏身上的衣服。在袁奇风洗完澡后,雷鸣就把那三个小孩的身份讲出来,这把叶小清听得舌头都伸直了。
原来,王梅并不是单纯卖衣服的小贩,她还暗中贩卖小孩,卖衣服只是一个幌子。三年前忽然跑到二楼的小孩,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王梅拐卖的其中一个小孩。在前几天,王梅拐走的一个小孩也逃了出来,并躲在二楼。王梅听到叶小清敲门,料定跑掉的小孩躲在二楼,等叶小清走后她就跑到二楼。怎知,张斐已被放出来了,他不像小花一样只能在晚上出现。王梅想撬锁进二楼第二间屋时,张斐可能就跳出来害死了她,因此她才会认为是叶小清害了她。
“真是这样吗?”叶小清听完雷鸣的推断,怀疑道,“王姐居然卖小孩?她的死怎么能怪我?我那时以为黄衣小孩真是鬼,她自己也说那间屋没人嘛。”
“她当然会说隔壁的房子没人住了,要不当着你的面把小孩捉出来,岂不是泄露了她是人贩子的事情。”雷鸣解释道。
“可王姐既然是被张斐害死的,她不是虚鬼吗,为什么能变成阴鬼,接着变成阳鬼?”叶小清不停地问。
“王梅是张斐害死的,这点应该没错,至于她为什么会反常,以后可能会有答案的。”袁奇风洗好澡后,走到客厅说,“小花不是说了吗,这几天有几个厉害的东西来过这里,王梅可能从中得到了帮助。”
叶小清听得头大了,沮丧地问:“那王梅现在真的已经……完全消失了吧,不然我永远都睡不安稳。”
“我的桃木剑都被你弄脏了,她如果还没魂飞魄散,除非有九条命。”袁奇风边说边穿衣服。
叶小清歉疚地说:“那你现在……没问题吗?在下水道时,我看你浑身是伤,还以为你……”
“这点伤不算什么,只不过雷鸣要给我医药费,不然我跟他没完。”袁奇风故意抬杠。
雷鸣听到就说:“看你伤成这个鬼样子了,医药费给就给吧,你确定真的不用去医院就成。”
听到“鬼”字,那三个小孩都颤抖起来,吓得不敢抬头。叶小清去逗他们,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直在流眼泪。叶小清难过地想,这些小孩被拐卖后肯定被虐待了,现在又见过鬼了,心灵肯定受到伤害了,哪还敢再说话。也许是因为袁奇风救了那三个小孩,当看到袁奇风洗好澡站到客厅里,有一个小孩就大胆地说出了他们的遭遇。
原来,王梅死后,有很多小孩都顺势跑掉了。在王梅家里,关了十多个孩子,他们都是由王梅用装衣服的纸箱运来的。那些小孩都在别的地方被打得很惨,不敢乱出声,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他们知道人贩子绝不会手软。孙家的小孙子恰好发现有小孩子们从王梅家里跑出来,于是就跑去和他们玩,并告诉他们二楼有一间屋是空的。
小孩们被拐卖时,人贩子除了训练他们如何乞讨,还教会他们开门入室,偷取财物。那些被卖掉的小孩就相对幸运一点,卖不掉的孩子就被当做乞讨工具,或者盗窃工具,因为人们对小孩的戒备心不强。小孩们不留痕迹地出入二楼的房间,就连雷鸣这样的警察都没发觉异常,还以为那些房间从没被人非法闯入过。
一开始,孙家孙子带一个小孩躲到二楼,到白天又带了几个小孩进去。王梅死后,其他人贩子来接管那群小孩,他们一来就发现小孩在二楼。人贩子本想让小孩们老老实实走出院子,这样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偏偏孙家的小孙子与穿黄衣的小男孩抵抗了,因此遇害。人贩子听说二楼闹鬼,于是依样画葫芦,将小孩的尸体剖开。
三个小孩逃脱后,担心院子外有人贩子守着,当即躲进了下水道里,但却不幸遇到了绷带鬼。绷带鬼把三个小孩带进巢穴里,不知为何没有立刻杀死他们,雷鸣则认为绷带鬼是为了今晚逼袁奇风使出香火引爆炸药。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简直比鬼还可怕!”叶小清听完就愤怒地骂道,“那些人贩子真该杀!雷鸣,你一定要把那些人贩子都抓起来,把小孩子都送回父母身边。”
雷鸣抱起一个沉默的小孩,说道:“这是我的工作,不用你说,我都会做的。这几天,我们不就在抓脱逃的人贩子,那个团伙的头目已经被抓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人贩子那么恐怖……”叶小清把话打住,生怕吓坏孩子,于是说“雷鸣,要不今晚你先带他们去公安局,快一点儿联系他们的家人吧,你看他们都吓坏了。”
雷鸣早有此意,等到现在完全是怕袁奇风伤及性命,确定他不会马上归西,悬着的心就放下了。雷鸣离去后,袁奇风没理由留在小洋楼里,反正张斐已被消灭,不会有邪灵出现了。可是,叶小清却忍不住提请袁奇风留下来,因为墙上写满了血符,她望着这些东西哪里睡得着。
袁奇风觉得头很疼,可能是伤到了脑子,也可能是发愁如何清除血符,当时写上去可没想那么多。叶小清不敢叫袁奇风把血符擦掉,人家为了帮她,浑身都受了伤,现在让她做牛做马都愿意。叶小清递了一瓶水给袁奇风,让他先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然后她自己就拿抹布擦墙。没想到,叶小清默默地把血符擦掉后,再转身一看,袁奇风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一段时间,袁奇风忙前忙后,几乎没有睡觉,晚上在下水道又消耗那么多体力,就算站着也可能睡着。叶小清庆幸地想,好在袁奇风没有开车回去,不然可能会发生车祸。一晚上,叶小清都没有叫醒袁奇风,任他这样睡到天亮。叶小清也靠在另一张椅子上,偷偷地望着身旁的袁奇风,总觉得怎么看都不够。
尽管睡在椅子上,但叶小清觉得这是来到天津后睡得最舒服的一次,可在早上一睁开眼睛,袁奇风却已经不见了。正猜想袁奇风也许回小雨茶楼了,叶小清就听到有人敲门,吓得她以为又有鬼出现了。打开门一瞧,敲门的人是雷鸣,但他不是一个人,身后竟然还站了一位稀客——张丽丽。
“雷鸣,你怎么来了?”叶小清惊讶地问,也马上想起刚来天津时,张丽丽曾把油漆泼到出租屋,这才逼得她住进小洋楼,。
“你说,你都做了什么?”雷鸣生气地将张丽丽推向前。
叶小清最怕张丽丽误会她,因为她和雷鸣真的没男女关系,于是就急道:“雷鸣,你干嘛对丽丽这样?有话好好说嘛!”
张丽丽双眼通红,像是哭了很久,她嗫嚅道:“对不起……”
“怎么了,不用说对不起,你别哭了。”叶小清好心劝道。
“你别瞎好心了,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雷鸣冒着火说。
叶小清想不出张丽丽做了什么,雷鸣就问她:“你是怎么租到这间屋子的?”
“丽丽帮我打听的,多亏了她认识陈佬肥,要不我也找到这间便宜的屋子。”叶小清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她知道这屋子不干净,才会帮你联系!你被骗了!”雷鸣黑着脸说。
顿时,叶小清脑袋嗡嗡作响,她一直以为张丽丽成了她的朋友,还热心帮她找房子,因此一直没怀疑过张丽丽。雷鸣想不到叶小清租了小洋楼,全是因为张丽丽提供了“热心”的帮忙,他还以为是叶小清时运不济!幸好雷鸣回到公安局,联系起前因后果,这才想起来张丽丽才是始作俑者。
“算了,只要丽丽以后不再这样,我不会生气的。”叶小清苦笑道,果然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就连张斐也成了人类的刽子手。
清晨的吵闹中,市民又开始匆忙地上班、晨练、读书。叶小清费尽周折才把雷鸣送走,并叫张丽丽别再多心,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到了下午,叶小清特地带准备了一份礼物,高高兴兴地去小雨茶兰谱,希望好好地谢谢袁奇风。可一走到茶楼门口,叶小清就看见几个女客人围着袁奇风,嘘寒问暖,争风吃醋。在茶楼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春风满面,包括那位英俊的茶楼老板。
叶小清慌忙跑掉,生怕被人看见,就像在作贼似的。走在南门外大街上,叶小清觉得很失落,也许真的想太多了,袁奇风肯帮她,那是看在雷鸣的面子上吧。叶小清转头跑开时,袁奇风不自觉地看向茶楼门口,却没发现有客人进来,于是转回头继续和客人们讲茶叶里的学问。
在大街上,叶小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车水马龙之中,一对黑衣男女正盯着叶小清离去的方向。黑衣女人必恭必敬地问:“现在姓袁的小子不在,需要我把那女的抓过来吗?”
黑衣男人哼了一声,轻蔑地笑道:“他在这儿又如何,能挡得住我吗?”
“他当然挡不住你。”黑衣女人唯唯诺诺地问,“那就让那个女人就这么走了吗?”
黑衣男人似笑非笑地说:“你急什么,一切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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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出的小邦绑 发表于 2012/2/22 21:36

{:1005:}人工置顶。。。。

飞翔的鱼 发表于 2012/2/22 23:48

小说还是分下页吧…眼睛都花了……

小樱 发表于 2012/2/23 03:07

飞翔的鱼 发表于 2012-2-22 23:4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小说还是分下页吧…眼睛都花了……

那去我QQ空间吧!

庸人价值连成 发表于 2013/1/30 22:55

得失有天知 发表于 2013/8/13 23:15

傲视天下 发表于 2013/8/17 17:46

一切皆是命 发表于 2013/8/21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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